第45章 平妻之位

季曼聽著他語氣不太對勁,順著他在的位置看過去,屏風上掛著一件披風,銀狐毛的,繡著四爪金龍,很是貴重。

微微嘆瞭口氣,這件披風不關她的事,是早晨太子來給聶貴妃請安,不小心將披風掛壞瞭一塊。聶貴妃知道她針線活兒好,就交給她讓她補瞭。

可是寧鈺軒不這樣想啊,趙撤是什麼人,他比其他人都瞭解。在這裡看見這披風,腦子裡就有瞭些不好的聯想。

你與太子很親近?

季曼認真地道:這個得解釋清楚,披風是聶貴妃拿來讓我補好的,跟太子本人沒有什麼關系,我也與他不熟。

寧鈺軒嗯瞭一聲,嘴角微微勾起:你繡工的確是好,可是宮裡這麼多人,貴妃也用不著把你當丫頭使喚。

這話說得,跟她故意要表現一樣。季曼覺得還是不要和這人計較,不然氣死的隻有自己。

侯爺坐夠瞭,就早些回去陪夫人吧。季曼笑得體貼:奴婢這裡您走個過場就行,奴婢絕不會在老夫人和貴妃面前多說半句話,隻會誇侯爺好,您放心。

陌玉侯臉色沉瞭,一雙桃花眼裡滿是針地看著她:你倒是出息瞭,原先巴不得我多留,現在是巴不得我快走。

人總是會變的。季曼淡笑:一輩子癡戀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多傻啊?侯爺慢走,外頭路滑,讓奴才多扶著些。

寧鈺軒不知道說什麼好,氣悶地一甩袖子出瞭聽雨軒。可是沒走兩步,就遇見瞭太子。

趙撤笑得風流倜儻:侯爺這是剛問候瞭老夫人?

寧鈺軒停下步子:太子不是在府裡做功課麼?怎麼又在這裡瞭?

趙撤摸摸鼻子笑道:我一早進宮瞭,吩咐下頭的人說我在做功課,那些個把戲你也明白,不然旁人都以為我趙撤是個紈絝太子,不知勤奮呢。

寧鈺軒挑眉不語,太子卻心情甚好地道:在這裡遇見你也正好,替我把那銀狐毛的披風拿出來吧,咱們去春風樓坐坐。

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作為京城的銷金窟,春風樓裡的姑娘都是一個賽一個的善解人意,讓人著迷。寧鈺軒不是清心寡欲的人,應人之邀,也經常去坐。今天心情不太好,想著去解解愁也不錯,於是便應瞭。

自己轉身親自去將太子的銀狐毛披風拿瞭出來。趙撤披在身上,一雙丹鳳眼笑成瞭彎月:還別說,這手藝真是比京城第一繡娘還要好。

撫弄著衣角處一朵綻開的蓮花,太子笑得讓人覺得刺眼:也就是桑榆手巧,撕壞那麼大塊兒,我都覺得這披風要廢瞭,她卻繡瞭朵蓮花上去擋住瞭。

銀色的披風,一朵清雅的蓮花綻放在衣角,與那張牙舞爪的金龍一對比,倒是有些別樣的感覺。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我為你叱吒天下,隻願護你掌中為花。

寧鈺軒的一張臉沉得難看,冷哼一聲道:好端端的金龍披風,帶一朵不倫不類的蓮花上去,也跟廢瞭差不多瞭,難得太子還覺得她手巧。

太子哈哈大笑:你不是說你最討厭聶桑榆麼?怎麼現在這語氣聽起來,倒是有些拈酸吃醋的味兒?

要走就快走吧。寧鈺軒一甩袖子,抬步就上瞭轎子。

見他惱瞭,太子也就悶笑兩聲,跟著上瞭自己的轎輦,與他一起出宮去。

春風樓裡,舞姬聘聘婷婷,軟聲淺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太子與陌玉侯坐在最好的包間裡,春風樓裡聽著消息來的官員都在殷勤地敬酒。不點破二人身份,隻喊太子二爺,喚陌玉侯寧大人。

二爺怎麼穿著這披風出來瞭,還是得小心些。禮部徐大人瞧著太子,低聲道:外頭不太平,二爺身份貴重,也應該多小心。

趙撤多喝瞭兩杯酒,手卻一直捏著那蓮花,道:爺喜歡這披風,所以不想脫。

寧鈺軒看瞭他一眼。

太子的目光正好和他對上,失笑道:你們瞧瞧,爺說喜歡這披風,你們寧大人的眼裡,是不是在噴火?跟個妒婦一樣。

幾位六部的大人都尷尬地笑著,哪裡敢真答是啊,雖然陌玉侯這臉色看起來的確難看。

二爺也該註意些分寸。寧鈺軒沒有喝酒,冷靜地開口道:凡事都有個度,她也不是您該招惹的人。

太子頓瞭頓,捏著酒杯湊到寧鈺軒跟前道:你老實同我招瞭吧,現在是不是也喜歡上那人瞭?嘴上說著她怎樣怎樣不好,現在還不是很生氣?

寧鈺軒的確很生氣,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聶桑榆和太子是絕對不可能有什麼的兩個人,但是他看太子捏著那蓮花不放,就覺得不爽。

我沒有喜歡她,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陌玉侯回瞭一句,便舉瞭酒杯道:世上紅顏千萬,隻能看能不能,倒是真不能隻看喜歡不喜歡。

你這話說得,還不是照樣娶瞭溫婉?趙撤有些喝高瞭,一雙眼都帶著些迷茫。

寧鈺軒微微笑瞭笑:溫婉也是得瞭太子妃的照拂,才能進我侯府的門。以後溫婉要是有瞭身子,還得請太子妃來賜名。

太子終於滿意地笑瞭,饒過瞭他。

寧鈺軒輕輕嘆息,每一句話都含著暗芒,說起來也真是累。突然就有點懷念桑榆說的故事瞭,那裡頭有好人壞人之分,清清楚楚,簡簡單單。

又過瞭兩天,寧鈺軒安排瞭很正經的儀仗,親自去宮裡將老夫人迎瞭回來。

這一段鬧劇終於落幕,臨走的時候季曼還真有點舍不得。宮裡有聶貴妃護著,吃的東西都好得很,還不用她去勾心鬥角,每天照顧照顧老夫人就完瞭。

但是沒辦法,老夫人還想回去給溫婉好看,她也不能一個人留在宮裡不走。

溫婉臉色不太好看地在門口跪迎,千憐雪和齊思菱也在。季曼扶著老夫人下車,就看老夫人問瞭千憐雪的身子兩句,然後就徑直進瞭侯府。

溫婉還跪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寧鈺軒下馬來,親自將她扶瞭起來,帶著往裡面走。

這臉丟得有點大,老夫人也是擺明瞭不想讓溫婉好過。本來府裡管賬的事情還想偷偷交給桑榆,現在也什麼都不顧,就當著一傢人的面兒,要溫婉將賬本給季曼。

老夫人,這樣不妥吧。齊思菱站出來道:夫人怎麼說也是正室,身子也沒有什麼大礙,怎麼能讓個侍妾管賬?

老夫人一臉嚴肅地道:後院裡的賬,都是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上個月溫婉給的賬本就好幾處不清楚,問她有兩百兩銀子去瞭何處,她也說不上來。這樣的主母,何以管賬?桑榆細心大方,這幾個月來的表現大傢也看在眼裡,我覺得由她管賬再適合不過。

溫婉站在一邊,咬著唇說不瞭話。她父親是好賭的人,前些日子為瞭還賭債,給她一個清白的傢世,已經將溫傢傢宅都賣瞭,住在客棧裡。她身為女兒,怎麼可能看父親這樣落魄?當然就施以援手瞭。

侯府傢大業大,本以為這兩百兩可以蓋過去的,卻不想還是被老夫人查出來瞭。

這事是她理虧,也就低頭不再開口,隻希望鈺軒能護著她,好歹不要讓聶桑榆騎在瞭她的頭上。

可是陌玉侯思考瞭一會兒,竟然點瞭頭:好。

溫婉震驚,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後者卻隻是握著她的手,看著聶桑榆道:上次進宮,皇上也誇獎瞭桑榆,說她現在懂事瞭許多。顧著貴妃的面子,讓我恢復她的正室之位。

老夫人眼睛一亮,溫婉臉色卻是慘白,手指甲都掐進瞭寧鈺軒的掌心裡。

季曼頭也沒抬,陌玉侯要是這麼輕松廢瞭溫婉,那溫婉也就不叫女主瞭。

但是我念溫婉並無大錯,桑榆也沒有大功,於是選瞭個折中的法子,就讓桑榆坐平妻之位,掌管後院賬簿,也對聶貴妃算是交代瞭。

這個時代的平妻與其他朝代不同,算是正室之下的頭一房,並不一定是正室的親姐妹,一並嫁來,而也可以是身份同樣貴重的兩個女人,給予平妻,算是十分重視之意。一旦正室去世,平妻自然便成瞭繼室。

季曼覺得皇帝一定是礙著貴妃,給寧鈺軒施壓瞭,寧鈺軒為瞭溫婉想出這麼個法子,也算是對得起溫婉瞭,畢竟溫婉的傢世對於陌玉侯來說不但沒有任何幫助,還可能是個累贅。

可是溫婉沒有想到這些,聯想到齊思菱給她說的話,溫婉隻覺得陌玉侯可能真的是對聶桑榆舊情復燃瞭。當下咬緊瞭牙,險些沒哭出來。

如此,也就是瞭。老夫人心情不錯,看見溫婉的表情,隻覺得痛快。桑榆坐平妻之位,她對聶貴妃也就有交代瞭,加上桑榆管賬。侯府的大權,她又可以重新握在瞭手裡。

《春閨夢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