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是誰救瞭她

太子頓瞭頓,撫著琴笑瞭一聲:倒是倔強,明明是個女子,誰給她養成的這樣的性子?你瞧瞧,江水這麼冷,換個人下去,哪裡還有力氣像她那樣抓著?

踏雪看瞭將頭別開,不去看江水裡那人。雖然一將功成萬骨枯,他跟著太子,早就看慣瞭生死,但是要這麼眼睜睜看著個無辜的女人這樣掙紮,心裡到底還是有兩分不忍。

爺,這裡風大,不如先回房吧。踏雪道。

太子點點頭,手壓琴弦,琴聲戛然而止,起身將琴抱在懷裡往回走瞭兩步,卻終究停下瞭步子。

踏雪,父皇常說,做大事不拘小節,對不對?他的聲音很輕,甚至有點恍惚。

踏雪無聲地站著。

我不應該心軟。趙轍抬瞭抬嘴角,手指卻在六弦琴上收緊:但是還是將她撈起來吧。若是已經斷氣,那也是我盡力瞭

江水沖刷瞭這麼久,又是這麼冰寒的天氣,怎麼都該已經斷氣瞭吧

太子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聶桑榆應該是已經死瞭,他撈她起來,應該不會壞事。

聽著主子的吩咐,踏雪眼裡有些猶豫,卻還是將繩子綁在船的桅桿上,另一頭拋下江裡,自己順著滑下水去,然後一點點放長繩子,直到夠到聶桑榆。

但是,漆黑無聲的黑夜裡,在趙轍猶豫的間隙之中,早有人悄悄醒來,在船側放下瞭繩子,將人安靜地抱瞭上來。

於是踏雪拉著繩子過去,就隻看見船側垂下來的繩子,以及空蕩蕩的掛繩釘。

有人還醒著?踏雪打瞭個寒戰,不敢置信地抬頭看瞭看。

船上一片黑暗,早有人聽瞭太子的吩咐,在晚膳裡下瞭迷藥,為防萬一,還在各間屋子都點瞭迷藥,應該是不會有人還醒著。

那會是誰下來,將聶桑榆給救走瞭?

踏雪想著,將前面的繩子松松地掛在瞭掛繩釘上,然後順著船側的繩子一路爬上瞭船。

地上的水跡一路延伸,倒是很好找人。踏雪跟著一直走,卻突然看見二樓的房間外頭,站著一個人。

踏雪大人的功夫不錯。寧鈺軒好像在觀賞江水,聽見腳步聲,便側頭看向來人笑道:這麼晚不睡,跑到這艘船上來,可是太子有什麼吩咐?

陌玉侯沒有中迷藥?踏雪臉色白瞭白,七尺的漢子,難得覺得有些背後發涼。

是他救瞭聶桑榆?那是不是也就知道瞭,是太子要朝聶桑榆下手?

不不,他隻是聽太子命令來救人的,陌玉侯沒有證據,也不知道船上的人是太子安排的,怎麼會懷疑太子?是他慌瞭陣腳,在寧鈺軒的凝視之下,竟然差點暴露瞭自己的目的。

定瞭定心神,踏雪道:太子半夜未眠,在前頭船上看見這裡有歹人要謀害寧夫人,故而讓屬下來相救。卻不知侯爺已經將人先救走瞭。

有人要謀害聶桑榆?陌玉侯一臉茫然,隨即轉身過去推開季曼的房間。

床上躺著一個人影,睡得好好的。寧鈺軒回頭看著踏雪道:踏雪大人眼花瞭?桑榆在屋子裡睡得好好的,誰要謀害她?剛剛是明傑半夜不睡覺四處亂跑,才將我吵醒瞭。我又何來的去救人一說?

踏雪呆住瞭,抬頭看看寧鈺軒的衣裳,他穿著一件狐毛披風,幹凈得很,一點也沒有水跡。剛剛若是他下江救人,到他上來尋人這麼短的時間裡,肯定沒有機會換衣裳。

這麼說,他壓根不知道聶桑榆出事瞭?

踏雪覺得迷糊瞭,眼前寧鈺軒的表情看起來比他還茫然無辜,他也自然不能多停留,隻道:如此,可能是太子沒有看清,也許那裡是掛著什麼衣裳叫人看錯瞭吧。

嗯,踏雪大人也早些回去休息。寧鈺軒打瞭個呵欠道:明傑不知道在搗鼓什麼,半夜吵得很,現在可算安靜瞭,我要回去睡瞭。

在下告退。踏雪原路返回到第一艘船上,將剛剛與寧鈺軒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轉給瞭趙轍聽。

不知道聶桑榆被人害瞭?他衣裳還是幹的?太子聽著聶桑榆被救走的消息,避開瞭她的生死不談,先問瞭這麼一句。

踏雪老實地道:屬下覺得不太像是侯爺,他說是被寧大人吵醒瞭的,而且打開聶桑榆的房門,床上還有人躺著。

你怎知躺著的就是聶桑榆?趙轍抿唇:看過臉瞭?

踏雪低頭,他隻是太子洗馬,怎麼可能闖人傢婦人閨房去看人傢睡著的臉?侯爺還在旁邊,自然不可能讓他去看。

太子嘆瞭口氣:這倒是奇怪瞭,到底是誰救瞭聶桑榆?我總覺得寧鈺軒很可疑,但是你卻相信不是他?

屬下覺得有可能是寧大人。踏雪想到一個細節,道:屬下是跟著水跡一路找過去的,到侯爺房門口的時候,水跡還在往前延伸。

寧明傑?太子頓瞭頓,這個人他很想拉攏,父皇也說他有輔國之才。隻是怎麼莫名其妙的,會卷進這件事裡來?

爺不想追究這兩個人為什麼沒有昏睡的原因。太子揉瞭揉額頭:若是明日聶桑榆是平安無事的,你就和那兩個人都給我去江裡泡上一個時辰吧。

踏雪抿唇,半跪下應道:是。

季曼的呼吸微弱得已經快斷掉瞭,寧爾容一臉慘白地替她換瞭幹衣裳,給她蓋瞭厚厚的被子,但是情況一點也沒有好轉。

怎麼會這樣?爾容急得快哭瞭:不就睡瞭一會兒,桑榆怎麼就變成這樣瞭?

寧明傑緩緩地搖頭,他半夜突然驚醒,就被人引到船側看見瞭江裡的桑榆。遠處還有太子的人正在靠近,他顧不得許多,隻能先將她撈瞭上來,帶到爾容房裡。

哪知爾容是昏睡不醒的,他喊瞭許久,甚至用上瞭銀針,才讓寧爾容有瞭神智。

屋子裡還有迷藥殘留的味道,這看起來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殺害。

寧爾容搓著自己的手,暖和瞭一些就去捂季曼的臉,她的臉真是冰涼,跟死人沒什麼兩樣瞭。但是摸一摸脈搏,就知道她還是活著的。

你脫瞭衣裳,去抱著她睡。寧明傑心裡有些慌,吩咐瞭寧爾容一聲,就回房去拿藥。

以前遇見的瘋癲和尚給過他一丸藥,騙走過他一塊傢傳的玉佩,說是那藥偏炎性,有暖身回血,以及續命的效果。當時府裡的人都不相信,連父親都說他是上當瞭,可是他還是一直帶在身邊,總覺得會有用。

今天也隻能試試瞭,若那和尚真是騙子,他就要給天下的寺院下通緝令,要寺院不準給他齋飯吃!

拿瞭藥,礙著禮節,寧明傑閉著眼走到床前,伸手摸到季曼的嘴,然後將藥丸給塞瞭進去。

寧爾容被季曼冷得渾身發抖,卻還是緊緊地抱著她,被子裡的暖手爐換瞭好幾個,聶桑榆的身子才終於漸漸有瞭些溫度。

好像緩過來瞭。爾容欣喜地道。

寧明傑背對著她們坐著,聞言心裡有一塊石頭落瞭地:她定然是要生病的,身子也可能比以前差。今晚你先好好照顧她,等明日天亮,不要同人說她今晚的兇險,就說她來找你同眠,然後染瞭風寒,讓大夫來看看。

好。寧爾容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相信自傢哥哥的話總沒錯。

你有愛過一個人嗎?

虛無的空間裡,有一個安靜的聲音這樣問她。

這聲音季曼很熟悉,因為平時從聶桑榆喉嚨裡發出來的,也是這個聲音。

我為什麼沒有愛過?季曼看著四周白茫茫的霧,幹脆就地打坐,笑道:到底是有過經歷才得這樣明白,沒有人是天生的通透。

你愛過的人,放得下嗎?聶桑榆又幽幽地問她。

為什麼放不下?季曼嘆息一聲:人的感情哪有持續一輩子的,濃情期過去瞭,也就是愛情開始枯萎瞭。拿起這份感情的時候,我就有放下的覺悟。

聶桑榆慢慢在白霧裡顯出身子來,不過這次,她的手已經透明得幾乎看不見瞭:你既然放得下,又為什麼會看著表少爺的臉,那麼慌張失措?

季曼不好意思地笑瞭笑:有些時候回憶突然洶湧上來,就像突然決堤的大姨媽,怎麼都是要讓人嚇一跳的啊。我不是放不下他,那隻能叫還記得而已。真讓我跟那渣男再復合,我寧願去找個社交網站相親。

沉默良久,聶桑榆又轉過瞭背去。

喂,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回去?季曼叫住她。

你現在還舍得離開鈺軒嗎?聶桑榆慢慢回過頭來,麻木的臉上有些微的驚訝。

為什麼不舍得?季曼挑眉:他是你的寶貝,可不是我的。這樣的男人從來不是我的菜,要不是為瞭讓你放我走,我壓根不會搭理他。

聶桑榆皺瞭皺眉,明顯眼裡有些不滿的神色。季曼哭笑不得,這女人,真是傻得可愛,難不成就覺得寧鈺軒那樣好,所有女人都愛上他才是對的?

《春閨夢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