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聞言,忍不住驚訝地抬頭。可惜她忘記床帳是放下來的,就算她再怎麼看,也看不見三皇子的表情。
隻是這聲音聽起來卻像是真真為她抱不平,若她正在傷心,怎麼都要跟著怨上太子瞭,可是她不傷心啊,這話聽起來就有些三皇子在引她怪罪太子的意思。
她記得聶青雲和寧鈺軒都說,三皇子為人灑脫,無心政事,寄情山水而已,故而讓聶貴妃很是操心。可是從三皇子送遊記到上次解決離州幹旱問題,再到這次他說的話,季曼總覺得,這個人好像沒有那麼出世啊,半個身子都還依舊卷在這紅塵利益紛爭之中。
不過也許是她想多瞭,這屋子裡現在留著的都是親戚,三皇子說話隨意一點應該也沒什麼。
侯爺若真看上那位錦瑟姑娘,桑榆自然也沒什麼話好說。她想瞭想,選瞭個溫和一點兒的說法:但是侯爺說過,等回瞭京城,是不會帶錦瑟姑娘回去的。
你倒是天真,當真信瞭他的話?聶貴妃連連搖頭:若是那女人懷上陌玉侯的孩子,陌玉侯又怎麼可能讓她流落在外?
說起孩子的問題,季曼原先還沒註意,現在倒是覺得,寧鈺軒的子嗣是不是也太艱難瞭些?六年之中無所出的不僅是她,還有各房妻妾也是一樣,也就後來慕水晴懷瞭一個,之後就再也沒誰有消息瞭。
想懷寧鈺軒的孩子,倒不是個容易的事情。季曼覺得聶貴妃的擔心是多餘的,但是為瞭讓她寬心,她也隻能溫聲道:桑榆會註意一些的。
你現在是個聰明的孩子,用不著姑母多說。聶貴妃道:隻是你自個兒的身子,得註意好,晚上本宮讓捧書再給你送點藥。
多謝姑母。
聶青雲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等聶貴妃和三皇子說完瞭,起身離開之後,他才關上門,一臉嚴肅地問:桑榆,你覺得是誰要害你?
哥哥不必問這個。季曼隔著床帳道:以後我會更加小心防備,不會讓人再有下手的機會。
連是誰都不知道,還怎麼防備?聶青雲皺眉道:你手無縛雞之力,再遇見這樣的事情,又沒有明傑那樣的人救你,你該怎麼辦?
一字一句裡都是真真切切的關心,季曼的心軟瞭下來。聶青雲這哥哥當得太盡職,讓她都有些不好意思瞞著他這麼多事情。
但是隻能瞞著,給他知道是太子也是有弊無利的事情。
季曼捂著頭,難得地撒嬌道:我頭疼,哥哥不如與爾容一起幫我燉個雞湯?我記得船上有爐子的。
病人為大,桑榆畢竟是女兒傢,他也不指望她能知道多少事情。聶青雲嘆息一聲,起身道:你想喝雞湯,我幫你去燉,爾容就留在這裡照看吧。
不行。季曼連忙道:我喜歡吃爾容燉的蘑菇,和哥哥煮的雞,你倆去一起幫我熬一鍋子,我不管,我是病人!
這明擺著的要把他倆湊一塊兒去,聶青雲也是哭笑不得,隻能轉頭看著一邊的寧爾容道:舍妹無理取鬧,郡主可願與在下一同去廚房?
要她親手做東西自然是不可能的,聶青雲隻是打算讓她站著看罷瞭。爾容卻有些慌瞭,燉蘑菇?燉啥蘑菇?她上次就跟桑榆學瞭煮個湯,還不會燉蘑菇啊。
但是心上人就站在面前,微微低身請她去,她也不可能拒絕。寧爾容紅著臉點點頭,掙紮地看瞭季曼一眼,就跟聶青雲走出瞭房間,隻吩咐瞭白芷留在這裡繼續好生照顧。
古代君子遠庖廚,聶青雲也不是當真會做飯,隻是按照聶桑榆的喜好,將要求告訴廚娘,然後站在一邊看她做。
寧爾容見是這麼個做法也就放心瞭,乖巧地站在聶青雲身邊,時不時偷看一眼,小女兒姿態十足。
多謝郡主照顧桑榆瞭。聶青雲覺得一直沉默有點尷尬,於是找瞭個話頭開口。
但是,感情方面有些呆木頭的人,這話問出來明顯就讓人傢姑娘不開心瞭。
桑榆是我的手帕交,照顧她是應該的。聶公子這樣謝我,倒是顯得我是外人瞭。爾容扁扁嘴,有些委屈。
聶青雲太寵著桑榆瞭,偶爾她看著都會有些嫉妒。但是想想他們是親兄妹,爾容也就寬瞭心。將來自己嫁給他,他應該也會這樣寵著自己的吧。
郡主不是外人。聶青雲抿唇,認真地道:回京之後,你我差不多就該成親瞭。
婚事定在年初,爾容想起來都覺得高興:對啊,到時候你可別嫌棄我不會持傢。
怎麼會。聶青雲的眼神飄忽瞭一會兒,最後堅定起來:不過,桑榆與陌玉侯的事情若是桑榆在侯府過得不開心,那幹脆便讓他們和離瞭吧。聶府養一個女兒還是養得起的。
寧爾容震瞭震。
和離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更何況是聶寧兩傢這樣的大傢族,怎麼可能?
聶貴妃也不會同意的吧,還有老夫人。她望著旁邊的人道:聶傢與寧傢世代交好,總不能因為他們兩個而生瞭嫌隙。
聶青雲輕輕皺眉,很是老實地道:我以為你我成親,也算繼續維系兩傢關系,桑榆的日子至少能好過一點。
他這個當哥哥的,總是時時刻刻為妹妹著想,他與母親欠瞭桑榆太多,總得有所補償。
但是這話說出來,寧爾容臉色就白瞭,慢慢地低瞭頭,手裡的帕子都捏得起瞭褶子。
女人的心是細膩而敏感的,聶青雲都說瞭這樣的話瞭,寧爾容難免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他答應與自己成親,是為瞭讓桑榆能輕松一點嗎?好像看起來是這樣,聶青雲最開始是不想與她成親的。後來是桑榆去勸他,他才肯點瞭頭。結果他還是不喜歡她,隻是因為桑榆,才要娶她?
要是以前,她現在一定會大鬧一場,不願讓自己受委屈,寧可不嫁。
但是現在寧爾容看著旁邊這人碧色的長袍。兩人這是頭一回相處這麼久的時間,一年多不見瞭,聶青雲變得更讓她喜歡,生氣的時候嘴唇會抿很緊,害羞的時候臉上沒有表情,耳根子卻會發紅。喜歡磅礴大氣的山水詩詞,喜歡觸手溫潤的暖玉配飾。眉目溫和得像他腰上的清風珮,不會與旁人一般阿諛奉承,永遠是謙遜卻不卑微的樣子。
她這樣喜歡他啊,所以不顧女兒傢的矜持,也要老夫人做主去說親事。她不在意旁人在背後如何說她,隻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
哪裡知道,這人要是不喜歡她,是任她無論怎麼喜歡都沒有用的。
湯應該一會兒就好瞭,聶公子先看著吧,爾容先回去看看桑榆。
匆匆丟下一句話,寧爾容落荒而逃。
聶青雲還看著那鍋子裡淡黃色的翻滾著的湯發呆,身邊的人卻已經一溜煙跑掉瞭。他張口想說什麼,卻也來不及攔住她。
怎麼走瞭?聶青雲低頭反省自己,是不是他太不會找話,她覺得無聊瞭?
寧爾容走得很快,到瞭門口,努力平息瞭一下呼吸,才坐到床邊去。
你怎麼一個人回來瞭?季曼艱難地抬瞭抬眼看著她:不是讓你和哥哥一起嗎?
爾容沉默瞭一會兒,努力扯著嘴角笑瞭笑:他一個人在那裡就夠瞭,我回來陪陪你。
季曼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兩人肯定有什麼不愉快,寧爾容臉上是藏不住事情的,現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委屈得快要哭出來瞭。
發生什麼瞭?季曼心裡嘆息一聲,還是得坐起來,充當婦聯主任。
沒事,就是想到要嫁給你哥哥瞭,有點高興。爾容笑得自然瞭些。
這是婚前恐懼癥不成?季曼看瞭她一會兒,道:有什麼煩惱你告訴我就是,我幫你想辦法解決。
桑榆也是真心對她好的啊,寧爾容吞回瞭喉嚨裡的委屈,笑道:好。
隻要能嫁給他,其餘的她都可以不在意,不管聶青雲是為瞭什麼跟她成親,她都可以努力,讓他在婚後愛上自己。
桑榆,你想過離開侯爺嗎?過瞭一會兒,寧爾容很是認真地問瞭這麼一句。
離開寧鈺軒?季曼微微一笑:我每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想瞭想也不可能,所以就放棄瞭。
可能的。寧爾容小聲說瞭一句。
什麼?季曼揚眉,她的聲音都被她自己吃瞭,模模糊糊的,聽不清在說什麼。
沒什麼,你先繼續休息吧。寧爾容笑著將她按回被窩裡去:再不好,可又要接著失寵瞭。
季曼覺得寧爾容有事瞞著她,不過看這小丫頭拼命掩蓋眼裡的委屈,這麼努力,她也就不好去拆穿瞭。
至於失寵,誰在意這個東西?她都從鬼門關旅遊瞭一圈回來瞭,還在意陌玉侯是陪在她床邊還是抱著女人出去逍遙瞭麼?
寧鈺軒到晚上安宅的時候才去瞭寧爾容房間裡接季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