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吃虧不是福嗎,夫人?

老夫人看她一眼,點頭道:這次要給溫婉記上一功,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齊思菱點頭,輕嘆一聲道:溫姑娘已經是終身為奴為婢的命瞭,沒想到現在連命都還可能保不住,也是實在可憐

屋裡丫鬟正將染血的白佈和臟水匆匆拿出去處理,溫婉在內室裡痛得咬牙悶哼,外頭的人聽著,也都覺得於心不忍。

三十六計當中,苦肉計是除瞭走為上計之外最實用的技能,也是絕地反擊的最佳選擇。季曼不得不承認溫婉舍得下本錢,也該她迎風而上。隻要寧鈺軒心裡對她還有哪怕一點感情,借著苦肉計,也可以重燃舊情。

不過女人是最看不慣女人用苦肉計的,都是同性別的,人傢想什麼自己不知道啊?可是討厭歸討厭,這個時候你不能去冷嘲熱諷,更不能去對著幹。白蓮花正虛弱呢,弱勢總是容易讓人產生同情的。

這個時候該幹什麼呢?沒錯,用春天般的溫暖對待受傷的白蓮花,比男主更關心她,三餐湯飯送得比誰都勤快,就當她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嫡嫡親的那種。

於是在溫婉處理好傷口,眾人輪流問候之後,季曼就捧著熬好的雞湯來瞭。

寧鈺軒正坐在床邊拉著溫婉的手教訓她呢:以後可不能再這樣傻瞭。

季曼放下雞湯,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跟著責備道:是啊,女兒傢,身上留著傷疤可怎麼好?

溫婉側頭看瞭她一眼,抿唇:多謝夫人關心。

你這樣一心為侯爺,還跟我客氣什麼。季曼嗔怒一聲,輕輕吹著雞湯道:你那會兒那麼一撲,可是把我嚇壞瞭。要是你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侯爺怎麼辦?我怎麼辦?

溫婉嘴角抽瞭抽,被她給惡心到瞭。她出事,侯爺難過是正常的,關她什麼事啊?不是該拍著巴掌叫好麼?怎麼這副嘴臉過來關心她。

於是溫婉表情有些僵硬瞭,奈何季曼太過熱情,甚至頂瞭陌玉侯的位置,親手喂她雞湯,小心翼翼地拿著帕子替她擦嘴,末瞭還去吩咐下人,將薔薇園重新打掃瞭,讓給她住。

婉兒隻是丫鬟,怎麼好住在薔薇園。溫婉嘴上這麼說著,臉上可一點愧疚的神色都沒有。

我說可以就可以。季曼笑道:老夫人那裡我去說,你救侯爺有功,全府上下都得感謝你,住個空院子有什麼大不瞭的?

溫婉不好再說,看瞭陌玉侯兩眼,後者滿眼溫柔地看著她道:你就在這裡安心養傷吧。

季曼裡裡外外忙活一陣,將溫婉的住處給收拾妥當瞭。寧鈺軒在旁邊瞧著,忍不住道:你還懷著身子,不用這樣勞累。

無妨,最近也該活動活動。季曼擺擺手,又吩咐瞭廚房給溫婉準備補血的晚膳。

有時候你越討厭一個人,該越對她好。這是一種為人處事,或者難聽點兒來說,就是心計。

不過比起大大咧咧將厭惡寫在臉上,處事大方得體一些,厭惡放在心裡,尋求機會撕開人的偽裝,才是聰明人一貫會選擇的做法。

看季曼這麼懂事,寧鈺軒微微一笑,也就放心將溫婉交給她照顧,自己去書房處理堆積成山的公文。

季曼將甘草和燈芯都召瞭回來,幫著她照顧溫婉,也順便能好好養胎。

她懷孕不能侍寢,溫婉又重傷正在養病,陌玉侯除瞭白天會換著來看看她們,夜裡歇著的地方就是多種多樣瞭。

最近齊思菱不知怎麼討著瞭好,陌玉侯去她那裡一去就是三天,還賞瞭她春櫻綢子。齊思菱做瞭一身衣裳,天天穿著四處晃蕩,惹瞭人不少白眼。

這日,季曼打算去山水閣看看柳寒雲,可是剛走到霽月院的墻邊,就看見柳寒雲的丫鬟椿皮正跪在角落裡,頭頂著個茶杯,顫顫巍巍的。

這是怎麼瞭?季曼扶著甘草的手,走過去問瞭一句。

椿皮一驚,頭一抬,茶杯就掉瞭下來,茶水灑瞭她一身,杯子也碎瞭。

夫人

看她這麼驚慌的樣子,季曼示意甘草去將她扶起來:怎麼瞭?為什麼會跪在這裡?你傢主子呢?

椿皮抿唇,猶豫瞭一會兒才道:我傢主子應該在後院洗衣裳,奴婢今天犯瞭錯,連累瞭主子瞭。

洗衣裳?季曼有些吃驚,這侯府裡的侍妾雖然地位不高,可也是半個主子。洗衣裳這種粗活,怎麼都輪不到柳寒雲來做吧?

季曼讓椿皮帶路,一路上椿皮就斷斷續續地說瞭今兒上午發生的事情。

她抱著柳寒雲的衣裳去後院交給婆子洗,哪知道就撞見瞭齊思菱的丫鬟半夏,抱著她主子那件春櫻裙,萬分寶貝地讓婆子先洗,裙角上沾瞭臟污。

椿皮是先來的,硬生生被插瞭隊。不過她性子隨主子,也沒爭沒搶什麼。隻是半夏非站在旁邊擠兌她,一個不小心,就將她手裡的衣裳推得也落進瞭洗衣池裡。本來沒什麼,可是柳寒雲的裙子上剛被潑瞭大片墨水,進去一染,那春櫻裙自然就被染黑瞭。

齊思菱多寶貝那件裙子眾人都知道,半夏當下就回去告狀瞭。柳寒雲一貫是個不會吭聲的主兒,被人欺負也不會多說一句的,齊思菱也是逮著軟柿子出氣,就讓椿皮跪在外頭,讓柳寒雲去替她將裙子洗瞭。

季曼聽完,覺得這件事不是個大事,不就女人間一條裙子的事情。齊思菱地位比柳寒雲高,要她洗個衣裳,雖然不通人情,卻也在規矩之內。

但是去別院的那段時間,季曼是很喜歡柳寒雲的,也說過回來一定要幫她一把。

於是她去瞭後院,看見柳寒雲正熟練地紮著袖口洗衣裳。

寒雲。季曼喊瞭一聲。旁邊站著看的丫鬟婆子轉頭看見她,都嚇瞭一跳,連忙接過柳寒雲手裡的裙子道:雲主子,夫人來瞭,您先去,裙子奴婢們來洗就好。

柳寒雲轉頭,將濕著的手在裙子上抹瞭抹,走過來疑惑地看著她:夫人怎麼來這裡瞭?

季曼拉過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忍不住就捂瞭捂:想去找你說話的,沒想到你在這裡。

柳寒雲點頭,看瞭一眼池子裡的春櫻裙,道:夫人有話,就回山水閣說吧。

隻字未提齊思菱讓她洗裙子之事,一路上柳寒雲也就是季曼問一句,她答一句,跟擠牙膏一樣。

你在別院照顧侯爺也是有功勞的,我想著等會兒就去稟明老夫人,抬你做姨娘如何?季曼笑瞇瞇地問。

柳寒雲略微一怔,皺眉道:寒雲出身低賤,且無子嗣。

院子裡沒幾個比你心好的。季曼認真地道:侯爺身邊的女人,哪個不是藏著自己的小心思的。可是我觀察你這樣久,覺得你是真心待侯爺的,也實在是難得。

微微挑眉,柳寒雲有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夫人不也是真心待侯爺的?

迎著她這麼清澈的目光,季曼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道:我一個怎麼夠。

柳寒雲想瞭想,道:寒雲不會耍心計,也不怎麼會說話。侯爺讓奴婢偏安一隅即可,若是站在風口浪尖,寒雲不一定有現在過得這樣自在。

寧鈺軒竟然給她說這樣的話?季曼微微有些驚訝,面前的人長相沒有出色之處,眉目清冷,倒是讓她想起一首詩。

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季曼不知為何嘆息一聲,拉著她的手道:我也不要你爭什麼搶什麼,隻是你這樣的性子,天天受她們的委屈,讓我看著不值。

柳寒雲抿唇,看瞭看自己有些粗糙的雙手:吃虧不是福嗎,夫人?

季曼一震。

她原以為自己從現代而來,旁觀整個故事人物,已經夠算是看得開的瞭,沒想到柳寒雲境界比她還高。

她是個不願意吃虧的人,總是吃瞭多少虧,都記著,分毫不少地給人還回去。而今天柳寒雲教她,吃虧是福。

季曼回去思考瞭良久,還是去老夫人那裡替柳寒雲說瞭說。

再怎麼吃虧是福,她現在住的是最偏遠的山水閣,吃的是跟下人無異的飯菜,還要被姨娘欺負,怎麼也讓人看不下去。

老夫人對柳寒雲竟然沒什麼印象,不過她選擇在侯爺天花的時候站出來照顧,著實比其他人好瞭不少,升姨娘的事情,就交給瞭季曼去操辦。

季曼為柳寒雲遷瞭凌寒院,就在北苑侯爺寢室的附近,衣裳首飾,丫鬟婆子,也都統統為她安排瞭周全。

柳寒雲雖然有些無奈,可是看椿皮那麼高興,吃穿用度也跟著好瞭,心裡倒是有些感激季曼。

隻是陌玉侯聽聞瞭此事,倒不見得多高興,路上遇見季曼的時候,眼神深邃的看著她問:好端端的,為什麼連寒雲也要牽扯進來?

季曼微微搖頭:妾身沒有害她之心,侯爺請安心。

後院之中,不可能有人能一直安於一隅。柳寒雲是個很好的幫手,假使她今日不挖,明日也一定有人來搶,她為何不把人提早挖來,留作己用?

《春閨夢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