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詩情畫意的下雨天

柳寒雲拉著陌玉侯坐在軟榻上,低聲道:夫人說城外有個叫十娘的女人,辛辛苦苦懷胎八月,她丈夫卻有許多小妾,小妾天天在丈夫耳邊進讒言,說十娘這孩子非她丈夫親生,又說她與人勾搭,證據確鑿。丈夫本來是相信十娘的,卻被許多人說得也懷疑瞭十娘,最後竟然讓懷著身子的十娘浸瞭豬籠。

說個故事大概,柳寒雲也依舊有些唏噓:女人懷孕本就十分不易,看夫人腿每天浮腫也知道瞭。辛辛苦苦想留個子嗣,為的不就是夫傢人丁興旺麼?可是偏巧有那麼些人愛在背後嚼舌根,故事裡的十娘也是多賢惠的女人啊,竟然就這麼不明不白被丈夫誤會,連著孩子一起沒瞭性命。

陌玉侯微微一怔,垂瞭眸子:這也當真是有些可憐。

是啊,妾身難過好一會兒瞭。柳寒雲有些不安地道:如今想來,還不如回去繼續當侍妾,高處不勝寒,妾身可不想做下一個十娘。

寧鈺軒輕輕拍瞭拍她的背,低聲道:你救過我一命,就是我欠瞭你一輩子,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不會傷你性命。

柳寒雲苦笑:這麼說來,妾身還比其他人幸運。

不用想那麼多。寧鈺軒道:你好好養著就是瞭。

這些女人一半詆毀,一半說情,真當他是傻的?不過陌玉侯不得不承認,聶桑榆還是有些手段,他幾乎都要信瞭溫婉那邊的話瞭,她卻懂得借柳寒雲的口來說故事。

這故事一說,他心裡也就明白瞭,可不是高處不勝寒麼?她肚子裡那侯府嫡子,依舊是有不少人盯著的呢。

寧明傑正在寧府裡寫字,旁邊的老管傢又在念靖文侯寫來的信。

自從侯府接二連三有喜訊傳出來開始,靖文侯就坐不住瞭,死活要他娶正室,就算不娶正室,側室先來兩個總是好的吧?到底是侯門世子,又是朝廷重臣,他身邊一個側室沒有,一直隻有兩個通房丫鬟伺候,比起其他傢的兒子,怎麼也太清心寡欲瞭。

寧明傑依舊是左耳進右耳出,寫完一幅字看瞭看,總覺得還是沒有當初寫將進酒時候的那字來得瀟灑。

是寫的東西的問題麼?寧明傑想瞭想,還是得抽空去給老夫人問安,順便再問桑榆要兩首詩詞來寫。

關於娶妻的問題,他也不是什麼要尋求真愛而一直不娶的觀念,隻是先立業再成傢,一直是傢訓不是麼?雖然旁人都覺得他現在已經是功成名就,但是寧明傑覺得,還沒有達到他想要的地步。

起身更衣出門,丫鬟羅綺撿著他懷裡掉出來的手帕,那帕子角上繡著一座小雪山,分外的精致。

公子,這帕子還要帶著麼?羅綺小心翼翼地問瞭一聲。

寧明傑看瞭一眼,點點頭,順手就揣進懷裡出瞭門。

今日陌玉侯本是要去同六部新上任的人交代事情的,然而剛打算出門,外頭就下起瞭雨。他站在門口看著這淅淅瀝瀝的大雨,難得就有瞭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心思,想就在傢休息一天。

剛轉身,眼角餘光卻看見那雨幕之中,有馬車匆忙趕來,濺起門口一灘積水,惹得行人紛紛躲避。

怎麼突然下這樣大的雨。常山從馬車上跳下來,撐瞭傘拉開車簾:公子。

寧明傑心情還算不錯,就算下雨有些狼狽,他也依舊帶著笑接過常山手裡的傘,打趣道:這可真是成瞭落湯雞瞭。

常山急忙往屋簷下面跑,拍著周身的雨水,一邊嘀咕一邊抬頭,就看見瞭旁邊似笑非笑的陌玉侯。

侯爺。常山連忙行禮。

寧明傑走到門口,收瞭傘,也微微一笑:鈺軒今日沒有出去?

寧鈺軒頷首:想在府裡偷閑瞭,每天都那樣忙,也是怪累的。

是你操心的事情太多瞭。寧明傑笑道:難得今日這樣涼爽,姑且什麼都不要想,欣賞一番雨景也好。

即使撐著傘,他身上也是濕瞭不少,寧明傑隨手就將手帕拿瞭出來,擦瞭擦臉上和身上。

雪山圖樣的繡帕,這個地方不常見。一般人繡帕子,都喜歡拿花啊鳥啊作圖,季曼是繡得膩瞭,自己畫瞭雪山來繡的,也就非晚閣人手一條,陌玉侯那兒送瞭一回,這位爺瞧不上,也就沒用過。

不過現在看見這帕子,寧鈺軒卻是認得出來的,心裡微動,抿唇道:聽聞明傑來幾次侯府我都不在,不如今日一起去給老夫人問個安,之後再乘著這景色去寫詩作畫可好?

寧明傑沒怎麼註意陌玉侯的眼神,聽著這建議也不錯,不過倒是補瞭一句:說起寫詩,還是讓桑榆來吧,她念的詩,我寫的字都比平常要好一些,也不知是為何。

陌玉侯眼神沉瞭沉,嗯瞭一聲,轉身就接過門房拿來的傘,往主院裡走。

季曼正在陪老夫人說話,圓滾滾的肚子讓老夫人開心得很,不停地念叨:要是能一次兒女雙全,自然就是你最大的造化瞭。

哪有那樣容易。季曼笑道:我個子稍微高些,肚子大也是正常的,老夫人莫要太盼著,不然桑榆可就要天天提心吊膽,生怕達不到老夫人的要求瞭。

瞧這機靈鬼。老夫人轉頭看著柳寒雲道:說話都帶著巧兒,讓我多說一句都不成。

柳寒雲依舊坐得拘謹,手護著肚子,微笑道:也就是夫人,才安得住這一方宅院。

老夫人欣慰地笑著,抬頭就看見寧明傑和寧鈺軒結著伴來請安瞭,當下就笑道:瞧瞧今天是什麼日子,明傑來瞭。

季曼順著老夫人的目光看過去,兩個男人走進來,臉上都帶著笑,給老夫人請安。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寧鈺軒臉上的笑容,她怎麼看怎麼覺得有點假。

難得你倆能走一起。老夫人笑瞇瞇地道:中午就一起用膳吧,我讓下人去準備著。

寧明傑應瞭,寧鈺軒轉過頭來對她道:外頭下雨瞭,正好也挺有詩情畫意,等會就同明傑一起,我們去寫詩作畫吧。

季曼挑眉,跟著點點頭。她天天被甘草和燈芯關在房間裡,能出去活動活動,也是對胎兒有好處的。

院子裡的花園裡的涼亭又派上瞭用場,季曼幾乎是被甘草和燈芯架著過去的,天下雨,路上很滑,兩個丫頭都小心謹慎得要命。到瞭亭子裡,也是裡裡外外檢查瞭個遍,才拿瞭軟椅來讓她坐下。

季曼哭笑不得,又覺得心裡暖暖的,這兩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丫鬟,卻是比誰都對她好啊。

涼亭地方不大,隻有甘草被留下來幫忙研墨,其他下人都退回瞭各自的地方去。季曼看著雨水從涼亭簷上落下,深吸瞭一口氣,心情也不錯。

陌玉侯擺瞭桌子開始畫畫,寧明傑拿瞭毛筆,卻是看著她道:請夫人再賜兩首詩詞。

季曼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別人的,她這是光明正大的剽竊啊,不道德,不道德。

我還記得一首別人寫的詩,不長卻很有意境。季曼笑著道:還是我念,表少爺來寫。

好。寧明傑笑著點頭。

陌玉侯背脊有些僵硬,抿緊瞭唇,卻是沒做聲。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季曼用小學生那種搖頭晃腦的姿態念出這首詩來,寧明傑跟著下筆,一筆一畫,都是優雅春情。

真是應景。他看瞭一邊花園泥土裡的落花,嘆道:一夜風雨,花落知多少啊。

季曼瞥瞭一眼寧鈺軒,心裡覺得有些不妥,這人是向來占有欲極強的,她與表少爺這般詩情畫意的,還當著他的面,怎麼都有些不恰當。可是他一句話也不說,寧明傑這個心思單純情商不高的,也就一點都沒意識到。

詩寫完,那頭陌玉侯的畫才畫一半。雨已經漸漸要停瞭。

寧明傑看瞭看天空,笑道:明天定然有艷陽,得贈詩一首,這一趟真是令人心情愉悅。

甘草紅著臉放下石墨,低聲道:表少爺的字真好看。

是麼?寧明傑微微一笑,將剛寫好的字晾幹,遞給甘草道:那就送你吧。

甘草整張臉都紅瞭,手有些發抖地接過他遞來的宣紙,激動得口齒不清地道:多多謝表少爺,奴婢一定會拿去裱起來。

寧明傑失笑。

季曼起身,想去看陌玉侯畫的是什麼,他一直一聲不吭,時不時往她這邊看上一眼,卻是一副大爺我很不爽的表情。季曼不知道哪裡惹著他瞭,不過看他現在表情好瞭點,就想去討個近乎。

沒想到,這廝直接將畫好的東西揉成瞭一個團,不甚滿意地道:沒有畫好,這張作廢瞭。

侯爺畫的是什麼?季曼好奇地問。

一朵花。寧鈺軒將畫紙塞進袖子裡,站起來淡淡地道:雨打瞭的花太難看,實在不好畫。

《春閨夢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