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轉眼富貴皆雲煙

在聶桑榆的記憶裡,哥哥和父親是聶府對她最好的兩個人,雖然偶爾父親有顧不上她的時候,哥哥也會護著她,甚至幫著她對抗陳氏。所以當初在侯府有什麼事情,聶桑榆第一個想到求助的就是聶青雲。

但是現在,站在聶向遠面前,聶青雲卻垂著眸子道:“青雲不覺得自己有錯,歌扇與桑榆不是同一個人。”

聶向遠覺得頭疼:“你讓爾容怎麼好想?堂堂郡主嫁給你才一年,你便要納個跟自己妹妹長得一樣的藝妓為妾?”

季曼站在一邊沉默。

聶青雲微微抿唇道:“是爾容自己說的允我納妾,她一年無所出,在母親眼裡就是罪過。”

“素琴的話,你不是一貫不聽的?這次倒是上心瞭。”聶向遠板著臉道:“最近朝政上本來事情就不少,你為何還要鬧出這樣的亂子。青雲,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聶向遠手底下的軍械所最近出瞭不少紕漏,因著要供應此次出征所用軍械,皇帝難免就責備瞭一二,讓聶向遠好生處理。本來聶向遠是打算向靖州求援,一來靖州盛產黑鐵,二來因為是親傢,也放心一些。

結果回來,聶青雲竟然就說要納妾,還是陳氏出的餿主意。

聶向遠心裡對陳氏的厭惡簡直已經到瞭頂點。這麼多年因著素心的緣故一直忍著她,結果她還得寸進尺,不會管傢也就算瞭,還小肚雞腸屢次為難桑榆。現在為瞭一己之利要明傑納妾,卻是壞瞭他的大事。

聶青雲低聲道:“父親若是不願青雲納妾,那便就讓歌扇在別院安置直到生下孩子。”

季曼側頭看瞭他一眼:“哥哥要怎麼跟爾容交代?”

“有什麼好交代的?”聶青雲輕笑道:“她壓根不在意這些。”

不在意?季曼愣瞭愣。

爾容方才的表情雖然鎮定,卻怎麼都不是不在意吧?這段日子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瞭,為何她覺得聶青雲是在意爾容的?

“桑榆。”聶向遠嘆息著喚瞭她一聲。

季曼側頭看他。

“你最近一段時日,還是不要回聶府瞭。”聶向遠摸瞭摸她的頭發,低聲道:“你哥哥不清醒,分不清愧疚和感情到底什麼是什麼,你讓他冷靜一下。”

愧疚?季曼茫然地看著聶向遠,為什麼說是愧疚?

聶青雲嘴巴動瞭動,皺眉看瞭她一眼:“桑榆你不用多想。”

呆呆地點頭,季曼腦子裡有些空白。總結一下意思就是說,她不用回聶府瞭,聶府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她的容身之處,至於這個時間是多長,看情況。

“走之前,我可以去看看爾容麼?”季曼問。

聶青雲垂瞭眸子,聶向遠嘆息道:“你去看看她肯不肯見你吧。”

怎麼會不肯呢,她和爾容感情一直很好,有什麼話都是可以說的。

但是被白芷攔在繡樓門口的時候,季曼終於拍瞭拍自己的腦袋,明白瞭。

爾容大概,也是在生她的氣吧。畢竟沒有人會喜歡被自己的小姑子搶瞭男人,雖然也不是她搶的,不過總之也就差不多。

在門口站瞭一會兒,季曼就回侯府瞭,在門口下車的時候,剛好就遇見聶沉魚正在指手畫腳吩咐人收拾東西。

“哎呀,這不是姐姐麼?”聶沉魚看她一眼,笑道:“這冬天也是越來越冷瞭,聽侯爺說佛山裡有溫泉,所以特地也要帶我去,辛苦姐姐照顧府裡瞭。”

柳寒雲、溫婉、夏氏都是因著孩子要跟去佛山裡祈福的,至於聶沉魚為什麼也會去,季曼不想知道原因。

這個冬天也真的是越來越冷瞭。

齊思菱和慕水晴與她一起留在府裡,其餘的人都在兩天之後上車走瞭。季曼坐在屋簷下,看著空落落的宅院,有些走神。

二皇子的婚禮如期舉行,據說也算熱鬧瞭一回,隻是之後捧月公主和二皇子的消息就很少瞭,整個京城變得十分安靜。

聶青雲最終也沒有納妾,隻是有消息說,他與爾容已經分房睡瞭。

是不是不管她怎麼掙紮,命運的繩子最後還是會把她漸漸勒死?季曼抿唇在院子裡坐著,靜靜地等著。

江東一仗本是勝券在握,然而據說是因為軍械出瞭問題,盾不擋箭,弓拉即斷,一戰慘敗不說,主帥韓德被十箭射死馬上,寧明傑暫代管理兵符,調軍撤返百裡。

皇帝大怒,直接下令將軍械所監工處死,連帶著聶向遠也就被投入瞭天牢。

皇貴妃大驚,三皇子黨也是紛紛上書求情,不知過程如何,總之消息到季曼這裡的時候就是:

“老爺被革去瞭官職,遣還鄉裡。爾容郡主與少爺要和離。”

聶府的傢奴跪在季曼面前說瞭這些之後,就領瞭錢回去收拾瞭。

季曼呆呆地伸手,一片小雪花落在掌心,慢慢化瞭。

聶傢何等的權勢滔天,有皇貴妃和三皇子撐著,又一直有聶向遠以及聶傢一眾親戚四處搭橋伸觸,仿佛一棵參天大樹,正等著這一次大戰凱旋,便可以順順利利送三皇子登基。

結果這一戰敗瞭,還是敗在自傢的問題上,軍械所一直是聶向遠負責的,出瞭這麼大的紕漏,皇上沒有直接處死他,也是看在皇貴妃的面子上瞭。

參天大樹被砍瞭主根,終於是慢慢萎頓瞭。

季曼收拾好一些東西,跟著出城去送自傢父親。

沒瞭官職,聶向遠看起來蒼老瞭不少。陳氏在旁邊不停地哭著,帶著幾箱子的東西,說是要聶青雲養她,她不要回鄉。

聶青雲官職仍在,也在傢鄉買瞭宅子打算安置聶向遠。聽得陳氏這話,他隻淡淡笑道:“聖命不可違。”

陳氏狠狠地瞪瞭遠處的一輛馬車一眼,那車邊站著的是白芷。

“怪不得總是說要和離呢,也是真有遠見,樹倒猢猻散,還假惺惺地來送什麼送?”

季曼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是爾容的馬車。

她和聶青雲終於還是和離瞭,延遲瞭這大半年。

那麼會不會,聶桑榆的死期其實也隻是被延遲瞭?季曼輕笑瞭一聲,將一個包袱放進瞭聶向遠的手裡。

“女兒無力盡孝,等父親安頓好,女兒再回鄉去請安。”季曼道:“這些東西,雖然知道父親不缺,可是也是女兒的一番心意。”

聶向遠眼神復雜地看著她,終於還是嘆瞭口氣:“你也好生照顧自己吧。”

一院子的姨娘還有其他庶女,都是跟著聶向遠一起回鄉的。陳氏現在最後悔的,就是沒趁著聶傢風光的時候,將女兒全部嫁出去。

誰會知道這瞬間風雲變,轉眼富貴就全部成瞭雲煙?

朝中少不得又有一部分變動,本來皇貴妃都想好瞭要怎麼跟皇帝求太子之位,也因著這一場戰事,悄悄擱淺瞭。

寧鈺軒祈福也是選的好時候,恰好避過瞭這一場風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風平浪靜。

“怎麼憔悴瞭不少。”他看著門口站著的季曼,伸手替她溫柔地抿瞭抿耳發。

季曼仰頭看著他,笑得雲淡風輕:“思君令人老,軒車來何遲。”

寧鈺軒放在她臉邊的手一頓,嘴角帶瞭些嘲諷的笑意,轉瞬即逝。

“好好也要滿周歲瞭,我想著你也沒有子嗣,不如就在他滿周歲的時候,立他為世子吧。”

季曼頓瞭頓,看瞭後頭的柳寒雲和溫婉一眼,笑道:“侯爺覺得可以,妾身也就沒有異議。”

世子一向是立嫡不立長,不過陌玉侯既然說她沒有子嗣,那沒辦法,她肯定就沒有瞭,又不是雌雄同體。

柳寒雲安靜地抱著曦兒,溫婉站在陌玉侯身側,看著她的目光裡帶著些幸災樂禍。

不過這一場祈福並沒有給筠兒帶來什麼好運,回府的時候這可憐的孩子已經被折騰得奄奄一息,季曼瞧著,她活的時間也不會有多長瞭,隻是不知道這條命,會被算在誰的頭上。

她是提防著的,所以第二天聽聞溫婉抱著筠兒要來非晚閣請安的時候,季曼果斷選擇瞭遁逃,帶著燈芯一起躲去瞭柳寒雲的院子裡。

柳寒雲正在逗曦兒,見著她來,眼裡有些好久未見的疏遠,不過還是念著當初的恩情,抱著曦兒過來給她逗樂。

“侯爺此次上山,雖然沒有帶著夫人,但是到底是想著夫人的。”柳寒雲看著她輕笑道:“隻是夏氏不懂事,喜歡那山裡的溫泉,賴著不肯走,侯爺才多呆瞭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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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曼不在意地笑笑:“無妨,這府裡隻有一個人的時候,也是挺清凈的。”

柳寒雲頓瞭頓,猶豫瞭一會兒看著她道:“夫人真的不介意好好成瞭世子麼?這樣一來,萬一您以後再有瞭子嗣,那可就…”

“侯爺的決定,這府裡他最大,我也沒什麼辦法。”季曼淡笑著摸瞭摸曦兒的臉:“按歲數來算也沒錯,好好那孩子也乖巧。”

“夫人肚量大。”柳寒雲抿唇道:“隻是也莫讓自己太吃虧,畢竟男人靠不住,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靠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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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閨夢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