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微微錯愕,摸瞭摸臉上的面具,還好沒哭花。
千應臣為什麼會在這裡?
朱玉潤一看見他就嘿嘿笑瞭起來,抿瞭抿頭發:你來啦!
他跨進門來,走到季曼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淡淡嗯瞭一聲算是應答,一雙眼落在季曼身上,疑惑地打量著:季夫子這是怎麼瞭?
在下季滿。季曼輕咳一聲,拱手道:已經辭去夫子之職。
千應臣微微驚訝,先前鈺軒不是還說這位夫子是頂好的,又怎麼會讓辭瞭?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什麼會在朱玉潤的房間裡哭?
朱玉潤坐在床上對他道:你就別提滿哥哥的傷心事啦。
千應臣看她一眼,冷哼一聲站瞭起來:你的身子也該恢復得差不多瞭。
因著引產要養身子,千應臣才天天來看她。朱侍郎依舊很生氣,可是朱玉潤很高興啊,每天就巴巴地盼著他來。
不過祭祖大典都結束瞭,他和彭傢小姐的婚事也近瞭,朱玉潤聽見他這句話眼神就黯瞭下去,扯著被子道:是啊,要好瞭,明天就能下床走動瞭。
那明日我便可以不來瞭。千應臣微微笑瞭笑:也算我仁至義盡。
嗯。朱玉潤乖巧地點頭。
季曼聽著,嘆息一聲道:這些天也謝謝千大人這樣來看望玉潤瞭,等她好透瞭,我們的婚事也該辦瞭對瞭,大人與彭小姐的婚事是在什麼時候?
千應臣看她一眼:四日之後。
季曼點頭:我和玉潤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隻是準備得倉促,最近發生的事情又多,可能沒法兒特別盛大瞭。
玉潤張瞭張嘴,有些驚訝地看著季曼。孩子已經沒瞭,他們還要成親麼?
季曼朝她使瞭個眼色叫她不要吭聲,這頭千應臣卻是沉默不語。過瞭一會兒,也沒看朱玉潤,拱手對季曼道:先恭喜一聲,在下就先告辭瞭。
千大人。季曼笑瞇瞇地起身道:千大人等會可有什麼事?在下近來因著季氏糧行貢米一事,還有一些細節恰好要同大人相商。
千應臣微微驚訝:今年的貢米在季氏?
正是。季曼有禮地拱手。
貢米可是很重要的東西,整個皇宮裡每天吃的都是貢米。去年的劉記糧行也是憑借貢米一路飛升,糧行遍佈各州,一躍成為瞭京城最大的糧行。本以為今年會是榮記,沒想到卻落在瞭季氏身上。
看看床上的朱玉潤,千應臣眼裡有瞭一絲瞭然,低笑一聲道:那季兄便請,往落雁塔商談吧。
季曼應瞭,囑咐瞭朱玉潤兩句,讓她好生養身子,然後便跟千應臣出去瞭。
季兄也真是好本事。千應臣坐在落雁塔上,有些不陰不陽地道:原以為是坦坦蕩蕩的讀書人,沒想到還開著糧行,更是娶朱傢那身敗名裂的女人,來換取貢米的資格。
季曼笑得一臉猥瑣狡詐,眼裡閃著貪婪的光,萬分小人地看著對面的男人:蒙大人高看瞭,在下就是討口飯吃的,能往上爬,為什麼要留在原地?朱小姐身敗名裂也無妨,在下隻是想借個臺階罷瞭。
千應臣眉頭深深皺瞭起來,看著季曼這嘴臉,心嘆自己上次在侯府還真是瞎瞭眼才覺得這夫子談吐有禮,是個不錯的人。
如您所知,朱侍郎現下可是很喜歡在下。季曼笑道:貢米之事要由戶部經手,還希望到時候大人也多關照,過秤檢查之時,也請高抬貴手。
無商不奸,每次送進宮裡的貢米,多多少少都有缺斤少兩的。隻是像季曼這樣坦白說出來的倒是頭一回,千應臣卻因此心裡厭惡更重。
這人也就是憑著朱傢的後臺才敢這樣囂張,一副商人的嘴臉,又怎麼會是真心對朱玉潤的?
那姑娘傻,看不清人也就算瞭,以後受瞭什麼委屈,指不定還要哭呢。朱侍郎不是一直疼愛自己的女兒麼?怎麼就找瞭這麼個人?
端著茶杯喝著,千應臣臉色不太好看,沒應季曼的要求,倒是反問他:季兄不在意以後成親之後,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為什麼要在意這個?季曼睜大瞭眼睛:我就是娶個人回來放著,以後分開住也是可以的,人們背後指指點點,肯定是罵她的多,罵在下的少,因為在下是男兒。
這個世界對女人就是有這麼不公平。
再說,千大人為何會說這樣的話?季曼輕笑一聲:朱傢小姐的名聲,不都是被大人敗壞的麼?
我敗壞她?千應臣像是聽見瞭什麼笑話:是她敗壞我吧?你沒聽過她怎麼說的?當初在徐州
當初在徐州,大人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房間,還是朱小姐的房間?季曼笑著問瞭一句。
千應臣愣瞭愣,一直沒有去回想這件事,現在努力想想,當時醒來,是在她的房間。
朱小姐對人說的,一直是她看上瞭大人,所以夜而奔之。季曼抿唇道:夜而奔之,該在誰的房間裡?
千應臣有些沒反應過來,季曼笑著朝他拱手:總之等季氏的糧食都運到瞭倉庫,也就該進貢瞭,到時候找大人合作,大人可莫要推辭。
該說的話說完瞭,她也隻能幫著到這兒瞭,千應臣要不是個傻子,怎麼著也得去查查事情真相再給朱玉潤扣帽子。
不過那小胖子是真傻,孩子都叫他弄沒瞭,還半點不記仇,看見那人來竟然還是笑瞇瞇的,她有空得去跟她洗腦,告訴她什麼叫一報還一報。
長郡的路在修葺之中,速度竟然比預想的快瞭不少。季曼離開侯府的事情也已經稟告瞭長郡王,沒說好好的事情,隻說因為溫婉的緣故,世子被送入宮,她這個夫子自然也沒用瞭。
溫婉?長郡王坐在簾子後頭,微微嘆息道:我原以為她會是一張王牌,怎麼半途失效瞭不說,還壞事瞭。
沈幼清也坐在旁邊,聞言微微抿唇道:妾身好久沒有與她來往,也不知她是何想法,竟然與康元郡主攪做瞭一塊。
侯爺說要送她去溫州,也不知最後到底會怎麼處置。季曼垂著眸子道:她在府裡便屢次三番陷害於我,不顧王爺立場。在下以為,這樣的人還是早些處置瞭為好。
沈幼清微微皺眉,看向一邊的長郡王。趙轍沉吟一會兒,道:處置也可,隻是鈺軒大概會護著她。
這次侯爺若是還護著,那在下也無話可說。季曼抿唇道:在下已經給瞭侯爺一個選擇,要麼她死,要麼在下亡。
沈幼清沒聽懂這話的意思,有些茫然,旁邊的趙轍卻道:清兒,出去看看廚房的飯菜做好瞭沒有。
竟然還支開她?沈幼清微微抿唇,看瞭季曼一眼,起身出去。
你做瞭什麼?門合上,長郡王饒有興致地問季曼。
什麼樣的選擇,能這麼狠?
季曼抬頭道:在下暴露瞭身份給溫、柳二人。
趙轍微微一驚,皺眉道:你為何如此沖動?她二人要是有人將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你焉有命在?
就是因為不會有命在,在下才給瞭陌玉侯這樣一個選擇。季曼笑道:若是他不顧我性命也要保全溫婉,送她回鄉,那在下也無話可說。若他還念及一點情意,溫婉就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讓溫婉深愛的人,為瞭另一個女人去處置她,這種感覺想想都是倍兒爽。
你這是拿命在賭。趙轍有些不能理解。
在下不會丟命。季曼輕笑:在下的身份一旦暴露到明面上,陌玉侯也要被牽連進欺君之罪,在下保命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就算她沒有溫婉重要,寧鈺軒自己的身傢性命,怎麼也比一個溫婉重要。她是有瞭足夠的把握,才敢那樣暴露瞭自己。
趙轍愣瞭許久,輕笑出聲:你這女人也真是夠狠的。
季曼以頭磕地:在下若是不狠,便不能幫王爺成就大業。雖然在下不堪大用,但是能盡微薄之力也好,王爺有什麼都請盡管吩咐。
這話說得忠心耿耿,將她前頭做事稍微猶豫的過失一筆勾銷。趙轍甚是愉悅地道:你拿瞭宮中貢米之資格,便是幫瞭本王一個大忙。等時機成熟,本王自有吩咐與你。
是。季曼閉瞭閉眼。
溫婉被關在房間裡,雙目無神地看著窗口。寧鈺軒坐在一邊,也已經沉默瞭半個時辰。
我都已經想通瞭,你若讓我走,我也認瞭。溫婉淡淡地道:本就不該在一起,你與我,都是緣分錯瞭。我看得清你的心,隻是一直不肯承認。
但是為什麼,你現在連走,都不讓我走?溫婉嗓子有些啞,抬頭紅著眼看著他道:我知你愛時深情,但卻不知,你不愛之時可以絕情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