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應臣已經慢慢習慣瞭小胖子的灑脫和不計較,也挺好的。她看起來迷迷糊糊,其實比誰都還懂事。他寵幸新的姨娘,她便躲得遠遠的,半點也不來惹他嫌。比起總是喜歡來爭風吃醋的風姨娘,實在是好得多。
男人麼,始終還是希望傢裡紅旗不倒,四處彩旗飄飄的。娶著這麼個小胖子,千應臣也漸漸覺得是值得的,至少日子過得舒心。
新來的姨娘陪瞭他半個月,朱玉潤也沒有任何反感的表現。千應臣很得意,與朋友飲酒作樂之時都忍不住炫耀兩句。
還是懂事的女人最省心。
陌玉侯在席間不動聲色地喝著酒。
千應臣喝多瞭,微笑著問寧鈺軒:夫人也沒有要求侯爺隻忠於她一人,大概是比玉潤還懂事的。可天下太平已久,侯爺後院還是一個人也沒多,為什麼?
寧鈺軒抿唇,放下酒杯道:她待我一心一意,我怎好負她?
哈?千應臣睜大瞭眼:女子忠貞於男子,不是天經地義之事麼?
誰告訴你,她全心全意愛你,就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旁邊有個一身黑衣低著頭的男人冷笑瞭一聲:又不是你媽。
千應臣一愣,醉酒的眼睛有些迷糊。睜著努力看瞭一會兒,才看清竟然是男裝的季先生!
這是六部一些重臣的聚會啊,陌玉侯居然還帶她?千應臣臉綠瞭,震驚地看瞭寧鈺軒一眼。
怪不得剛剛回答得那般深情,原來是旁邊有人!
寧鈺軒微笑,淡定地拿著酒杯遮擋瞭臉。太年輕啊太年輕。
季曼看不爽千應臣很久瞭,最近朱玉潤總是往她那裡跑,雖然是笑嘻嘻的,但是一往她那兒跑就說明千應臣有其他女人,沒時間陪她。
一次兩次也就算瞭,最近也是越來越過分瞭。被愛太久的人,是不是都會理所應當地幸福著,然後忘記瞭回報啊?小胖子再蠢,那也是女人,也是會希望自己的丈夫一心一意,每天早些回傢的。
千應臣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
千大人,這杯在下敬您。季曼微笑著端起酒。
豈敢豈敢。千應臣幹笑兩聲捧起自己的酒杯:先幹為敬。
別啊。季曼笑道:在下還想蹭一下千大人的運氣,碰杯為好。說不定就跟大人一樣,能娶個尊夫人一樣的好女子。
運氣?千應臣挑眉,娶瞭小胖子是他的運氣?
拜托,他當初好歹也是受害人,是被強迫著與朱玉潤有瞭關系的。無論兩人從哪方面看,也是朱玉潤的運氣更好吧?
看著他這滿臉的不贊同,季曼輕哼一聲:大人憑著一張臉就逃過劫難,借著夫人之助平安入京為官,自然是好運氣。
話裡有話,千應臣微微皺眉。
寧鈺軒也放瞭杯子,看著季曼道:你想說什麼?
桌上觥籌交錯,不少人支著耳朵聽著呢。季曼起身道:那頭欄桿月色獨好,大人可否與在下過去一觀?
千應臣猶豫瞭一會兒,點頭。寧鈺軒自然也起身跟著去瞭。
徐州知州之子,千大人可還記得?季曼問。
千應臣點頭,輕笑道:自然記得,那人不過是個囂張的二世祖,還屢次想阻我進京之路。
對啊,最近我也才知道,那位二世祖做的缺德事可是不少呢。季曼敲著欄桿道:比如對你下藥,想讓你強瞭侍郎傢的小姐,從而使你無法進京。
千應臣臉上的笑意慢慢淡瞭。
此話何意?
最近聽閑聊聽來的。季曼聳肩:本想著你們現在如此圓滿,已經沒瞭說出來的必要,誰曾想你半點不感念恩德,還覺得人傢欠你似的理所應當,所以我就多嘴這一次。
話是珠兒說的,朱玉潤太蠢不知道解釋,後來也沒瞭解釋的必要,關於當年那件事,也就成瞭一個解不開的誤會。
朱玉潤是想救他,都蠢到付出瞭自己的清白,結果還被人誤會瞭這麼久,也是蠢得無藥可救瞭。
千應臣沉默瞭很久,垂瞭眸子道:不可能。
怎麼可能,如果是那二世祖害的,那他第二天起來為什麼會在朱玉潤的房間裡發現迷藥?朱玉潤又為什麼要那樣說?
有什麼不可能的。季曼低聲道:隻是大人實在運氣好,遇見這麼個傻子罷瞭。頭一回見呢,就信什麼命中註定一見鐘情,為瞭你名節都不要瞭,還維護著不壞你前程,寧願讓人誤會瞭。
說著,季曼自己都忍不住捂臉:實在是蠢出瞭水平蠢出瞭高度,完全沒想過自己以後與你還有沒有可能。
寧鈺軒輕笑一聲,看著自己的好友一臉呆愣回不過神來的樣子,還幸災樂禍的覺得心情很好,摟瞭季曼的腰便往裡走:不要管他瞭,進去陪我吃菜,剛剛喝那麼多,都還沒來得及吃東西。
好。季曼點頭,兩人就毫不留情地將千應臣留在瞭原地。
仔細回想著當初那件事的一點一滴,千應臣咬牙。疑點那麼多,隻是他一直不願意去想而已。他醒來是在朱玉潤的房間裡,若是她要自薦枕席,應該是在他的房間裡才對。
而且迷藥,迷藥這種東西如何會拿來做歡好之用?若是要強他,怎麼也該是春藥吧?
心裡突然有點亂,千應臣披風都沒拿,直接出瞭酒樓,上馬便往府裡趕。
朱玉潤依舊是早早睡瞭,沒有給他留燈。千應臣一路跑到她的院子,氣喘籲籲地將人從被子裡挖起來:我有話要問你。
睡得迷迷糊糊的,朱玉潤半睜著眼看著他:啊?
當初在徐州的客棧,到底是你強迫瞭我,還是我中瞭什麼東西,強迫於你?問得有些不好意思,千應臣卻是死死看著她,沒放過半點表情變化。
朱玉潤茫然瞭好一陣子,才道:大半夜把我叫醒,就是要問這個?不重要瞭吧?你我都已經成親瞭。
說完,又倒回去繼續睡瞭。
他這樣在意的事情,她竟然不當回事情?千應臣有些氣,門口卻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大人想問的事情,奴婢都知道,不要去吵主子睡覺瞭。
千應臣一驚,回頭一看卻是珠兒。
跟著出去,關上門,珠兒板著臉看著他:大人怎麼終於想起問當初的事情瞭。
千應臣也板著臉,他怎麼可能說是突然知道瞭一些真相,覺得有些愧疚呢?
珠兒也沒多問,她是一直不怎麼喜歡這位姑爺的,不過為瞭小姐,她還是將當初的故事都說瞭出來。
最讓人覺得寒心的,不是外頭的人都誤會小姐,出門往她身上丟雞蛋,看見她都罵她。珠兒紅瞭眼睛道:而是大人您,也同他們一樣覺得小姐是那樣的女人,甚至一直厭惡她,讓她沒瞭第一個孩子。
千應臣大震,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像是沒瞭。
他曾經辱罵過她,跟外頭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百姓一樣,覺得她污穢不堪,覺得她不成體統。可是原來這一切,竟然都是因為他?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千應臣聽見自己的聲音,意外的沙啞。
珠兒別開瞭頭:曾經是沒有機會,如今小姐說是沒有必要。
隻是能看見他這樣痛苦的表情,珠兒也覺得自己做得沒錯,就該在最後狠狠捅他一刀,不然他永遠不知道珍惜。
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失去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是種解脫,那是他的恥辱,終於沒瞭。
現在知道真相,千應臣忍不住笑出瞭聲。
珠兒回頭看他一眼,剛要斥罵這畜生居然還笑,卻看見他的雙眼裡,大顆大顆的眼淚快要掉下來瞭。
院子裡一片寂靜,隻有人沙啞的笑聲響瞭幾回。
朱玉潤一覺睡得很好,起來的時候覺得府裡好像格外安靜。
珠兒?
小丫頭進門來,笑瞇瞇地給她更衣洗漱。
奇怪瞭,怎麼覺得今天府裡沒人?朱玉潤忍不住往外瞧瞭瞧,往常這個時候,就該聽見風姨娘來院子裡說話瞭。
雖然來說的一般不是什麼好話,還會帶走兩樣東西當賞賜,不過倒是讓朱玉潤覺得習慣瞭,生氣勃勃的。
今天沒人。
走出院子裡看看,不僅沒看見風姨娘,連新來的那位也不見瞭。
朱玉潤正覺得奇怪,就聽見千應臣兇巴巴的聲音:早膳不吃,亂走什麼?
回頭一看,這人破天荒的在她院子裡站著,手裡端著她最愛吃的點心,板著臉道:回來吃飯。
你朱玉潤咧嘴笑瞭笑,連忙跟著進去:你今天陪我?
嗯。千應臣跟沒事人一樣,坐在桌邊。
朱玉潤開心瞭,眼睛都亮晶晶的,坐下來將桌上的東西吃幹凈瞭,也沒再問其他的。
千應臣隻好自己開口:往後我會對你好的。
嗯,好啊。朱玉潤摸著肚子笑瞇瞇:現在對我也挺好的啦。
不是,會更好!千應臣有些惱:很好很好的那種!
不明白他今天是怎麼瞭,朱玉潤還是很給面子地點頭:好的,很好很好那種。
一點驚喜的表情都沒有!千應臣十分挫敗,忍不住揉瞭揉太陽穴。
真是能被這小胖子給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