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通皺眉，捻著佛珠道：“眾生苦難，若是能放下執念，莫要強求，自然能得到解脫。”
段十一點點頭，笑道：“那我已經放手瞭，為什麼會一夜白頭？”
慧通一愣，再無波無瀾的人，也忍不住一聲悵嘆：“因為你手放開瞭，心卻沒放開。”
心嗎？段十一搖搖頭，繼續往躺椅上一躺，雪白的發鋪灑一地。
“那玩意兒不歸我管，我無能為力。不過大師，出傢人不沾殺戮，你為何也要去參與這場討伐？”
慧通大師念瞭句佛號：“顏魔頭滅我少林之仇，實在不得不報。就算是佛，也有生氣的時候，若能除他，保得萬千生靈安穩，那就算老衲身上滿是血腥，成不瞭佛，又何妨？”
段十一“嘖”瞭一聲：“說到底，你這出傢人不是一樣有執念？”
“阿彌陀佛。”慧通怒瞭：“你就一句話，去還是不去！再囉嗦，老衲要代表佛祖教訓你瞭！”
“不去。”段十一閉眼：“沒什麼好看的。”
慧通一愣，嘀咕道：“還真不去啊？看你挺惦記那丫頭的。”
就是因為惦記，才沒什麼好看的。他問她要請帖，不過是因為不甘心，想著能去鬧騰一番也好。然而現在，他連去看一眼她一身嫁衣模樣的勇氣都沒有。
原來以為不過是在一起久瞭習慣瞭，後來以為隻是輕微的喜歡。再後來，竟然是疼到骨子裡的苦難。
她是他的苦難啊……
段十一微微睜眼，看見有些陰沉的天。
冬天要來瞭，很快就要下雪瞭吧，也不知道九重山那裡冷不冷。
“啊嚏！”小草打瞭個噴嚏，揉揉鼻子，看著面前掛著的嫁衣道：“這衣裳看起來好重啊！”
摘星宮唯一的女人，也就是一直照顧顏無味的燕嬸站在旁邊笑道：“女人的嫁衣自然是越貴重越好，宮主也當真是喜歡你，親自去挑著繡娘趕工做的，幾個繡娘繡瞭半個月呢。”
嫁衣上交頸的鴛鴦看起來十分纏綿，小草愣瞭愣神，道：“這兩隻鳥看起來怪怪的。”
燕嬸哈哈大笑：“傻丫頭，這可不是一般的鳥，這是鴛鴦啊，你瞧，這交頸合歡，也就是夫妻之後該做的事情。”
“夫妻該做的事情？”小草茫然：“難不成我也要跟他把脖子給擰巴成這樣？”
燕嬸：“……”
小草十五歲尚未懂人事，之後便是被段十一那大老爺們帶著，就更不知道嫁人之後該幹嘛瞭。
想瞭想，燕嬸還是神秘兮兮地將小草拉到一邊，嘀咕道：“夫妻成親之後，是要洞房的，你得學會怎麼伺候自己的相公，可不能什麼都不懂啊，我這兒有幾本書，你先拿著看看，等晚上有空，我再給你說說具體的。”
小草伸手接過燕嬸遞來的書，好奇地翻開看。
武功秘籍？這一男一女打得可真激烈！小草咋舌，連忙抱到一邊去仔細地看。
燕嬸瞧著她，心想宮主還真是沒跳錯人，瞧這姑娘大方得，看春宮圖都這麼認真，臉都不紅一下。有如此的胸襟，才能當這摘星宮的女主人啊！
滿意地點點頭，燕嬸走瞭。
小草看著看著，覺得這圖怎麼怪怪的？不像是武功秘籍，倒像是……
月夜草叢，一男一女交疊合歡，怎麼看都覺得眼熟。
小草紅瞭臉，接著紅瞭眼。雲海
“你在看什麼？”有人站在門口問。
小草抬頭，看見顏無味，慌忙將書給藏起來，吸吸鼻子道：“看燕嬸給的小本子呢。”
顏無味挑眉，走進來低頭看著她：“怎麼又哭瞭？”
“啥？”小草揉揉眼：“風……”
“風把沙子吹進眼睛裡瞭是吧？”顏無味笑著搶瞭她的話。
小草呆呆地點頭。
顏無味伸手揉瞭揉她的頭發：“還有半個月就要成親瞭，沙子不能總進眼睛。我帶你去外頭走走可好？”
“去哪裡？”小草問。
“山下有個小鎮，糖葫蘆挺好吃的。”顏無味一把將她拉起來：“走吧。”
兩匹馬，半個時辰不到就下瞭山。摘星宮裡呆久瞭，出來看見點普通百姓小草都興奮，蹦蹦跳跳地跑去買吃的。
“你嘗嘗這個！”小草往顏無味嘴裡塞瞭一個小點心，然後咚咚咚地又跑遠瞭。沒一會兒再帶著另外的東西回來，統統都往他嘴裡塞。
顏無味就坐在街口的茶棚裡，微笑著看著她跑來跑去，來瞭就張嘴，嘗一嘗什麼東西好吃，記下來。
街上有傢包子鋪，然而小草跑瞭幾趟都沒有買包子回來。
眼神有些黯淡，顏無味伸手輕輕敲著桌子，嘀咕道：“是不是別的地方的包子，都再也不會比長安的好吃？”
“包子好不好吃倒是不重要，裡頭的餡兒有毒才是最好。”旁邊有人接瞭話。
顏無味從坐進來開始就察覺到有人氣息不對。然而這也就兩三個人，他還不放在眼裡。
“毒死人算什麼本事？能直接用真功夫拿瞭命去，才算能耐。”
茶棚裡頭坐著的另外三個人聞言，立刻拍案而起！
“大魔頭，你殺人無數，還想安穩度日麼！”
正義之士一般都是死在開場白上，要打就打啊，囉囉嗦嗦半天，人傢都準備好瞭。這不，他話還沒落音呢，顏無味袖子裡的天蠶絲就飛瞭出去，將三人捆成一團，往地上一摔！
有人拔刀瞭，擋開他的天蠶絲，殺氣騰騰地就沖瞭上來。
顏無味坐著沒動，婚期將近，不宜殺生，想著斷瞭這些人手腳就好。
然而，江湖正義之士，竟然甩瞭暗器出來！泛著毒光的飛鏢直直沖他而來！
顏無味的眼眸紅瞭，側身躲過暗器，天蠶絲狠命地捆著三個人的脖子，使勁一擰！
世界安靜瞭。
周圍的百姓在尖叫，一條街的人都嚇得跑完瞭，他卻覺得很安靜，周圍再也沒瞭殺氣。
眸子裡的紅色慢慢褪去，顏無味回過神，看著面前的屍體，有些懊惱。
說好的不想殺人的。
搖搖頭，他轉身，小草正拿著糖葫蘆呆呆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