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本君慣的,有何不妥?

滿屋子的官傢xiǎojiě都怔愣地看著。

方才還沉著臉靠在床上的紫陽君,眼下突然就起瞭身,漆黑的眼瞳裡厲色攝人,盯著乘虛看瞭一眼,伸手扯瞭旁邊搭著的外裳,披身就往外走。

“君上,您的傷……”

恍若未聞,江玄瑾跨步出門,青色的錦袍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翻飛,他伸手攏瞭袍子,幹凈利落地系上腰帶,冷聲問:“在哪兒?”

“崇德街。”乘虛跟上來,一邊隨他走一邊道,“靈秀跑回來的時候夫人還在與人對峙,眼下情形如何,她也不知道。”

靈秀一個人回來瞭?江玄瑾皺眉,心頭微有火氣。

身為奴婢,如何能舍瞭主子先走?白珠璣就算有兩下子,但如她所言,隻是三腳貓的功夫,真遇見什麼麻煩,她也招架不住!

心頭微緊,他加快步子,直接讓人牽瞭馬來,翻身上去,提瞭韁繩就朝崇德街跑。

一路上氣躁神慌,他不得不安撫自己,多往好處想,萬一隻是些簡單的dìpǐliúmáng,那她應該有本事應付。

然而,勒馬停在一傢成衣店前,江玄瑾側眼看去,心裡止不住地一沉。

店鋪門口一片狼藉,裝飾用的落地花瓶碎瞭一地,上頭隱隱有血跡,店門口橫斜著關門用的長木,裡頭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已經沒瞭打鬥的聲音。

他來晚瞭?

僵硬地盯著那血跡看瞭片刻,江玄瑾翻身下馬,越過碎瓷片往裡走。

許多成衣橫七豎八地散在地上,房梁上垂下來的帷帳被人撕裂,櫃臺倒塌,掛衣裳的架子折的折、斷的斷,地上已經沒瞭可以落腳的地方。他低頭看著,呼吸越來越輕。

“珠璣?”

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不見人,他抿唇,來回看著四周,輕聲又喊:“白珠璣!”

倒塌的櫃臺後頭有瞭點動靜,江玄瑾眼眸一亮,回頭去看,卻見是個掌櫃模樣的人站瞭起來,哆哆嗦嗦地看著他。

“人呢?”眸子一黯,他極為不悅地皺眉。

掌櫃的不知道他在問誰,抖著嗓子道:“小的什麼也不知道啊……好端端的就有人沖進來為難個夫人,唉喲我的鋪子……”

“那夫人在哪裡?”他低喝。

掌櫃的搖頭,他一直躲著呢,哪裡看得見什麼?

江玄瑾焦躁起來,渾身漸漸縈滿戾氣,擰著眉在鋪子裡找瞭兩圈,正想發火,門口乘虛卻喊瞭一聲:“主子!”

他回頭,就見白珠璣齜牙咧嘴地靠在乘虛身上,衣裳頭發都凌亂得很。

瞳孔一縮,他大步跨出門,將她扶過來便問:“傷著瞭?”

順勢蹭進他懷裡,懷玉悶聲道:“命還在,就是被嚇壞瞭。”

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竟然被嚇得抱著他直抖?江玄瑾輕吸一口涼氣,伸手在她背心輕拍:“咱們回傢。”

“好。”

向來聒噪得很的白珠璣,今日顯得安靜極瞭,隻是一路抱著他不撒手,手指抓在他衣裳上,抓得緊緊的。

江玄瑾臉色難看得很,策馬回府,二話不說就關門謝客,然後將她放在床榻邊,低聲問:“傷著哪兒瞭?”

李懷玉委屈巴巴地撩開袖子給他看淤青,扁嘴道:“其實我打得過的,但他們有四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啊,可氣死我瞭!”

本就不是完好無損的手上,又添幾道淤青,不過好在沒見血,江玄瑾起身拿瞭散瘀膏來,一邊給她揉一邊問:“看清來人的模樣瞭嗎?”

懷玉搖頭:“四個人都蒙著臉呢,功夫也還都不錯,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來找我麻煩,我和靈秀正看衣裳呢,也沒惹著誰。”

揉著淤青的手一頓,江玄瑾垂眸:“你是紫陽君夫人。”

就算沒惹著誰,也免不得會有人要跟她過不去。

“我以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會有人膽子那麼大呢,結果還真有敢當街行兇的。”懷玉嘟囔。

看著這大塊大塊的淤青,江玄瑾語氣不善:“我讓你帶上禦風你不帶。”

“禦風武功再高,那也是個男兒傢啊,總跟在我身邊進進出出的,也不方便。”懷玉撇嘴,“我該去找個武功高的丫鬟帶出門,帶靈秀那丫頭出去,我還得保護她。”

這倒是真的,一般的高門夫人xiǎojiě身邊總有個會些功夫的丫鬟,但以白珠璣目前的身份和處境,她的丫鬟會些功夫都不行,得武功卓絕才能護她周全。

練武的女子本就不好找,武功卓絕的更是罕見,他總不能時時刻刻看著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正想著呢,門口突然響起一陣鎖鏈聲。

“水。”青絲端著水盆進來,隻吐瞭一個字,然後放在旁邊就將帕子遞過來。

江玄瑾看她一眼,伸手想去接,這人竟然皺著眉躲開他的手,固執地把帕子遞給白珠璣。

“多謝,但我現在……”努嘴示意自己的手在上藥,懷玉可憐兮兮地問,“你能幫我一把嗎?”

青絲點頭,張口咬住垂在手間的鎖鏈,拿著帕子擰瞭一把水,幫她擦瞭擦有些臟污的臉。

這個脾氣古怪的長公主婢女,好像從被白珠璣放出來開始就對她很有好感,禦風跟瞭她這麼久,除瞭發現她喜歡與白珠璣親近之外,沒有任何異常舉動,甚至連試圖逃跑都不曾。

是把白珠璣當恩人瞭?江玄瑾沉吟。

青絲這人雖然shārén如麻,但也有一點好處,就是敵我分得很清楚,一旦被她認為是敵人的,比如他,拼瞭命不要也會來殺。可被她認為是恩人的,比如白珠璣,她就會待她很溫柔,甚至收斂一身殺氣,做些丫鬟才做的事。

“你在看什麼?”床上這人好奇地問瞭他一句。

江玄瑾回神,把目光從青絲身上收回來,放下藥膏道:“你歇會兒,我同青絲說兩句話。”

“同青絲說話?”她一臉緊張地道,“你別又把她關回去瞭啊,她已經沒想殺你瞭!”

這一副著急忙慌為人開脫的模樣,看得他有些好笑:“誰說要關她瞭?”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嘀咕。

江玄瑾搖頭,一把將她按在床上,然後起身放下隔斷處的簾子,把青絲帶到瞭外室。

“給她解kāisuǒ鏈。”他道。

旁邊的禦風嚇瞭一跳,遲疑地問:“在這裡解開?”

“嗯。”找瞭椅子坐下,江玄瑾按瞭按自己手臂上的傷,抬眼看著面前這人。

青絲滿眼冷漠,任由禦風開她手上的鎖,一雙眼裡雖無殺氣,卻也不是很友善。

“你想幹什麼?”她問。

江玄瑾道:“想讓你做事。”

讓她做事?青絲皺眉,很是戒備地看著他。

“墨居不養閑人,你傷既然好瞭,就跟著夫人吧。”江玄瑾道,“以你的功夫,護她周全定然不難。”

青絲一愣,眼眸微微亮瞭亮,連忙垂眸掩蓋,壓著歡喜問:“你不怕我還想法子殺你?”

“你若有那個本事,也可以試試。”江玄瑾撐著眉骨看著她,“隻是下一回再落在本君手裡,本君便把你送去廷尉府大牢。丹陽的舊案,本君也不再插手。”

威脅她?青絲很意外,之前紫陽君想套她話的時候都沒用過這種手段,如今倒是好,隻是為瞭讓她跟在君夫人身邊,竟就這麼開口瞭。

神色復雜地看他一眼,青絲忍不住想,要是君上知道他的夫人其實本就是她的主子,不知會是什麼反應?

見她走神,江玄瑾微微皺眉:“應還是不應?”

“應。”青絲點頭。

神色一松,江玄瑾起身道:“那便出去找人拿江府丫鬟的衣裳,即日起,便跟瞭夫人。”

說罷,轉頭就掀開隔斷處的簾子,低頭朝那伸著耳朵偷聽的人道:“你往後出府,都帶上她。”

偷聽被抓包,懷玉正覺得尷尬呢,一聽這話,眼眸登時一亮。

“你這是擔心我呀?”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他,懷玉仰頭朝他直眨眼,“竟要把青絲給我,她不是個很重要的證人嗎?”

任由她抱著,江玄瑾別開頭道:“物盡其用。”

懷玉樂瞭,這回是打心底地樂,準備這一出大戲的時候她就在賭,賭江玄瑾有多在意她,結果她贏瞭!青絲終於能跟在她身邊瞭!

一個高興,她跳起來就吧唧一口親在他下巴上,亮晶晶的口水扯出瞭絲。

江玄瑾萬分嫌棄地看著她,扯過她的衣袖就擦。

“哎,你不是愛幹凈麼?還往衣裳上擦?”懷玉瞪眼。

面前這人慢條斯理的擦幹凈,把她的衣袖放回來,抬眼道:“愛幹凈是愛自己幹凈,這是你的衣裳。”

言下之意,你臟,我幹凈就行。

李懷玉哭笑不得,伸手就捶瞭他肩膀一下。

這一下力道不大,鬧著玩的,然而面前這人竟像是挨瞭一記金剛拳似的,悶哼一聲,痛苦地捂瞭手臂。

“啊,我忘記你還有傷瞭!”懷玉一驚,連忙將他扶到床邊,緊張地問,“還好嗎?”

江玄瑾輕輕吸著涼氣,悶聲道:“方才策馬,傷口又扯著瞭,你下手又沒個輕重……”

“我錯瞭我錯瞭!”懷玉連忙道歉,手足無措地看著他道,“真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就去叫大夫!”

說完,提著裙子慌慌張張地就往外跑。

禦風在旁邊看著,就見床上那一臉痛苦的人,在夫人一個轉身之後就勾唇笑瞭出來,彎著的腰打直,皺著的眉頭也松開,若無其事地就靠在床上繼續翻公文。

這是碰瓷啊!

禦風唏噓,自傢主子好像是真的被帶壞瞭。

不過,玩鬧歸玩鬧,紫陽君記仇的本事還是一流的,夫人在街上遇險,要不是她身手好,加上對方見圍觀人多先撤,會是什麼後果還真不清楚。

京都之地,天子腳下,光天化日地出這種事,江玄瑾可不會就這麼算瞭。

北魏負責京都巡衛的是虎賁中郎將易泱,江玄瑾問罪,自然頭一個問到他。

“是卑職之失。”易泱擦著冷汗道,“卑職當時在城西一帶,並未察覺到崇德街的動靜。”

京都這麼大,他一個人,就算有護城軍在,也不可能每個角落都照顧到吧?單憑這個問罪,那就是苛責瞭。

江玄瑾問:“按照巡邏安排,當時崇德街就一個護城軍也沒有?”

易泱連忙雙手呈上文書:“這是一早寫好的巡防佈置,請君上過目。”

文書上寫得清清楚楚,他今日要從城西到城北,另一個副將負責城南到城東,恰巧在出事的那個時候,崇德街的護城軍正在換崗。

有這個東西作證,易泱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擔著罪責的。

然而,江玄瑾隨意翻看兩眼,竟然看見瞭之前的巡防佈置。

“長安街賭坊出事那天,是你帶人去把白傢兩位少爺送進大牢的?”

怎麼突然問這個?易泱沒明白,遲疑地點頭:“是。”

修長的手指點瞭點文書上十幾天前的巡防佈置,江玄瑾瞇眼:“可當日按照上頭的安排,你應該在城南,為何會跑去長安街瞭?”

易泱一震,這才反應過來紫陽君註意到瞭什麼,連忙道:“當時副將有事,與卑職換瞭崗。”

看一眼這人慌亂的神色,江玄瑾合瞭文書朝禦風道:“請護城副將過來一趟。”

“君上。”易泱搖頭,“今日也是要巡衛京都的,卑職臨時走開也就罷瞭,怎可還把副將也調來?”

“言之有理。”江玄瑾道,“那就請大人先繼續巡邏,單請副將過來。”

易泱噎住,臉色有些難看。禦風上來朝他作請,他踟躕瞭一會兒,還是不得不隨他離開。

人一走,懷玉就從旁邊的屏風後頭出來,好奇地問:“你發現什麼啦?”

伸手將她攬過來,江玄瑾眼神幽深地道:“易泱撒謊。”

“嗯?”

毫無防備地把文書給她看,江玄瑾道:“若是臨時換崗,上頭會有標註,易大人這是慌瞭,撒謊都撒不圓。”

懷玉抓著文書看瞭看,不感興趣地扔到一邊,嘀咕道:“別的我不清楚,他女兒是長得挺好看的。”

江玄瑾垂眸看她:“那又怎麼瞭?”

懷玉鼓嘴,仰臉問他:“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你不是很好看。”江玄瑾很誠實地道。

臉一皺,懷玉怒瞭,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伸手就去掐他的臉:“糟糠之妻不下堂你知不知道?這才成親多久,竟然就說別人比我好看?”

任由她掐著臉,江玄瑾慢悠悠地道:“我沒說她比你好看。”

“都這麼說瞭,還不是說她更好看的意思?”

“不是。”他道,“我隻知道你的相貌,至於別人,沒仔細看。”

李懷玉:“……”

掐著他的手松瞭松,她哭笑不得地道:“下回誰再跟我說紫陽君不會說好話,我就讓他去好生掏掏耳朵!”

“這不是好話。”江玄瑾一本正經地道,“是事實。”

氣不起來瞭,李懷玉抱著他就笑,蹭著他的臉道:“這個事實我愛聽!”

溫軟的氣息蹭瞭他滿懷,江玄瑾喉頭微緊,伸手扶著她的腰不讓她滑下床,低聲道:“等會還有人來,你正經些。”

“不是還沒來麼?”懷玉嬉笑,一抬眼就瞧見他微微泛紅的耳根,忍不住張口就含瞭上去。

一陣顫栗從耳朵傳遍全身,他輕吸一口涼氣,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往外推:“別鬧!”

“誰鬧瞭?我認真的!你別動!”霸道地按住他的手,懷玉橫眉,“忘記手臂上的傷啦?”

這人還知道他有傷?江玄瑾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掙紮著又想推她。結果剛用瞭些力,這人就“啊”瞭一聲。

“怎麼?”他一頓。

抽瞭抽腿,懷玉埋頭在他肩窩處,痛苦地道:“抽筋瞭,我的腿!啊,你別動!”

江玄瑾真的就沒動瞭,擔憂地看向她的腿,生怕再把她哪根筋碰不對瞭。可是……這個痛苦地抽著筋的人,為什麼還有空朝他耳朵裡呼熱氣?

“喂。”

“哎呀,疼死瞭,別動別動!”臉蹭在他耳邊,這人看不見她的表情,李懷玉咧嘴笑得歡,一邊喊疼一邊可勁兒占他便宜。

以前她不太喜歡江玄瑾身上的氣息,覺得陰冷陰冷的,可如今湊近瞭才發現,這股佛香實在好聞得很,特別是帶上他的體溫之後,暖熱暖熱的,讓人忍不住就想多蹭蹭。

偷空輕啄他好幾口,懷玉滿意地看著那抹紅色從耳根蔓延開,雙手很是自然地就勾上瞭他的脖頸,哼哼著問他:“我臉不好看,其他地方呢?”

呼吸一沉,江玄瑾咬牙:“閉嘴!”

懷玉大笑,捏瞭他的下巴過來就要吻上去。

“君上。”禦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蔣副將到瞭。”

身子一僵,江玄瑾幾乎是立馬就想把身上的人趕下去。然而,李懷玉反應比他還快,刷地就把床帳給放瞭下來。

“你……”他橫眉想斥,這人一把就捂住瞭他的嘴。

“噓,人都進來瞭!”

蔣驅跟在禦風後頭進來,也沒抬頭,很是恭敬地就行禮:“卑職見過君上。”

他要議正事,卻在床帳裡藏瞭個女人?就算外頭的人不知道,江玄瑾也實在覺得羞愧難當,說話聲音都發緊:“大人請起。”

一聽紫陽君語氣這麼嚴肅,蔣驅心裡很是忐忑:“不知道君上有何吩咐?”

“談不上吩咐,隻是問問大人,長安街賭坊鬧事那一日,大人身在何處?”

這是要問罪嗎?蔣驅覺得自己很冤枉,苦著臉道:“君上明鑒,當rìběn該是卑職巡邏長安街一帶,但不知為何,易大人突然就去瞭長安街,讓卑職在附近看看。卑職領命離開,誰知道不到半個時辰,街上就出瞭事。”

“哦?”江玄瑾問,“易大人是在賭坊鬧事之前過去的?”

“是。”

這就有意思瞭,擅離職守,特意跑去長安街,長安街上又剛好有事被他抓個正著。這怎麼看也不是巧合,易泱分明是去長安街等著抓人的。要是換瞭蔣驅,肯定不會那麼迅速地送白傢人進大牢。

眼神微動,江玄瑾攏著袖子沉思。

旁邊的李懷玉撐著下巴看著他,面帶微笑。

紫陽君真是個聰明人,跟這種聰明人打交道,隻要自己也足夠聰明,那就真是省力也省心。

伸手摸摸他的手指,懷玉耐心地等著他想通其中關節。

“大人先請吧。”片刻之後,江玄瑾開口,“有勞瞭。”

蔣驅還戰戰兢兢地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受罰,結果君上竟直接放他走瞭?大喜過望,他連忙行禮告辭,一溜煙地就離開瞭。

“明日去不去給你爹送湯?”屋子裡沒外人,江玄瑾扭頭就問旁邊這人。

懷玉把玩著他的手指,漫不經心地道:“你想讓我去我就去。”

“那好。”他點頭,“你帶上青絲一路,送湯的同時,替我傳個話。”

說著,伸手將她拉過來,附在耳邊就一陣嘀咕,末瞭問她:“能轉達清楚麼?”

懷玉胡亂點頭,笑嘻嘻地勾著他就把方才斷瞭的吻給補上,一雙杏眼水光瀲灩的,滴溜溜地瞅著他。

被她吻得有些喘不過氣,江玄瑾別開頭惱道:“到底聽清楚瞭沒?”

“哎呀,這麼簡單的事情我還能做不好?”嗔怪地看他一眼,懷玉含著他的唇瓣嘟囔,“這麼兇,活像我是個不求上進的相公,你是個手段瞭得的夫人。”

“胡說什麼?”他黑瞭臉。

“別氣別氣。”懷玉低頭一口就吻在他的鼻尖上,咧嘴道,“為夫一定不會讓娘子失望!”

眼眸微瞇,江玄瑾覺得,自己真是有必要振振夫綱瞭。

“嗯……嗯?你幹什麼?你身上的傷!”面前這人突然壓下來,懷玉嚇瞭一跳,下意識地就伸手撐著他,“傷口!”

“傷口結痂瞭,你隻要不亂動,它就沒事。”

“哎……不是,我怕你疼!”

“你別喊疼就行。”

“……”

乘虛和禦風退得飛快,將主屋大門一關,捂著耳朵蹲在門口聽,沒一會兒就聽得人連聲求饒:“我錯瞭,我真的錯瞭,以後再也不喊你娘子瞭!”

“晚瞭。”

“相公~”

“……”

一聽動靜有些不對瞭,乘虛禦風連忙撤退。春光旖旎歸旖旎,聽紫陽君的墻根這種不要命的事情,還是少做。

官傢的xiǎojiě們依舊在打聽著墨居裡的消息,一聽白四xiǎojiě又得瞭寵,個個心裡都不太舒坦。

“到底是憑什麼啊?”易素完全想不明白,“我哪裡比不上白珠璣瞭?”

旁邊的丫鬟小聲道:“白四xiǎojiě畢竟已經嫁給君上,是君上的人瞭。”

對於自己的女人,是個男人就會偏愛一些,待她與外頭女子不同。

易素皺眉沉思,想瞭許久之後,眼神突然堅定起來。

第二天,李懷玉一覺睡到晌午,睜開眼的時候,旁邊的江玄瑾正冷眼睨著她。

勾唇一笑,她帶著睡意道:“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你這醒來就這樣看我是什麼意思?”

江玄瑾道:“你搶我被子。”

昨兒風停雨歇之後本就疲乏,原想抱著她好生休息,誰知道這人睡熟瞭,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他,轉而去抱被子,還抱緊瞭不撒手,一個被角也不給他!

懷玉眨眨眼,很是無辜地道:“我睡著瞭,什麼也不知道呀。”

看一眼外頭的天色,她坐起來伸瞭個懶腰,軟軟地抱著他蹭瞭蹭,然後下床更衣:“還要去送湯呢。”

攏瞭被子來再疲憊地揉瞭揉眉心,江玄瑾道:“你去吧。”

看他也是困得很,懷玉也不折騰瞭,洗漱收拾幹凈,跑去親他一口,然後就提著裙子往外走。

白德重深究賭坊一案已經將近半月,每日天亮就會趕到廷尉府,日落方歸。賭坊的事情查得很順利,可有一大筆黑賬,始終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

李懷玉進去的時候,白老頭子正愁眉苦臉地對著賬,聽見動靜,他抬頭皺眉道:“正忙的時候,你來幹什麼?”

“奉君上之命,來給爹送一盅湯。”她道。

湯?白德重嘆息,放瞭賬本揉著額頭道:“為父現在喝不下。”

“要是別人的湯,爹爹肯定喝不下,但君上送的不同。”意味深長地笑瞭笑,懷玉道:“您打開看看?”

疑惑地看她一眼,白德重伸手,掀開瞭那很是碩大的湯盅子,沒瞧見湯,倒是看見一卷兒紙塞在裡頭。

“這……”伸手拿出來看瞭看,白德重一驚。

謄抄的一張京都巡防佈置安排,上頭的日子是七月十八,白傢兩個不肖子入獄當日,負責長安街一帶的人是蔣驅。

“君上有話讓女兒轉達。”伸手摸瞭摸唇瓣,想起江玄瑾那惱怒著問她記清楚瞭沒的模樣,懷玉笑著搖頭,很是順暢地道,“他說經查,賭坊東傢與前丞相長史厲奉行以及虎賁中郎將易泱都有來往,厲奉行尚有二十萬兩贓款沒有查實,還請爹爹多操心。”

二十萬兩江西旱災的賑災銀!白德重大喜,撫桌就道:“若是真的,這可算是幫瞭老夫大忙瞭!”

“嗯?”懷玉故作不解,“幫瞭什麼忙啊?”

白德重捻著胡子直笑:“君上英明啊,老夫都不曾註意過易大人,更不曾讓人查過賭坊東傢的底細,所以黑賬一直清不瞭。有他這一盅湯就好辦多瞭。”

“你們這些事情,女兒是弄不明白的。”懷玉嘆息,一臉惆悵地道,“女兒還是回傢好生伺候君上吧。”

白德重也沒指望她能懂,心情大好,忍不住就叫住她多叮囑兩句:“能嫁給君上是你的福分,要好生珍惜,早日為江傢開枝散葉。”

嘴角一抽,懷玉道:“我才剛過門,現在就開枝散葉,是不是急瞭點?”

白德重瞪眼:“這還算急?尋常人傢都是媳婦剛過門就開始盼孩子瞭。”

那也是尋常人傢啊,她是尋常人嗎?李懷玉皮笑肉不笑,嫁給江玄瑾可以,好處多多,但生孩子?不可能的。

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屆時她便不可能還留在江玄瑾身邊。這樣的情況下生個孩子出來,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過白德重倒是提醒她瞭,得想法子防著點這事。

“爹您繼續忙,女兒就先告退瞭。”應付他兩句,懷玉扭頭就走,出門就四處找青絲。

“主子,奴婢在。”無聲無息地出現,青絲問,“有何吩咐?”

“你去找個藥堂,幫我開幾副藥。”神色凝重地拉過她來,懷玉低聲耳語兩句。

青絲微微一怔,立馬就明白瞭她的意思,領命而去。

墨居。

江玄瑾沒能睡多久,就被人吵醒瞭。

“什麼聲音?”他皺眉。

乘虛忐忑地道:“易傢xiǎojiě求見,在外頭跪瞭好一會兒瞭。”

不止跪,還哭,想趕人吧,墨居裡都是些傢奴侍衛,丫鬟都被夫人帶走瞭,也沒人敢輕易上去碰她。

不耐煩地撐著身子起來,江玄瑾道:“去問她有什麼事。”

乘虛搖頭:“問過瞭,她說一定要當面同您說清楚。”

要是之前,易素是不敢這樣的,隻能怪他這幾日放瞭人進墨居,讓人真以為他變得好相處瞭。

輕嗤一聲,江玄瑾拿瞭軟枕墊在身後:“非要見,那便讓她進來。”

“是。”

昨日君上與夫人和好的消息傳出,今日各傢xiǎojiě都礙著臉面沒再來瞭,易素覺得這倒是個好機會,隻有她一個人在,說起話來都會方便不少。

苦等一個時辰,君上終於放她進去瞭,易素捏瞭捏裙子,鼓足勇氣走進內室,繼續往地上一跪。

“有些話,小女今日一定要同君上說清楚。”

膝蓋落地有聲,話也說得鏗鏘有力,江玄瑾抬瞭抬眼皮,倒是沒打斷。

於是易素就大膽地道:“之前小女上山為君上祈福,耽誤瞭兩個月。若非如此,君上想娶親,小女是一定會厚著臉皮自薦的。小女打聽過瞭,君上與那白四xiǎojiě認識不久,遠不及小女仰慕君上的日子長。”

白珠璣已經過門,懂規矩的人都會喚她一聲“君夫人”,這位倒是好,竟還稱“白四xiǎojiě”?

江玄瑾眼神微涼,卻是放瞭手裡的文書,一副要認真聽她說的模樣。

易素見狀,以為他聽進去瞭,腰桿都挺得直瞭些,看向他的眼裡滿是深情:“小女在四年前的宮宴上與君上有一面之緣,當時便為君上風華所傾倒。四年之中,傢父多次想將小女另許人傢,小女執念於君,頑抗不從。”

“可如今小女也到瞭適婚之齡,若再拖延,怕是要叫門楣蒙羞。小女自認無論相貌還是對君上的真心,都不輸白四xiǎojiě。既是緣分有誤,也甘願居於白四xiǎojiě之下,隻求君上給小女一個機會,讓小女在您身邊服侍。”

安靜地聽她說瞭這麼一大串,江玄瑾問:“相貌和真心,你怎知你不輸珠璣?”

易素一愣,抿唇道:“非是小女自以為是,可這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算真心不能稱斤論兩,但相貌……”

“相貌如何?”江玄瑾很奇怪,“珠璣比你差?”

這話一出,不止易素愣瞭,連旁邊的禦風都噎瞭噎。是誰昨兒說夫人長得不好看來著?這算不算“當人一套背後一套”?

而且您這態度,還真是偏私得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啊……

易素有點不敢置信:“在君上眼裡,小女顏色不及白四xiǎojiě?”

這怎麼可能?她的相貌可是大傢公認的閉月羞花,且把齊思煙算作京都第一美人吧,她怎麼也能摘著個榜眼之位。白珠璣那兩分姿色,能壓瞭她去?

然而,面前的紫陽君竟然很是認真地點瞭點頭。

易素:“……”

這絕對是糊弄她的,以君上的眼光,不可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定是想拒絕她,所以變著法地讓她知難而退,她不能退縮!

深吸一口氣,易素道:“就算顏色不及,小女的真心也是不少的,君上後院尚空,與其迎些心思叵測之人來伺候,不如……”

“後院不空。”開口打斷她,江玄瑾道,“以後也不會迎誰進來伺候,本君身邊不缺人。”

惶恐地看向他,易素搖頭:“怎麼能不缺人呢?光她一個如何能夠?”

“夠瞭。”

“怎麼能夠!”情緒翻湧,易素有些控制不住瞭,“您知道外頭都是怎麼傳白四xiǎojiě的?她連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顧好,如何能照顧好您?小女打聽瞭那麼多事情,當真沒有發現她到底哪裡好,值得您如此相待!”

“易xiǎojiě。”旁邊的乘虛皺眉。

沒管他,易素盯著江玄瑾道:“她之前是個傻子,之後也沒做什麼好事,得罪瞭厲大人、還惹怒過柳廷尉,言行舉止毫無規矩!這樣的人,何以當君夫人?”

“您哪怕是迎瞭齊大xiǎojiě進門,小女都不會跪在這裡說這些。但白四xiǎojiě……她若都能當君夫人,小女為何不能侍奉在君上身邊?”

字字帶怨,回蕩在整個主樓裡,好一會兒才歸於平靜。等屋子裡安靜下來瞭,江玄瑾才慢條斯理地問:“說完瞭?”

易素梗著脖子點頭。

乘虛以為主子一定會讓他把人拖出去,已經做好瞭要伸手抓人的動作。

然而,床榻上那人卻沒有生氣發怒,一雙墨瞳隻盯著自己的手指,淡然開口:“得罪厲大人?厲奉行已經是階下之囚,誰對誰錯還用本君詳說?”

易素一愣,沒想到君上竟會開口澄清,皺眉道:“可她還與柳廷尉爭執動手……”

“那是柳廷尉冒犯本君在先,她身為君夫人,護夫之心誠然,有功無過。”

偏袒白珠璣到瞭這種程度?易素簡直不敢相信這還是以前那不近人情的紫陽君,心裡氣憤更甚:“這些就算都有緣由,但她的言行舉止總是不合規矩的吧?聽聞在您面前自稱都是用平稱,見著您也不行禮。”

江玄瑾點頭:“這倒是不假。”

易素一喜:“身為君夫人,怎麼能連這些禮節都不懂?如此不妥的話……”

忍不住打斷她,江玄瑾抬眼,面色平靜、態度誠懇地問:

“本君慣的,有何不妥?”

“……”

“……”

“……”

正高興的易傢xiǎojiě,連帶著旁邊的乘虛禦風,統統被這話給震傻瞭——本君慣的?還有何不妥?

這是何等的霸氣、何等的深情、何等的不要臉啊?!

說好的端正自持紫陽君,這時候怎麼就不端正瞭?不自持瞭?你傢夫人沒規矩,你好歹慚愧一下啊,不慚愧也順著責備她兩句,以體現江府雅正的門風吧?

不責備!本君還覺得她挺棒!

這是個什麼態度?

易素怔愣瞭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雙眼慢慢地就紅瞭,咬唇看瞭江玄瑾半晌,微微哽咽,起身就往外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瞭,誰還待得下去?本以為求君上給個名分,哪怕是個侍妾,也還有機會往上爬,誰知道他連侍妾都沒打算要!就算她撕瞭臉面不要來求,他也絲毫不動容!

真是面子裡子都丟瞭個徹徹底底,還笑白四xiǎojiě呢,今日這事要是傳出去,她就是京都裡的新笑話瞭!

越想越委屈,易素幹脆哭瞭出來,抬腳往墨居外沖,冷不防還差點撞著個人。

“咦?易xiǎojiě?”李懷玉穩住身子,伸手扶瞭她一把,抬頭一看這梨花帶雨的,很是驚奇地問,“這是怎麼瞭?”

一見著面前這張“比她好看”的臉,易素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揮手就摔瞭她的手。

懷玉愣瞭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後頭的青絲就冷著臉上來,伸手鉗住瞭易素的手腕。

“啊,疼!”易素掙紮,“你想幹什麼!”

收回自己的手,懷玉拍瞭拍青絲的肩膀:“別激動,小姑娘脾氣暴躁,讓讓人傢。”

青絲點頭,照著易素方才那力道,將她的手一摔。

驚恐地看她一眼,易xiǎojiě扭頭就跑。

李懷玉摸著下巴看著她的背影道:“哭得這麼慘,莫非是被咱們君上給非禮瞭?”

旁邊的靈秀小聲說:“若真是被君上非禮,她就不會哭瞭。”

也有道理,照這些姑娘天天往江府跑的勁頭來看,若是有機會嫁進來,她們肯定樂意至極。搖搖頭,懷玉還是決定進去問問情況。

屋子裡沒瞭鶯鶯燕燕,隻有一個江玄瑾在床上看著文書,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平靜得仿佛方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懷玉左右看瞭看,湊過去問他:“你有什麼事兒要跟我說嗎?”

江玄瑾不答反問:“湯送瞭?”

“送瞭!”懷玉坐下來道,“我爹可高興瞭,說你幫瞭他一個大忙,還吩咐我好生照顧你。”

點點頭,他頭也不抬地道:“那你照顧吧。”

“嗯,好……哎不對啊,你真沒什麼事要跟我說?”懷玉叉腰瞪眼,“我剛在門口撞見易xiǎojiě瞭,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江玄瑾勾唇,繼續翻文書,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旁邊的乘虛看不下去瞭,唏噓道:“夫人,您可能真的是不知道,方才那易傢xiǎojiě來對主子說瞭好多仰慕之語,還跪著哭瞭許久呢,想求主子憐憫,給她個名分。”

“哇。”懷玉震驚瞭,“這麼大膽?shàngmén來求名分,當我是死的?”

乘虛深以為然地點頭,然後道:“不過您放心,主子已經將她趕走瞭,估摸著是不會再存什麼歹心瞭。”

一聽這話,懷玉眨眨眼,很是好奇地伸手拿掉江玄瑾面前的文書,問他:“你說什麼瞭?”

白她一眼,江玄瑾另外拿瞭一本:“沒說什麼。”

“對對對,沒說什麼,八個字就夠瞭。”乘虛擠眉弄眼地比劃瞭個“八”。

江玄瑾涼涼地看瞭他一眼:“府裡的馬廄許久沒清掃過瞭,你要不要去幫幫忙?”

“屬下告退!”見勢不對,乘虛立馬低頭行禮,再抬頭轉身,捏著劍鞘就往外跑。動作一氣呵成,熟練萬分。

李懷玉瞇眼:“你別每次都堵人傢嘴呀,我想聽!”

“沒什麼好聽的。”

那還不算好聽?禦風也忍不住唏噓:“主子要是早說出來,夫人之前也不必生氣瞭。”

讓他說好聽的,他說人傢渾身上下沒一處可誇。可夫人不在的時候,他護起短來卻是一點力氣也沒省啊!

禦風也這麼說,李懷玉急得抓耳撓腮的,瞪著面前這人就道:“快說!”

朝禦風看瞭一眼,江玄瑾道:“八個字罷瞭,你想聽我就說。”

懷玉點頭,雙手捧心,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就見這人薄唇微啟,深情款款地道:“傢有猛虎,姝不可入。”

翹起來的嘴角一僵,李懷玉垮瞭臉,很是憤怒地扭頭看向旁邊的禦風:“不必生氣?”

傢裡有母老虎,美人不可以娶進來——這種話要是早說出來,她肯定更氣瞭好嗎?瞎說些什麼,害她白白期待一回!

禦風欲言又止,看瞭看自傢主子的眼神,他咽下一口氣,拱手道:“乘虛一個人掃不完馬廄,屬下也去幫忙。”

說完,追隨著乘虛的腳步就去瞭。

李懷玉氣鼓鼓地瞪著他的背影,看得旁邊的靈秀忍不住打抱不平:“君上說的話,您瞪禦風幹什麼呀?”

“這不廢話嗎?我能舍得瞪你們君上?”一扭頭,懷玉溫和地拉起江玄瑾的手,眨眼誇他,“做得好!”

靈秀:“……”

江玄瑾輕哼一聲,就著手拉她上床榻坐著,繼續看文書。

他拿著的這一份是雲嵐清寫的,提及大興六年江西旱災之事,安撫好旁邊這不老實的人,他細細地看起來。

“大興六年。”懷玉蹭在他肩上隨意掃瞭一眼,笑道,“這字我認識!”

“認得這麼簡單的字也值得驕傲?”他道,“你爹要是知道白府書香門第教出來個不識字的人,定是要捶胸頓足一番。”

“誰說我不識字啊?我隻是忘記瞭該怎麼寫!”她鼓嘴,伸手指著那文書上的字就念:“昔日長公主曾封禁江西三城,以遏瘟疫,孰料被惡人所構,指她私吞賑災銀兩、草菅人命……當時無從辯駁,眼下卻可見真章。”

“咦,又是丹陽長公主嗎?”

江玄瑾點頭:“厲奉行tānū賑災銀兩二十萬,也就是說當初江西旱災,在背後動手腳的人不是長公主,大傢都冤枉瞭她一回。”

李懷玉一頓,放在他衣袖上的手微微收攏:“你也覺得她是冤枉的?”

“她之前名聲太差,導致有流言中傷之時,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我亦如是。”江玄瑾垂眸,“但現在看來,是我德行沒有修夠,看人帶瞭偏見,她是冤枉的。”

心裡有點高興,懷玉努力不讓自己笑得太誇張,埋頭在他肩上道:“知道是冤枉的,還她清白也還不晚!”

清白?江玄瑾搖頭:“這隻是件小事,跟她以前做的惡事比起來不值一提,就算是冤枉,也隻能算她的報應。”

“……”笑意頓失,懷玉僵硬瞭身子,看著他一頁一頁繼續翻文書,心裡像是被綁瞭塊石頭,止不住地往下沉。

“怎麼?”察覺到她有些不對,江玄瑾側頭。

懷玉伸手抵住他的下巴不給他看自己的臉,語氣帶笑:“青絲很喜歡那位長公主呢,時不時同我提起,我聽她那麼說,倒覺得長公主做事都是有道理的,也並非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聽青絲說?江玄瑾不以為然:“她定然是隻說長公主好話的。”

她也沒壞到隻有壞話可以說的地步吧?李懷玉鼓嘴,感覺一口惡氣堵在喉嚨裡,真恨不得現在掐著他的脖子告訴他:老子丹陽對得起天對得起地!

然而,想想後果,她還是忍瞭。

“主子。”青絲端著一碗藥進來,恭敬地遞給她。

一看那藥,懷玉起身,伸手接過就咕嚕咕嚕地灌瞭下去,末瞭狠狠地抹瞭抹嘴,感覺氣頓時消瞭。

“什麼藥?”江玄瑾疑惑地看瞭她一眼。

避子藥啊!讓你紫陽君斷子絕孫!心裡的小人咬牙切齒地這樣叫囂。

然而李懷玉抬眼,卻是笑瞇瞇地道:“補血益氣的,多喝些好養身子。”

《春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