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天大地大孫兒最大

一個大紅繡著福字的襁褓,一個寶藍繡著康字的襁褓,湊近些看,都包著水嫩嫩的小娃娃,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朝著人咯咯地笑。

江老太爺看得咽瞭口唾沫,問:“這是誰傢的孩子啊?怎麼抱到這兒來瞭?”

李懷玉笑嘻嘻地道:“路上撿的。”

江玄瑾白她一眼,正色道:“父親別聽她胡說,這兩個孩子都是我與她的骨肉,之前沒來得及說,現在抱過來您瞧瞧。”

老太爺的眉毛抖瞭抖,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誰誰的骨肉?”

江玄瑾認真地重復:“我與她的。”

換句話說,就是他老人傢嫡嫡親的孫子孫女。

眼睛瞪得極大,老太爺震驚瞭:“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完全不知道?”

“兒子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提起這事,江玄瑾深深地看瞭懷玉一眼,“她在陰平的時候就懷著瞭,跟我鬧別扭,沒告訴我。”

江老太爺:“”

一張老臉憋得通紅,他看瞭看懷玉懷裡的那一小團,咽瞭口唾沫。伸瞭伸手,又縮瞭回去。

陰平懷上的,也就是說,她那會兒懷著身子在被他罵呢,這這這

看瞭看老爺子這不好意思又渴望的眼神,懷玉倒也大方,伸手把懷裡的小傢夥放進瞭他手裡:“喏。這個是哥哥。”

“哎哎哎!”老爺子慌忙接著,生怕把孩子摔著瞭,龍頭杖都扔到瞭地上,嘴裡忙不迭地喊,“管傢管傢,快扶我坐下!坐下才好抱!”

管傢連聲應著,扶他坐進太師椅。他就把小混蛋兜在懷裡,雙眼發光地瞅瞭瞅。

小混蛋直愣愣地看著他,沖他吐瞭個口水泡泡。

“瞧瞧這靈動的眼睛!這秀氣的鼻子!這飽滿的額頭!”喜不自勝,老太爺也顧不得什麼儀態瞭,樂顛顛地跟管傢炫耀,“水靈不水靈?你看,他都不哭。還沖我笑!”

“是是是。”管傢哭笑不得地應和,“孩子水靈著呢。”

“哎呀,哎呀,生得好,你生得好!”連聲誇懷玉,老爺子笑得眉毛不見眼的,牙花子都要齜出來瞭。“還是個雙胞胎嗎?另一個讓我看看!”

江玄瑾抱著小禍害湊過去些:“這個是mèimèi。”

“什麼?!”老太爺更驚,“龍鳳胎?!”

“是。”

倒吸一口涼氣,老爺子樂得說不出話來瞭,把小混蛋放在懷裡放好,又伸手去把小禍害接過來,兩個一起兜著,左邊看看,再右邊看看,眼眶發紅。

“老太爺,您這樣會累的。”管傢體貼地道,“老奴替您抱一個吧?”

“走開走開!”連連揮手,他微微哽咽,“我抱得動,多少個我都抱得動,誰也別想動!”

說著,手臂一伸就將兩個娃一左一右地抱好,喃喃道:“咱們府上有丫頭瞭,終於有個小丫頭瞭!”

懷玉覺得很稀奇,湊到江玄瑾身邊問:“丫頭比兒子好?”

“別傢我不知道,在這裡姑娘會被寵大,男孩會被打到大。”江玄瑾面無表情地道。“江傢的傢規。女子犯錯罰抄經書,男子就是傢法處置。”

李懷玉很是同情地看瞭一眼襁褓裡的小混蛋,兒子,自求多福吧!

老太爺抱著孫兒逗弄瞭好一會兒,低聲對管傢吩咐瞭兩句什麼,沒一會兒,管傢就捧著個盒子從主屋裡出來。

“這是玄瑾他娘留下來的東西。”雙手不空,老太爺用下巴點瞭點那盒子,示意懷玉打開。

懷玉接過來看瞭看,一雙做工精湛的紫玉鐲,很是厚重。

江玄瑾深深地看瞭老爺子一眼,這東西他大婚的時候老爺子都沒舍得拿出來,是他娘唯一的遺物瞭。

老爺子朝他一笑:“該給的,讓她戴著,對身子也好。”

懷玉不知道這玉鐲對老太爺的意義,但也能明白他的心意,於是就大方地把手腕往江玄瑾面前一伸,笑嘻嘻地看他給自己戴上。

老太爺和藹地笑著,順便問瞭一句:“這兩個孩子叫什麼名兒啊?”

江玄瑾一頓,下意識地想去捂李懷玉的嘴,然而已經來不及瞭,這人飛快地答:“哥哥小混蛋,mèimèi小禍害,大名還沒起!”

庭院裡安靜瞭一會兒。

老太爺臉上的笑凝固瞭,僵硬許久,眉目陰沉下去,扭頭沖著江玄瑾就罵:“你給起的什麼破名字?!”

江玄瑾眼皮跳瞭跳:“不是我起的。”

“是我起的。”懷玉眨眨眼,“不不好嗎?”

小混蛋小禍害這種名字哪裡好瞭?啊?老太爺很想這麼咆哮,然而,看看她,他還是忍瞭,盡量用和緩的語氣道:“不吉利,要不要換換?等老朽去翻翻書?”

天壤之別的語氣,聽得江玄瑾瞇瞭瞇眼。

他父親之前不是這樣的,說好的晚輩都一視同仁,憑什麼隻罵他不罵李懷玉?

懷玉想瞭想,道:“您給起個大名吧。”

“好好好!”忙不迭地應著,老太爺抱起兩個孩子就往書房走。

“父親,孩子”

“我抱著我抱著,我抱得動!你們年輕人盡管去玩,晚上我帶著他們!把乳娘叫來我這兒就行!”原本是要龍頭杖才能走穩路的人,這會兒抱著兩個襁褓簡直是健步如飛,生怕人搶瞭似的,一溜煙就進瞭書房。

管傢朝兩人行瞭禮,連忙跟上去,半扶著他老人傢。

懷玉看得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習慣就好。”江玄瑾淡然地道,“當初焱兒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在鴻願閣住著的,父親對帶孩子比你熟練。不用太擔心。”

“我倒是不擔心孩子,而是他一把年紀瞭,不嫌累嗎?”

“他要是真累瞭,管傢會來說的。”江玄瑾轉身,“咱們回去休息。”

“好。”他都放心,她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拉著他蹦蹦跳跳地往墨居走。一進主屋,眼珠子一轉,勾瞭他的腰帶就將人往樓上帶。

江玄瑾以為她要上二樓,正想說二樓還沒收拾好,結果這人直接翻身把他壓在瞭樓道裡,舌頭輕輕舔瞭舔嘴唇,轉著眼珠子問他:“接吻嗎?”

江玄瑾:“”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夫妻之間可以正常做的事情,從她嘴裡說出來,就聽得人耳根泛紅。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認真地低頭想瞭想,懷玉一把將他推在木扶欄上,雙手抓著扶欄,勉強將他困在自個兒的懷裡,然後站高一臺階。湊在他耳邊道:“好好地說,我想親你瞭。”

江玄瑾咬牙,還沒來得及斥她,這人就湊上來,啊嗚一口咬上他的唇,身子耍賴似的壓過來,逼得他不得不接住。

原本平靜的呼吸被擾亂。他低哼一聲,掐住這人的腰,抵著她的額頭喘瞭口氣:“突然這樣是做什麼?”

“討好你呀。”懷玉笑嘻嘻地道,“不然我怕你晚上不同我睡。”

“你多慮瞭。”

“是嗎?”眉梢一挑,懷玉拉著他就繼續往上走,“這話可是你說的,那你今晚上陪我在二樓上住。”

在二樓上住有什麼大不瞭的?江玄瑾不以為然,跟著她一步步跨上去,抬眼一掃。

華麗奪目的裝飾、輕輕揚起的妃色紗簾、粉色的床單被褥、床頭還掛瞭五顏六色的香囊,空氣裡都是一股子胭脂味兒,一看就是間閨房。

沉默地看瞭幾眼,他拱手朝懷玉道:“打擾瞭。”

說罷,轉頭就想下樓。

李懷玉一把就抓住他的衣袖,挑眉:“君子一言?”

“曇花一現。”他面無表情地接上。

失笑出聲。懷玉扯瞭他的袖子過來抱住胳膊,撒嬌道:“挺好看的呀,就在這兒歇吧。”

“不要。”

“我給你講故事!”

“不要。”

“那,再親會兒?”

“”

不管過程如何,總之,抗拒不已的江三公子,最後還是在二樓歇下瞭,還做瞭個噩夢,夢見自己成瞭個姑娘,穿著一身妃色的繡裙,坐在閨房裡繡花。

繡的還是對靈巧的鴛鴦!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江玄瑾臉色陰沉,心情很不好。

“小叔小叔!”江焱一大早就過來瞭,慘兮兮地道,“您要給侄兒做主啊!”

“怎麼?”冷眼掃過去,他語氣不善。

江焱一頓,瞬間覺得自己可能是闖錯瞭門,站在門邊雙手背在身後,小心翼翼地道:“爺爺一大早就讓我上街去買小玩意兒,我都多久沒回京都瞭?哪裡知道哪兒有賣撥浪鼓的?可他老人傢不聽,非打發我去。”

“就這點事?”江玄瑾冷聲道。“讓府中傢奴去買就是瞭。”

江焱很想哭:“爺爺說讓我親自去,下人的眼光不好”

天知道買個撥浪鼓為什麼還要眼光!

李懷玉打著呵欠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就看見江玄瑾一臉冷漠地坐著,旁邊的江焱臉色苦兮兮的。

“早啊!”她明媚一笑,沖這兩人揮瞭揮手。

“小小嬸嬸。”江焱垂瞭腦袋,低聲應著。

看她下來,江玄瑾面色緩和瞭些。側頭對江焱道:“讓管傢帶你去,吩咐總是要做的。實在買不著,再想別的辦法。”

“是。”江焱朝他行禮,又朝李懷玉拱手,可憐巴巴地走瞭。

懷玉挑眉:“你欺負人傢啊?”

“不是我。”江玄瑾道,“是父親,想給兩個小傢夥買玩耍的東西,讓焱兒跑腿瞭。”

“哦,小事嘛。”懷玉擺瞭擺手,“咱們是不是該先去用早膳?”

江玄瑾點頭,伸手拉瞭拉她穿歪瞭的衣襟,帶著她往外走。

結果沒走兩步,就看見行色匆匆的江二公子。

“二哥去哪兒?”江玄瑾問瞭一句。

江深回頭,邊走邊道:“老爺子讓我去一趟佈莊,訂幾件小衣裳回來。”

“這麼早?”懷玉道,“你不用早膳?”

江深搖頭:“用不瞭瞭。”

有這麼急嗎?懷玉嘀咕,眼瞧著他走得沒影瞭,才拉著江玄瑾繼續往鴻願閣去。

一進大門,李懷玉嚇得原地小跳一步,直接又跳瞭出去:“什麼東西!”

原本莊嚴正經的鴻願閣,眼下竟然一片凌亂。丫鬟婆子抱著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進進出出,厚厚的波斯地毯從門口直接鋪到瞭主屋裡,看起來分外誇張。傢奴在院子裡架秋千,旁邊還有木匠在做木工活兒,要不是看見江老爺子在裡頭,她簡直要懷疑自己走錯瞭門。

“你們來瞭?早膳去大堂用吧,在這兒會礙事。”老爺子樂呵呵地抱著小禍害道。“咱們府裡現在是有丫頭的瞭,跟以前可不一樣!”

有什麼好不一樣的?李懷玉嘴角抽得厲害,小聲問江玄瑾:“你父親真的不會把孩子寵慣壞嗎?”

“男孩不會。”江玄瑾抿唇,“姑娘難說。”

江焱小的時候,這院子裡也頂多鋪個地毯,現在倒是好,孩子還不會說話呢。秋千都架好瞭。

“老爺子啊不,爹。”懷玉試圖勸勸他,“您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的,這倆孩子都還小。”

“可不能這麼說!”稀罕地抱著小禍害,老太爺語重心長地道,“姑娘傢就要從小寵著才行,寵好瞭眼光才會高,以後才不容易被隨便什麼混賬小子就騙瞭去!”

懷玉怔瞭怔。

“朕的公主,就是要用來寵的,寵好瞭將來才能找到比朕更疼愛她的夫婿,不會被人騙。”昔日的父皇抱著她坐在飛雲宮裡,笑呵呵地道,“朕的公主可就這麼一個呀。”

陽光從飛雲宮的雕花窗透進去,照在她咯咯直笑的臉上。她的父皇滿臉慈愛,看著她仿佛在看什麼稀世珍寶。

喉嚨微微發緊,懷玉眨眨眼,鼻子有點泛酸。

“三媳婦?”老太爺看她神色不太對,連忙道,“老朽做的不妥嗎?不妥你就說,咱們商量著來!”

江玄瑾皺眉,大步上來握瞭她的手:“怎麼瞭?”

吸吸鼻子,懷玉咧嘴笑:“沒覺得不妥,就是覺得挺好的。”

自打父皇駕崩之後,她有許久沒聽見這種話瞭,以前還不覺得,現在回想起來,能被長輩全心全意地疼愛,是一種難得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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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