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沒說話,過瞭許久後, 她嘆瞭口氣道:“東傢既然要罰我, 早說便是, 我也不是不認的人, 這麼拐著彎子來,倒是讓人費解。”
“事情是我和宋香一起做的,”王梅抬眼看著柳玉茹,眼裡瞭幾分愧疚,“我們跟隨著顧傢,千裡迢迢來瞭幽州,卻是半點好處都沒有, 香姐傢裡有困難, 我傢也是老老小小都指望著我, 東傢, 這事兒不會有下次瞭, 您就看在我也在顧傢呆瞭幾十年的份上, 給個面子吧。”
“這事兒的來龍去脈, 我已經都清楚瞭, ”柳玉茹平靜道,“我原本以為,你不過就是賣點假貨, 後來卻才發現,你不僅是將店裡的方子外流,你還盜竊財物, 打著我們店的名聲在外招搖撞騙。”
“東傢,”王梅一聽這話,趕忙跪瞭下去,“這都是香姐報復我胡說的啊!有證據嗎?”她急促道,“沒證據的事兒,怎麼能當真呢?”
“你又知道是香姐告你的狀瞭?”柳玉茹嘲諷開口,她招瞭招手,顧九思趕忙將剛才審出來的口供遞過去,對於顧九思這麼識相,柳玉茹忍不住抬頭看瞭他一眼,抿唇想笑,卻又壓住瞭,她將那份口供扔過去,淡道:“自個兒看吧。”
王梅不用看。
那個被抓的人就是她相好,他知道多少事,王梅清清楚楚。王梅不說話,柳玉茹嘆瞭口氣:“梅姨,你在顧傢也這麼多年瞭,我就不明白,你怎麼會這樣呢?”
“我怎麼會這樣?”王梅笑出聲來,她猛地提瞭聲音,怒喝道,“我怎麼會這樣,你不得問問你自己嗎?!”
柳玉茹愣瞭愣,在場人卻都愣瞭,王梅看著柳玉茹,急促道:“你也知道我在顧傢這麼多年,我十幾歲就跟著大夫人,大夫人讓我來幽州,我二話不說來瞭,你們讓我們走,說要遣散所有下人,我們走瞭。你們求我們回來,我和香姐也回來瞭,結果呢?!”
王梅抬瞭手指,指著蕓蕓道:“你就找這麼個兒玩意兒來管我們?!”
“你什麼意思?”蕓蕓被這麼一指,也是怒瞭。
王梅看向蕓蕓,嘲諷道:“平時大傢誰都不敢說,那今天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反正我看出來瞭,您要殺雞儆猴,要把我送官對吧?那送就送啊,大不瞭我把這雙手砍瞭從此不做這行瞭,可是柳玉茹我告訴你,就算你今天把我弄死瞭,你以為花容就能好好開下去瞭?這小姑娘什麼脾氣?欺軟怕硬欺上瞞下,什麼都不懂就知道瞎指揮。上次您接瞭兩套訂單,其實第一套訂單我們就做不完瞭,她還告訴你我們能接第二套,於是你們又借瞭三百盒的單子,最後那單子延瞭期,她就將事兒全怪在我們頭上來,找瞭個人出來罰給你看,說是我們偷懶。其實我們每天就睡兩個時辰已經快一個月瞭!”
“你胡說八道!”蕓蕓憤怒拍桌,她漲紅瞭臉,喘著粗氣,努力克制著情緒道:“小姐,沒這回事兒,我不會做這種事兒的!”
柳玉茹被王梅這一攪和,整個人都懵瞭,她沒有說話,隻聽著王梅告著蕓蕓的狀,蕓蕓站在她邊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柳玉茹聽著王梅訴苦,許久後,她抬眼看向瞭宋香,終於道:“香姐,梅姨說的是真的嗎?”
“香姐!”蕓蕓聽得這話,趕緊半跪到宋香面前,握住宋香的手道,“你替我說句話,你替我說句實話!我沒有,我都是為著大傢好啊。”
宋香被蕓蕓拉著,許久後,她嘆瞭口氣道:“大傢各有各的難處吧。”
宋香有些為難道:“蕓蕓不懂工序,凡事兒都想象著來做,會遇見什麼困難也不知道。她一心向著您,平日裡自個兒一天都不怎麼睡覺,一直在忙著店鋪裡的事兒。所以方法不對,但靠著時間也能彌補。可是她年輕,我們不年輕瞭,這樣一直連著做不休息,自然都會有情緒。”
蕓蕓聽著這話,整個人都懵瞭,宋香抬頭看瞭一眼王梅,又低頭道:“梅姨說的,沒有這麼誇張,但也確有其事。隻是蕓蕓也不是壞心……”
“我明白瞭。”柳玉茹嘆息出聲,她有些累瞭。
她本以為解決瞭宋香和王梅的事兒,花容的事兒就解決瞭。可如今卻才發現,這就是一團線團,你一扯就能看見無數事暴露出來。
而這些事兒所暴露的,其實都是她的無能和無知。
她突然有些慶幸,慶幸所有的事兒發生得早。
她這一路走得太順,如果這些埋藏在白雪之下的傷口在她往前再走一些的時候才被發現,那就是致命傷瞭。
柳玉茹擺瞭擺手,站起身來:“先把梅姨帶下去吧。”
聽到這話,王梅愣瞭愣,旁邊一直跪著不說話的男人突然掙脫瞭繩子,往後一把推開瞭沈明,就往外沖去,大吼道:“快跑啊!”
王梅猛地反應過來,她不能被送官府,若是送瞭官府,她盜竊主人財物、又將秘方外傳,樁樁件件,是足夠斬瞭她的手的。
王梅跟著男人就往後沖去,蕓蕓一個健步撲上去抓住王梅,王梅奮力掙紮,一腳踹開瞭蕓蕓,場面瞬間混亂起來,那男人推開瞭大門沖出去,顧九思趕忙起身跟著追去,而王姨在屋子裡和整個屋子裡的女人追打起來,她力氣大,又無賴,整個房間弄得雞飛狗跳。而這時候,外面傳來瞭噠噠的馬蹄之聲,顧九思和沈明在外面把人制住抓回來,這時候印紅、蕓蕓、宋香等一行人壓在王姨身上,沈明走進來,“嘖”瞭一聲後往前走去,撥開瞭壓著王姨的人,在王姨反抗前一把抓住瞭她的手,迅速用繩子捆瞭起來,隨後抬眼看向旁邊印紅道:“瞧見沒,這樣綁人才利索。”
印紅似乎有些氣憤,鼓著腮幫子不說話。柳玉茹被鬧得頭疼,扶額道:“行瞭行瞭,送回花容吧。”
說著,柳玉茹站起身來,同印紅吩咐瞭幾句,便走瞭出去。
顧九思和沈明囑咐瞭一聲,趕忙跟著柳玉茹走出去。
兩個人走在長廊裡,今天天氣不錯,明月高照,卻還是有些冷。顧九思看著她低頭不語,伸出手去,用小指頭勾瞭她的指頭,柳玉茹抬眼看他,眼裡帶著不解,顧九思笑著道:“有什麼不高興的,同我說呀。”
柳玉茹苦笑瞭一下,她嘆瞭口氣,慢慢道:“其實也不是難過。”
她轉過頭,看著長廊前方:“我就是覺得吧,吵嚷著抓兇手,可是抓瞭抓去,最後才發現,兇手是自個兒。”
顧九思愣瞭愣,柳玉茹轉頭看他:“我做得不好,是不是?”
顧九思沒說話,柳玉茹手裡抱著暖爐,眼裡帶瞭些茫然:“其實我理解梅姨,我剛才想瞭,如果我是她的位置,在顧傢幹瞭十幾年,上來卻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壓著,誰都服不瞭氣。可是我當時怎麼就沒想到呢?”
柳玉茹苦笑:“我現在能想明白,當時怎麼沒想到呢?我怎麼沒想到多問問他們過得好不好,沒想到大夥兒會不服氣,從我把他們當成‘夥計’而不是人那一刻開始,這件事就註定瞭,可是我……”
“那又怎麼樣呢?”顧九思抬手攬住她的肩,高興道,“玉茹,別想這麼多,做人不能太自負。”
“自負?”
“凡事都覺得自個兒能做好,這不是自負是什麼?事事完美,那是聖人,可大傢都是凡人,凡人就會犯錯,犯錯又怎樣?有什麼不可原諒?錯就錯瞭,吸取教訓往下走就行瞭。”
說著,顧九思停下步子,他抬起手,用手去擠柳玉茹的臉。他把柳玉茹的臉全都擠在一起,看上去肉嘟嘟的,柳玉茹睜著眼,眼神裡全是茫然,顧九思瞧著,就忍不住笑瞭:“大傢都是第一次來這個世界走這一遭,都沒經驗,走得跌跌撞撞沒什麼,誰都別笑話誰,而且,我還在呢。”
柳玉茹聽到這話,她慢慢笑瞭。她抬起手,將顧九思的手推開,抿唇道:“說話就說話,揉我臉做什麼?”
話剛說完,外面就傳來一個急促的男聲:“顧大人可在這裡?!”
柳玉茹和顧九思都愣瞭愣,他們同時回過頭去,就看見葉世安跟著一個仆人,從轉角處走瞭出來。
葉世安身上沾染著血,臉色蒼白,顧九思頓瞭片刻,隨後忙道:“葉兄怎麼在這裡?你當再休息幾日……”
“來不及瞭。”葉世安一隻手按著傷口,急促道,“我在路上遇到瞭梁王的軍隊,我估計他們是往望都趕過來,就星夜兼程趕來,想來通知你。”
“梁王的軍隊不在前線,來望都做什麼?”
柳玉茹急促出聲,然而話問出口,在場所有人卻都明白瞭。
望都是幽州的州府,如今范軒帶著大軍在前線和梁王的人僵持,他之前就說,梁王的軍隊在靈江關怎麼會敗得這麼快,他本想著有詐,卻不想詐就在這裡!
梁王把重兵繞後,直接取瞭幽州,到時候范軒就算范軒入瞭東都,梁王也可以從此占據幽州,與范軒繼續僵持。
“可梁王就算取瞭幽州,和范大人對峙,這又有什麼好處?為什麼不如幹脆直接守好東都與范大人僵持?”
柳玉茹想瞭一圈,還是不明白,顧九思擺瞭擺手,急促道:“這些我日後同你說。”
說著,他往外走去,一面吩咐人去給他取馬,一面詢問葉世安:“你是在哪裡遇到的?他們有多少人?”
“我們入幽州境的時候,他們已經率兵入境瞭,我聽說梁王帶瞭十萬大軍,我繞開瞭主路,繞路從小城前行,我估計他們……”
話沒說完,顧九思就抬手止住瞭他說話,他這個動作出來,大傢都感覺地面隱約顫動起來,顧九思沉下聲:“怕是已經到瞭。”
“怎麼辦?”葉世安有些著急瞭。
梁王傾巢之力而來,前面的城池都如履平地過來瞭,若是望都城破,那范軒必須回兵增援,或者就是要放棄幽州。
所有人都看著葉世安,旁邊木南忍不住開口道:“公子,要不棄城吧?”“不行。”
在場三人異口同聲同時開口,此時棄城,就是將城中百姓都拋下瞭。而且對於范軒來說,這絕對是不可容忍的大罪,戰時棄城,這是要砍頭的罪過。
顧九思沉默瞭片刻,心裡有瞭定數,迅速從腰上拿瞭腰牌,直接遞給瞭葉世安道:“我去拖他們一拖,你趕緊找到沈明,開始準備佈防,玉茹去找信鴿,把所有信鴿全放出去,從西門放,別讓人看見。”
說完,顧九思便領著木南,疾步往外走去,翻身上馬,同木南道:“去點一千兵馬跟我走!”
柳玉茹聽到他點一千兵馬,她想問他要怎麼拖,可如今這樣的時刻,她也不敢多問,吩咐瞭人領著葉世安去找沈明之後,便轉身去瞭找養信鴿的地方,帶著所有女眷,開始寫望都被圍困求援的紙條,一條一條綁在信鴿上往外扔去。
柳玉茹安排好瞭信鴿的事,就趕緊往城樓的方向跑過去。顧九思最後走的時候說他拖住梁王,隻帶一千兵馬,她不知道他怎麼拖住,她隻是覺得心中不安極瞭,她得親眼去看著他,去確認他沒事。
這時候城裡人大多都知道戰訊,拖傢帶口往著城外趕。此時隻有西門還開著,所有百姓都往著西門趕過去,顧九思在東門迎戰,柳玉茹逆著人流一路狂奔,等來到東門城樓上時,就看見大門已經關上,所有人站在城樓上,正在拖著各種防守兵器過來。
柳玉茹到瞭城樓下,見沈明和黃龍正在清點士兵,她慌忙抓住沈明道:“大人呢?”
“夫人?”黃龍看過來,忙道,“夫人怎麼在這裡?這裡危險啊。”
“大人如今在何處?”柳玉茹喘著粗氣,慢慢順著氣道,“他方才同我說他要去拖著梁王的人,我來看看他怎麼拖住。”
說著,柳玉茹鎮定下來,她抬手擦瞭擦汗,再問瞭一遍:“大人呢?”
沈明和黃龍臉色都不大好看,兩人對視瞭一眼,都沒說話,柳玉茹直覺情況不對,這時候,葉世安從城樓上急急下來,他一把拉住沈明,同沈明道:“沈公子你同我上去,他們不聽我的!”
說完這句話,他便看到瞭柳玉茹,他愣瞭愣,隨後就聽沈明道:“你拿著九爺的腰牌,要是他們都不聽你的,怎麼就聽我的?”
沈明抬手指瞭黃龍:“你還不如拉這位大哥,我就是個侍衛。”
黃龍一聽沈明的話,趕緊擺手道:“我就是個衙役的頭,你讓我管衙役行,城裡的其他人,我還真管不瞭。”
黃龍說瞭這話,三個人就僵持住瞭,葉世安緊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想著法子,柳玉茹看瞭一眼三人,立刻道:“大人如今不在城中?”
葉世安果斷點瞭頭:“他現在列陣在外面,準備迎戰,讓我在這裡統領剩下的人備戰。”
聽到這話,柳玉茹呼吸一窒,她急切道:“他在外面多少人?!”
“一……一千……”
這話沈明都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瞭,柳玉茹臉色煞白,沈明趕忙道:“我們勸過瞭,他說他有數,情況不對就讓我們開城門。”
“玉茹,他既然敢帶人出去,就是心裡有底。”葉世安立刻道,“如今當務之急,是要用好他爭取來的時間,好好備戰。如今城中軍械糧食都要清點,還有人員也要調整,百姓要安撫,方方面面都要安排。我初來乍到,所有人都不服我,城中如今可有大傢服氣的老人,給我引薦一番?”
“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在城樓上,”黃龍揚瞭揚下巴,頗為不屑道,“剛才和你說話那些,就是瞭。”
葉世安聽到這話,眉頭皺得更緊,似是有些無法。柳玉茹捏著拳頭,她心裡擔憂著顧九思安危,卻也知道葉世安說得沒錯,她深吸一口氣,隨後道:“走,我同你上城樓。”
葉世安有些詫異:“你?”
“帶我上去,我去試一試。”
柳玉茹神色堅定,沈明立刻道:“讓她去試試吧,她夠潑,說不定成。”
柳玉茹聽得這話,狠狠剜瞭沈明一樣,沈明趕緊捂住嘴,表示不再說瞭。葉世安想瞭想,點頭道:“好,你同我一起進去。”
說著,葉世安便轉過身,帶著黃龍沈明一起,四個人一起上瞭城樓。
望都城中如今所有重要的官員都齊聚在城樓會堂之中,柳玉茹被黃龍和沈明護著,由葉世安領著路,疾步往會堂走去。
她走到城樓邊上時,忍不住頓瞭頓腳步,她看見遠處塵煙彌漫,似是大軍疾行,停下腳步靜下心來,就能感覺到地面越發明顯的震動。而城樓下面,就是一千多個騎兵,由顧九思領著列陣在前方。幾乎沒有上過戰場的士兵們似乎還有些害怕,馬因地面的震動焦躁不安,而顧九思穿著銀色鎧甲,手中提著一把長槍,隻留瞭一個背影給她。
她抿緊瞭唇,捏著拳頭,她有一種想沖上去抽這個人腦袋的沖動。做事兒從來不靠譜,怎麼就能不靠譜到這樣的程度?一千多人就敢往外面帶,爭取時間,爭取是什麼時間?爭取讓對方多碾壓拿馬踩著玩一會兒,讓他們玩物喪志不想入城嗎?!
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
她心裡不解極瞭,可是卻仍舊願意習慣性去相信他。她幫不瞭顧九思其他,但顧九思吩咐的,她都會幫忙坐到。既然顧九思讓葉世安管事,那她就幫忙讓葉世安管事。
她走到會堂門口,深吸瞭一口氣,同葉世安低聲道:“等一會兒,你就進去,當我不存在,該怎麼說怎麼說。”
柳玉茹轉頭又同黃龍道:“找幾個信得過的士兵,把會堂圍起來。”
說完之後,她揚瞭揚下巴,同葉世安道:“進去吧。”
葉世安看瞭一眼柳玉茹,他沒想過,在這樣的環境下,柳玉茹依舊能如此鎮定,甚至帶瞭幾分大傢風范的從容,比他一個男人都來得更加冷靜許多。
葉世安不由得心裡放穩,似乎是找到瞭一個靠山一般,他領著柳玉茹走進去,會堂裡的人正在商量著事兒,見葉世安進來,所有人都皺緊瞭眉頭。
葉世安上前一步,朝著一位中年男子恭敬道:“楊主簿,在下並非想要來這裡奪權謀職,而是如今事態緊急,需要一個協助著大傢往一個方向去的人,如今我必須知道城中兵器的數目,才能分配好每個士兵需要多少,每個城門需要多少……”
“葉公子,”楊主簿笑起來,“不是在下不聽顧大人的話,隻是說我們與葉公子畢竟從沒合作過,葉公子對望都幾乎是一無所知,如今緊急時刻,突然讓葉公子插手,怕是會延誤瞭軍情。”
“那如今你們一盤散沙就不延誤軍情瞭?”沈明在一旁嘲諷開口,楊主簿面色冷瞭冷,他抬眼看向沈明,淡道,“沈公子也不必為瞭給葉公子出頭譏諷在下,在下隻是實話實說罷瞭。葉公子還是太年輕,我們也是出於整體考慮,並非有意為難。”
“這就是楊主簿不瞭解葉公子的來歷瞭。”
柳玉茹在旁邊突然開口,所有人抬眼看過去,楊主簿愣瞭愣,隨後趕忙站起身道:“夫人。”
柳玉茹因為國債的事兒,平日和這位主簿打過不少交道,也知道他的為人,她笑著抿瞭口茶:“諸位,我傢郎君此時此刻把占據交給葉公子,不是沒有理由的。諸位在幽州,想必一直不知道葉公子在揚州的名聲。葉公子三歲能誦五歲能文,七歲便與傢人議論國事,討論戰局。他父親與范大人乃莫逆之交,叔父曾為西南邊境的將軍。大傢可知這十年來西南最出名的一戰,以三千人馬打三萬人那一戰?”
“這倒是聽過,”楊主簿皺起眉頭,“這與今日有什麼關系?”
“那一戰,就是出自這位葉公子的手筆。”柳玉茹抬手,面上全是崇敬。葉世安愣瞭愣,他張瞭張口,想要辯駁,卻不敢在這時候開口。
柳玉茹站起身來,同眾人道:“葉公子自幼師從名士,勤學兵法,十三歲便隨同叔父征戰西南,在揚州貴族圈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位小將軍,隻是他們傢一直重文輕武,希望他能通過科舉入仕,可他於戰事卻有著非凡天賦,章懷禮章大師曾經親自說過,他乃白起轉世、麒麟之才。”
“章……章懷禮大師竟然如此說過?”
有人在人群中發出驚呼,柳玉茹鄭重點頭,葉世安保持沉默,此刻他已經心如死灰。他從未見過一個人能這麼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還撒得如此有模有樣。他要是十三歲就能以三千打三萬,他此刻還站在這裡慌什麼慌?
可他不能說,他隻能聽著柳玉茹繼續吹噓他,將他吹成瞭一個身懷絕技,為瞭顧九思這個兄弟才決定出山的高人。
柳玉茹見吹捧得差不多,終於道:“說句實在話,如今是在生死關頭,顧大人將重任不管交給瞭誰,大傢都理當配合。今日若是不配合,守好瞭城是應當,要是出任何事,誰來擔這個責任?”
柳玉茹冷眼掃過眾人,放慢瞭語調:“如今可不比平時,戰時犯瞭罪,可是要殺頭的。”
這話終於讓眾人安靜瞭,柳玉茹端著茶杯,抿瞭一口,而後她站起身來,從沈明手中抽出劍來。
劍對於她來說有些吃力,她握著出鞘的劍來到桌邊,柔柔坐下之後,她慢聲道:“如果話說到這份上,大傢還不明白的話,就別怪我把話說清楚瞭。”
說著,柳玉茹的聲音一凜,冷聲道:“如今是戰時,你們耽擱片刻都是命!誰不珍惜他人的命,就別怪別人取瞭他的命。我最後再問一次,”柳玉茹將劍猛地砍在桌子上,怒道,“顧大人下瞭命令委任葉公子監管如今城中一切,到底是誰在違抗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