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兩人緊張瞭一天,都有些累瞭, 顧九思先去休息, 柳玉茹梳洗之後, 也回到瞭床上, 她靠在顧九思懷裡,突然想起來道:“今日你為何讓葉大哥來管事兒?他才剛來望都,不怕他不服眾嗎?”

“望都城那些官員我清楚,”顧九思閉著眼,平靜道,“幹得好的都被范軒帶走瞭,就剩下些普通官員, 這種場面他們撐不住, 如果讓他們管事, 到時候可能我前面稍微受挫, 他們就全都投降瞭, 他們降瞭, 梁王入城之後, 你和爹娘作為將領傢屬, 怕是逃不瞭的。”

顧九思說著,平靜道:“我對葉世安知根知底,他的本事和品性我清楚, 事情交給他,就算我在前面戰敗,他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守城。而且對於守城這件事, 葉世安以前跟著他叔父見識過,他又是個聰明人,讓他主事,比那批隻知道中飽私囊的飯桶好太多。至於他能不能服眾,不還有你嗎?”

聽到顧九思提到自己,柳玉茹有些無奈:“你竟是連我都算計進去瞭?”

“這哪裡是算計,”顧九思嘆瞭口氣,“這是瞭解。”

柳玉茹聽著不免笑瞭,她靠著他,接著道:“那你今天就這麼沖出城,是早算好他們會退兵?”

“試一試罷瞭。”

顧九思閉著眼睛,平和道:“他們來時城內根本沒有準備,若是直接攻城,城池必破無疑。我心裡盤算著,梁王這麼孤註一擲,全軍上下必然都人心惶惶,慎而重之。所以我故意帶兵出去,列陣在前,讓他們以為我是提前得瞭消息的。然後我再罵他們,接著假裝戰敗逃跑,梁王追擊的時候,我讓他們哪怕靠近都不要放箭,完全就是要引誘他們入城的模樣,這一套戲坐下來,梁王便會害怕,以為范大人早就得瞭消息,故意在這裡埋伏等著他們,隻是我年少沒有經驗,將戲演得太浮誇,讓他們看出瞭機會。”

柳玉茹聽著,終於明白今日梁王為何在最後一裡地退兵瞭。

顧九思在演戲,梁王何嘗不是在試探?如果當時城中人顯示出瞭阻撓之意,梁王可能就會堅定決心打過來。隻是顧九思堅持到瞭最後一裡地都未曾放箭,這才真正讓梁王不安退兵。

“這是梁王最後一場下註的機會,他不僅要得到望都,還不能損失太過慘重,”顧九思聲音有些困,“否則到時候范軒打回來,他根本沒有抵抗住范軒和北梁聯系的機會,那他就竹籃打水一場空瞭。但是望都他非取下不可,所以他現在就在等待最佳的進攻時機,時候到瞭,他們就會動手。”

說著,顧九思睜開眼,他抬手拍瞭拍柳玉茹的背,勉強笑道:“不過你別怕……”

“我不怕。”柳玉茹果斷開口,她抱住顧九思,聽著顧九思的心跳,溫和聲道,“風風雨雨走過來瞭,你在我身邊,我一點都不怕。”

顧九思愣瞭愣,他抿瞭抿唇,終於是什麼都沒說,他嘆瞭口氣,伸手抱住柳玉茹。

“我欠你一個婚禮。”

他柔聲開口,柳玉茹有些迷惑,聽他道:“等這次事兒完瞭,我們再成一次親。”

柳玉茹有些臉紅,低低應瞭一聲,沒有多說。

人總要有個盼頭的。

兩人睡著覺時,城樓之上卻是熱鬧非凡,整個望都城的姑娘都到瞭城樓上去,唱著荊州小調,在城樓上歡歌笑語。她們唱唱跳跳,叫喚著城外的士兵,城外士兵有一些被吵得睡不著,大半夜起來,看見姑娘站在城樓上,輕紗裹身,更是睡不著瞭。

他們都已經在外征戰大半年,尤其是這幾個月,一路匆忙行軍,幾乎沒有近過女色,此刻看著城樓上的女人們,一些膽子大的忍不住,就往前靠近瞭許多,為瞭看得更清楚些。

大傢聽著傢鄉的曲子,看著遠處的女人,趴在冰冷的土地上,一時間有些人不由得茫然。

一路走到這裡,是為瞭什麼呢?

如今老傢已經被劉行知攻陷,東都又被范軒圍困,千裡迢迢來到瞭望都城,哪怕攻下瞭望都,前路又在何方呢?

白日裡顧九思罵的話在士兵心裡浮現,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聽這樣的話,卻是頭一次被人罵得這麼赤裸裸,亂臣賊子,不忠不義,天下共討之。禍害百姓,亂大榮綱紀,舉國共伐之。

明明是梁王一個人的私欲,怎麼就拖著大傢,到瞭這樣的程度呢?

這麼唱唱跳跳瞭一晚上,等到天亮時,軍中長官才發現許多士兵偷偷跑去看姑娘,他們抓瞭人回來,當場斬瞭幾個人後,所有人這才消停,回瞭帳篷。

然而斬瞭那幾個人卻成瞭所有人心裡的刺,跟著梁王成為這樣的逆賊,卻隻是看個姑娘就被斬瞭首級。

大傢心中憤憤,而連夜也未曾休息好,梁王後續的部隊還在零零散散趕來,梁王察覺軍心不穩,心中有些不安。

而顧九思休息好後,早上早早起來,讓人熬瞭一碗潤喉的梨湯,穿上紅色長衫,披瞭暖洋洋的純白狐裘,頭頂金冠,手拿暖爐,同木南吩咐道:“你去城裡找些特別會罵人的人來,不管男女老少,會罵就行。”

“你這又是要做什麼去?”

柳玉茹笑著從房間裡轉出來,看見顧九思的打扮。

他慣來生得漂亮,如今這麼紅色的袍子,白色毛茸茸的狐裘披風一搭,這份漂亮中就多瞭幾分明艷張揚,落在柳玉茹眼中,生生帶瞭幾分可愛的感覺出來。

但旁人卻是不覺得,隻覺得這人英俊中夾雜瞭幾分好顏色,依舊是他們那個俊朗的父母官顧九思。

顧九思見柳玉茹出來,笑瞭笑道:“我去城樓上看看,帶人去和他們打打嘴仗。”

柳玉茹覺得這一仗在顧九思口裡說出來,就如同兒戲一般,那麼好幾萬大軍立在門口,卻是在打嘴仗,她嘆瞭口氣,上前去給他整理瞭衣衫,柔聲道:“隨便罵罵就好,別又把嗓子罵啞瞭。”

顧九思被這話逗笑瞭,擺擺手道:“放心吧,這次帶瞭幫手呢。”

顧九思和柳玉茹商量完,便走出去,柳玉茹去找瞭葉世安,同葉世安開始清點兵器的庫存,安撫城中百姓。

如今大軍在外,城中百姓情緒極其緊張,葉世安讓城中茶樓全都免費待客,由政府支出,說書先生及時說著情況,讓百姓不要緊張。

而顧九思則是上瞭城樓,他到的時候,看見沈明領著一批人站著,這批人都是城內罵架的好手,看見顧九思都戰戰兢兢的,顧九思抱著暖爐,脾氣溫和道:“你們不要緊張,站在城樓上罵一罵他們,會有人保護你們的,罵完瞭就可以領賞,這是靠著你們的才能吃飯呢。”

大夥兒被顧九思的話安撫下來,都偷偷瞧著這位脾氣很好的大人,顧九思將罵人的內容和所有人商量瞭一下,今日罵這一次,其實重在分散對方的軍心。

要讓他們清清楚楚知道,他們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梁王打算做什麼,他們跟著梁王,最後是什麼下場。

所有人聽明白顧九思的內容,便明白瞭要怎麼罵,顧九思領頭,站上城樓去,旋即便開始開罵:“梁王老賊,今日為何不攻城啊?不攻城是不是心虛,怕你做這些事兒都等著天打雷劈?你帶著這些士兵來望都做什麼,你以為大傢不知道嗎?你無非就是想取下望都,以幽州作為贈禮,聯合北梁,再伐中原!你這樣的打算,以為所有人都不知道嗎?北梁與我大榮,幾百年互相共伐,皆被擋於長城之外,以幽州換你的皇位,那就是以我大榮百姓日後千百年安危換你梁王的皇位!如此喪權辱國、喪心病狂、叛國叛民之事,也就你梁王做的出來!”

顧九思張口將梁王的盤算說得徹徹底底,梁王在賬內聽見,提瞭劍就想沖去,秦泗一把按住梁王,著急道:“王爺,先前已經忍瞭,此刻動手,便是沖動瞭啊。”

“你看看這兔崽子在說些什麼!”梁王怒道,“他這樣說,其他人要如何看我?!讓他這麼罵下去,仗還打不打瞭!”

“王爺稍安勿躁,”秦泗笑瞭笑,“嘴仗而已,王爺不必動怒,我去就行瞭。”

秦泗這話讓梁王稍稍冷靜瞭些,梁王點瞭點頭:“那你去。”

秦泗拱手應聲,便退瞭下去,而後從軍營中走瞭出去,他走到城樓下,撣瞭撣衣袖,而後大聲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小兒,胡說八道些什麼!梁王乃前李氏正統血脈,如今乃光復江山社稷、順應天時之舉,你卻將他打成亂臣賊子,這才是真真顛倒是非黑白!如今王爺欲取望都,為的是江山百姓,豈容你如此污蔑!”

“我污蔑?”顧九思大笑出聲來,“那你到和我說說,梁王如今老傢荊州被劉行知取下,東都又被范大人圍困,他既不南下揚州又不西取荊州,偏偏北上幽州,為的不是用幽州長城與北梁作交換還是什麼?莫非你們還當真以為,你們這麼些烏合之眾,還當真能阻瞭天下大勢,自成一國不成?!取瞭幽州不送,到時候你們北邊每年秋冬受北梁侵犯,南面又要被國內諸侯討伐,你到是和我說說,不打著我說的主意,你們費瞭老大力氣來幽州做什麼?!”

“王爺做什麼輪得到你管?”秦泗冷笑出聲來,“揚州紈絝子弟,連個秀才都考不中的蠢貨,靠著傢裡買官當瞭個縣令,還敢在這裡議論起國事來?你以為到瞭幽州,就沒人知道你在揚州的斑斑劣跡瞭?年過十八還隻會鬥雞賭錢的貨色,到瞭望都就是鳳凰瞭?就這種人說的話,你們還信?”

這話出來,木南當場怒瞭,他上前正要大喝,就被顧九思一把抓住手,顧九思笑道:“這位竹子精說得怪瞭,我和你認識?我以前做什麼的你又知道瞭?我顧九思打小聰明,不考科舉是我懶得考,我這縣令,是我在衙役時候立瞭功當上的,這城裡誰不知道?我如今能站在這裡,也是我顧九思滅黑風寨、解決望都流民糧餉之後得到的名望,怎麼你一來幾句話,就能把我說成個酒囊飯袋瞭?”

“是不是酒囊飯袋,考考不就知道瞭嗎?”秦泗面無表情。

其實他也不想和顧九思扯這些,隻是顧九思說那些話,的確太過動搖軍心,而顧九思說的也的確是事實,若顧九思是個傻的還好,可他偏偏聰明,如今他占著理,就算秦泗舌燦蓮花,也改變不瞭事實。那與其糾纏梁王起兵的正當性,不如糾纏顧九思如何當上的官這些無聊的話。

顧九思也知道秦泗的意思,隻是他本也就是拖時間,能拖一天是一天。

於是兩人互相考究著問題,顧九思記憶極好,看書又快,這半年來,幾乎有時間他就在看書,於是和秦泗互相考瞭一下午,居然是雙雙將對方難到。等到瞭夜裡,兩人嗓子都疼瞭,這才停下。

秦泗回到軍營之後,梁王沉聲道:“不能再等瞭,再等下去怕這小子還有後招,今夜好好睡一覺,等明日,我們就攻城!”

秦泗點瞭點頭,罵瞭這一天,他也深感顧九思不是個普通人物,而且從時間上來說,的確不能再拖瞭。

而顧九思從城樓上下來,便急急去找葉世安。

葉世安聽到顧九思找他,他趕緊跑上去,隨後就聽顧九思啞著嗓子道:“準備一下,今晚上,我要帶所有人出城突襲。”

“出城突襲?!”

葉世安懵瞭,那句“你瘋瞭”差點脫口而出,卻是想到梁王之前退軍的事,他生生壓瞭下來,勸阻道:“九思,我們還是好好守城,不要冒險才好。”

“他們明日會攻城。”顧九思沙啞道,“今晚上他們不會有防備,我們先偷襲他們,他們如今軍心大亂,我們這樣偷襲,他們或許反而會退兵。”

顧九思抬眼看向葉世安:“不然,等梁王軍隊攻城,我們人自己就會先崩潰瞭。”

葉世安愣瞭愣,片刻後,他明白顧九思的意思。他們本來就是險中求生,如果不劍走偏鋒,哪裡還有贏的機會?

葉世安沉默片刻,終於道:“我去準備。”

說完,葉世安就轉身離開。

而顧九思回傢裡吃瞭飯,便同柳玉茹告別。

他走的時候一直看著柳玉茹,柳玉茹親手給他穿的鎧甲,她似乎對一切一無所知,全然相信著他,柔聲道:“郎君以往執筆頗為俊朗,今日戎裝,也十分英俊。”

顧九思瞧著她,就認認真真看著,柳玉茹神色平靜,她低頭給他在腰間系上瞭護身符,小聲道:“別沖動啊。”

“我知道。”

顧九思笑起來:“我心裡有數呢,你好好睡一覺,一切就好瞭。哦,夜裡聽見戰鼓聲也別怕,是我嚇唬梁王的。”

“嗯。”柳玉茹點瞭頭。她送著顧九思出瞭門,到瞭門口,她看著他上瞭馬。她始終面帶微笑,神色鎮定,顧九思以為她沒察覺,打馬離開時,都沒回頭。

如果他回過頭,就會看見柳玉茹驟然失去的笑容和突然彎瞭的脊梁,旁邊印紅一把扶住柳玉茹,小聲道:“夫人!”

“我沒事兒。”柳玉茹擺瞭擺手,片刻後,她出聲道,“將佛堂打掃出來,我今夜去佛堂。”

人對一件事兒無能為力時,往往就隻能將希望寄托於神佛。

其實她太瞭解顧九思瞭,顧九思如今的模樣,她就知道他有大動作。但他不說,她自然也不會去問,她猜也猜得到,他會瞞她的事情,無非就是打算上戰場而已。

她怕他擔心,便不多問,讓人掃瞭佛堂,自己跪到佛堂面前。

她從來不信神佛,可這一刻她卻驟然化身瞭善男信女,求著菩薩的保佑和憐憫,讓那個人平平安安回來。

顧九思回瞭城樓,他吩咐瞭今夜的計劃,然後就去睡覺。

而梁王這邊,他也做好瞭第二日進攻的準備,讓所有人好好休息。隻是到瞭夜裡,所有人才睡醒後不久,就聽到戰鼓之聲雷鳴而起。

“敵襲!敵襲!”

梁王的軍隊突然就亂瞭起來,所有人從睡夢中驚醒,穿上鎧甲提起武器,沖出軍營列好陣後,卻發現荒野茫茫一片,沒見半個人影。

所有人罵罵咧咧,又回去睡瞭。

又過瞭一個時辰,大傢方才睡醒,外面又傳來瞭戰鼓聲!

這次還有馬蹄聲,梁王的軍隊又趕緊被叫起來,大傢沖出來,卻見已經沒瞭人影,這次他們徹底火瞭,幹脆不睡瞭,在城門口罵罵嚷嚷,然而過瞭片刻後,一群人叫罵著沒人理會,便又困瞭。這次他們睡下,許多士兵都嘲諷道:“那些幽州的兵崽子,也就隻會這些伎倆。”

“下次再敲再喊,也絕不搭理他們!”

一群人憤憤討論著,而後便睡下瞭。

而這時已經到瞭黑夜裡最暗的時候,花容後院的柴房裡,王梅一口一口咬著男人手上綁著的繩子。

她嘴裡已經帶瞭血,可她還是沒有停下。這叫錢三,是她十多年的相好。他身上還背著命案,這次被顧九思抓瞭,也是顧九思沒時間審,可等事情瞭瞭,她和錢三一個都跑不瞭。

她崩掉瞭一顆牙,終於咬斷瞭繩子,錢三的繩子一解開,立刻就從旁邊找瞭個碗,砸碎後拼命割開瞭她手上的繩子,然後領著她偷偷開瞭門。

這時候大傢都睡瞭,花容裡格外安靜,王姨和錢三兩人偷偷摸摸繞出瞭花容,然後就朝著城門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們方才聽見戰鼓聲瞭,有戰鼓聲,就要打仗,打仗瞭,就會開城門!

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哪怕戰場兇險,卻也是他們唯一離開望都的機會。

他們兩人跑到城門不遠處,看著城門口士兵來來往往,他們不敢露面,躲在巷子偷偷瞧著。

王梅和錢三互相依偎著,天有些冷,王梅沙啞道:“錢你放在錢莊的是吧?”

“對,”錢三低聲道,“咱們出瞭望都,就去滄州,把錢取出來,我想辦法換個身份文牒,從此以後隱姓埋名。”

王梅有些疲憊,她沒說話。但錢三的話成瞭她唯一的盼頭,她就和他坐在臺階上,等著城門再開。

其實他們也不知道會不會再開,可若是不開,他們也不知道去哪兒。他們等瞭許久,啟明星亮起來,這時候戰鼓再一次響起!

這一次戰鼓聲響起之後,門緩緩打開,士兵們騎著馬,拿著刀,一路朝著外面沖瞭過去。

他們動作很小,很隱蔽,沒有任何聲音。

而梁王的軍隊再次被叫喊起來,大傢都帶著不滿,許多人拖拉著不肯起來,覺得這肯定又是一次戲耍。

“他們就是不想讓咱們睡覺,”有人開口,不滿道,“咱麼這麼一次次起來,就是中計瞭!”

許多人都是這麼想,因此這一次集結顯得格外困難。然而也就是在梁王還在集結軍隊的時候,地面突然就震動起來。

這一次大傢終於察覺有問題瞭,然而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卻就見烏壓壓的一大片鐵騎揮舞著長刀,朝著他們揮砍而來!

黑夜裡一切看不分明,既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情況,隻能是摸著黑四處逃竄。

將近十萬人的大軍,一時間不分南北潰散開去,才剛剛打起來,甚至連有力的抵抗都沒組織起來,就退散開去。

顧九思趁勝追擊,乘著這些人還慌亂的時機,一路砍殺過去。

鮮血染紅瞭他的眼睛,周邊都是刀光劍影,可他卻覺得自己內心一點都不怕。

他揮舞著長槍,駕馬在戰場馳騁。

梁王早在軍鼓響起來之後就沒入睡,他一直在思索著,猶豫著。

望都城一定要取下嗎?

這是幽州的州府,取下自然是最好的。可幽州最重要的是什麼?是長城。隻要能拿到長城,要不要望都,有這麼大意義嗎?

梁王拼命給自己找著不去攻打望都的理由,全然忘記瞭最初為什麼來望都。

他隻是覺得望都太過捉摸不透,往前他怕有埋伏,如今隻能後退。

秦泗看出梁王的猶豫,他小心翼翼道:“王爺可是懼怕城中有埋伏?”

“秦先生,”梁王嘆瞭口氣,“我輸不起瞭。”

秦泗聽得這話,沉默瞭片刻,隨後點瞭點頭,平靜道:“我明白,隻是王爺,如今已經到最後一刻瞭,不拿下望都,您心甘嗎?”

梁王萬抿唇不語,怎麼可能甘心當呢?他深吸一口氣,終於道:“如先生所言。”

話剛說完,外面就亂瞭起來。隨後就聽一聲暴喝,一人駕馬提槍,就直接沖進帳中,直逼梁王!

周邊慌亂成瞭一片,秦泗護住梁王,厲喝道:“來人!保護殿下!”

四周兵荒馬亂,許多人攔著顧九思,梁王和秦泗被護士護衛著來到賬外。而帳篷外面早已是人間地獄,燈火映照之處全是砍殺,梁王站在這陣營裡,一時分不清對方到底有多少人,他隻覺得自己被顧九思的人包圍住瞭,一切都命在旦夕!所有人都在跑,沒有人聽他的,他一時也慌瞭神智,翻身上馬,大喝道:“走!先走!”

梁王打馬打得飛快,秦泗緊跟在後面,他知道,在梁王直接面對生死後,他很難再說動這個人瞭。

他隻能跟隨著,聽著梁王分析道:“他城中一定埋伏著很多人,范軒都知道我要來,怎麼可能不白做準備?望都我們不要瞭,我們去下一個地方!”

秦泗沒說話,他覺得不妥當。

而後面喊殺聲震天,顧九思緊追著他們,似乎一定要他們的命來平息這場戰鬥。

於是他們一個跑一個追,而王梅和錢三趁著混亂,悄悄打暈瞭一個士兵後,便拿著對方文牒匆忙逃出瞭城門。

出瞭城門,才發現到處都是砍殺,都是鮮血,他們驚慌失措手拉手在戰場中挪步,害怕出什麼事。

等一夜過去,天亮起來,顧九思終於下瞭撤退的命令。梁王跑出老遠,見顧九思不追瞭,這才緩瞭口氣,他回過頭去,發現大約還有一般人還跟著他。

《長風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