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聲勢浩大又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城內所有參與此事的富豪鄉紳都慌瞭神,哪怕是王樹生內心也有瞭幾分不安, 他面上故作鎮定, 同王賀道:“你去看看, 可是顧九思搬救兵來瞭。”
王賀早就想去, 趕緊應下聲後離開。
被困在個子位置上陳老板見狀,憤怒出聲道:“還看什麼看,必定是顧九思帶著人打回來瞭!”
“打回來瞭又怎樣!”
王樹生怒喝出聲:“難道我們還能停手嗎?!”
這話讓所有人沉默下去,王樹生看著屋內所有人惶惶不安的樣子,他心中氣悶,又掛念著外面局勢,留人看管好看他們之後, 便提步走瞭出去。
他一路駕馬疾馳到城樓, 登上城樓之後, 王賀也回來瞭, 恭敬道:“如今還沒看著顧九思的人馬, 隻聽見人在城外叫嚷, 公子, 如今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你還問我?”王樹生怒道, “出去抓人啊!”
“那縣衙那邊……”
“繼續攻打!”王樹生立刻道,“天亮之前,我一定要見到柳玉茹。”
“可是人手怕是不夠瞭。”王賀猶豫著道, “城內士兵一共不過三千人,今日激戰後,可動用不過兩千, 聽外面這聲音,怕是要有接近上千人,沒有雙倍之數,迎戰怕是有差池。”
王樹生沒有說話,片刻後,他終於道:“去城外迎敵,若是不敵,回來之後,柳玉茹不出來一把火燒瞭縣衙。”
“一把火燒瞭,”王賀立刻驚道,“裡面的人怕是都活不瞭,到時候如何牽制顧九思?”
“輸瞭輸瞭,”王樹生冷聲道,“還談什麼牽制?多一個人上路,多一個伴。”
王賀聽著這話,心涼瞭下去,他已知王樹生打算,心中雖然害怕,卻也隻能應聲下去。
王賀吩咐瞭士兵出門去,又吩咐傢丁去拿油和幹柴。
這樣一做事兒,縣衙頓時平穩下來,柳玉茹聽得外面沒有瞭聲音,卻沒有半分松懈,一直緊皺著眉頭。印紅聽到外面撤兵,頓時癱軟在地上,輕拍著自己的胸口:“總算沒事兒瞭。”
說著,她轉頭看向旁邊還在揉帕子的柳玉茹,她不由得道:“夫人,姑爺都來救咱們瞭,您怎麼還愁眉苦臉的?你聽外面,他們都走瞭。”
“他們是走瞭。”柳玉茹高興不起來,低著頭,淡道,“是去找你傢姑爺瞭。”
“姑爺那麼厲害,”印紅滿不在意道,“不會有事兒的。”
柳玉茹苦笑瞭一下,沒有多說。
她低頭給人包紮著傷口,心裡默默給顧九思祈禱著。
而滎陽城外,王傢子弟領隊,帶著滎陽的軍隊一路朝著發聲方向沖過去,顧九思站在高處,俯視著滎陽城的動靜。
他穿著紅色繡金線紋路外衫,內著純白色單衫,頭發用金冠半挽,腰懸長劍,迎風立在山頭,顯得格外惹眼。
林中人看不清遠處,他們也不知發生什麼,就隻是按著顧九思的吩咐,一直在喊。
“王氏謀逆,可誅九族,同黨同罪,還請三思”
“王傢白銀三千萬,皆為百姓白骨堆,今日賊人若不死,永州再難見青天。”
……
那聲音飄蕩進滎陽城中,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煩。
顧九思算著士兵的距離,到他預設的距離後,顧九思立刻同徐羅道:“撤!”
說著,顧九思便和徐羅等人一起,指揮護送著百姓迅速跑開。
百姓跟在林中散亂跑去,士兵進入林中,先遇上一堆陷阱,人仰馬翻瞭一陣後,軍隊人便亂瞭。顧九思握著劍,和徐羅護在百姓末尾,送著百姓一路逃竄出來。老百姓連士兵的臉都沒怎麼見過,就都跑瞭出去。
這些百姓都是當地的村民,一跑出去,便抄著近路,翻去瞭另一個山頭。
顧九思和徐羅等人躲在樹上,觀察著這些進來搜人的士兵,順手殺瞭一些落單的。沒瞭一會兒,這些士兵就發現自己的人少瞭一些,而後另一個山頭,喊聲又響瞭起來。
領隊人立刻意識到不對,大聲道:“退!退回去!”
說著,領隊的人便帶著士兵立刻退出瞭密林。
等退出去之後,士兵也不敢多做耽擱,旋即回城稟報。
王樹生在城樓上見軍隊回來,本還以為是抓到瞭顧九思,結果聽得稟報之後,當即大怒:“什麼叫沒見著人?你們這麼多人進去,眼瞎瞭?!”
“密林裡面實在復雜,顧九思又不與我們正面交戰,我……”
“閉嘴!”
王樹生訓斥出聲,王賀沉默瞭片刻,慢慢出聲道:“公子,顧九思既然已經確定瞭清晨來迎戰,那我們不如就等著他來就是瞭。如今當務之急,還是活捉到柳玉茹等人,然後安排好退路。”
王樹生沒說話,片刻後,他深吸瞭一口氣:“你說的是。”
說著,他走上前一步,低聲道:“將傢裡面人都送出去,一路直行不要回頭,去益州。”
王賀恭敬行禮,便帶著人走瞭下去。而王傢大堂上,各傢長老傢主頗有些焦急喝著茶,一位小廝來給趙老爺奉茶,趙老爺端起茶杯,看見瞭盞托上的字後,他臉色頓時大變。
看見他臉色不對,一直觀察著所有人的陳老爺不由得道:“趙老爺的茶是什麼茶?”
“同諸位一樣,”趙老爺定瞭定心神,接著道,“但王傢的茶,怕是同咱們不一樣。”
聽得這話,在場人都互相看瞭一眼,他們都看出來趙老爺知道瞭什麼。
外面是不斷重復著的喊話,陳老爺慢慢道:“看來顧九思對王傢憎怨頗深啊,來來回回都是王傢的事。”
“說起來,這事兒還是樹生年輕沖動,忍不下這口氣,”趙老爺抹瞭盞托上的字跡,從容放在一旁,慢慢道,“我們幾傢,傢裡人多,有幾個孩子出息些,但也許多子弟不過普通人。人活著,終究是最重要的,你們說呢?”
聰明人說話都繞著,幾句話下來,所有人都明白瞭意思。
這事兒主要是王傢的事兒,走到今日也是王樹生忍不下父親被殺的這口氣,而顧九思惦念著要下死手的,也是王傢。他們幾傢人在官場上是有一些子弟,當初也是為瞭護著這些子弟,所以才跟著王樹生幹瞭刺殺欽差的事。可是除瞭這些官場上的子弟,他們傢族還有許多沒有牽扯到的普通人。如今若是真的和王傢一條路走到黑,到時候王傢跑瞭,他們卻是抄傢滅族的大罪。倒不如就放棄一部分人,至少留下一些青山,未來也許還能靠著宗族裡小一輩東山再起。
話說到這裡,已是再沒有人再接話瞭。
如今誰若再接話,便是鐵瞭心要從這條船上下去,可是一行人誰都不信誰,就怕有人開瞭頭,轉頭就有人去王樹生那裡告密。他們一群人的性命如今都在王傢,誰都馬虎不得。
所有人互相猜忌著,擔憂著。而王樹生則是徹底放棄瞭在外抓捕顧九思,轉頭親自領著人,到瞭縣衙門口。
王傢已經準備好瞭油和柴火,帶著兩千人馬,將縣衙團團圍住。
而縣衙外面,柳玉茹這邊的人大多帶著傷,他們拿著刀,圍成一圈,護在縣衙外圍。
“柳玉茹!”
王樹站在門外,大喊瞭一聲:“你給我出來!”
這一聲喊,庭院內外都聽見瞭,柳玉茹在內院,隻聽到外面喧嘩之聲,沒瞭片刻,木南便進來,恭敬道:“夫人,王樹生在外面叫您。”
柳玉茹猶豫瞭片刻,還是站起身來,她領著人,一路走到外院,站在這裡,便能聽見門外的動靜。
王樹生在外面等瞭一會兒,而後就聽見木南道:“我傢夫人來瞭,有話便說。”
“柳玉茹,你夫君顧九思,如今就在城門外,他等著見你。”王樹生大聲道,“咱們不要再這麼打下去瞭,你自己出來,我便饒裡面所有人不死。”
“王大人說笑瞭。”
柳玉茹平靜道:“若王大人這麼容易就要瞭我們的命,何必要妾身出來?自己來取就是。不過是拿城外我傢郎君沒辦法,又拿我們沒辦法,想把我一個婦道人傢哄出去,當做這滎陽城的盾牌罷瞭。”
“顧夫人對自己,倒是自信得很。”
王樹生笑瞭:“我要捉你們難,我要你們死可是容易得很。柳玉茹我告訴你,現在縣衙外面,我拿瞭全城的油過來,還帶瞭足夠的柴火稻草,你要是不出來,那可就不要怪我動手瞭。”
“王大人,”聽得這話,在一旁陪著柳玉茹的洛子商終於出聲,他冷笑道,“你若一把火燒死瞭我們,你可以就再沒有顧九思的把柄瞭。而且,若我死在這裡,你可要掂量好分量。”
“洛大人,”王樹生立刻道,“在下並不願與您為敵,您也沒有與在下為敵的意願。在下隻是想求一條出路,若您願意,就打開門來,將顧夫人交出來,隻要顧夫人出來,在下保證,絕不會動縣衙半分。”
洛子商沉默下來,王樹生繼續道:“洛大人,我如今已是無路可走,兔子急瞭也會咬人,何況我王樹生?”
沒有人說話,印紅見周邊所有人都不表態,她頓時紅瞭眼,急切道:“不行,夫人不能出去!他們明擺著是要拿夫人要挾姑爺,到時候……到時候……”
到時候,若是顧九思不入圈套送死,柳玉茹活不下來。
若是顧九思入圈套生死……柳玉茹怕是,也活不下來。
終歸是個死局。
印紅焦急想要求著所有人,然而所有人都沒說話,大傢都看著柳玉茹,片刻後,柳玉茹終於出聲:“那煩請王大人稍候,妾身梳洗過後,這就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