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封騰已經出國兩天瞭,卻一個電話都沒有來過,杉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周末的晚上,杉杉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
難道是那天她那句話被聽到瞭?可是如果聽到的話,Boss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吧,平時沒事都要找出事來欺負她一下的。
也許隻是太忙瞭?美國那邊不知道是幾點,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呢。
杉杉正扳著手指算時差,忽然手機響瞭起來。
不會是Boss的電話吧,拖鞋都來不及穿就去拿手機,卻是個陌生的本市的號碼。杉杉有些失落地隨手一接,話筒裡竟傳來瞭薛媽媽興高采烈的聲音:“杉杉,我們在S市火車站啦!”
薛傢這次算是集體突襲,共來瞭五個人,杉杉爸媽,柳柳爸媽,還有薛爺爺。杉杉在火車站接到瞭他們,埋怨說:“你們來之前怎麼也不給個電話啊?”
薛媽媽笑呵呵地:“給你個驚喜唄。”
杉杉無語,還真驚喜。
“正好你和柳柳都在,我們趁機過來看看唄,本來想天熱點再來的,但是你爺爺最近一直有點小不舒服,傢那邊醫院又查不出什麼來,就早點到大城市的醫院看看。”
“爺爺怎麼瞭?”杉杉被嚇一跳,得到薛媽媽問題不大的回答後,才松口氣,“那打算看哪個醫院啊,大醫院的號很難掛的,我先去排隊。”
“你別忙瞭,柳柳男朋友不比你有本事啊,你大伯母說讓他去找人。”
……可是柳柳根本沒來S市啊。
杉杉看瞭老媽一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心裡決定自己找個時間去提前掛號。杉杉回S市不久,就接到柳柳的電話瞭,她壓根沒來S市,而是去瞭杭州,要杉杉幫她遮掩保密。
正想著呢,柳柳就步履匆匆地出現瞭,跟大伯母他們說瞭幾句,她著急地把杉杉拉到一邊:“杉杉,你沒跟她們說我在杭州吧?”
“沒說,你從杭州趕過來的?”
“嗯。”
杉杉很迷惑:“柳柳,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總要告訴我吧。”
柳柳抿瞭抿嘴:“我跟他過年之後就分手瞭。”
杉杉吃瞭一驚:“怎麼瞭?”
柳柳大概平時也沒人傾訴,此時杉杉問起,竟一反常態地說瞭很多:“我討厭我媽對他奉承巴結的樣子,要求我討好他順著他不準惹他生氣,我難道不是個人嗎?杉杉我實在受不瞭瞭。”
“……那你怎麼還離開老傢?”
“我早就想離開瞭,我這輩子還沒為自己活過。反正那邊的工作也做不下去瞭,正好我在網上找瞭個杭州的工作。”
杉杉憂心:“可是這個肯定瞞不住的啊,你媽萬一打電話給他……”
“他是來S市瞭,應該換這裡的手機號瞭。”柳柳咬住嘴唇,“我也知道瞞不瞭多久的,能多久就多久吧。”
一向逆來順受的姐姐下瞭如此大的決心,杉杉當然隻能支持,點瞭點頭,決心幫她瞞到底瞭。
然而,俗話說得好,知女莫若母,世界上最瞭解女兒的莫過於老媽,在S市的第二天,這事就被大伯母發現瞭。
大伯母這下子簡直是怒不可遏,大街上就對著柳柳大聲嚷開瞭,什麼白養你這麼大啊,一輩子窮命什麼的,最後還波及到來勸阻的柳柳爸身上,罵他沒出息,讓她一輩子都沒過上好日子。
眼看已經快吸引人圍觀瞭,杉杉爸媽趕緊又攔又勸,但是哪裡架得住大伯母盛怒之下的火力,最後還是薛爺爺大喊一聲:“有事回去說,別鬧瞭!”
大伯母還待不依不饒,卻見薛爺爺滿臉通紅,神態異常,緊接著竟然“砰”地一下倒下瞭。
一傢人這下被嚇得不輕,哪裡還顧得上吵架,心急火燎地把他送到醫院,然而,得到的卻是拒不收治的結果。
急診室的醫生無奈地放下電話,搖瞭搖頭:“先在急診室掛水吧。”
住院部不肯收,他也沒有辦法,看看面容惶急的一傢人,他給瞭些安慰:“在這邊也一樣的,先掛一天水看看情況。”
薛爺爺現在已經醒過來瞭,人卻還糊塗著,沒有清醒的意識。剛剛在來醫院的路上,薛傢人才發現老人渾身發燙,腰部竟然有大塊的紅腫,部分地方甚至發黑起泡瞭。這並不像是被氣倒的,估計老頭子已經不舒服好一陣瞭,隻是怕麻煩小輩,不到挨不住就不肯說。最後被大伯母那麼一嚷,才讓他急怒攻心地發作瞭。
既然急診的醫生這麼說,那也隻好如此瞭,現在已經是下午瞭,薛爺爺剛剛經過瞭一圈檢查,實在經不起再去另一個醫院折騰一遍瞭。何況,到瞭別的醫院就會比在這裡好嗎?
大城市裡看病難杉杉時有耳聞,事到臨頭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這個“難”字竟然是那麼的難寫。
這個急診室的醫生還是很熱心的,來看瞭好幾回,下班前還囑咐瞭傢屬一番註意事項。晚上掛完水,老人安穩地睡去,大傢總算放下瞭點兒心。
第二天依舊是掛水,情況不好不壞,但是醫生的篤定還是給瞭他們治愈的信心。明天就是周一瞭,薛媽媽讓杉杉去上班,杉杉雖然不放心,可是傢裡這麼多人在,一時也用不上她。假請多瞭,有事的時候反而不好請瞭,便點點頭,決定先去上班。
誰知道就在周一上班的路上,杉杉就接到薛媽媽焦急的電話:“杉杉你快點過來,急診室醫生說是不讓住瞭。”
急診室是每天都要重新開藥方的。今天急診室換瞭個值班醫生,早上薛爸爸去開掛水的藥還好好的,沒過多久,那個醫生竟然過來說讓薛爺爺把床位讓出來,坐著掛水。
薛爺爺現在還在發著燒,腰部紅腫未退,哪裡能坐得起來,薛傢人據理力爭,然而醫生始終擺著不理不睬的表情,還說急診室本來就不能過夜的,他們這樣不合規矩。
薛媽媽又氣又急,抹著眼淚跟杉杉說:“本來好好的,那個醫托跟他說瞭什麼,就這樣瞭。”
急診室周圍有不少遊手好閑模樣的中年男人,杉杉也是昨天才知道這些人就是醫托,昨天有個醫托過來,薛傢人都沒理他,結果沒想到今天就遭瞭報復。
大伯母拿出瞭潑辣勁:“我們就不走,看他們趕我們!”
也隻能這樣瞭。
杉杉在旁邊的椅子上緩緩坐瞭下來,心裡頭一片冰涼無力。
她一直知道這個世界現實而勢利,可是在她普通的人生裡,並沒有太多機會遇到這樣赤裸裸的歧視,可是當這些事情活生生地發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竟是這樣的凌遲之痛,活生生把小老百姓逼成瞭無賴。
她陡然就恨起以前的自己來,為什麼可以活得那麼天真?為什麼可以那樣的無憂無慮?
一時間心裡充滿瞭走投無路的絕望。
她本來以為爺爺的病很快就會痊愈,第一天的急診醫生也給瞭她信心,可是現在她沒把握瞭。怎麼辦,該怎麼辦?今天那個醫生已經快下班瞭,醫院不會“勸”他們走,可是明天呢,明天又要收回病床怎麼辦?
看著傢人們著急到麻木的表情,杉杉握緊瞭手機,終於撥向瞭大洋彼岸。
電話響瞭好幾聲才被接起,然後就聽到瞭那個熟悉的聲音。
“封騰……”
隻說瞭他的名字,杉杉的眼淚就一下子湧瞭出來,所有強自壓抑的情緒好像瞬間在胸臆間爆發瞭,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心裡憋得好像要窒息。
“薛杉杉。”
Boss連名帶姓叫她往往代表心情不悅,如果是往常,杉杉免不瞭要心驚膽戰一番,可是現在卻好像忽然得到瞭安慰似的。
“我……”
又哽咽瞭。
電話那頭靜瞭一下。
“杉杉,你在哪裡?”
薛杉杉說:“我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