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正那是個風流慣瞭的主兒,傢資富饒,向來在女色上頭無節制的,立刻便起哄讓許清嘉帶著玉娘回去,要麼今晚就直接宿在外面。

許清嘉頓時苦瞭臉:“大人您就饒瞭我吧,下官我剛成親還未滿兩月呢。內人那個性子……實有幾分不好相與。到底年紀還輕,不是很懂事兒。”

朱庭仙一笑:“原來許郎還在新婚啊,那此事倒也不急。”

高正也好心建議他:“不如我讓我傢內人常去你傢走動走動?內人那是個極溫柔賢淑的性子。”

許清嘉笑的一臉無奈。

任誰看瞭,也隻會覺得這位新上任的同僚傢中豢著胭脂虎一隻。

後院裡,胡嬌也被灌瞭幾杯酒,頓時有幾分酒意,還不知道前庭許清嘉正在極力的抹黑她。暈暈忽忽起身,彎腰問高夫人:“高姐姐可知此間更衣處?”

高夫人索性起身扶瞭她一把:“原來你酒量這麼差,我這便好人做到底,索性陪你去一趟,正好我也醒醒酒氣。”二人向朱夫人告瞭個罪,便向著僻靜之處而去。

才離開瞭戲臺子沒多久,胡嬌便覺頭暈,見得花樹之間有個石凳,掙紮著向那石凳走過去:“高姐姐,且容我歇一歇,再走下去要出醜瞭。”

高夫人陪著她過去,將帕子墊下去,讓她坐瞭,見她裂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來,“多謝姐姐。我這人摔打慣瞭,還真沒這麼細致過。”從懷裡將自己的帕子鋪在一旁,“姐姐你也坐。”

二人初識,倒也沒有到忽訴心事的地步,隻不過見過兩面之後,都有幾分樂於結交的意思。高夫人索性坐在她身邊,將她攬瞭過來,靠在自己肩上,“你這年紀,隻比我的女兒小瞭兩歲,竟然已經離瞭爹娘跑到這來瞭。”心裡沒來由多瞭幾分憐惜之情。

她傢那閨女現在還喜歡蹭到她身上去撒嬌呢。

胡嬌在她肩頭那個舒服的位子靠著,心裡倒是清明,隻是手腳軟的厲害,“我啊,不管跑出去幾千裡地,爹娘都一樣。”

“瞎說,當爹娘的哪有不牽掛兒女的?”

胡嬌咯咯一笑:“他們倆老撇下我跟傢兄仙遊多年瞭。”

高夫人要停一停才回過味來,原來她這是父母早亡!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兒,忽聽得道旁傳來個女子恨恨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哪裡扒拉出來的粗野丫頭,還要拉瞭我出來站著。老虔婆,就隻會在這些事上折辱人!”

胡嬌酒一下醒瞭大半,與高夫人對視一眼,皆是不知如何是好的尷尬。

好在那石凳隱在花樹間,一時倒也難以發現。卻不曾想跟著那女子的小丫環緊跟著勸瞭一句,倒讓兩人的心都提到瞭嗓子眼裡。

“姨娘,不如過去那邊坐一坐,歇一歇腳?站瞭這半天也累瞭!”

胡嬌不由便伸手握住瞭高夫人的手,這才發現她手心裡竟然已經有瞭汗意。這會兒她早聽出來瞭,感情這位正是先前朱夫人身後立著的粉紅衫子的少婦,朱大人的愛寵雲姨娘。

雲姨娘是朱大人去年新納的小妾,立刻將朱大人原來的妾室桂姨娘給比瞭下去,更何況年老色衰的朱夫人。隻是朱大人對朱夫人尚有幾分結發之情,又育有一兒一女,地位穩固,因此才不曾栽在雲姨娘手裡。但南華縣的官吏富紳們都知道,對朱縣令但有所求,隻要悄悄走雲姨娘的門路準保能辦成。

不要小看枕頭風的威力。

原本以胡嬌與高夫人的身份,自是不懼雲姨娘一個妾室的。可是俗語有雲,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二人誰也不願意因為一場宴飲的意外,便給高正與許清嘉在仕途上帶來麻煩,自然想著回避。可是此刻避無可避,正想著萬一被雲姨娘認為二人有意偷聽就多瞭層麻煩,卻不想雲姨娘卻在不遠處的花樹前停住瞭腳,一把揪下許多葉子紛紛揚揚撒瞭下來。

“不坐。氣都悶住瞭,哪裡坐得下來”雲姨娘又揪瞭一把葉子撒下來,卻不知胡嬌與高夫人聽到她這句話都悄悄在心裡松瞭口氣,隻盼著她立刻走開。

誰知雲姨娘似乎揪葉子上癮瞭,又揪瞭一把葉子撒掉,冷冷一笑:“真是可笑,我堂堂一名官傢小姐落到瞭這一步,卻要忍受一群粗俗的也不知道哪裡來歷的婦人們!珍兒你還不知道吧,最傻的是那個新上任的許縣丞,我聽老爺講,這次的狀元郎跟探花郎都去瞭富庶的地方當官,都是縣令,唯獨榜眼不但品級低,隻是個一縣佐官。老爺都多少年沒挪窩瞭?老爺都挪不瞭窩,升不瞭官,他一個做縣丞的,也就別指望瞭。京裡都傳開瞭,榜眼不知怎麼得罪瞭京裡的大官兒,這才被發配到瞭南華來。”

珍兒似乎對這位主子的心思極為瞭解,立刻便接口:“不怪許娘子一臉村氣,也不知是哪個山溝裡的村野丫頭,夫人還將她當座上賓……”

她主仆兩個絮絮叨叨發泄不滿,高夫人與胡嬌二人都尷尬的不行。胡嬌在雲姨娘口裡是不知禮數的鄉蠻村婦,連同許清嘉一起被貶。許清嘉的原罪還包括瞭一樁:窮酸。

前來上任,竟然也送禮討好上司都不知道。

胡嬌:社會新鮮人職場菜鳥的悲哀啊!

隻是不知道這雲姨娘想要收到南華縣新入職官員的禮物到底是出於她自己的貪欲呢還是朱縣令的想法?如果是她自己的念頭,那還好說,假裝不知道便罷瞭。如果朱縣令也這般想……原諒,她對許清嘉的仕途真有幾分不看好瞭。

——來的這都是什麼地方啊?

難道他真在京城拒絕瞭高官顯貴榜下捉婿

胡嬌瞬間就腦補瞭個窮*絲一朝出人頭地,拒絕白富美,迎娶屠戶女的悲慘故事。許清嘉肯定是考完瞭試出考場忘把腦子帶出來瞭……

雲姨娘撒完瞭樹葉子,發泄瞭一通,大概是感覺身心愉悅不少,終於帶著珍兒原路折回瞭,看方向這是又回戲荷香水榭立規矩去瞭。

她是吐露瞭心裡的想法,精神垃圾得到瞭處理。明明是她背後說人壞話,高夫人與胡嬌倒好似自己做瞭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都尷尬的不好意思再獨處下去瞭。

更別提胡嬌的酒意,早都沒瞭。

當日回去,許清嘉又喝醉瞭。

喝醉就算瞭,竟然還打算故伎重演。

這可不比在驛館裡,她隻能被迫與許清嘉共處一室。自這院子賃下來,打掃一番之後,胡嬌直接將自己的鋪蓋卷搬到瞭二樓東廂,將許清嘉的衣物鋪蓋送到瞭樓上西廂,東西廂房對門而立,中間是廳堂,那成瞭公共空間,平日讀書習字都在廳裡,到瞭晚上各自關門安睡。

許清嘉是有過抗議:“阿嬌,你何必要搬到東廂去呢?咱們最近不是很相安無事嗎?”

胡嬌當時回他:“我覺得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反正也不是什麼恩愛夫妻,這會子沒人看,何必要裝呢?

哪知道自從縣衙回來之後,醉酒的許清嘉就抓著她死活不放瞭。

胡嬌連哄帶騙,都沒辦法讓他松手,最後終於忍不住,在他腦門上狠狠彈瞭一下,隻聽得他“哎喲”一聲,這次終於松開手去摸自己的腦門瞭。

她連忙起身,虛浮著腳步往外走,邊走還邊捂著額頭:“哎喲今天真是酒喝多瞭,怎麼覺得頭暈的這麼厲害呢?不行我去躺一躺,許郎你好生歇著啊……”

許清嘉眼睜睜看著她走出瞭自己的視線,連口熱水都沒給他留下。

翌日便是旬休,倒也不用早早起床。胡嬌索性偷瞭下懶,等她起床下樓,才發現許清嘉已經起來瞭。她原本就是想要好生晾一下他,最好是餓他一頓半頓,說不定他就老實瞭。沒想到下樓之下卻傻瞭眼。

縣丞大人已經坐好瞭早飯,在餐桌上等她。

胡嬌:“……”

這種新好男人的節奏是要鬧哪樣啊?!

不是說君子遠皰廚嗎?

真是吃著縣丞大人做的早晚,雖然味道正常,但是會消化不良的!

而且那一天許縣丞都體貼的不得瞭。

胡嬌洗衣,他連跟在後面擰水。

胡嬌摘菜,他也跟著摘。

胡嬌練字,他伸手準備握著胡嬌的手一起練,被她一眼瞪著退瞭回去。

……

到瞭晚上,胡嬌終於忍不住瞭,準備回房睡的時候,原本已經關上瞭門,又猛然打開,對上廳裡許清嘉期待的眼神,她直接開口:“你昨天做瞭什麼對不住我的事情嗎?”

許清嘉回想一下,似乎……好像……他將面前的小媳婦兒給抹黑成瞭一隻胭脂虎。不過這是特殊情況,應該……不算吧?

胡嬌鼓勵的眼神不放棄:“你再好好想想,別裝傻!不然今天怎麼一定要將功贖罪呢?”

《屠戶傢的小娘子(玉面桃花總相逢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