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裡的零零碎碎 第六章 上瞭賊船瞭

醫生說,結婚這事兒吧,就是你沒想到倒也沒什麼,但是一旦想瞭,就會覺得:“趕緊的!夜長夢多!”

我被他偶爾暴露出來的流氓氣息深深囧到:“顧先生,你矜持一點。”

顧先生:“這事要再矜持,我就可以獨自爬進墳墓瞭。”

婚後的醫生不斷刷新我對他的認知下限,對此,他很淡然:“你上瞭賊船,就跑不瞭瞭。”

關於扯證這個事

三三:“醫生倒是沉得住氣嘛,還沒押你去扯證。”

我說:“什麼叫押……”

三三:“愛上一個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你恨不得馬上和他領證。”

我說:“如果篤定以後要和那個人在一起,那也就無所謂什麼時候領證瞭。”

三三:“什麼叫無所謂啊?!”

我說:“就是——今天領還是明天領還是某天領,都可以。”

三三炸:“這裡是天朝!你別告訴我你準備談一輩子戀愛!你樂意醫生都不樂意你信不?你說不領他直接上繩子捆人你信不?”

我:“我信。他不肯我也捆他。”

三三:“……”

三三:“領證沒?”

我:“還沒。”

三三:“你們倆什麼情況?”

我:“啊,忙。”兩個人都碰不上面。

三三:“有什麼事能比結婚重要啊?!”

我:“那你叫上肖仲義,咱們結伴去吧。”

三三:“結伴又不打折!”

三三:“親愛的,我翻過皇歷瞭,今天是個好日子。”

我:“哦……醫生上班。”

三三:“他哪天不上班啊?上班的人都不結婚瞭啊?!”

我:“總得找一天他輪休吧。要麼我答辯完讓他請一天假?”

三三:“你丫還真是哪天都行!”

三三:“親,明天陪我去給肖仲義媽媽買禮物。”

我:“啊,顧魏在旁邊,你要和他說話嗎?”

三三:“還不是你老婆呢,別成天霸占著啊!”

醫生:“社會道義上以及法律效力上,都是我老婆。”

那頭沉默瞭五秒,然後驚天動地一聲“啊!”。

我:“三三,淡定。”

三三:“你,和,顧,魏,領,證,瞭?!”

我:“不然我……和誰領?”

三三:“什麼時候領的?”

我:“昨天。”

三三:“昨天?昨天是什麼日子?”

我:“……他輪休。”

三三:“你火星來的吧?”

我:“那我和醫生的孩子就是混血兒瞭。”

三三:“一點都不好笑!”隨即嘆瞭氣聲,“和顧魏好好過吧,啊,相信我,換成別的男人,早被你弄瘋瞭。”

掛瞭電話我扭頭問醫生:“我快把你弄瘋瞭嗎?”

醫生眼皮都不抬:“嗯。早瘋瞭。”

我:“……”

我和顧魏是堅決不隱婚的,別人問起,就說,但也沒大肆宣傳,畢竟婚禮還沒辦,所以相當一部分朋友並不知道我們領證瞭。可巧合的是,領證第二天就有一個師姐打電話請我做伴娘。

顧魏知道之後不淡定瞭:“非要我去登報昭告天下嗎?”

於是顧魏去買瞭碩大兩盒巧克力(真的是碩大,我都不知道他怎麼找到的),第二天到瞭科裡見人就發。

陳聰問:“婚禮沒辦,你這喜糖怎麼提前發下來瞭?”

顧魏說:“這是領證的喜糖。”

陳聰很無恥地問:“那拍婚照的喜糖呢?買戒指的喜糖呢?搬新房的喜糖呢?”

顧魏:“我祝你早日蛀牙。”

陳聰:“……”

晚上回傢後,我囧囧地看著他:“我的同門又不是你們醫院的。”他們還是不知道。

洗完澡出來,赫然發現兩個人的QQ和MSN狀態改成“已婚。”

我:“……”

去選戒指的時候,導購員推薦瞭很多款式,看得我眼花,遂問道:“有簡簡單單一個環的嗎?”

對方僵瞭三秒:“您是……想要簡約一點的嗎?”

我:“不,就是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的一個環。”

顧魏:“婚戒——光禿禿的?”

我點頭:“很帥啊。”

你不覺得一個幹凈光滑的指環服貼在指間,有種說不上來的踏實感嗎?那種一個圈加一顆鉆的“經典造型”,總讓我有種“某一天,一抬手,圈還在,鉆沒瞭”的感覺。

顧魏瞟瞭眼他中指上的戒指(之前我買的,光禿禿的一個鉑金環):“我能申請換個稍微正式一點的嗎?”(哪裡不正式瞭!>_<)

我說:“我們倆的職業,都不適合買太復雜的。”

最後,還是一個老經理幫忙,挑瞭一對造型非常簡單的婚戒。

送到婚戒中心加刻名字的時候,我很低調地在顧魏那枚裡面刻瞭細細的“LZX”。顧魏——簡直跟簽名一樣,刻瞭“Gu Wei”。

我說:“先生,你怎不再加個's wife呢?”

他很理所當然地點頭:“可以考慮。”

我:“……”

領證之後由於種種原因,我依舊住在學校宿舍,然而沒過多久,路人甲突然發力把小草騙回瞭傢,斷瞭我住學校宿舍的最後一條理由,顧先生二話不說,緊跟著把我押送回傢。

曾經在麗江,顧先生一派認真地說過,如果以後……一定提前一個禮拜打報告。事實證明,顧先生就是個騙子!完全不給我心理準備的時間,我就被地正法瞭。

我:“你不是說你會提前一個禮拜打報告的嗎?!”

顧先生一派坦然:“打瞭啊,當著民政局那麼多人的面,還不夠正式嗎?”

=_=

整個五月,我就在做一件事:搬傢。從宿舍搬到公寓,再從公寓搬到新房。

搬傢前——

“醫生,結婚後能繼續住在公寓嗎?”

“不能。”

“大房子打掃起來太累瞭。”

“我會和你一起打掃的。”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大手一揮,“搬!”

“……”

搬傢那天,氣溫很高,兩個人爬上爬下折騰瞭一天,看著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發呆。

顧魏:“我能申請洗澡睡覺明天再收拾嗎?”

我:“批準瞭。”

兩個人沖完澡就累得會周公去瞭。第二天早上起來,兩個人朝著同一個方向側睡,一大一小兩雙腳貼在一起,我看著看著就笑出來。

關於婚禮,都是我們倆自己親手操辦的,但是兩邊傢長總會給出各種意見和建議。顧魏和我始終是一個戰壕裡的親密戰友,堅持自己的原則,然後對於各種建議,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左推右擋,互相制衡。

別的事傢長倒還由著我們,但是車隊的問題,四位傢長加五位老人意見空前一致。

顧魏:“一輩子就一次,適當的鋪張浪費是允許的,高興就好。”

我:“我比較高興的是結婚那天站我旁邊的人是你,而不是接我的車隊多豪華。”

顧魏:“那我騎個自行車去接?”

我:“行,等著,我把婚紗換成旗袍,不然下擺全得卷車軸裡去。旗袍一定要高開衩的,那回頭率,嘖嘖嘖……”

顧魏反身撲倒……(此處省略三十字。)

顧魏問:“真無所謂?”

我說:“我對車隊這事真沒什麼感覺。小時候,看到一長溜車,裡面空空的,怎麼想怎麼覺得靈異。咳,要麼你開著你的車來接我吧,把車隊的錢給我,咱們蜜月能多跑一個國傢瞭。”

顧魏思考瞭兩秒,低頭在我臉上吧嗒親瞭一下:“好吧,我全權授權給你,你和爸媽們商量吧。”

我:“嘿,你倒是誰都不得罪。”

戀愛後沒多久,發現醫生很喜歡拆我的頭發。

我不大喜歡頭發黏在臉上的感覺,劉海都沒留,而且出於工作習慣,一般都是紮馬尾。於是每次約會到最後,醫生都會手癢地把我的皮筋拽下來,再把我的頭發揉亂。他總說,手感這麼好,應當開發出來增添生活情趣。

後來我也就習慣瞭,玩就玩吧,況且醫生不但管玩,還管養,時不時給我吹吹頭發,去超市也會研究洗發水。作為一名潤發精華與發膜完全搞不清的男同志,有這個心,我已經相當知足瞭。

每次我問:“醫生,我需不需要把頭發剪短一點?”

他都會認真地打量一下,說:“還是留著吧。”

領證之後,忙著籌備婚禮,我悶頭坐在地上翻找東西,嫌頭發礙事就隨便拿皮筋一紮。

醫生坐在旁邊看瞭我半天,突然冒瞭句:“去把頭發剪短一點吧。”

我“啊?”地抬頭。

醫生拎瞭拎我散落在肩膀上的頭發:“天熱起來瞭,你每天洗完澡都得吹半天,太浪費時間瞭,而且頭發太長吸營養。”

醫生骨子裡是喜歡女孩子留長發的,覺得那是女性傳統美感的體現,所以以前看到我頭發毛躁瞭、分叉瞭,他會去買發膜之類的東西回來,覺得養起來就好。但是現在,他看到我的頭發長到腰,隻會想“體重一直往下掉,營養全都喂頭發瞭吧”,然後拎著我去理發店修短。

男人的成熟,總是在這些細枝末節裡一點點體現出來的。

婚禮方案全部定下來的那天,終於松瞭口氣的兩個人早早窩到床上,一齊盯著天花板發呆,都不說話。

我突然想起:“醫生,以前,就是我們倆還不熟的時候,我做夢夢到過你睡著的樣子。”

醫生:“然後呢?”

我:“就醒瞭。”

醫生:“為什麼?”

我:“又不是自個兒的東西,想得越美,醒來之後就越失落。”

醫生:“……”

我:“那會兒哪能想到,你現在就躺在我旁邊啊。”

緣分這個事情,真的很奇妙。有同學跟我抱怨“我就是個剩女的命”,並跟我分析遇到一個靠譜男人的概率有多麼低的時候,我總會告訴她們,不要著急,你耐心等一等,說不定一個轉身的時間,緣分就來瞭。

六月初,我被三三和小仁押回Y市,等待出嫁。

晚上一個人趴在臥室,上看看,下看看,東摸摸,西摸摸,決定——撈過手機給醫生打電話。

“醫生——”

“嗯。”

“嗯——”

“嗯。”

“那個——”

“你不會認床吧?”

“……這床我睡瞭五年瞭。”

“哦,那就是認人瞭。”

“……小夥子,你矜持一點。”

“這麼不矜持地打電話的是誰啊?”

“……”我在被子裡鉆來鉆去,清清嗓子,“顧魏同志,我們馬上要成親瞭。”

電話那頭沉默瞭一會兒,然後是醫生低低的笑聲。

我突然覺得尷尬得不行:“你笑什麼?”

醫生:“啊,不該笑嗎?”

我:“……我覺得跟你對話的難度越來越高瞭。”

醫生:“你這是在害羞還是幹嗎?”

我從床上彈起:“顧魏!不準調戲人!”

娘親敲敲門:“幹嗎呢?幾點瞭還不睡?”

我說:“我有些情緒需要抒發一下。”

娘親:“還有兩天就見到面瞭你們還……行,你們倆慢慢膩歪吧。”就走瞭。

顧魏在電話那頭笑得狐貍一樣。

“醫生,你在幹嗎呢?”

“躺床上,邊上空的,等你來填呢。”

“小同志耐心等待,兩軍會師指日可待。”

“我方對接事宜均已部署完畢,貴方放心。”

我抱著手機,什麼話也不說,跟著傻笑。

“顧魏。”

“嗯。”

“顧魏。”

“嗯。”

“顧魏。”

“嗯。”

“沒事兒,我就喊喊你。”

“顧太太,我這兒獨守空房的,心臟不大好,你不要刺激我。”

“……”隔瞭百八十公裡的都不忘調戲。

HONEY MOON~

陳聰總結,整場婚禮就體現瞭一件事:新郎很陰險,滴酒未沾,全身而退,反倒是把伴郎折進去瞭。

婚禮結束後,我們匆匆洗漱更衣,拎著行李直奔機場。離開酒店前,正碰上三三扶著伴郎往房間走:“肖仲義今晚喝高瞭,我就不送你們瞭。”說完看瞭一眼顧魏,“顧醫生,這個賬回來咱們慢慢算。”

顧魏抿嘴笑瞭笑,不說話。

我看瞭眼“醉態蒙朧”的肖仲義——三三你太單純,Boss怎麼可能會是把自己喝到喪失意識的人?如此借力使力、借刀殺人、看似喝醉實則——算瞭,我還是保持沉默吧。

本來登機時間就晚,婚禮忙瞭一天也累,起飛沒多久,我就窩在顧魏肩膀上眼皮沉沉打瞌睡瞭。

坐我們後方的一對小情侶正在小聲地卿卿我我。

“什麼時候嫁給我?”

“還沒考察完畢呢。”

“都考驗一年瞭。”

顧魏撇撇嘴,低聲咕噥:“這兒還有考驗瞭四年的呢。”

我閉著眼睛戳他:“委屈瞭您哪……”

“嗯,抗美援朝都打完瞭。”

“……我還沒讓你八年抗戰呢。”

顧魏低聲笑瞭:“唉,攤上你,我就已經做好瞭長期抗戰的準備瞭。”

“嗯?”

顧魏:“你早點開竅呢,當然好,要是不開竅呢,砸也得砸開瞭。”

“!”

顧魏:“你自己摸著良心算算,算算我多不容易。”

我摸摸他臉:“好瞭,乖,我會對你死心塌地的。”

然後,我就睡死過去瞭……

在飛機上想睡好那就是奢求,那麼長時間下來渾身不自在,下瞭飛機困頓得不行,強打精神輾轉到瞭酒店,找到房間,往床上一趴:“啊,圓滿瞭。”

被醫生拎起來洗澡,洗完,才不管他呢,倒頭就睡。

也不知道睡瞭多久,迷迷糊糊轉醒,伸手下意識地摸瞭摸,滑滑的——?

“林之校——你摸哪裡呢?”

我噌地把眼睛睜開,腦袋旁邊就是醫生的臉,我的手,在他的肚子上。

迅速收回爪子,幹笑:“醫生,我餓瞭。”

醫生:“這個時間點,是個吃飯的地兒都關門瞭。”

我大腦秀逗(真的是秀逗瞭)地對他說:“那……你能給我,弄碗,方便面嗎?”

醫生:“……你在這裡找出碗方便面給我看看!”

早晨,兩個人洗漱完畢準備出去,我換裙子,背後有拉鏈,拉到最後夠不到,於是跑到醫生面前轉過身:“幫我拉下拉鏈。”

丫特別淡定地“哦”瞭一聲,然後“唰”地給我拉下來瞭!

>_<

“你怎麼拉下來瞭!讓你拉上去!”

“哦。”慢條斯理,慢條斯理,慢條斯理。

“速度!”

“你長胖瞭,拉鏈比較緊。”

“顧魏!”

落腳的第一站是羅馬。我腸胃不適,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顧魏吃冰激凌。這廝笑得跟羅馬的陽光一樣燦爛,極其不著調地建議:“買一份熱化瞭給你吃吧?”

西班牙廣場遊客紛紛,我正在認真研究噴泉池的造型,一抬頭,周圍有至少二十對情侶開始接吻。

我下意識地看瞭眼手表:“這……是……快閃嗎?”這個數量有點尷尬啊。

顧魏目光四下掃瞭一圈,微微傾過身:“咱們也來應個景吧。”

於是第一個異國街頭的吻,就這樣糊裡糊塗地獻瞭出去。

晚上回到酒店,正在洗澡的醫生突發奇想:“校校,來幫我搓背。”

我萬般羞澀,死都不肯進去,故作兇橫:“你天天洗澡,搓什麼啊?!”

醫生字正腔圓:“舒筋活血。”

我差點一口鮮血噴出來。

離開羅馬北上佛羅倫薩,我們在傍晚時分到達,夕陽的金橙色和建築的磚紅色交相輝映,整個城市就安靜地融在這種艷麗而又古樸的色調裡。

我們的房間有一個花式露天小陽臺,晚上洗完澡,顧魏撈過一條薄毯把我們裹在一起,靠著欄桿饒有興致地看街景。路上行人很少,白天的熱鬧消散,佛羅倫薩沉靜文藝的一面舒展開來。

第二天,行走舊城。街頭隨處可見開懷大笑的朋友和若無其事耳鬢廝磨的情侶,隨性又浪漫。在聖母百花大教堂附近,一個小夥子突然掏出戒指單膝跪地,被求婚的姑娘驚訝地張大嘴巴,雙手捧著臉,半分鐘都沒緩過勁兒來,之後又叫又哭又笑。有幸看到,覺得真是浪漫,想到顧先生都沒認真求婚,於是偏過頭看他。

顧先生認真道:“要麼,你把戒指摘下來借我求下婚?”

我:“……”

在瑞士和奧地利逗留瞭三天後,我們到達法蘭克福。小仁多年的好友Lars前來接站,很快就在人群中認出瞭我們,因為“你和林之仁長得太像瞭!”(其實完全不像。)

Lars的中文水平和我的德語水平半斤八兩,除瞭“你好”“謝謝”“請問哪裡是……”之外,基本抓瞎。顧魏的德語做日常交流是沒有問題的,於是我乖乖地被他拎著,聽他們倆用德文聊天,完全聽不懂。

上瞭車,我問顧魏:“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顧魏:“林之仁把你形容成女神,我就把你拉下神壇。”

我徹底無語。

Lars傢三代同堂,他的媽媽和祖母特意烹飪瞭傳統的美食招待我們。第二天,善良好客的Lars作為導遊,帶著我們在法蘭克福穿行,欣賞古典與現代在這個城市奇妙地融合,最後特意去瞭小仁的學校。告別Lars一傢時,雖然送上瞭早早準備好的謝禮,我仍覺得不足以表達我的謝意,不僅是對我們的款待,更是感謝他們這麼多年來對小仁的照顧。

Lars的爺爺風趣地對奶奶說:“這麼看來,我們是不是應當考慮明年去中國旅遊?”

我立刻表態:“顧魏,幫忙翻譯一下:屆時定當倒屣相迎,竭誠服務。”

顧魏:“……”

一路北上到達柏林。出瞭火車站,我問顧魏:“舊地重遊感覺如何?”

顧魏想瞭兩秒:“形容不上來。”把我往胳膊底下一夾,“不過覺得不錯,幹嗎都有個墊背的。”

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魏在這裡生活過,我對柏林一見傾心。顧魏一路抓著我的手,唯恐我被一路萌化人的雛菊勾得飛起來。

我挽著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走過他曾學習工作和生活過的地方,聽他講在博物館前的草坪上一邊看書一邊曬太陽,大教堂附近的鴿子有多麼能吃,預約去國會大廈俯瞰柏林全景卻兩次都趕上雨天……在露天巴士上,他拆瞭我的馬尾,看著我手忙腳亂壓住被風掀起的頭發,撐著下巴笑得極其開心。晚上途經他曾經租住的地方,和藹的房東先生邀我們進去喝茶,征得瞭他的同意,我走進顧魏曾經的臥室。之前視頻裡每次都會看到的淺綠色窗簾正隨風微擺,許多言語道不明的東西驀然從心底升起。顧魏走到我身邊,看著我不說話,我捏捏他的手:“我終於來瞭。”

很多人對於我們把柏林列入蜜月行很不理解,覺得浪費,但是我和顧魏很堅持,因為“同在柏林”曾經纏繞我們心底長達半年,如今算是得償所願。

顧魏說,對於他而言,一輩子或許有很多手術,但是對於患者,一輩子可能就這麼一刀,因此每次手術都不敢不盡心盡力。於是戀愛那會兒剛和顧魏同床共枕的時候,我從來不會枕著他的胳膊睡覺,唯恐把他胳膊壓麻瞭或者落個枕之類的,影響他第二天的工作狀態,兩人就一直規規矩矩呈II狀入睡。

結果某天,他突然抱怨:“你睡得跟小龍女一樣,我給你根繩子吧。”

然後他就睡得就跟個道士一樣,端莊無比,一晚上下來,被子連褶子都沒變過,躺進去的時候什麼樣,醒瞭還什麼樣。

嘖,還委屈上瞭。要委屈也該是我委屈吧?

在愛情裡的人,真的高一度嫌燙,低一度嫌涼,有糾結女友黏人的,就有糾結女友太淡定的,比如顧魏。他也不說(估計也不知道怎麼說),隻是每次撲閃著眼睛看著我,仿佛我一副相當不為所動的樣子。他哪裡知道其實我的內心很咆哮。

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呈CC狀入睡,親昵瞭一些,但是依舊比較矜持。

顧魏進修回來,我改成蜷在他懷裡睡。但是我依舊是個堅持立場的好孩子,打擾他睡眠質量以及第二天工作狀態的事,是堅決不幹的。

領證之後嘛……雖然戀愛四年,但是對於兩個人胳膊腿偶爾會纏上的睡法,我依舊是萬分羞澀。

顧魏:“我又沒幹嗎,你臉紅什麼?”

我:“咳咳,嗯,沒有。”隻是不好意思。

顧魏扶額:“老天,我要拿你怎麼辦啊……”

終於,婚禮瞭,蜜月瞭,可以不用考慮第二天上班工作的事情瞭!行至柏林,由顧魏擔任導遊以及隨身翻譯,導致我的狀態前所未有的輕松,於是——翹腿、墊胳膊……這麼個人肉抱枕不用白不用啊!

顧魏:“你是終於脫去羊皮恢復狼形瞭。”

離開柏林,一路向西來到大不列顛。整個西歐已經進入瞭夏天,我們決定不往人口相對密集的大城市紮,於是接下來的行程都是小鎮。

從曼徹斯特前往謝菲爾德,再前往Chatsworth莊園,純粹是為瞭一睹Mr. Darcy的風采。《傲慢與偏見》裡那座風景如畫的莊園使得我對它向往已久,甚至認真努力地想找到Miss Darcy的那間琴房。

用近五個世紀的宅邸完美演繹兩個世紀前的小說,毫無修飾,卻隻見沉淀而沒有滄桑,或許這就是它的魅力。我小跑向湖畔的草坪,顧魏慢慢跟在我後面,等他走到面前,我笑道:“You can only call me Mrs. Gu when you are completely, and perfectly, and incandescently happy.”

顧魏簡直配合得不能再配合:“Then how are you today, Mrs. Gu?”

如果說去Chatsworth是為瞭滿足我對經典愛情故事的一顆少女心,那麼去Cambridge就純粹是顧魏的個人情懷瞭。一路南行到達劍橋,本以為會是古樸沉靜,沒想到文藝得不像話。我們一到就趕上英倫特有的細雨,租瞭兩輛自行車,也不打傘,淋點雨權當意境。

顧魏對蜜月的理解就是: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隻有兩個人,過最簡單的日子。在劍橋的兩天是我們最為悠哉愜意的兩天,午後兩人倚在一張椅上看書,看乏瞭蓋著毯子就著翻書聲窩在顧魏懷裡小憩一覺,醒來就是他近在咫尺的側臉和煙青色的天。

離開大不列顛,對於巴黎大街小巷的浪漫,我和顧魏完全不熱衷,把僅有的一天時間通通獻給瞭盧浮宮。走瞭一整天,晚上基本半掛在顧魏身上被他拖回瞭賓館。休息一晚後直接南下西班牙,從沉靜的北海來到熱情的地中海岸。

一進巴塞羅那的地界,顧先生就開始興奮,他純粹就是來看球的,其他的都是順便。作為一個偽球迷,我純粹就是來看建築的,其他的都是順便。

現場看球和在電視機前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諾坎普球場人聲鼎沸,熱烈的氛圍致使每個身在其中的人熱血沸騰。兩個小時裡,顧先生目不轉睛全神貫註,身體前傾,每每進球前都捏著我的手,眼睛都能放出光來,全然不知我端著手機光明正大地偷拍他。

顧先生對巴薩很滿意,美食、美景、熱力四射的陽光,熱情好客的民族,終於實現瞭他“沒事看看球,看完喝杯酒,老婆在身邊,想親一口親一口”的願望。

第二天,我們開始認真遊覽這座高迪之城,感嘆這個逝去的天才留給這個城市的財富。用過晚餐,顧魏撈起我繼續往東南而行,直到聞到海水的味道。

沙灘上人並不多,太陽西沉,漫天晚霞,美艷不可方物,我開心地脫瞭鞋子跑向大海,顧魏笑瞇瞇地慢慢跟在後面。

夜色降臨,遊人漸稀。

“我小時候,林老師第一次帶我去大劇院,看的就是卡門。”舞臺中央,一身紅裙,弗拉門戈的濃烈和妖嬈,吉普賽女郎的快樂和悲傷,獨自一個人就能盛開一朵花。

我翻出手機裡的卡門,拎著長長的裙擺,踩著半濕的沙灘,跳給顧魏,不狂野也不誘惑,最後甚至忘瞭步點,自己都笑場瞭。顧魏坐在沙灘上,半仰著頭,笑意淺淺,眼睛亮汪汪的。

如今想來,那晚的月色真好。

離開巴塞羅那,前往馬德裡,逗留一天後返回X市,結束蜜月之行。

飛機上,我靠著顧魏醞釀睡意,他淺淺親吻我的額頭:“睡吧。結婚快樂。”

三三來接機,打著拿禮物的幌子,行傾吐八卦之實。

肖仲義果然有手段,我們就走瞭半個多月,搞定三三連證都領瞭!

到瞭傢,兩個人聊瞭一個小時不過癮,吃完晚飯繼續,七點多下起雨來,三三幹脆決定,在我這兒住一晚。

要說年紀大瞭還真是熬不瞭夜瞭,以前兩個人裹著被子聊到半夜三更都沒問題,現在12點都扛不過,加上我的時差還混亂著,一晚上醒醒睡睡,睡睡醒醒。

第二天瞇著眼睛爬起來,早飯還沒弄好,肖仲義就從天而降接走瞭三三。

我扔瞭鍋鏟,飛奔到書房,拖起顧魏進臥室,把他鋪在床上,自己往他懷裡一窩:“我睡會兒啊。”嗅著熟悉的味道就這麼睡瞭過去。

醒來的時候,手腳都章魚一樣纏在顧魏身上。

他扔瞭手裡的書,一臉戲謔地看著我:“睡得可好?”

我不過腦子地接瞭句:“好。抱著個男人和抱著個女人,感覺能一樣嗎?”然後發現說錯話瞭……

顧魏冷哼瞭一聲:“給我閃開!”

我立刻狗腿地抱緊:“不行啊,沒你我睡覺都睡不好。”

顧魏:“我知道。我腿麻瞭。”

我:“……”

晚上,我向顧魏表達瞭我的擔憂,離瞭他都影響睡眠質量瞭:“那以後要怎麼辦啊?”

顧魏看看我:“什麼以後怎麼辦?你以後想跑哪兒去?”

我囧:“我出個差或者你出個差什麼的……”

顧魏一臉賤萌地得瑟:“那你自己想辦法。”

我:“定期分房,以免上癮。”

顧魏:“你敢!”

有丈夫的人~

蜜月旅行回來,稍事休息後,回Y市探望父母。

我自告奮勇開車,顧魏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

上高速之後,我把音樂音量慢慢調小,聽到身邊均勻的呼吸聲,從後視鏡裡偷瞄顧魏睡沒睡著。偷瞄到第三次,他唰地睜開眼睛。

我連忙端正坐姿。

顧魏整個人轉過來面對我,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你……盯著我幹嗎?”

顧魏:“給你看啊。”

我:“不用瞭,這樣不安全。”

顧魏瞟瞭眼他的安全帶:“哪裡不安全?”

我:“我心跳加速、血壓上升、呼吸不暢、供氧不足,不安全,不安全,不安全,不安全……”

到瞭傢,我按門鈴:“爸!媽!”

林老師來開門:“快進來,快進來。”

然後和顧魏就這麼熱乎地寒暄著進客廳瞭,我完全被忽視瞭,晾在瞭門口……果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吃完晚飯,一傢人出去散步,沒走多遠,我備感乏力:“我先回去瞭。有點困。”

今天整個人特別頹,印璽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開瞭兩小時車怎麼跟馬路上暴曬瞭兩小時的蚯蚓一樣?”

開瞭門,我往短榻上一蜷,打瞭個哈氣,三秒鐘都沒要就睡著瞭。

顧魏陪爸媽散完步回來,見我睡著瞭想把我抱到床上去,隻是他剛把我抱起來——

我是被顧魏拍醒的,一睜眼他就一臉嚴肅:“你……那個來瞭。”

我抓著他的胳膊趕緊從榻上跳下來。這個短榻是娘親剛不知道從哪兒淘回來的,是她的心頭好,現在上面已經赫然留下一小塊“罪證”瞭。

我:“阿彌陀佛,還好這玩意兒是木頭的。”

顧魏:“……”

我撈過紙巾盒想迅速毀屍滅跡,顧魏淡定地去找瞭塊抹佈打濕,回來幫我一起毀滅罪證,剛清理完現場,娘親就走瞭過來:“幹嗎呢?”

顧魏把我往浴室一推:“洗澡去吧。”(這廝表情要不要這麼淡定?)然後慢條斯理去陽臺洗抹佈去瞭。

我沖著娘親特諂媚地一笑,溜去洗澡瞭。

洗完澡出來,就接到瞭周末大學同學聚會邀約的電話。

我委婉地表達瞭我行程已滿並更加委婉地祝大傢吃好喝好,然後就掛斷瞭。

坐在一旁的娘親不樂意瞭:“同學聚會幹嗎不參加?”

我:“參加瞭幹嗎?是和男同學推杯換盞隱晦地炫耀自己事業有成,還是和女同學攀比八卦然後得瑟地炫耀手機上老公的照片?”

娘親:“嘖,你看你嘴跟機關槍似的。”

我乖乖地不吭聲。

娘親苦口婆心:“現在的同學就是以後的人脈,多個朋友多條路。吃個飯,大傢互相瞭解——”

我:“吃不下去。”

娘親:“嘖——”

我:“媽,您以為我們現在的同學關系還跟你們那會兒一樣,是槍林彈雨裡培養出的革命感情啊?”

娘親:“你那是象牙塔裡待久瞭,不懂得人情世故。”

我:“有的人,我即使每個月和他吃飯每個禮拜和他喝茶,我遇到麻煩,他也不會幫忙。但是我即使半年不和三三聯系,一年不和印璽見面,我遇到麻煩她們還是會兩肋插刀的。”

顧魏洗完澡出來,就看到我和娘親分踞沙發兩側。他剛一走近,我就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我(周末)要和顧魏在一起!”

後來顧魏說:“那個架勢,就跟小姐和傢裡的長工私奔被逮到的時候沖老太太喊‘我要和他在一起’一樣。”

晚上睡覺前,我問顧魏:“我這樣是不是不大好?”

顧魏:“就道理上說,你媽是對的。”

善舞長袖,朋友滿天下,是多麼耗費腦力和感情的事。我嘆瞭口氣,趴到顧魏懷裡:“顧魏……”喊完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魏拍拍我的背:“沒事,大不瞭到時候有情況你叫我。”

真的很想把顧魏夾帶去飯局……

返回X市是顧魏開的車。上瞭高速沒多久,我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緊急車道上停著一輛車,與那輛車擦身而過時,就看到車前一中年男子,大喇喇地正對著路中心——噓噓……

由於畫面出現得太突然,我猛地吸瞭一口氣。顧魏瞟瞭一眼,迅速伸出右手覆住我的眼睛。我一動不動,等車開出去快兩公裡,他才把手收回去。

顧魏試圖緩和氣氛:“人……人有三急。”

我:“人有三急我能理解,但是不能到收費站服務區借個廁所嗎?就算真的非要光天化日,他就不能背對著馬路嗎?!”

顧魏撫瞭撫我的胳膊:“沒事沒事,老公在這兒呢。”(這是什麼邏輯?)

我冷靜瞭一會兒,問他:“怎麼?你打算自我犧牲一下幫我刷新記憶嗎?”(我不是成心調戲的。)

顧魏清清嗓子,專註地目視前方,臉紅瞭。

《餘生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