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這屆爹媽不行

林妙妙突然意識到剛才來的那兩個女生,會不會就是往廣播站放粉紅袋子的人呢?她後悔剛才沒多看一眼!鄧小琪戳戳林妙妙,生氣道:“你不是把她們都擺平瞭嗎?現在敵人都打到傢門口瞭!”

林妙妙和鄧小琪在所有事情上幾乎都是神同步,唯獨在對錢三一的認識問題上有嚴重分歧。林妙妙哈哈大笑:“你、錢三一、江天昊,你們仨就是一條食物鏈。你喜歡看四眼狗的樣子,大長腿喜歡看你看四眼狗賤賤的樣子!好賤好虐好作人!” 她唰唰唰幾筆畫出張漫畫:不可一世的四眼狗在前頭耍賤,壓根兒不理會身後那條搔首弄姿的美人魚,而美人魚也不搭理大長腿的揮汗追趕。

鄧小琪贊嘆:“每個人的特點你都抓得好準,wuli精英一哥好帥啊,我還是那麼美——哎呀媽呀,那大長腿最傳神,脖子以下全是腿!”

林妙妙很擅長這種人物卡通,隨身攜帶紙筆,平時課間休息、食堂等餐甚至廣播室放音樂的間隙,她都會掏出紙筆描畫幾下。所取素材無外乎她身邊的同學,無不形神兼備。在廁所裡畫Hello Kitty不過是她小試牛刀。她沒正經學過畫,隻是繼承瞭爸爸的基因。

林大為身為理科生,卻有一顆文藝青年的心。按王勝男的說法:“林大為,你這半輩子,活得叫十三不靠。學的是化學,賣的是房子,偏偏愛畫幾筆,哪一門都不精深,全是蜻蜓點水!”林大為對王勝男的嘲諷已經有免疫力,根本不往心裡去。他擎著一支畫筆,伸直胳臂在面前比畫,瞇縫著一隻眼睛做透視狀,幽幽地說:“人活著,不能太現實。如果父母的生活全都是茍且,那孩子心裡怎麼會有詩和遠方呢?”

王勝男:“哼,不過是互相巴望著對方的茍且罷瞭。全是一地雞毛。”

林大為搖搖頭,心想,當年我就是靠著才藝才把你追到手的,你居然就忘掉瞭?他緩緩摸出一個煙鬥,得意地叼在嘴裡。王勝男眼睛立刻瞪得溜圓:“你不是早戒瞭?怎麼敢抽上煙鬥?!”林大為將煙鬥展示給王勝男看,原來是空的:“就是一個安慰奶嘴兒……”

林妙妙從小耳濡目染,被爸爸的藝術細胞熏陶得浸入骨髓。林大為每每優哉遊哉準備畫畫,便邀請女兒跟他一起“搞搞藝術”。林妙妙在一邊支個小畫板,拿筆墨顏料隨心所欲畫上一氣。王勝男酷愛整潔,用處女座的眼光看,父女作畫之後的傢,就跟車禍現場一樣慘烈。基本是爺兒倆畫三十分鐘,她要擦地四小時的節奏。“你們搞藝術,我被藝術搞!東扔一張西扔一張,顏料濺得到處都是,看瞭就來氣!”王勝男一氣就要動手,他們還沒畫完呢,王勝男就開始收拾,顏料管都擰上蓋子,還像強迫癥那樣按色度深淺一一擺好。但她剛擺好,又給畫傢們弄亂瞭:“這個傢沒辦法弄幹凈瞭!我前頭收拾,你們後頭就作!你們兩個,就是丟三落四的落蛋雞!走到哪落到哪!林大為,這個顏料蓋子滾哪裡瞭?沙發都給你弄臟瞭……哎,你能不能教孩子一點好東西?林妙妙,把腳抬一下,畫踩壞瞭!哎喲,顏料弄一地板……你真是遺傳不長眼!媽身上那麼多閃閃發光的優點,怎麼不挑著學幾樣?!”

林大為一聲不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該幹嗎就幹嗎。每當王勝男發飆,他便選擇性耳聾。

“你遺傳也沒長眼,你沒我小姨長得好看!”林妙妙忍不住瞭。這話足以讓王勝男跳腳,她忍瞭半天,扔下手裡的抹佈,沖進衛生間。出來時再次丟給林大為一句:“給你換牙刷瞭。藍色的。”

林妙妙其實還有後半句更狠的,沒敢說出聲,隻敢寫進日記本:“如果投胎時能帶眼識人,我肯定不會選這樣的人當媽。天天眼睛長在我身上,煩都煩死瞭!要有一個兄弟姐妹幫我分擔一下就好瞭,要不養個寵物也行啊!愛多即是害,過猶不及!唉,我這屆爹媽不行,比不上鄧小琪傢的。”

鄧小琪父母對女兒零花錢很舍得給,卻不大管學習成績。鄧小琪說父母都忙,從小一放假自己便被托給各類補習班和親戚朋友傢,所以她周日下午可以提前返校。林妙妙覺得鄧小琪應該從小不缺愛才對,可是,這個死丫頭卻仿佛溺水的人撈著稻草,對錢三一癡得五迷三道。自己又傲氣,不願意主動,就把這個任務硬安到林妙妙頭上,天天去磨林妙妙,讓她帶自己去廣播站探班看男神。

運動會結束後,鄧小琪感覺到情況緊急瞭:“連地獄班那小誰都打我男神主意。我必須去宣示一下主權。”

林妙妙:“你上次看清她長什麼樣瞭嗎?”

“哎呀,反正是個普通女生的相貌,誰對這種人有印象?求求你啦,妙妙,人傢最喜歡看男人認真工作的樣子……你註意過錢三一的手嗎?我才發現自己原來是手控!特別迷戀男生細長有力、指甲修得又非常幹凈的手……”鄧小琪一臉花癡,“那樣的手怎麼能去打籃球呢?應該彈鋼琴才對!”

林妙妙給鄧小琪磨得不耐煩,最終答應帶她去廣播室。不過林妙妙三令五申,隻看五分鐘,開機前必須走人。還有,隻準看不準摸。這條倒不是針對錢三一,因為播音重地,閑人免進!“我可是為瞭你,觸犯廣播站的天條瞭。”

周四下午第一節課鄧小琪就開始裝病,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氣若遊絲地跟班主任唐元明請假,要去校醫院。林妙妙不得不服,真是明明可以靠臉,她還偏偏有演技!兩人在廣播室樓下會合,林妙妙發現鄧小琪花兩個小時給自己整出一副新形象。脫掉校服,換上時尚裙裝,臉上略施粉黛,頭發也弄得彎彎繞繞的。林妙妙忍不住捏捏那單薄的裙子:“你挺豁得出去!不冷嗎?”

鄧小琪搖搖頭,手伸給林妙妙:“我手滾熱的!”

林妙妙:“你燒得不輕啊!”

兩個人走瞭幾步,鄧小琪緊張地問林妙妙:“我的頭發,你說是披下來好呢,還是紮起來好?”又對自己的裙子不自信,“要不我還是回去換件衣服,這條裙子也太那個瞭吧?”

“你不就想那個一點嗎?”林妙妙鄙視,“我時間有限,你再磨嘰,我就不管你瞭!”

鄧小琪扭捏:“人傢慎重嘛。”

林妙妙認真審視瞭鄧小琪:“你上上下下哪哪都好。我擔心你的表情控制不到位。你笑一個給我看看?”鄧小琪僵硬地一咧嘴。

“太緊瞭,放松點。”鄧小琪嫵媚地一咧嘴。

“這個又太松瞭!你的傲慢哪去瞭?!要笑不露齒!”鄧小琪抿嘴一笑,配上眼波流轉。林妙妙嘆氣:“一犯賤全玩完!你還是別笑瞭,把頭昂得高一點。”

鄧小琪鄭重承諾:“我保證不賤。”但一進門,她不由自主低三下四端出一臉賤笑,把林妙妙給氣的!攔都攔不住!

錢三一看到林妙妙身後跟著鄧小琪,先是一愣,但還好,算是給老同學面子,他點點頭打個招呼,然後轉過身忙自己的事情。鄧小琪興奮得臉都紅瞭,站在錢三一的背後。林妙妙給她搬瞭把椅子,她也不坐:“我就在三一後邊站一會兒,看看就走……”鄧小琪一得意,直接把錢三一的姓給省瞭,感覺關系因此更遞進一步。她發現錢三一並沒有驅逐自己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發問:“我能點首歌嗎?”

半晌,錢三一“唔”瞭一聲表示可以。

“那……我寫的字條你能幫我念嗎?”

錢三一勉強擠出一個字:“嗯。”

林妙妙遞給她一張紙,鄧小琪立即趴播音臺上寫字,激動得手直哆嗦。寫完瞭,雙手呈給錢三一。林妙妙指指墻上的鐘,示意鄧小琪可以出去瞭,但她裝看不到,賴在錢三一身邊,沒話找話問東問西:“你面前那個綠色的小燈是幹什麼用的?”錢三一沒回話,她便自問自答:“電源沒接通亮紅燈,接通亮綠燈,我猜得對不對?”片刻,又問,“那個黃色小燈呢?是不是像黃色交通信號燈一樣,表示暫停?”

錢三一敷衍地問:“哪個黃燈?”

“那個!就那個!”鄧小琪完全忘記林妙妙的約法三章,手指頭在桌上指指點點,一下觸碰開關,“咔嗒”一聲,放學鈴送出去瞭。提前十分鐘,校園響起《菊次郎的夏天》,跟著整個教學樓一片沸騰!

廣播站裡三個人都傻瞭。

雖然錢三一反應迅速,十幾秒就關上電源,但影響已經造成。估計這次不僅站長要找他們兩個開會,校長在下周一的升旗儀式上,又要暴怒瞭。林妙妙腦子飛轉,思忖著事件的嚴重性,懊惱得都要哭瞭:“錢三一,我們……大概差不多這回應該必須給開除瞭吧?”

鄧小琪看到自己惹下禍,臉上掛瞭兩行珠淚。

錢三一倒還鎮定:“幹嗎啊,你們?搞得如喪考妣的。”抬頭看看鐘,五點還差兩分,招呼林妙妙,“對下串詞吧,馬上開始瞭。”

再一次響起《菊次郎的夏天》,歡快的樂聲裡,鄧小琪垂頭喪氣溜走瞭。

這期節目林妙妙主持得異常深情,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感覺都像是一場告別。廣播站現在對於林妙妙的意義,相當於百草園之於少年魯迅。雖然進來的初衷不那麼端正,但啥事都抵不瞭日久生情,林妙妙越來越愛廣播站。想到今天也許是自己最後一次播音,那天夜裡,林妙妙難得地失眠瞭。她決定第二天一早去找站長承認錯誤,唉,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要殺要剮沖自己來吧……

第二天的大課間,全校學生集中在操場上做廣播操。

林妙妙獨自一人在站長室門外,躊躇瞭很久,廣播操快做完瞭,她終於下定決心敲開門,卻意外看到錢三一站在裡面,一副挨訓很久的模樣。

“你們倆,再次刷新,精英中學廣播站,有史以來,最嚴重的,錯誤紀錄。”站長的指頭輪番點點他們兩個。

站長的句式很復雜,不符合廣播稿的要求,林妙妙覺得好像還有點不通。站長恨鐵不成鋼:“錢三一,你是學校花重金挖來的寶貝,可你,很讓我失望啊!!”

林妙妙剛要開口,站長手一揮:“你不要為他辯解!”

錢三一聲音很低:“對不起……”

林妙妙大聲說:“這不關他的事,昨天是我……”

錢三一轉過身,惡狠狠的口氣:“對,就是你!都怪你!你一個丫頭片子,非逼我叫師父,你比我強在哪裡?!如果不是你總惹我心煩,我不會帶著負面情緒上崗!更不會看錯時間!我錢三一從小到大,就沒犯過低級錯誤!”

林妙妙愣瞭,錢三一這是哪來的臺詞,對不上啊!

站長語重心長地說:“錢三一同學,就是這種驕嬌之氣害瞭你啊!自大獨尊,看不起任何人……林妙妙比你進廣播站早一年,她工作踏實勤奮,無論哪個方面,都算得上你的師父。你要好好向人傢學習。唉,年輕人,早犯錯早糾正,你以後進入社會,若還是這樣狂妄自大,那是要吃大虧栽大跟頭的!那個代價就大瞭!”又對林妙妙說,“林妙妙,你是錢三一的師父,徒弟的問題,大部分原因出在師父身上!你要深刻反省。我這可不是搞株連……”

錢三一打斷站長:“站長,她當不瞭我師父。我的事情,不需要她負責。”

林妙妙腦子還沒完全轉過彎,隻能傻傻地沖站長點頭。

站長背手轉圈踱步,嘆息道:“你……你們,這是在考我啊,盡出一些難題。”

他想瞭好一會兒,也沒想出怎樣處罰這兩個人才合適。畢竟錢三一是校長的心頭寶,投鼠忌器。最後他向兩個人揮揮手:“先回去上課吧。”

走到站長聽不到的地方,林妙妙問錢三一:“你剛才的話是真心的嗎?”

錢三一悶悶地問:“哪句?”

“你剛才說我沒本事當你師父!”

錢三一不置可否地哼瞭下鼻子。

“雖然你看不起我,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其實,你沒必要在站長面前替我背鍋。”林妙妙臉漲得通紅,錢三一欲言又止。林妙妙繼續說:“我不需要你幫忙!我自己能擺平!鄧小琪是我帶進來的,她出的事,算在我頭上,我來承擔!我不想欠你這個人情!”

錢三一同情地說:“你這腦子,看來是銹死瞭。”

林妙妙氣急敗壞地搖頭:“你不要打岔!你每當辯論不過我的時候,就會打岔。”

錢三一突然捧住林妙妙的腦袋,這個舉動嚇瞭林妙妙一跳:“你幹嗎?”

錢三一像開玩笑地搓搖林妙妙的腦袋,笑嘻嘻地問:“晃一晃,聽到裡面的水聲瞭吧?你的腦回路差不多給水沖平瞭……”

林妙妙的頭給他晃得都快散黃瞭。她氣急敗壞:“你什麼意思啊?!”

錢三一壞壞地一笑:“你猜?”

“我猜不到!”

“說你笨,你還不服氣。”

林妙妙皺著眉頭認真想瞭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你是為鄧小琪!”

錢三一像抓籃球,一隻手把玩林妙妙的腦袋:“16G內存,還真好使啊……”

林妙妙躲閃他的手。“你怕我供出鄧小琪?你太不瞭解我,我林妙妙寧願自己受罰也不會連累她,我更不會連累你。”她突然壓低聲音,八卦地說,“嘿嘿,你是不是也喜歡她……”

錢三一本來地打量著林妙妙,聽到這話馬上換上嚴肅的表情:“以後絕對不許帶人進站。我不是動物園裡的動物,任人觀賞。”

林妙妙湊近錢三一。“江天昊也喜歡她,你倆會不會決鬥?”見他不吱聲,林妙妙得意瞭,“被我猜中你心事瞭吧?”

錢三一略顯輕佻地一挑眉毛,嘴角帶一抹戲謔的笑:“你真會猜!”說完,晃著膀子走瞭。

林妙妙大叫:“錢三一,我們終於扯平瞭!你也有短處捏我手裡!”然後又自言自語,“哇咧,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戲!可惜,觀眾太少瞭……”

下午課一上完,林妙妙風一般地在校園裡狂跑,遇到給鄧小琪買晚飯的江天昊,她馬不停蹄:“號外,號外!”很同情地說:“昊子,你以後別送這些瞭!瞎子點燈——白費蠟。”她自覺對不起江天昊。自從江天昊給鄧小琪送晚飯起,這都小半年瞭,統統明珠暗投,全進瞭林妙妙肚子裡。林妙妙覺得自己像個小賊,一口口蠶食瞭江天昊對鄧小琪的感情:“錢三一英雄救美瞭!”

“他救他的,關我屁事!”江天昊說。

林妙妙:“你跟他杠上瞭?小琪從來都不吃……”

江天昊:“不吃我也送!瞅瞅你這激動的樣子,我還以為四眼狗跟你表白瞭!”

林妙妙:“哥們兒,你真的,放棄吧。換我,也選錢三一。你沒看到他剛剛在廣播站長面前的表現,還是蠻厲害的……雖然他詆毀我,但我必須實事求是。”

林妙妙顧不上打飯瞭,奔到鄧小琪身邊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小……小琪!出……出大……大事瞭!”

鄧小琪看她這樣,緊張地問:“真給廣播站開除瞭?”

林妙妙:“錢三一,他喜歡你。”

林妙妙以為此言一出,鄧小琪會尖叫,甚至會暈倒,豈料她反應很平靜:“他跟你說瞭?”

“我通過他的表現猜到的。他在站長那裡為你背鍋,嘖嘖嘖……同時也把我擇出來瞭。”

鄧小琪淡淡地說:“嘁,沒想到他也是個中央空調。”

林妙妙:“你闖瞭禍,你傢男神給你擺平,你居然不激動?”

鄧小琪:“這有什麼好激動的。他這樣大包大攬又不是隻為我一個人。”

“你什麼意思啊?非得把我一人扔在坑裡你才罷休嗎?你過分瞭吧!過頭瞭!”

鄧小琪忽然一笑:“哎呀,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其實我還是很開心的。”

江天昊的外賣送到瞭,他剛才忘瞭問:“錢三一會被廣播站開除嗎?”

林妙妙搖頭:“肯定不會。他就是我們學校的二難推理,無論做什麼,校方都會給他繞進去。”江天昊聽得臉都黑瞭,而鄧小琪滿面春風。

對於錢三一這種人尖子,校長連手裡鞭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那種嚇唬都舍不得:“這孩子是我們買回來裝潢門面的,還指望他兩年後的高考給學校掙個大臉回來呢。你看他運動會上的表現多好,現場擬的小詞兒,比一般老師都有水平!我們不要用普通學生的要求去限制特殊人才,也不是什麼原則錯誤。”所謂的處罰浮皮潦草,林妙妙他倆在廣播站的例會上當眾宣讀檢查走個過場,這事就過去瞭。

散會後,林妙妙向錢三一抱拳:“關鍵時刻還得精英一哥。有瞭你,他們才放我們一馬。”

錢三一:“我沒你說的那麼好,16G,現在你有兩個短處在我手裡瞭。”

林妙妙釋然:“債多瞭不愁。我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是會請你吃好吃的!”

錢三一嘴角掛著一絲調侃:“怎麼請?不怕被生活老師逮住?”

林妙妙很篤定。“逮住又怎樣?這學校上上下下全是勢利眼!我看透瞭,凡事有你這個128G在場,那都不叫事!”她又兀自大笑,“懷疑我跟你?眼瞎啊?”

錢三一糾正:“你小看我瞭,我的腦容量至少是2T的。”

林妙妙冷笑:“我以為你是2B的呢!”她把一塊餅幹扔進嘴裡,把袋口紮起來,連袋子一起扔進錢三一懷裡。錢三一剛要拒絕,她解釋道:“放心吃吧,這是我買的,不是你那些粉絲送的!矯情吧你就!”

“你請客就吃這個?”錢三一頗有點看不起。

林妙妙有點尷尬。媽媽的,剛才嘴一滑,沒有考慮到自己的經濟狀況。她口袋裡極少有零用錢,宮中發放的每周例銀隻夠她在學校食堂吃飯,哪還有閑錢請客呢?不過她自有妙計:“急啥?修學旅行的時候,師父自會請你……和鄧小琪吃大餐。嗯,我的好基友江天昊也將應邀出席。畢竟,鄧小琪鹿死誰手還沒有最後定局嘛。Hia hia hia hia!”

修學旅行是學生們渴盼已久的盛事。學校安排得相當巧妙,放在高二下學期進行,對高一和高三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高一學得煩,暢想旅行多好玩!高三學得累,回憶旅行心裡醉!這個修學旅行,仿佛是根扁擔,兩頭一挑,三年一下就過去瞭;更像還魂金丹,學生們一想到它就幹勁十足。啊,有多少計劃都要在旅行的時候一把完成啊!

林妙妙撣撣身上的餅幹屑,把播音臺上自己的東西劃拉到懷裡:“我先走瞭,你關燈關門。”錢三一用眼神示意她,桌上還有幾張她畫的漫畫。她沒手去收拾,便說:“那些草稿我不要瞭,你幫我扔瞭哈!”

元旦要到瞭。按照林妙妙紀年法,這可是她高中生涯最輕松愉悅的一個節日。高二上學期的期中考試喘息剛勻,傢長會剛開完,該贊的贊瞭,被罰的罰瞭,挨罵的罵瞭,一切塵埃落定;而期末考試還沒來到,正是休養生息的好時候。林妙妙自打進瞭文科班,整個人氣質都提升幾檔。在狀元班她自卑得笑都不敢大聲,現在換瞭人間,甩掉三座大山,步履輕松,成績也躥得快,年級排名往前挪瞭好幾榜。

這次傢長會母上大人情緒飽滿,臉色紅潤,神態慈祥。在班主任唐元明的進步學生名單上,林妙妙位居前列,還被唐老師表揚卷面字跡工整,作文成績優異。最後,唐元明很肯定地說:“隻要保持這個勁頭,林妙妙高考上一本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林妙妙很得意:“怎麼樣?我選文科沒錯吧?”

王勝男心氣也大幅提升:“妙妙,其實你的力量剛使瞭一小半!你呢,再踮踮腳跳一跳,保準能上985學校!”

林妙妙:“媽,我這次終於可以拿到進步獎的全獎瞭!”

王勝男肯定地說:“現在學期剛過一半,咱們先攢著,等學期結束一起兌現。”雖然這個條款讓妙妙感覺不是很爽,但她決定接受,因為經驗告訴她,不能給臉不要臉。王勝男的臉可是傢裡的晴雨表,父女二人被訓練得能看雲識天氣,他們這段時間有一種天朗氣清、晴空萬裡、惠風和暢的輕松感覺。

學校食堂也好像應瞭林妙妙的心情,開始張燈結彩,要過元旦咯!大師傅們喜氣洋洋,臉上帶笑,每天準備的菜式都相當走心,盛飯的手也不那麼抖瞭,菜給的分量都很足。

新年的氣息越來越重,校新年晚會正在征集節目。鄧小琪向全班同學求計問策。林妙妙更激動:“該我們文科班露臉瞭!運動會幹不過他們,晚會必須把狀元班PK下去雪恥!”

文科男生們開始做貢獻,當探馬,四處刺探別班的情報。

“聽說狀元班派錢三一、江天昊出馬!”

“這兩個是對頭呀!”

“不知道他們表演什麼節目?”

有個女生花癡地說:“他們往臺上一站,我就滿意瞭。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林妙妙與鄧小琪耳語:“昊子是不是受你打擊太大,腦子短路?”

鄧小琪則擔心:“萬一他在臺上讓‘wuli一一’出洋相怎麼辦?”

探馬又來報:“江天昊和錢三一要講相聲!”

鄧小琪雙手合十,輕聲說:“他們不會是……真要決鬥吧?”

林妙妙:“那我們就不能碰語言類節目。他們走偶像派,我們就劍走偏鋒……”她狡黠地沖大傢眨眨眼睛,打瞭個響指,“我自有妙計!”招招手,示意大傢附耳上來,聽她暗授機宜……

同學們一聽都炸瞭,興奮啊!

林妙妙問鄧小琪:“你覺得這節目怎樣?”

鄧小琪面露難色:“啊,不會真的要這樣吧?”

“當然要!絕對要!”林妙妙眼睛都亮瞭,“就靠這個炸場子,再不搞搞,明年我們就高三啦!”

同學們都贊成:“絕對吸睛!爆款設計!難以超越!”

鄧小琪:“那,我還有一個獨舞要準備,集體節目我就不參加瞭吧。林妙妙,你負責班級節目好不好?”她的獨舞《春江花月夜》夏天參加市中學生文藝會演得瞭一等獎,已經被晚會籌備組內定為壓軸節目。

林妙妙又打一個響指,表示接受任務,馬上開始行使權力:“男生們都靠邊,清一色女同學上場!”

排練的時候有女生嘻嘻哈哈的,林妙妙繃著小臉,再三再四再五再六地強調:“各位別小看這個節目,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呢!”

每天午休她都帶著一幫人去天臺秘密排練。

狀元班也神神秘秘的,教室成天拉著窗簾,秘不示人。探馬們在他們班附近轉悠停留,立即有人出來往外轟人。隻知道錢三一天天跑到宿舍,江天昊帶著一個寢室的人都在舉啞鈴撐平板,小胖子孫串出快給整殘廢瞭。

孫串出為瞭逃避練肌肉,躲在廁所手機上網玩遊戲,被老師抓瞭個現行。真是豬隊友,沒審幾下,這個貨便供出江天昊。江天昊立即被叫到校長辦公室,聽校長發飆:“老實交代吧,你手機藏哪瞭?”

江天昊無辜地說:“早就給李老師瞭!”

校長:“你交的是諾基亞!平時用的6P藏哪裡瞭?”

江天昊拍自己身上,挺委屈:“哪有6P?”

校長:“有沒有,馬上見分曉。”

校長訓他的同時,各生活老師突檢大觀園。李道奎一進宿舍,直奔陽臺,從江天昊晾的外套口袋裡摸出他的6P,送到校長室。

校長:“人贓俱在。”

江天昊嘀咕:“這是我的私有財產,怎麼變成贓物瞭?”

校長咳嗽一聲以示威嚴:“校網的密碼誰給你的?”

江天昊:“自己破的。”

校長:“確實挺聰明!都會破譯瞭。你把密碼都傳給誰瞭?”

江天昊不吭聲。

校長:“你們這個年齡的孩子,分不清什麼是義什麼是道。義氣這個東西,用得不好就是加害朋友……”

江天昊立即換上壞壞的表情:“錢三一,我把密碼告訴錢三一瞭!”

校長:“不要一錯再錯,還敢拖狀元下水!知道你這次違反幾項校規校紀嗎?”

江天昊:“校長,錢三一在課堂上接電話,我們全班同學都看見瞭。老班也知道。”

校長:“你倒是有閑情逸致去為別人操心……”

江天昊:“他違反廣播站的紀律,你們也不處罰他……”

校長:“你呢,眼睛不要長在人傢身上,要註意自省!”

江天昊:“我就想知道,他這個王子犯法到底是不是與我等庶民同罪。”

校長笑瞭:“江天昊,你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這次抄檢大觀園,學校收獲頗豐。原先林妙妙以為就自己神通廣大,看到抄檢出來的戰利品才明白,各莊的地道都有高招兒。那些在開學之初被生活老師收走的東西,現在隻有增多絕無減少。同學們個個精靈古怪,人人都有違禁品傍身。女生這邊主要是化妝品、小說、雜志,男生那裡就五花八門瞭,除瞭手機、iPad等電子產品,還有某種類型的印刷品、香煙、啤酒、撲克牌,甚至還被搜出一整副麻將。十幾歲那無處安放的青春,在精英中學裡,絕對可以擴寫成無處安放的違禁品。

萬幸的是,生活老師是工兵,隻知道挖地三尺,未料到頭上也有三尺。林妙妙和鄧小琪的手機幸免於難。

校長對江天昊這個從初一就開始培養的嫡系學生感情畢竟不一樣,處分先壓著,以觀後效,但手機得讓傢長來領回。江天昊一臉為難:“校長,我爸爸媽媽最近好忙,幾個月都沒著傢瞭,現在我跟舅舅住在一起,讓舅舅來行嗎?”

校長有經驗,很警惕地問:“是你親舅舅嗎?你別在大街上給我花錢雇一個來!”

江天昊嚴肅保證:“絕對原生態親生舅舅,戶口本為證。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去驗DNA!”

看他這樣言之鑿鑿,校長便允瞭。誰知道江天昊飛快地背瞭一個三歲小娃娃過來求見。他畢恭畢敬放下小娃娃,叫一聲:“校長,這是我的小舅舅。”又沖那小娃兒說:“快叫校長好!”小舅舅口裡叼著棒棒糖,沖著校長甜甜一笑。笑得口水伴著糖絲,一拖老長。見校長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瞭,江天昊賭咒發誓:“他確實是我小舅舅,不信您問我小外婆。”

小外婆是江天昊七十歲老外公的續弦。外公人老春心在,老伴兒走瞭之後,立即迎娶瞭三十多歲年輕妖嬈的保姆,並且飛快地生下這個小老漢。活到四十大幾,喪母之痛尚未平復,突然又莫明其妙來瞭一個小媽和同父異母還在吃奶的弟弟,江天昊的媽段小紅實在無力接招兒:“我不管法律認不認,反正我絕對不認!”全傢上下,唯獨江天昊肯與小外婆親近。於是,被一大傢人同仇敵愾的小外婆,見大外孫有事相求,當然出手相助,也是抓住機會向前房兒女們示好嘛。

小外婆踩著高跟鞋一扭一扭現身,嬌滴滴地對校長說:“校長您好。我是江天昊的小外婆,就是他外公的續弦啦。江天昊確實是我的大外孫。這小娃是我兒子,是天昊的小舅舅。天昊沒撒謊,他父母最近忙,天昊跟我們住在一起。”堵得校長啞口無言,隻得眼睜睜讓她領回手機。剛走到門外,小外婆就把手機還給江天昊,兩個人還“耶”瞭一聲,擊掌相慶。

校長聽到門外的動靜氣得胸緊,對副校長說:“這幫熊孩子讓我頭疼死瞭,成天挖坑設計埋我!你趕緊修訂學校章程,請傢長必須是父母!原生態父母!真怕哪天又來一位小媽小爸小爺小奶奶什麼的……學校的規章制度也要與時俱進啊!”又叮囑道,“這個江天昊是個小滑頭!你們都給我盯緊一點!再給我逮住,我要他好看!”

元旦晚會越來越近,各班都在厲兵秣馬。林妙妙從江天昊嘴裡都套不到關於狀元班的情報,便放棄刺探,整天和鄧小琪神神秘秘行色匆匆。這反倒讓江天昊他們對這幫女生的節目產生瞭好奇。

江天昊在物理實驗課上順瞭兩個凸透鏡,跟同學炫耀:“我來偵察偵察敵情。”他用凸透鏡組合成簡易的開普勒望遠鏡,在寢室裡偷偷窺視女生樓。對著那邊的露臺,邊笑邊看,邊看邊笑。

連做平板撐的錢三一都抵抗不瞭這種誘惑,他奪過望遠鏡,宿舍裡的男生在他身後排著隊等著看西洋景。

孫串出剛摸到鏡子,就被江天昊奪下:“你一直在偷懶。把今天的訓練任務完成,我就給你看五分鐘。”孫串出隻得趴回地上,等大傢都散瞭才挪到窗臺邊,那個簡易的望遠鏡經過多人之手已經相當脆弱,他拿起望瞭望,哪還有女生的影子?他悻悻然,信手往窗臺一扔,望遠鏡終於散架。

下午,孫串出以為瞭班級活動拉傷肌肉為名,請假在房間睡覺。

凸透鏡靜靜地歪在窗臺上。

冬天的陽光,斜斜照過來。

凸透鏡悄悄地聚焦瞭太陽光,窗臺上的草稿紙被照出一個小黑點。

黑點在一圈圈蔓延,忽然從裡面“噗”地跳出一個小小的火苗。

火苗舔弄著紙,調皮地蹦跳著。呼啦一下,燎著窗簾……

一向睡得像豬一樣的孫串出,居然醒瞭。他感覺口渴,躺在床上招呼人:“好熱啊!來人哪,給爸爸端杯水來!”

沒人回答。隻有調皮的火焰在跳動,他是臨窗的床鋪,腳頭的棉被已經燒著……什麼東西被烤得啪的一聲,炸裂瞭!孫串出一驚,直起上半身循聲望去。“是誰?”他立即發出殺豬似的號叫,“來人哪!救命哪!失火啦,失火啦!!!”

“咣當”一聲,他翻身下床,滾到地上。頭天晚上不知道是誰的洗腳水沒倒,孫串出端起來“嘩”地把水潑向火焰。

這個黑胖子以前所未有的敏捷,狂奔出門大叫:“失火瞭!失火瞭!”

走廊裡,李道奎聽到呼救聲,立即拿著滅火器沖瞭過來……

一地狼藉。寢室裡男生站成一排,背著手低著頭老實挨訓。

李道奎鐵青著臉:“……先打掃幹凈,回頭我慢慢收拾你們!”

江天昊身上已經濕透,默默看著燒焦的窗簾、炸碎的窗玻璃、一地的水和泡沫,啥也沒說,開始收拾。李道奎走到門口又轉臉嚴厲地對他說:“把濕衣服換掉!別感冒瞭!”

孫串出見老師走瞭才小聲嘀咕:“我被子都燒瞭,誰賠償我的損失?”

江天昊擠著袖子上的水:“你先跟我擠擠睡。”

錢三一:“凡是中午看望遠鏡的,每個人都有責任,我們AA制賠你。”

男生們開始撇清自己,有說凸透鏡是江天昊從實驗室拿的,有說自己沒用望遠鏡的……江天昊生氣瞭:“賬不能全算我一人身上吧,我也是為班級的利益搞偵察。”

“你有私心,你是想看鄧小琪!”孫串出當眾拆穿。

江天昊臉紅瞭,錢三一盯著孫串出,直盯得他哼哼唧唧:“你不高興他看鄧小琪,就找他算賬啊!你盯我幹嗎?!你看我好欺負啊!”

錢三一:“你真是受害者心理,誰欺負你瞭?”

孫串出:“我是受害者!我的床燒瞭,損失最大!我還是功臣,如果不是我呼救,整座樓說不定都燒光光!”

錢三一笑瞭:“你次次都是功臣。上次抄檢寢室,還沒給你發獎呢。”

孫串出嘀咕:“跟你有毛關系?你又不住我們這裡……”

江天昊:“就因為你,害得我們大傢都沒得網上!”

孫串出毛瞭:“你倆幹嗎?兩人聯手整我一個?”

錢三一:“讓你負責,怎麼成整你瞭?”

“你真把自己當人物,我還需要別人配合嗎?一隻手就懟死你!” 江天昊懟完他又對一宿舍的人說:“算瞭算瞭,你們上課去吧。一會兒我跟老班自首。”

一宿舍的人都喘出一口大氣。

錢三一戲謔:“昊子真仗義!這次還打算讓小舅舅來領你?”

江天昊看著那黑瞭一面的墻和燒掉一半的床:“那怎麼辦?這些總要有人認賬的。”

錢三一跟大傢說:“我們待會兒集體去認個錯,法不責眾,每人分分,就沒多少責任瞭。”

孫串出:“我要有豁免權,我就敢全攬瞭!”

錢三一:“孫串出,你別激我。我這人就一個缺點,好勝。”

江天昊不耐煩:“錢三一,這事跟你有毛關系!這鍋我砸瞭都不要你背。都滾蛋!”

錢三一:“本來吧,我也不想伸這個頭,但你這樣一說……告訴你,這事除瞭我,沒人能擺平。”

江天昊把濕衣脫下,赤著上身去翻自己的衣櫃,口氣不屑:“逞能,瑟!”

錢三一不再爭論,他趁著江天昊換衣服打掃衛生的工夫,去跟老師自首瞭。李道奎沒想到是狀元犯事,兩手一攤:“你找你們班主任吧,這事我真管不瞭……”

趙榮寶聽說後氣得臉色鐵青,帶著錢三一直接去找校長。校長很驚詫:“你是走讀生,宿舍裡的事情跟你沒關!”

錢三一:“您忘瞭?學校分瞭我一張床。我們中午排練節目,累瞭我就在那裡睡會兒。”

校長搖頭:“我不相信,你沒說實話。直覺告訴我,你是在為江天昊開脫。你受他脅迫瞭?”

錢三一笑:“校長,我怎麼可能被他脅迫呢?”

校長:“三一,你太優秀瞭,太突出瞭。肯定有人嫉妒你陷害你。”

錢三一搖頭,卻見江天昊頭發濕漉漉地出現在校長室的門口。

“正主終於來瞭!哈哈哈,我們又見面瞭,江天昊,才隔瞭幾天啊?”校長欣喜,“好瞭,三一,你回去吧。我就知道你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江天昊,你先把這次縱火情況詳細說說!”

江天昊聽校長這樣一說,立馬不願意瞭:“你這麼肯定是我幹的?而且還是縱火?失火和縱火,這兩個有性質差別……”

校長:“你能出現說明你很有勇氣。魯迅說過,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江天昊,你是勇士瞭,可學校被你弄得相當慘淡!經濟損失,名譽損毀,你算過這筆賬嗎?!”

江天昊赴湯蹈火的萬丈豪情立即被撲滅,他帶著戲謔問:“校長,如果真是我幹的,你怎麼處罰我?換瞭是你的心頭肉錢三一,你又怎麼處罰?”

趙榮寶忍不住瞭:“江天昊,對師長說話要尊重!”

錢三一面無表情:“江天昊,你是來看我的笑話嗎?”

校長說:“這回誰犯事我都不包庇!包庇不瞭……網上已經傳開瞭!”

他點開網頁念:“‘我市某中學男生宿舍今日起火,疑似利用凸透鏡制作望遠鏡偷窺女生導致火情’,還好留點面子,沒點我們學校的名。哼,這要是幾十年前,光偷窺一條,就是流氓罪,要關看守所的。”

江天昊笑笑:“錢三一,聽見瞭吧?你是狀元,是學校的心頭肉,不要沒事找事,你趕緊走。”

錢三一也一笑:“江天昊,我知道你有好勝心,你在學習和體育上跟我比比也就算瞭,連這事也要強出頭?”

江天昊:“你滾不滾?”

錢三一不示弱:“你給我滾。”

校長氣哼哼:“吵什麼?老實交代,你們是合謀,還是單獨作案?”

江天昊:“是我。我從物理實驗室裡拿的凸透鏡……”

錢三一打斷他:“上午最後一節物理實驗課結束的時候,我趁老師沒註意,從光學儀器櫃裡拿瞭兩個凸透鏡。我是在實驗室進門第一個櫃子,從南邊數第三個櫃門的第二層,最後一排盒子裡拿的。”

江天昊真沒想到錢三一的觀察力和記憶力這麼優異。他隨手拿瞭兩塊鏡片,自己都想不起來是從哪個盒子裡摸的,但錢三一居然盡收眼底。校長不死心,讓趙老師打電話給實驗室。等核查錢三一所說屬實,校長把江天昊轟走瞭!

他關上門氣得心疼:“錢三一呀!你和江天昊不一樣,他是搞體育的,你不要總跟他混在一起!打打籃球也就算瞭,現在還搞什麼文藝演出?你還有精力學習嗎?”

“校長,學校不是要求我們全面發展嗎?”

“錢三一,你中考狀元這個名頭,老用也不靈的!有折舊率的!你快要信用破產瞭。偷實驗用品是錯一,偷看女生是錯二,引發火災是錯三。你錯一錯二又錯三……”錢三一還想反駁,被趙榮寶喝住,讓他虛心聽校長的話。校長繼續苦口婆心:“年輕人不怕犯錯,及時改正就行。怕就怕愛面子不悔改,在錯誤的路上越滑越遠!你現在下滑的加速度是越來越大瞭,我就要兜不住你瞭。我不僅在你身上押瞭50萬的寶,我還在你爺爺奶奶和父母面前拍胸脯下過保證!我的壓力你考慮過沒有?!趙老師,學校最近收到不少學生和傢長投訴,說我們對某個學生過度縱容,使之享受特殊政策,屢屢突破校規。這實在是有違精英中學的辦學理念。網上對這次失火的議論很多,民意洶洶啊!不處理,實難平息民憤……”

錢三一要受處分瞭,狀元要寫檢查瞭,學霸要請傢長瞭!消息像長瞭腿,瞬間傳遍整個校園。

江天昊把錢三一堵在沒人的墻角:“差不多行瞭,你別再給自己加戲瞭。錢三一,我知道你有能耐,也有擔當。夠意思,哥們兒佩服你!但是,我不需要你埋單。”

錢三一推開他:“你傻吧?到這個份兒上瞭,摻和進來幹嗎?校長不會相信你,我的處分也不會減輕,而你又跑不掉。你到底會不會算成本賬啊?”

江天昊:“我就奇瞭怪瞭,怎麼你就非得跟我是一本賬?”

錢三一:“我倆是擋拆配合啊!”江天昊不說話瞭。錢三一接著說:“上次因為小舅舅小外婆,校長覺得被你戲弄,憋著勁想拿住你,這次你再給逮住,那真要坐實處分瞭!”

江天昊:“那你呢?校長說瞭,這次任何人他都不包庇。”

錢三一微微一笑:“我有辦法。”

錢三一很懂得趨利避害,他繞過母親,把父親叫到學校。

錢鈺錕很驚訝地接到傳令。孩子的教育自己從來是插不上手的,怎麼這次輪到自己上場瞭?老錢顛顛過去,見到校長,很熱情地握手寒暄。他嘴裡打著哈哈,手裡遞上香煙:“老師您好,老師受累。犬子讓您多多關照瞭。”狀元媽是冷而有禮、拒人千裡的,而狀元爹簡直親民得不行。得知錢三一犯事,老錢笑得咯咯的:“喔喲,這小子,終於開始像我瞭!我小時候是很有創造力的,當然破壞力也是很驚人的,哈哈哈!謝謝校長對錢三一的管教!三一,你要給校長老師鞠躬,感謝學校栽培,響鼓更要重槌敲!”然後突然表情嚴肅,“但是,處分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要進檔案的。三一你可能還不太清楚,這件事甚至能影響你的前途,北大清華老師一看檔案:‘喲,這小子受過處分,成績再好我們也不要瞭!’教訓很深刻啊,孩子!一一,這次你禍闖得有點大瞭!”

校長趕緊解釋:“哎呀,也沒那麼嚴重。我就是嚇唬嚇唬孩子。三一是初犯,學校考慮到他的一貫表現,口頭警告,不進檔案。三一呀,你千萬不要背包袱。”

老錢趕緊千恩萬謝,掏錢要賠償:“校長,我傢老爺子有眼光的!那麼多名校中,一眼挑中精英,把三一送到您這裡,送對瞭!您這裡團結緊張,嚴肅活潑!把孩子放在你們手裡,我這個當爸爸的一百個放心!謝謝謝謝。噢,凸透鏡,三一你拿這個做啥?對面女生看過瞭,是吧?”

錢三一:“我沒有!”

老錢:“小夥子還不好意思承認呢。嘴邊絨毛都長出來瞭,對異性有好奇心也是正常的嘛!”

錢三一:“沒看就是沒看!”

老錢:“好好好,沒看沒看。校長,別看三一大個子,其實不長心眼,還是小孩子呢……”

交瞭錢認瞭罰,父子兩個一身輕松。老錢把手搭在兒子肩膀上:“小子,長大瞭咯,找小姑娘啦?”

錢三一聳聳肩膀把父親的手晃掉。長這麼大,他和父親幾乎沒有這樣親昵的肢體接觸,他不習慣。老錢也有點尷尬,他從票夾裡點出幾百元遞給錢三一:“喏,談女朋友嘛,就大氣點,不要小氣巴啦的。”

錢三一拒絕:“我跟你說過瞭,沒談女朋友。”

“哎喲喲,一接你的電話,就曉得你有事!嘿嘿嘿,你老爸老辣吧?你們校長哪是我的對手。我三言兩語就把處分給你抹掉瞭。這種事情你媽媽擺不平的!以後你盡管找爸爸,我們都是男人,能互相理解!”他又把錢遞給兒子,“拿著拿著!兒子呀,不要瞎清高。錢是好東西,錢多不咬手哈……”

食堂的一個僻靜角落,江天昊拿一個瓶蓋倒點雪碧。“你老爹真有涵養,換我傢老頭,劈頭蓋臉先呼我一頓鞋底子!”他有點羞澀地將瓶蓋遞給錢三一,“好哥們兒,我服你!”

錢三一接過一飲而盡,又在瓶蓋裡倒上雪碧遞給江天昊:“我也敬你。”

兩個人在食堂裡,你一瓶蓋我一瓶蓋,煞有介事,一副義薄雲天的樣子。

林妙妙、鄧小琪看到這一幕,很是友邦驚詫。林妙妙腦洞忽然大開:“哎,鄧小琪,他倆現在關系突然變得這樣鐵,那就沒你什麼事瞭!你防瞭半天迷妹,沒想到男神最後落在你自己的大迷弟手裡……這個世界,越發看不懂瞭!”

《少年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