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振羽永遠忘不瞭第一眼見夏夢歡時的情形。
中等個子,瘦瘦的,臉很小,五官秀氣,膚色蒼白,一雙眼睛不算大,但純凈無暇,像兩顆新鮮水洗的黑葡萄。
她穿著一件白底橙色小碎花的及膝連衣裙,裸著兩條白得通透的小腿,站在棠雪身邊,內八字的站姿和他老大筆直挺拔的站姿形成鮮明對比。就像一隻小白兔站在老虎身邊。
好可愛啊!
這是廖振羽的第一反應,僅僅由視覺神經引起的心理活動。
廖振羽的理想型很單一很直男——就是那種從性格到外表都弱不禁風小鳥依人的類型。現在見到夏夢歡,他有那麼一點點本能地心跳加快。
但是很快,他見識到瞭萌妹的騷話連篇、流氓本質,什麼可愛,什麼心動,統統都是幻覺。
後來呢?怎麼又上瞭她的賊船瞭呢?
很久以後廖振羽回憶往事,發現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這個軌跡的起點不是他們的初見,而是一次毫無準備的偶遇。
那天,他下瞭解剖課,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推著自行車,恰好看到夏夢歡背著小書包路過。人瘦,書包也小,看外表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再想想本質……算瞭。
廖振羽和她打瞭個招呼,“你去找老大?”
夏夢歡搖搖頭,“不是,大王和黎語冰在一起。你回寢室?”
“嗯。”
“那你載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自己走回去,好累。”
反正沒什麼大不瞭,廖振羽爽快點頭。
夏夢歡於是坐在瞭廖振羽那小綿羊的後座上。後座有點矮,她曲著腿,腳踩著車輪的外框,乍一看像是蹲在那裡。
廖振羽一手扶著車把,另一手依舊捂著肚子。
夏夢歡有點奇怪:“廖振羽,你是不是肚子疼?要不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吧。”
“沒事,不用。”廖振羽雖然已經把夏夢歡從自己的理想型名單裡開除掉,不過這會兒依舊保留著身為男子漢的包袱。
夏夢歡再瘦也是個大活人,廖振羽單手扶車把,不太穩,有兩次差點撞到人,他終於肯松開肚子,雙手扶著車把。
轉彎的時候,自行車傾斜度很大,夏夢歡有點害怕,本能地扶瞭一下廖振羽的腰。
她的手觸碰到他的肚子時,嚇瞭一跳,連忙縮回來。
“你……”夏夢歡欲言又止,語氣充滿不可思議。
廖振羽沉默不語,她仰臉看他,發現他的耳朵和後腦勺都紅瞭。
夏夢歡驚疑不定,“廖振羽,你懷孕瞭?”
吱——
隨著一陣刺耳的摩擦聲,自行車驟停,夏夢歡毫無防備,臉撞到廖振羽的後背上。
廖振羽單腳支著自行車,扭頭囧囧地看她,“你別胡說。”
夏夢歡揉瞭揉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摸到胎動瞭。”
“你這個——”廖振羽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最後隻是鬱悶地捶瞭一下車把,“你跟我來。”
他把她帶到角落裡,掀開衣服,從裡面掏出一個東西,捧在手裡。
是隻小白兔,耳朵向後背著,乖乖伏在他手裡,隨著呼吸,毛茸茸的身體輕輕起伏著。
夏夢歡接過小白兔,抱在懷裡,“哪來的小兔子,真可愛……嚇死我瞭,我還在想孩子的爸爸是誰呢。”
“你想的有點多啊……”
“可是你為什麼要在衣服裡藏兔子呢?”
“夏夢歡,電視劇裡那些知道得太多的人,都活不長。”
“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大王。”夏夢歡說著,抱著兔子轉身要走,“而且兔子也不還給你。”
這一招很管用,廖振羽一拉她的胳膊,“你不要告訴別人。”然後把來龍去脈說瞭。
原來這小兔子是他從解剖課上偷出來的。老師讓剖兔子,一人一隻,廖振羽舉著刀子比劃瞭半天也下不去手,最後隻好把它偷偷運出來。他沒背書包,沒穿外套,牛仔褲的口袋又太緊,所以隻好把兔子藏在T恤裡,T恤下擺收攏進褲腰。
夏夢歡聽罷覺得很難理解,“為什麼下不去手?”
“它還活著,一直看著我。”
夏夢歡一臉奇怪,“你把它殺瞭它不就死瞭嗎?”
“你……”廖振羽感覺跟她無法溝通瞭,反問道,“難道你上解剖課都是手起刀落從來不猶豫?”
“嗯,”夏夢歡點頭,“我特別喜歡上解剖課,老師都誇我。”
“可怕的女人,再見。”
“再見……”夏夢歡抱著小兔子,用臉蛋蹭瞭蹭它,“兔子借我玩幾天行嗎?真可愛。”
“不行,還給我。”廖振羽不想把兔子給夏夢歡,怕她吃瞭。
廖振羽搶回兔子,夏夢歡也沒阻攔,好奇地看著廖振羽:“你是隻有兔子不能殺呢,還是解剖課其他都不能殺呀?”
廖振羽沒理她,眼珠轉瞭轉,看著天空。
夏夢歡好驚訝:“不會吧,你這樣還怎麼學醫呢?以後還要給人做手術呢。”
“要你管哦,”廖振羽沒好氣道,“還有,不許告訴老大。”
畢竟,對一個醫學生來說,這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兒。= =
那之後,連續三天,夏夢歡總是在廖振羽面前唱一段網上流傳已久的順口溜:
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
割完靜脈割動脈,一動不動真可愛。
廖振羽聽在耳裡,幾乎能想象那個血淋淋的畫面,偏偏她還用一種輕快的口吻唱出來,簡直無法忍受。廖振羽被逼急瞭,氣急敗壞地說:“夏夢歡,你是不是一個變態啊?這麼喜歡血腥暴力?”
夏夢歡愣瞭一下,緊接著,淚水在眼裡快速聚積,她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廖振羽無法和這樣一雙眼睛對視,看一眼就莫名其妙地心虛。他別開臉去。
夏夢歡:“廖振羽,我隻是想給你做心理建設,希望你能對這件事好接受一些。我沒別的意思。”
廖振羽沉默不語,有點不好意思,想道歉又抹不開面。
夏夢歡:“而且我也不是喜歡血腥暴力的變態。誰會喜歡殺那些可愛的小動物呢?可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想要救死扶傷,必先手染鮮血。”
雖然她一個獸醫跟他談救死扶傷,這感覺怪怪的,不過廖振羽還是有點感動,與此同時愧疚。
“好瞭,對不起,”他看到她眼裡的淚水要落不落的,便不自覺地聲音輕柔瞭幾分,“謝謝你啊。”
夏夢歡擦瞭擦眼角,柔弱的樣子讓廖振羽內心的負罪感又加重幾分。夏夢歡:“廖振羽,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夏夢歡慢條斯理地打開書包,從裡面掏出一隻牛蛙。
廖振羽:“……”下巴要掉瞭。
夏夢歡把牛蛙遞給他,“把它全傢都殺瞭。”
牛蛙蹬瞭蹬腿,兩個眼珠子一動不動,可廖振羽總感覺它在看他。
廖振羽指瞭指牛蛙,疑惑道:“為什麼是全傢?它懷孕瞭?”
“它兄弟五個,這是老三。”
“……”廖振羽扶額,無奈的同時又好奇道,“其他兄弟呢?”
“在飯店老板那裡。”
夏夢歡在校門口飯店買瞭五隻牛蛙,養在飯店,一天溜一隻,保證隨時隨地都能掏出一隻來,而且大傢還能輪班休息,可以說考慮得很周全瞭。
廖振羽感覺夏夢歡真乃奇女子。
這天他在奇女子的註視下殺瞭五隻牛蛙,收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殺完瞭還給老板拿去做菜,一點沒浪費。
殺完之後他吐瞭好久,不過自此之後神奇地克服瞭解剖課的心理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