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來自高處,千裡一直爬到作為民宅院墻的腰墻邊才看清正發生什麼:
四名美軍(陸戰一師),一輛道奇中吉普。兩人在車下,一人用急救包包紮胳臂上的傷口,一人用卡賓槍在射擊民宅;兩人在車上,一人在駕駛座上,一人用車載重機槍在連續射擊,而車輪下碾著被撞塌的柴扉。他們很機警,位置分散,四個人倒站瞭三個方向,防的不是千裡,而是讓屋裡的人沖出來也無法向三個方向射擊。
美軍的目的不是射擊被封在屋裡看不見的目標,而是縱火,以極其鋪張浪費的方式縱火:用整彈鏈的燃燒彈把建築打爛點燃,然後包紮好傷口的傢夥甩臂往屋頂上扔瞭顆M14鋁熱劑手榴彈,瞬間炸開瞭一個小太陽,然後整個屋脊在三千攝氏度的高溫下燃燒。訓練有素也揮霍無度,千裡眼中夢幻級的武器愣被他們當火把。
千裡伏倒——這幫傢夥不好對付,士氣正熾,兩個步行傢夥時時轉換方向,駕駛員看似悠閑,可單手提拎的沖鋒槍警戒的就是他這個方向。
心急如焚,因為堅信正在挨燒的就是萬裡。千裡拿出那枚鞏式手榴彈。
第一枚M14引發瞭歡呼,因此必須有第二枚。
老兵在投彈前習慣稍等待一下,以減少對手反應時間。於是腰墻裡的美軍和院墻外的千裡,動作幾乎同步。
第二枚M14飛向民宅的窗戶。
千裡的鞏式則飛向道奇吉普,重機槍永遠是首先要消滅的目標,他第一時間就被駕駛員發現瞭,但美軍的訓練法則素來是先保全自己,“手榴彈”“註意九點”的咆哮響成一片,兩人齊齊跳車。
千裡完成投彈就向手臂完好的第二威脅射擊。看起來兩人像對射,但他搶先瞭那麼零點幾秒,對方在射擊中倒下。
M1卡賓的子彈澆瞭過來,來自手臂受傷的那位。千裡蹲回矮墻下,在蹲回之前他瞥見鞏式終於爆炸瞭,可是很悲催,炸得就像個超級二踢腳,肉眼可見崩成幾大塊飛走,那隻能叫炸爛瞭,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殺傷破片。
千裡氣得大罵:“又受潮啦!”
他想都不想,扯下圍脖扔在半坡上,蹲踞式跑開。才轉身,敵軍已經追至墻邊打算追射,但人類永遠是視野向前的動物,半坡上又有著這慘白天地中唯一一抹紅色。
所以下意識先被吸引瞭目光,意識到不對轉頭時,正看到千裡向他開火。
沒工夫高興,千裡站起向沒炸掉的吉普開火。駕駛員據車和他對射,射手則去夠車載重機槍。
在全自動的對射中,瞄準等於找死。千裡讓對方領教瞭一下PPSH-41沖鋒槍的高射速後,便趕緊縮回來。得另想章程。
於是那挺十二點七毫米口徑的車載M2HB重機槍終於開火。把它當馬克沁級別武器的千裡差點被坑死,腰墻是用幾十厘米厚的山石壘的,可愣被打崩瞭,墻那邊巨大的撞擊讓石屑在千裡這邊迸飛,劃瞭他滿臉血。
千裡捂住臉,最要命的是血流進眼眶裡糊瞭視野,他順著院墻跑往另一個方向,身後的墻在連續著彈中終於被打穿,然後坍塌,彈雨繼續在他身後拆墻。
墻瞬間被清掉一段。美軍看見的是千裡正連滾帶爬下坡,消失在他們射界中。駕駛技術沒的說,倒車、駛上下坡的土路旁一氣呵成,往下不叫戰鬥瞭,叫追獵。
千裡沒往冰原上跑,那無非讓死亡延遲一丁點,他順著半山坡跑向另一側。吉普順著坡下的半環土路追射。
十二點七毫米口徑的彈雨轟炸千裡身邊的凍土,彈著點足崩起來半人多高。行駛間射擊沒準頭,但以千裡的神經都得克服趴地隱蔽的欲望。他還在等待,玩兒命地等待,哪怕萬一呢?
終於聽到身後一聲怪異而尖厲的聲音:吉普碾上瞭曾經狠狠摔過他的冰面,那是一段凍在土路上,連他步行都沒看出來的冰面。
千裡回身,正看見吉普沖出路面紮進冰原,機槍手大鵬展翅般從後廂裡飛出,還在空中,千裡就對著他來瞭個長點射。
然後是七葷八素剛著地就在駕駛座上掙紮回身的駕駛員,千裡在他剛抓到沖鋒槍時就來瞭個短點射。
劫後餘生,氣喘籲籲,千裡抹掉眼裡的血,看看那挺讓他欲哭無淚的M2HB重機槍。
千裡:“你們……你們……他娘的扛機關炮!”
民宅的火光愈盛瞭,實際上已經燒通頂瞭。千裡沒工夫收拾戰場,再度手腳並用地上坡。
他沒註意美軍駕駛員穿的啥——防彈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