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瀉到底還不夠,七連的落點分散於半徑近百米的一個范圍內,有的沒到底還得掙著下,有的撞在山腳,有的像曾經的千裡,飛越路面直至紮進溝壑。人是個活物,這一路掙紮導致不同的阻力。
梅生是紮在路面上的,兩隻手先摁到硌人的車轍印,光摁到就讓他勃然色變,他使勁揉眼睛。
他本來就在恢復,一直在恢復,現在終於恢復,所以他像千裡一樣,看到無限延伸也無法計數的車轍。
然後是一個奇怪的聲音,梅生往另一側看,他的腳踏車車輪都摔變形瞭,正在空轉。沒空心痛,梅生看到的是蹬在車梁上、不耐煩地打著拍子的一隻軍靴,然後他由此上溯,靴子來自一個全副武裝的美軍陸戰一師高級軍士長,單手端著卡賓槍,而自己正是槍口所指。
小傑登·懷特,仁川登陸的第一批。
他身後是坐在吉普車上的佈雷登·喬斯,腋下夾著BAR(勃朗寧自動機槍)。小傑登是面若冰霜,他則是一臉好笑。
梅生由佈雷登頭上架著的M1919A4機槍展開視線,這是一支巡邏隊——因戰事緊急而武裝遠超巡邏需要的巡邏隊——十多輛車,兩輛霞飛輕型坦克,一輛灰狗偵察車,成串的威利斯越野車、道奇和半履帶裝甲車。
梅生回頭看他的七連,七連還在飛流直下,在撞擊,在人仰馬翻,在救助傷員,絕對不可能形成有效反擊的隊形。
梅生再看跟他就隔著輛腳踏車的美軍。美軍情緒很活躍,在看這場奇觀——在兩門七十五毫米坦克炮、一門三十七毫米戰車炮和成捆的M2HB重機槍和M1919重機槍後,看著這場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