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過去

宮喜大學時在她宿舍樓下彈的那首歌她至今都記得,悅耳又經典。

1

現在宮喜考慮的是,如何求到艾嬌嬌和自己互惠互利。都說人衰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縫,剛離婚,宮喜爸媽妹妹一傢子人就打電話來說到北京瞭。平時突襲不要緊,他頂多就哄兩天艾嬌嬌,現在可好瞭,哄都沒個對象。

宮喜母親畢玉鳳剛把行李箱放下,女性敏感的雷達就迅速開啟。她健步如飛地在整個房子溜達瞭一圈,似乎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帶著試探的口吻問宮喜:“喜子,我問你,嬌嬌呢?”宮喜一邊幫著收拾行李,一邊準備開始做飯,心虛地把腦袋藏在冰箱裡大聲回答:“在外邊忙生意呢,出差瞭!”

畢玉鳳不信。雖說自己這一趟是突襲吧,但她總感覺傢裡有些不太對勁,晃到臥室門口,看見門上貼的一張紙條,她的眉頭皺得更深瞭,伸手招呼老伴宮有財:“老伴,你快來看看,哪有這樣跟老爺們立規矩的,這些都應該是老娘兒們幹的事兒啊!”不待宮有財吭聲,她又扭頭沖在廚房忙乎的宮喜喊:“你呀,太縱容你媳婦兒,這毛病都是慣的。這要擱咱東北,削兩下就全老實瞭。”

宮有財不以為然,晃瞭兩下腦袋又坐回沙發看報紙等著吃飯。

畢玉鳳堅信自己的第六感,宮喜和艾嬌嬌一定有事瞞著她。趁宮喜在廚房,她又溜達去臥室,四處打量,見大衣櫃敞著一條縫,好奇的雙手就探瞭出去,眼前的景象更加證實瞭她腦中所想——衣櫃裡全是男士和小孩衣服,一件女款都沒有,兩口子肯定是吵架瞭。

宮喜做飯時就在琢磨怎麼開口跟父母說自己已經離婚的事,但他又心存僥幸,覺得離婚一事就跟做夢似的,說不定艾嬌嬌也沒鬧明白,如果能復婚,就不需要硬著頭皮跟父母說這件事瞭。把最後一個菜端上桌,他趁上洗手間的時間撥瞭個電話給艾嬌嬌。

本想著艾嬌嬌會想念燈燈,口氣怎麼也要溫順一點,不想電話一接通,那邊就飄來悠揚的音樂聲,似乎在環境很好的咖啡館裡,宮喜那點希望的火苗瞬間就熄滅瞭,他隻好實話實說:“喂,嬌嬌,我父母來瞭,你方便回來一趟嗎?”果不其然,話筒裡傳來的是艾嬌嬌的怒吼:“你爸媽來瞭關我什麼事,我們已經離婚瞭。請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OK?”

宮喜頹然,掛瞭電話出去吃飯。見母親疑神疑鬼地盯著他,也不敢直視,裝作佈菜、安置燈燈的忙碌樣。一頓飯下來,宮喜忐忑不安。

宮喜的演技沒逃脫畢玉鳳的火眼金睛,她端著吃剩的飯菜去廚房,押著宮喜繼續坐在飯桌旁陪她聊天,餘光瞥瞭一眼還在專心致志看報紙的老伴,她小聲說:“喜子,我想把燈燈接回去過些日子。”剛喝瞭點小酒的宮喜有些微醺,聽到母親大人這話,頓時驚醒瞭,好言解釋著,說艾嬌嬌真的是去出差瞭,燈燈也用不著他們操心,說著說著,抬眼看見畢玉鳳那雙目光灼灼的雙眼,就再沒法往下說瞭:“我現在就把她叫回來……”

見自傢兒子一副慫樣,畢玉鳳鼻子一酸,眼淚沒忍住就直往下落。是,當初是自傢兒子高攀瞭,艾嬌嬌是個什麼身份,父親是聞名上海商界的名流。艾嬌嬌又生得美,當初是學校的校花,追她的男人那得用連隊來計算,偏生被宮喜娶回瞭傢。她當時雖然也樂呵,但就預料到兒子日子不會好過。這女人啊,生得太美,傢裡就拿喬瞭,都說娶個美女,那是要少活多少年的啊。成天擔心老婆被別的男人勾搭跑瞭不說,在傢也得跟養嬌花似的哄著。那一年宮喜好不容易帶艾嬌嬌回瞭趟老傢,她那一雙不沾陽春水的十指喲,看著就金貴,說什麼小日子來瞭碰不得涼水,就不洗碗瞭,誰還看不出那是在傢根本就不洗碗的主兒啊。能掙錢怎麼著啊,一個女人不就應該好好疼老公嗎?

現下不管怎麼著,得先見到人,問清楚再說。

宮喜前腳剛出門,女兒宮主就在書房大吼一聲:“媽,你快來看!”

畢玉鳳隻當宮主又大驚小怪,過去就要給她一栗暴,但看見宮主手上拿著的離婚證,頓時傻瞭眼。

2

艾嬌嬌和宮喜離婚後,傷心不是說沒有,但更多的是覺得日子過得憋屈。這麼多年瞭,宮喜就跟扶不上墻的爛泥巴一樣,不慌不忙地在奔四的道路上走著,看著她一個人打拼,掙到瞭房子掙到瞭車子,他不眼紅也不另謀出路,甘願在傢當煮夫。想想自己當年為什麼會答應宮喜,那會兒讀大學,宮喜寫詩作對,人長得不帥,但有勇氣在她宿舍樓下彈吉他唱歌隻為博她一笑。哪個少女不懷春,雖說追她的人不少,但她就覺得宮喜有才情,什麼門不當戶不對的勸說都不管不顧,蜜裡調油般地嫁給瞭他。

宮喜大學時在她宿舍樓下彈的那首歌她至今都記得,悅耳又經典,哪像現在舞廳裡播的這種,明裡暗裡都透露著一股勾搭人的曖昧。艾嬌嬌抿瞭一口面前的紅酒,從鏡子裡看著朝自己笑得居心叵測的梁博,又故作嬌羞地回應瞭個微笑。梁博是她和宮喜的同學,也是當年追求艾嬌嬌那“連隊”裡的一分子,這麼多年瞭,偶爾來騷擾一下她,抱怨一朵鮮花都便宜瞭宮喜那坨牛糞,當然每次見面的一套話裡總會順便表露一下自己一直單身隻為等待美人覺悟的心聲。這不,艾嬌嬌離婚證剛拿到,梁博這隻蒼蠅就聞風而來,除瞭掩飾不住的興奮,還表示想和艾嬌嬌合夥開公司。那種多年等待終於沒白費的眼神,讓艾嬌嬌覺得除瞭可惡還很可笑。

一首新曲奏響,梁博伸手邀舞,艾嬌嬌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瞭。梁博見艾嬌嬌拿起手機皺著眉頭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便知肯定是宮喜打來的。他坐在一旁笑而不語,聽著艾嬌嬌怨氣沖天地朝電話那頭喊瞭一通,頓時覺得通體舒暢。他覺得事情進展得比他預期的更順利,艾嬌嬌剛離婚就這麼不待見宮喜,那看來一定是不會走回頭路瞭。掛瞭電話,艾嬌嬌自然地搭上他邀舞的手,隨他一起走進瞭舞池。梁博握著艾嬌嬌嬌嫩的手,鼻尖傳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這不是那種爛大街的香水味,而是沁人的馨香,讓他不由得深深地吸瞭一口。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眼前在自己懷裡隨著音樂轉動的美人仿佛又化身成瞭大學時心頭揮之不去的少女,巧笑倩兮,在林蔭小道上回眸一笑,當時梁博的心就淪陷瞭。隻是當梁博要回以笑臉時,才尷尬地發現少女是在沖他身後的一個長相極其路人的男生笑。後來他才打聽到,那個男生已經是艾嬌嬌的男友瞭,他覺得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瞭牛糞上,暗自下瞭決心,一定要把艾嬌嬌弄到自己身邊來。讓他大跌眼鏡的是,宮喜這小子也不知道使瞭什麼手段,最後還是抱得美人歸,還得瞭個大小子。

想到此,梁博手上一緊,在艾嬌嬌胳膊上輕捏一下,她輕呼一聲,卻沒躲開,反而將自己更往他懷裡貼瞭。梁博心花怒放,盤算著下一步采取什麼行動好,轉過去就看見瞭最不想看見的人——宮喜來瞭。本想裝作沒看見,但人傢前夫這麼大咧咧的目光探照下,他也自在不瞭,隻好朝艾嬌嬌努瞭努嘴:“找你的。”艾嬌嬌卻不理,臉上更是喜笑顏開,絲毫不讓宮喜看出一點不妥來。

宮喜著急回傢交差,等在舞池旁見艾嬌嬌遲遲不過來,還一副完全無視的樣子,狠下心直接沖進舞池,揪瞭艾嬌嬌就往外走。一到外面,就撒瞭手,對艾嬌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什麼為著燈燈考慮哪,讓嬌嬌務必陪他回傢一趟,安撫好他父母,打發走瞭就行瞭。但不管怎麼說,艾嬌嬌還是油鹽不進的樣子,像是一朵開在路邊孤傲的天堂鳥,一句不對付就臉色一垮,挽著來勸慰的梁博頭也不回地又進瞭舞池。

不歡而散!

3

莫傢的餐桌上,四口之傢一片祥和。

馬格格坐在主人席,挑剔著莫大拿端上來的菜,明明色香味俱全,但她就是不肯給個直觀的評語,舉著筷子輪流嘗瞭個遍,最後丟出兩個字:“還成。”

莫小莉一看就知道母親又裝腔作勢瞭,也不戳破,和妹妹莫小美你一句我一句地吹捧馬格格:“媽,您真幸福。”馬格格眼一斜,揚起筷子就要敲莫小美:“一小屁孩,你知道什麼叫幸福啊!”莫小莉夾瞭個大蝦仁,把話茬接過去:“還不幸福?不過,我不明白,您這正黃旗出身的格格,咋就愛上瞭我爸這廚子呢?爸,我這麼說沒有貶低您的意思哈。”

莫大拿系著圍裙,隻站在旁邊看著傢裡三朵金花憨憨地笑,準備和女兒們再聽一遍自己浪漫的追求史。

馬格格說是正黃旗出身,但擱在當年就屬於出身不好的。莫大拿在單位食堂當廚子,就瞅著馬格格順眼,也不聽旁人說的什麼出身不好,他不在乎那個,誰能選擇出身啊,人好就行唄!他隔三岔五從食堂偷臘肉帶給馬格格,人傢約會去公園賞花,他倆約會他就守著馬格格吃他“偷”來的美食。好景不長,莫大拿偷帶公傢東西的事不知道被哪個好事之人捅瞭出去,他受瞭處分。這麼大一人,當著全場一千多職工的面念檢查,馬格格在下面簡直無地自容,脖子根都紅瞭,還架不住四周又是羨慕又是打趣的眼神,也就是這一次念檢查,最終確立瞭兩人的關系,她馬格格上瞭莫大拿的賊船,再也別想下去瞭。

莫小莉和莫小美邊吃邊聽,看自己母親美得喜笑顏開的,再瞅一眼旁邊還站著的老爸,又是把馬格格一頓誇贊。馬格格顯然很受用,好話百聽不厭,揚揚自得瞭一陣又轉而教育起兩個都沒著落的女兒來:“我告訴你們啊,結婚前別信什麼花言巧語、海誓山盟,沒用!小姑娘最容易信這個,我就怕你們吃虧!”

“我們老莫傢也沒虧待你啊。”一旁笑得跟彌勒佛似的莫大拿忍不住駁瞭一句。

馬格格把空碗往莫大拿手裡一遞:“你還好意思說,就生小美那會兒,瞧你媽那臉——”話沒說完,馬格格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瞭,咬著筷子一副委屈樣看著莫小美。

莫小美愣瞭一下,神色不變,站起身說:“我吃飽瞭,先進屋瞭。”

莫大拿盛飯的手停住瞭,扭頭給瞭馬格格一個眼神,瞧你幹的好事!

莫小莉追著進去要安慰莫小美。口頭上飽受輕視,小美也不是第一次瞭。奶奶思想傳統,馬格格生下莫小莉後,奶奶攛掇著兒子再要一個,想抱個胖小子,豈料第二胎還是女孩。馬格格不幹瞭,再也不肯生,本來她就不重男輕女,隻是每次提起來總心直口快地忽略瞭小美的感受。

莫小莉進屋沒開口,就見莫小美從床上爬起來,表情嚴肅,姿勢端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自己宣佈瞭一個決定:她,莫小美,要施展魅力把胡帥玩一圈,再甩瞭他,讓心灰意冷的他娶自己老姐。

莫小莉開不瞭口,小美的心可真大。

4

宮喜被艾嬌嬌弄得下不來臺,從舞池無功而返,到瞭自傢樓下,腳步又遲疑瞭。回傢沒法交代,索性尋個清靜地方喝點小酒,主意一定,就掉頭走瞭,進瞭一傢東北小飯館,要瞭碟花生米,來瓶二鍋頭,邊唱邊開始反省起來。結婚瞭麻煩,離瞭婚更麻煩。忍氣吞聲,當保姆當奶爸這麼多年,最後竟然被踹瞭。一把辛酸就著一口酒,也不知喝瞭多久,他拿出電話撥給艾嬌嬌,又按掉瞭,最後電話打去瞭莫小莉那兒。

莫小莉正跟馬格格交代她和宮喜到底什麼情況,馬格格一聽兩人沒瓜葛,頓時喜笑顏開,又開始給小莉洗腦,讓她趕緊把胡帥弄回來。好在宮喜的電話解救瞭她,她鬼頭鬼腦地就溜出去瞭。

莫小莉趕到小飯館,發現宮喜有些喝大瞭。宮喜看見莫小莉,揮手拍肩讓她挨著自己坐下,給她倒上一杯酒,開始嘩嘩倒苦水。莫小莉陪聊陪喝原因有三,第一,宮喜這位好心大叔被自己撞瞭;第二,新單位的頂頭上司,緣分沒得說;第三,算是個分量不那麼夠的對付胡帥的砝碼。胡帥這個渾蛋,追瞭自己兩年,莫小莉以為自己考驗得夠久瞭,你說一個富二代跟你玩兩年,那還不是真愛嗎?臨門一腳他成瞭龜孫子,什麼重度恐婚癥都冒出來瞭,難道像他說的,父母離異的孩子就都不能結婚瞭嗎?純粹借口!

借著酒力,莫小莉重重地跟宮科碰瞭個杯,大著舌頭問:“那我問你,要是你以後遇到一個特別特別好的女人,對你是又溫柔又體貼,對孩子又關心又愛護,你怎麼辦?”

宮喜豪氣沖天:“不娶!”

“要是人傢死乞白賴一定要嫁給你呢?”莫小莉不罷休,過慣日子的好男人怎麼能習慣孤傢寡人呢,何況還守著一孩子。

宮喜眼珠一轉,那麼好的姑娘估計還遠在天邊呢吧:“那我也不娶。這麼說吧,要是能遇到像你小莉這麼好的姑娘,我就改變主意!”

莫小莉笑得兩眼彎彎:“謝謝,我謝謝您。科長您鼓勵我。”

兩人都喝得東倒西歪,興致高昂,完全沒在意剛才的對話有什麼不妥。當兩人好哥們似的從小飯館出來,八分醉的宮科自告奮勇地要把七分醉的莫小莉送回傢。兩人坐上出租車,夜風從車窗灌進來,宮喜的酒頓時醒瞭幾分。此刻,出租車行駛在車流較少的立交橋上,遠處高樓大廈的燈火連成一片,飛馳出一道道五光十色。

北京的夜這麼美,究竟有多少黯然神傷的人隱沒在這孤獨的夜裡?是不是他這樣的失意人能有一個可以敞開瞭聊的異性友人陪著也算一種不可多得的獎賞?宮喜扭頭看向身邊的莫小莉,她已經有些堅持不住瞭,眼皮不住打著架,頭漸漸靠在瞭他身上。宮喜想退縮,但礙於空間小,又怕驚醒瞭莫小莉,就別扭著身子坐著,一動不敢動,手心冒著汗,酒意全無。

胡帥這幾天被準丈母娘和準小姨子輪番轟炸,丈母娘電話裡逼問瞭他為什麼不肯結婚的原因,小姨子幹脆現身來告訴他莫小莉有新戀情。

大叔?胡帥早見過瞭,跟他有得比嗎?他就不信莫小莉這麼沒眼力,他要錢有錢,要外表有外表,更主要是他跟莫小莉沒代溝啊!莫小美偏拽著他去傢裡,一副八卦記者蹲點的架勢。但胡帥還真沒想到,居然讓他撞見瞭!深更半夜,和臭老頭攙扶著回傢,像什麼樣子!胡帥氣血沖上腦袋頂,上前把莫小莉搶過來丟給莫小美,揪住宮喜的領子,大聲質問:“又是你,你把小莉怎麼啦?!”

莫小美艱難地頂著莫小莉,一手扯著胡帥:“進去,先進去再說。”

四個人東拉西扯地進瞭莫傢大門。

宮喜現在酒全醒瞭,莫大拿不在,面對著馬格格,先被審訊瞭一番,交代瞭一番,道歉瞭一番,終於被放走瞭。可是剛下樓,就又被追出來的胡帥揪住瞭。

看著打開手機要錄像的胡帥,宮喜哭笑不得。

“說,保證今後永遠不和莫小莉同志來往。”胡帥一臉嚴肅,不像是搞笑來的。

宮喜也不掙紮:“那不可能,莫小莉在我們單位,我避免不瞭。”

胡帥提高音量:“不能獨來獨往,能做到嗎?”

聽到有樓下開門的聲音,宮喜偷偷瞥瞭一眼,按下胡帥舉著的手機,以長輩的姿態告誡瞭幾句:“胡帥,你以為這樣就能守住小莉的心嗎?多陪陪她,多關心她,多從她的角度想問題,比什麼都強。”說完拔腿就走瞭,也不管胡帥在身後到底叫嚷瞭些什麼。

5

第二天早上,宮喜到辦公室時,頭還有些疼。昨晚的鬧劇他都不太記得瞭,隻記得回到傢時,畢玉鳳告訴他艾嬌嬌晚上回傢瞭一趟,還跟他們大吵瞭一架。臥室裡掛著的結婚照還沒摘下來,半夜醒來的兒子找他要媽媽。

他打開手機,看到艾嬌嬌回復的短信,才確認自己昨晚發瞭短信給艾嬌嬌——嬌嬌,希望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經歷瞭昨夜的風波,莫小莉有些不好意思,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跑到宮喜面前:“如果你還想復婚的話,我有第二套方案,下班見!”說完一溜煙跑瞭。

這一天,宮喜都在反復思考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跟著莫小莉執行復婚計劃。時間終於熬到下班點,宮喜意氣風發地提著包,跟莫小莉走瞭。

他現在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呢?

宮喜忘瞭,他失去瞭老婆失去瞭傢,還有個名聲在。莫小莉這第二套方案直接導致他差點連名聲都不保瞭。

年輕人搞的復婚計劃,就是帶著宮喜去商場,挑貴的、顯品位的衣服,試圖從他老婆的血型星座分析出一套最適合擊垮艾嬌嬌心理防線的裝扮。根據莫小莉分析,女人這麼堅決地跟老公離婚,不是有瞭外遇,就是假離婚真鞭策。她認為,把宮喜這麼好的男人放走的女人,一定在背後默默關註著他,巴望著他失去老婆支柱後,能從外表到身心,從品位到職場都有一個顛覆性的改變,到時她小手一勾,宮喜就又回去瞭,還達到瞭生活幸福美滿時達不到的鞭策作用。

莫小莉支著下巴,看著被自己打造一新的宮科,揚揚得意。她跟著宮喜走出專賣店的大門,一邊不忘吹噓自己的功勞,一邊給宮喜描繪瞭一幅重遇前妻、前妻為他顛倒的藍圖。宮喜穿著新衣服,聽著莫小莉的吹捧,也覺得自己比平日光鮮多瞭,腰板都挺得直瞭,正樂呵呵的,笑眸裡看見迎面走來的兩個女人,嘴都沒來得及合上:“表姐!您怎麼來瞭?”

艾嬌嬌和許阿娣。

許阿娣,艾嬌嬌的母親,因為性格爽朗,做派開放,顯得也比同齡人年輕不少,一直讓女兒女婿叫她表姐。這是一個氣場比艾嬌嬌更強大的女人,婚前將宮喜看得死死的,舉瞭十張紅牌反對女兒和他在一起。

宮喜被許阿娣如炬的目光盯得背後一片涼意,忘瞭介紹身邊的莫小莉,也忘瞭和艾嬌嬌解釋,隻是傻愣在原地。一時間,四個人、八道目光在空中交匯,宮喜避無可避。

《老公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