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常勝走到一處無人的街角,掏出手機給周先生打電話。電話響瞭一會兒通瞭,卻是周詩麗接的。

周詩麗說周先生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常勝不想跟周小姐多言,就說我明天再打。周詩麗卻說:常先生,明天你也沒必要打瞭。一小時前傢父突然昏迷,目前我們正在轉往上海瑞金醫院的路上。

常勝呆瞭片刻,無力地掛斷電話。

常勝走進瞭一間酒吧,找瞭個幽暗的角落,要瞭一瓶威士忌,木然地喝著。今天晚上,他隻想一醉方休。

於洋洋一個人呆坐在屋子裡,想瞭很久。常勝的話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撞擊著她的心。她忽然有些惶恐,自己這麼些年來的所謂奮鬥,究竟是對還是錯?是不是如同常勝所說,自己不知不覺中劍走偏鋒走上瞭一條不歸路?自己該回頭嗎?自己還能回頭嗎?如果不回頭會是什麼樣的結果?那樣的結果是自己想要的嗎?是自己能承受的嗎?想著想著,於洋洋不禁冷汗淋淋。

已經接近午夜瞭,常勝還沒回來。於洋洋一遍一遍撥打著常勝的電話,卻沒人接。

而在酒吧裡,常勝面前的一瓶威士忌已經空瞭一大半。放在一旁的手機被設置成瞭靜音模式,屏幕不停地閃爍著,顯示“洋洋”的來電。常勝沒看手機,自顧自喝著酒,神情沮喪落寞。

李夢房間裡隻有一張單人床,兩個人睡有點擠,田蜜隻好打地鋪。田蜜註意到李夢有些心神不寧,一會兒看看表,一會兒又朝門口看看。田蜜問李夢有什麼事?李夢說沒事,你累瞭就躺下睡覺。

正說著有人敲門,李夢一激靈,趕緊去開門。狗剩兒一臉冷漠地出現在門口,扶瞭扶眼鏡說:李女士,我們得談一下。李夢出瞭房門,隨手把門關上,戰戰兢兢地跟著狗剩兒往客廳裡去。

狗剩兒是李夢的合租室友,也是二房東。他本名叫李化騰,但他從來不許李夢叫他本名,隻許叫他狗剩兒。狗剩兒其貌不揚,甚至有些邋遢。據他自己說他是個程序員,並且屬於天才那一類。但李夢在這兒住瞭一年多瞭,從沒見他去上過班。不僅如此,狗剩兒還給李夢制定瞭很多稀奇古怪的合租規定,甚至編寫瞭一本厚厚的《合租條約》,違反瞭其中任何一條都會面臨罰款的處罰。還好李夢的平常生活就是公司和傢兩點一線,在傢的時間很少,兩人之間基本上還是相安無事的。

之前田蜜發愁沒地方住的時候其實也想過住到李夢這兒來,但李夢總含糊其辭不接田蜜的話茬,田蜜知道李夢不願意她住過去,也隻好不提瞭。今天實在是迫於無奈,李夢隻好把田蜜帶回來瞭。這不,狗剩兒開始找麻煩來瞭。

狗剩兒抱著胳膊神情嚴肅地說:離零點還有一分四十秒。她該離開瞭。李夢低聲下氣地懇求:狗剩兒,今晚上她真沒地方去。

狗剩兒翻著白眼,語速極快地說:根據合租條約Version 4.3.2,括弧,執行版,第二部分,第66條規定,訪客必須在當日零點前離開,不得過夜。違者罰款五百。——現在離零點還有一分零十秒。

李夢還想解釋:她不是訪客,是我二十多年的親閨密!

狗剩兒根本不為所動:根據合租條約Version 4.3.2,括弧,執行版,補充規定一,括弧,名詞解釋,第7條,本條約所稱“訪客”,系指除本條約簽約人之外的一切人和類人生物。——現在離零點還有五十秒。

李夢有些無奈焦急,忽然靈機一動,說:她是租客!是本條約的聯合簽約人。

狗剩兒愣瞭一下:租客?李夢說:對!她跟我合租。我們住一間房。狗剩兒說我怎麼不知道?李夢說:我們剛決定的!狗剩兒先生,合租條約裡沒有規定不許再找合租人。也沒有規定任何一方找合租人必須向另一方匯報並經過另一方允許。所以她是租客,不是訪客!

狗剩兒被李夢說懵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想,李夢說得有道理,合租條約中並沒有對租客資格做出規定。

狗剩兒說:這是個bug。是個不能容忍的bug。但我必須遵守。李夢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狗剩兒,你是個遵守原則的人。你這一點真好。狗剩兒霍地站起身向自己房間走去,推開房門,又回過身來:明天合租條約將升級到Version 5.0!

狗剩兒進瞭房,關上瞭門。李夢松瞭口氣,不禁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得意。

回到房間,見田蜜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李夢問田蜜打給誰,田蜜說打給常勝。李夢不解:打給他幹嗎?田蜜說他給我定瞭一條規矩,如果居住地發生變化,必須第一時間向他匯報。李夢說他怕你跑瞭?田蜜說誰知道呢,他這人特事兒!

常勝此時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酒吧馬上就要打烊瞭,除瞭老板和一名夥計已經沒別的客人瞭。老板想把常勝叫醒,怎麼叫常勝都沒反應。老板正發愁呢,田蜜的電話打過來瞭。

老板趕緊接起來,問你是他朋友嗎?他喝大瞭,你趕緊把他給領走吧!田蜜說對不起,我不是他的朋友,你找別人吧。說著掛瞭電話。

李夢倒有些不放心,說常勝看樣子醉得不輕,要不我們還是去看一下?田蜜說有什麼好看的,他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他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李夢說我聽說最近寧城出瞭連環失蹤事件,都是有人喝醉瞭,躺大馬路上,被人塞車裡拉走瞭,送黑煤窯去瞭。萬一常勝他——

李夢這麼一說,田蜜心裡也不踏實瞭,猶豫瞭好一會兒,又撥通瞭常勝的電話。這回還是酒吧老板接的,田蜜問明酒吧的位置,和李夢一塊打車過去瞭。

兩人到瞭酒吧,看見爛醉如泥的常勝,也是束手無策。

酒吧老板不耐煩瞭,說你們倒是趕緊把他弄走啊。我們真得打烊瞭。李夢說我們不知道他住哪兒,怎麼弄啊?老板說不知道你們來幹嗎?他再不走我就隻能找警察叔叔瞭。田蜜說這倒也是個辦法,警察也許能找到他的住址送他回傢,老板您還是報警吧。

李夢想瞭想說:咱們還是別浪費警力資源瞭。老板,你這兒包夜多少錢?老板一愣:包夜?李夢說:對。從現在包到他睡醒。老板說:你意思是讓他在這兒睡一晚上?李夢說:是付費讓他在這兒睡一晚上。老板說:付費也不行!我們是酒吧不是酒店,我們沒這業務。李夢說你要不同意那我們也沒辦法瞭。

老板有些左右為難,想瞭半天說那就包夜吧,我還得留個人在這兒看著,你們給一千塊錢吧。李夢說:一千五行嗎?

老板有點糊塗瞭,沒見過這麼討價還價的。

李夢笑著指瞭指酒櫃:再給我們拿瓶酒!

《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