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封站在院中,聽著柔弱的門板因為裡面二人激烈的動作而哼哼唧唧地呻吟,他不懷好意地喊瞭一聲:“我說,差不多得瞭!”
依然哼哼唧唧。
“唐……飛龍!我踹門瞭啊?”
唐天遠終於停下來。兩人此刻都粗喘著,火熱的呼吸親密地交纏,不分彼此,在譚鈴音的臉頰上熏出一片桃紅。唐天遠流連地在她唇上輕輕重重地舔著,含混道:“我們先回去,嗯?”
譚鈴音用力點瞭一下頭。
唐天遠牽著譚鈴音的手走出去。鄭少封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興奮地吹瞭一下口哨,反正他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周圍的士兵便起哄地笑。
譚鈴音低頭咬著嘴唇自我催眠:反正他們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們。
——此時鄭少封戴著個又黑又難看的面具,譚鈴音並未認出他,隻覺他面相有些猙獰。
唐天遠牽著譚鈴音走到鄭少封面前,“多謝。”
“你我之間,瞎客套什麼。”
眼神不好的人一般耳力都不會太差。譚鈴音聽著此人聲音,很是耳熟。再回想他之前似乎稱呼她“譚妹子”,她一下子想起來,驚喜地看著鄭少封,“大——”本來想叫“大人”,但是人傢既然戴面具瞭,說明是重大機密,於是她臨時改口,“大哥!”
這一聲大哥叫得鄭少封分外舒坦,“太上道瞭!”他說著,抬手想摸一摸譚鈴音的頭。
唐天遠一記眼刀飛過來。
鄭少封的手就跟燙瞭似的,忙往回收,摸瞭摸自己的後腦勺。
譚鈴音很高興,唐天遠來啦?而且看樣子是他搬來的救兵?
她還想跟唐天遠敘敘舊,哪知被縣令大人用力握著,直接拖走瞭。
鄭少封覺得特新鮮,他沒見過這樣的唐天遠,跟弱智似的。他站在原地,對著那兩人的背影高聲喊道:“我今天要吃糖!醋!鯉!魚!”說到“醋”時,稍稍加重瞭一下語氣。
譚鈴音興奮地對唐天遠說:“糖醋鯉魚是我的傢鄉菜!”
“閉嘴。”唐天遠有些鬱悶。
奇怪,譚鈴音小聲嘀咕,明明剛才還挺溫柔的,怎麼現在……不對不對,剛才也不溫柔,她嘴巴現在還有點疼呢。她想著,臉上剛剛褪下的熱力又漲起來,不自覺地舔著發腫的嘴唇,好像這樣舔兩下,它們就能變好一樣。
唐天遠偷眼打量她,就看到她跟個色魔一樣在不停地舔嘴唇。
嗓子眼有些發幹。忍瞭忍,唐天遠咬牙說道:“我知道你饑渴,但現在場合不對。你忍一忍,回去我就滿足你。”
“你說什麼呀!”譚鈴音又羞又急,不自覺把手往回拽。
唐天遠扭過頭不再看她,彎著嘴角無聲地笑。他抓著她的手用力握緊,始終沒松開她。
下山的路比較順利,太陽已經高高地升起來。天空藍得十分純凈,像一大塊透亮的藍寶石,把陽光全折射到人的心裡去。
鄭少封帶著人在後面,跟前面這兩人保持安全的距離。隻不過鄭小少爺武力超群,耳力自然極好,前面人說的話一字不落地主動鉆進瞭他的耳朵裡。他在後頭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流氓!難怪老子失戀,因為老子不夠流氓!”
到山下就可以騎馬瞭。唐天遠與譚鈴音共乘一騎,聽說譚鈴音不會騎馬,他怕馬跑太快顛得她難受,幹脆驅著馬慢悠悠地溜達。懷裡摟著軟綿綿的小美人,唐天遠一點也不急著回去。他發現冬天的風光也挺好看,雖然荒涼,但人傢荒涼得有層次,有氣質。
其實風光美不美,關鍵看與誰一同欣賞。
鄭少封不想再聽這兩人談情說愛,太受刺激。他先行帶著軍隊回去。進縣城太招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打算在銅陵縣郊安營紮寨,等弟兄們歇一歇恢復體力,再蹭唐天遠一頓飯,就可以打道回府瞭。
唐天遠回到縣衙時,已經過瞭飯點,外面的士兵剛睡醒,正等著開飯。唐天遠於是大方地自掏腰包,把本縣幾個大酒樓的廚子糾集在一起,給這些士兵做瞭一頓豪華午餐。他的私房錢是香瓜在管著,香瓜往外掏錢的時候,肉疼得很。
譚鈴音拿過銀票一看,直想淚流滿面,“這還是我的錢呢!”仿造扇子那會兒賺的,結果全被他坑走瞭。她瞪著唐天遠,希望從他的表情中尋找到一點愧疚的痕跡,以表明他的良知還可以挽救。
結果唐天遠理直氣壯,“連你都是我的。”
“……”明明該羞愧的是他,但臉紅的卻是她。她有些不服氣,小聲回瞭一句,“那你還是我的呢。”
本以為他不會聽到,誰知他笑得從容又淡定,答道:“是,我是你的,所以麻煩你對我負責一點。”
譚鈴音就有點迷茫瞭。他們倆的關系什麼時候這麼沒羞沒臊瞭?明明之前還適當保持著矜持和距離,現在一下這麼近,轉變得太突然,她需要緩一緩,好好消化。
她要冷靜一下。
唐天遠也希望她冷靜一下,主要是他自己冷靜不瞭。他自打今天看到譚鈴音,就一直處於一種奇特的興奮狀態,註意力存在的范圍裡隻剩下她一個人,好像他全部的感官都是為她而生。他總忍不住嘴賤去逗她,一看到她臉紅,他就覺得她特別可口,然後他就有點把持不住……
這樣的折磨,讓他無措又著迷。
譚鈴音回瞭南書房,唐天遠監督人做飯,做好之後不忘派人送一份給譚鈴音。
吃飽喝足,鄭少封要和唐天遠告辭。他有些依依不舍,回軍營面對一個婆媽又挑剔的上司,哪有在這裡看熱鬧好玩兒。
唐天遠想瞭一下,說道:“那你幹脆留在此處做客一段時間,不用急著回去。”
“這不太好吧。”鄭少封擔心那個長胡子的老太婆給他告狀。
“你忘瞭我是誰瞭?”
鄭少封一拍腦袋,對啊,昨天這小子已經把欽差印亮出來瞭,他被欽差大人借用幾天肯定不妨事。鄭少封摸著下巴,又擔心另外一事,“你說,那碎嘴的傢夥不會給你說出去吧?”
“他不敢。”
“萬一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到時候再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鄭少封嘖嘖點頭,“我看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臭小子有瞭媳婦,其他的事都不叫事瞭。荒淫!
於是鄭少封讓副將帶人回去瞭,他留下來在銅陵縣玩耍。
看到把人忽悠著留下瞭,唐天遠這才提起瞭他的真實目的,“你吃我的飯,就要幫我一個忙。”
鄭少封翻瞭個白眼,“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打發,說吧。”
“我最近攤上點事。”
鄭少封一下就奓毛瞭,“你爹是內閣首輔,你是欽差大臣,你能攤上什麼事?你攤上的事都不叫事!你怕個蛋啊?”他在軍營裡待得多瞭,一著急就啪啪啪爆粗口。
唐天遠搖頭,皺眉道:“我怕的不是我,而是鈴音。”
鄭少封驚道:“你是說這次山匪綁架她是有預謀的、沖著你來的?”
“這次不是,但誰能保證下次會不會是?我有要務在身,可能有時候會對她看顧不周,萬一……”
鄭少封明白他的顧慮,“這個忙我幫瞭!誰讓老子武功天下第一呢,她又是我弟妹。”
“多謝。”
“謝你大爺,再客套跟你急。”
銅陵縣衙的牢房關進瞭一百多號人,一下子人滿為患。
唐天遠打算盡快把這件案子審瞭,要不然這麼多人,每天光吃牢飯就得吃下不少銀子,他可沒那份兒閑錢。
不過,在審問之前,他得先做一件事。為瞭讓譚鈴音見證他的英明神武,他把她也拎上瞭。
譚鈴音有些沒精打采,與白天判若兩人,唐天遠隻當她是困瞭。可是轉念一想,他見到她一點也不困,她見到他卻困成這樣,這讓他心中有那麼一種淡淡的幽怨。
“你怎麼瞭?”唐天遠問道。他心想,如果她確實困,就先放她回去睡吧。
“我沒事,你先忙吧。”譚鈴音說著,不自在地低下頭不看他。
唐天遠狐疑道:“到底怎麼回事?”這丫頭,回去冷靜瞭一下,就冷成這樣瞭?
譚鈴音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而且旁邊還有別人,“你不是說今晚有事嗎?先忙正事。”
唐天遠正色道:“你的事才是正事。”
鄭少封在一旁暗罵,這小子太會追姑娘瞭,他怎麼就沒他這麼油嘴滑舌呢!
唐天遠見譚鈴音還不願開口,可分明心中有事。他看瞭一眼鄭少封,眼神再明顯不過。
鄭少封一縱身跳上房頂,坐在房頂上聽底下這對冤傢到底在糾結什麼。
“現在可以說瞭吧?”唐天遠問道,他實在受不瞭她現在的冷淡,這讓他難受無比。
譚鈴音又何嘗不難受,她今天回去冷靜,冷靜完之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不是要成親瞭麼?
那他們現在這樣多不好呀……
“你是不是要迎娶禮部侍郎傢的千金瞭?”譚鈴音小聲問道。
原來是因為這個。唐天遠松瞭一口氣,轉而笑道:“你當我是什麼人,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譚鈴音聽他如此說,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一絲輕快,“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得說清楚。”
“我爹在給我議親,聘禮還沒下。我已經給他回信,此事休提。”
簡單兩句話把之前烏七八糟的傳言都交代清楚瞭,譚鈴音微怔,“可是他們不都說……”
“他們說的都是假的,你相信我。”唐天遠說著,雙手扶著譚鈴音的肩膀,認真地看她。
譚鈴音被他的盯得臉頰微微發熱,“我……我當然相信你……我知道為什麼瞭,你好不容易被禮部侍郎看上,那些做下人的肯定特別興奮。”
房頂上,鄭少封聽到此話,捂著肚子無聲狂笑。唐天遠“好不容易”被禮部侍郎看上?禮部侍郎算哪根蔥啊,這是他今年聽到的最好的笑話瞭!
下邊唐天遠也有些哭笑不得,答道:“是是是,總之是他們亂說,你不要信。”兩人要是因為這點破事生嫌隙,那就不好瞭。
譚鈴音一撇嘴,“那你還在我面前誇她,說她比我好。”
“我錯瞭,”唐天遠的認錯態度特別好,“她沒有你好,誰都沒你好。”看到月光下譚鈴音高興地翹瞭一下嘴角,他不由得心神一漾,便低頭去親她。
突然,房頂上傳來一聲斷喝:“誰?!”
卿卿我我中的兩個人嚇瞭一跳,警醒地東張西望。
譚鈴音看到房頂上探出一個腦袋,不過是自己人。
鄭少封扶著房簷,低頭對他們說道:“你們繼續。”說著退回去,踩著房頂拔足在夜色中狂追。
唐天遠本打算追上去幫忙,可轉念一想,怕這是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鄭少封武藝好,自保應該沒問題。
譚鈴音雲裡霧裡地沒明白過來,“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今晚等的就是這些人嗎?那要不要跟上去?唐大人他一個人應付不來怎麼辦?”
“沒關系,他武功很好。”
“他還是個武功高手?不愧是唐天遠呀。”譚鈴音贊道。
“……”唐天遠覺得特別胸悶。
事實證明,對方並沒有唐天遠預料的那樣謹慎,他們沒玩兒什麼調虎離山。
鄭少封回來瞭,邊走邊罵:“跑得比兔子還快,一個沒抓到!”
“無妨,他們暫時不敢來瞭,我們抓緊時間審問。”
譚鈴音跟著唐天遠走進牢房,挨著他悄悄問道:“那些人是什麼來頭?不會是想殺人滅口的吧?”
唐天遠停下來,輕輕敲瞭一下她的腦門,迅速收回手,“聰明。”
譚鈴音不好意思地摸著腦門,傻笑。
鄭少封真的快看不下去瞭。這兩人要是故意在他面前秀恩愛也就罷瞭,他一人打一頓,夠他們老實的瞭。可人傢也不是故意的,哪怕無意中的一個眼神,都不自覺地帶上火花,簡直要把旁人的狗眼閃瞎。
為瞭不再瞎下去,鄭少封主動去幫唐天遠把那土匪頭子提來。
由於犯人太多,牢房緊張,段風作為土匪頭子,沒有享受獨立牢房的待遇,有好幾個人跟他關在一處。
鄭少封進去時發現,那些人都貼著墻根待著,遠遠地和段風保持距離。
鄭少封心想,這大概就是身為老大的風采,哪怕成瞭階下囚,也得把其他階下囚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段風蹲在牢房中間,手裡也不知拿著個什麼,在地上劃啊劃的。
兩個獄吏打開牢門,鄭少封走進去,剛要開口,哪知段風卻先他一步怒吼:“不要踩我!”
鄭少封:“……”媽瞭個巴子的,他跟他距離至少半丈,他得長多大腳才能踩到他?
兩個獄吏在外面怒道:“想幹嗎?反瞭你瞭!”說著就要走進來。
鄭少封制止瞭他們。他發現自己腳下有好多道道,顯然是方才段風劃的。鄭少封調整一下身體,仔細辨認,看出這些是字。筆畫一開始很稚嫩,越到後來越熟練。
狗、屎、狗、屎、狗、屎……
很好,全是狗屎。這個土匪頭子在牢房裡寫瞭一地狗屎,很明顯是想表達對官府的鄙視。
鄭少封有點佩服他,這小子膽兒夠肥的。他也沒為難段風,讓人給他上瞭枷,帶出去瞭。
段風一走進審訊室,眼睛就沒離開過譚鈴音。
唐天遠心裡那個堵啊,他讓譚鈴音坐在門口附近記錄,這樣段風跪下時就是背對著她。
鄭少封坐在唐天遠身邊,笑道:“嘿,我剛才踩到狗屎瞭。”
“那也得先有狗吧。”唐天遠不信,反正鄭少封喜歡開玩笑,慣會胡說。
鄭少封也不想掰扯這種小事,他指瞭指地上的段風,“審吧,趕緊的,後面還有那麼多。”
唐天遠先給段風灌輸瞭一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接著問瞭他關於鳳凰山寨搶劫的情況。
段風的記性特別好,什麼時候幹過什麼事兒、搶過多少東西,隻要唐天遠問到,他都能答出來,而且與案件記錄上的情況吻合。
唐天遠又問道:“那你為何上鳳凰山落草為寇?又是如何召集其他匪徒的?”
段風沉默不語。
“你不說,本官替你說。前任縣令桑傑想要盜采黃金,需要苦力,不好公開招募,更不能搶奪普通百姓,因此便去各地綁架流民乞丐。你們全是被綁來的,對不對?”
段風驚訝地看著他。
唐天遠繼續說道:“桑傑逼迫你們替他幹活。黃金盜采殆盡之後,桑傑想要殺人滅口,不料被你們發覺,逃出天目山,躲進鳳凰山。因為做下此案的本來就是官府,所以你們不敢報官,也不敢走出鳳凰山,隻能靠搶劫路人為生。”
段風兩眼泛紅,不發一語。
“你們繞遠路去搶孫員外的田莊,是因為知道孫員外也是參與盜金的主謀之一。老鐵是孫府的雜役,後來被孫員外使喚向天目山送傳物品,再後來滅口之時他也險些遭殃,自此跟你們一起落草。老鐵瞭解田莊之內的情況,因此你們搶糧十分順利。我說得對不對?”
段風點瞭點頭。
唐天遠又問瞭一些關於盜采黃金的細節,最後嘆瞭口氣,說道:“你可知你們哪裡錯瞭?”
段風從善如流道:“不該搶東西。”
“不,”唐天遠搖頭道,“你們落草是被逼無奈,搶東西也是為瞭活下去,這些錯誤的根源並不是你們。但千不該萬不該,你們不該搶掠良傢女子,”他重重一拍桌子,“說!你們到底搶過多少女子,又逼死過多少?!”
段風一抖,“就一個……加上她,兩個。”他說著,扭過頭看瞭譚鈴音一眼,可惜她正埋頭奮筆疾書,並未看他。
審完瞭段風,唐天遠又提審瞭幾個人。他並未避諱鄭少封,因此鄭少封也算是明白瞭唐天遠到底欽的什麼差。
夜還很濃重,已經有早起的公雞在鳴叫。
譚鈴音整理好記錄,站起來拍瞭拍因久坐而酸脹的腿。
唐天遠加派瞭人手看守牢房,他還讓人進去告訴犯人們,最近可能有人想要來刺殺他們,讓他們自己警醒一點,別睡太死,有情況就喊。
其實唐天遠隻要透露出消息,讓對方知道他該問的都問出來、殺人滅口已經沒意義瞭,那麼他們就不會多此一舉瞭。
譚鈴音跟著唐天遠走出來,情緒低落。
唐天遠幫她緊瞭緊兔毛圍脖,問道:“累嗎?”
“不是,”譚鈴音搖搖頭,看著唐天遠,“他是不是會死呀?”
按照大齊例律,段風犯瞭強奸罪,當處以絞刑。她……怎麼說呢,心情復雜,總有點不忍心,覺得這個人還沒壞到必須死的地步。
唐天遠握住她的手,說道:“一個人不管處在怎樣的環境中,都該有底線。他被人害瞭,但這不能成為他殘害別人的借口。”
譚鈴音便點瞭點頭。
唐天遠牽著她,“走吧,今天去我那裡。”
“啊?不不不,我我我……”譚鈴音站在原地不動。
“我院中客房很多。”
譚鈴音便跟上他。
鄭少封看著他們牽在一起的背影。他覺得好孤獨好寂寞。
唐天遠把譚鈴音弄到自己院中的首要目的還是為瞭安全,其次,能更多更近地看到她,那自然是極好的。
小院中多住進兩個人外加一頭獅子,一下子熱鬧瞭許多。在這個敏感時刻,唐天遠不打算從外頭招不知根底的下人進來,他讓香瓜去伺候鄭少封,雪梨去伺候譚鈴音,他自己則暫時用粗使的小丫鬟。反正大傢都不是嬌氣的人,先這麼將就著吧。
三人都累得夠嗆,唐天遠尤甚,三天裡隻睡瞭兩個時辰。因此他們一回去就睡瞭個昏天黑地,直到中午才被叫起來吃飯。
譚鈴音不想起床,她還沒睡夠。她把腦袋埋在被子裡,假裝沒聽到雪梨的呼喚。
雪梨笑嘻嘻道:“譚師爺,我撓你腳心瞭?”
“……”譚鈴音默默地爬起來。
穿衣洗漱之後,譚鈴音來到飯廳。糖糖早就聞著肉味兒堵在門口瞭,看到譚鈴音走過來,它高興地跑過去跟在她身後走進飯廳。
鄭少封坐在桌邊,用筷子指著糖糖,笑道:“這個獅子要成精瞭。”
已經不止一個人說過糖糖要成精瞭,譚鈴音很高興,就跟誇她自個兒要成精瞭一樣。她把糖糖抱起來放到鄭少封懷裡,拍瞭拍它的腦袋,“糖糖,乖。”接著自己也坐在另一張凳子上。
唐天遠幫她拉瞭一下凳子,又若有若無地看瞭她一眼,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糖糖果然很乖,反正它現在也沒心思去管誰在抱它。它兩條前腿扶著桌沿,盯著桌上的菜,兩眼發直。
鄭少封有點手忙腳亂,這這這,這可是獅子啊!他以前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懷裡抱著頭獅子吃飯。他小心地摸瞭一下它,輕聲細語地問:“糖糖,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夾。”
“大人,怎麼能讓它上桌吃飯呢?”譚鈴音不好意思,“也太抬舉它瞭。”說著,隔著桌子去敲糖糖的頭,“糖糖,下去。”
糖糖全部的註意力都放在那碗紅燒肉上面,它這次沒有聽譚鈴音的話。
鄭少封不以為然,“什麼話,糖糖可是剿匪的大功臣,理應上座。”他順著糖糖的目光,發現瞭紅燒肉,於是夾過來一大塊,放到碗裡,推到它面前。
糖糖便高興地吃起來,吃完之後一舔舌頭,賞給鄭少封贊許的目光。
鄭少封就跟打瞭雞血一樣,不停地給糖糖佈菜。
唐天遠也跟打瞭雞血一樣,不停地給譚鈴音佈菜。
於是這一頓飯,譚鈴音和糖糖都吃得有點多。唐天遠留下他們在院子裡消食,自己去瞭退思堂。雪梨帶著兩個小丫頭去南書房拿譚鈴音的東西,唐天遠說瞭,在這件案子瞭結之前,譚鈴音最好一直住在此處。
唐天遠來到退思堂時,李大王告訴他,周縣丞傢中出瞭急事,要趕回去,今天想跟縣令大人告假。可是縣令大人一直沒起床,所以他就先走瞭,托李大王給知會一聲,還附上告假條一張。
唐天遠掃瞭一眼告假條,淡淡答道:“知道瞭。”
他心中有數,說什麼傢中急事,哪有這麼巧的,多半是那邊亂瞭套,周正道沒瞭主意,急急忙忙去找宗應林請示。
周正道已經不明白那位縣太爺的路數瞭。他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如何在沒有府臺大人的支持下,一夜之間搬來那麼多救兵。這樣的神通實在讓人提心吊膽。他也不知道,縣太爺為什麼一定要連夜審訊,還加強瞭牢房的防守,甚至散佈消息說有人要殺犯人。
一定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而且這件事情很嚴重。
所以周正道一早起來就快馬去瞭池州府。反正是個人都知道他是府臺大人派下來的,大傢心照不宣,他也不用太避諱。
宗應林沒有立刻見周正道,因為他正在接待另一撥人。
“大人,小的確實找瞭不少好手,隻不過誰也沒料到,大半夜的竟有人在那牢房門口幽會,談情說愛卿卿我我,刺客們一不小心露瞭馬腳,隻好先撤退瞭。”
宗應林嘴角抽瞭抽,“胡扯,誰會選在那種地方幽會?”
“真的,都親嘴兒瞭……刺客弟兄們也是太驚訝,否則也不至於被人發現。哦,據說發現他們的那個人是個絕頂高手。”
“還有別人?”宗應林一愣,頓時反應過來,嘆道,“這是被人守株待兔瞭!”幸好發現得早,否則進去瞭就是被活捉。這麼看來,還得多謝那倆在牢房門口幽會的神經病。
“那……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宗應林哼瞭一聲,“那個唐飛龍,確實有兩下子。他多半已經審問出什麼瞭。”他突然嘆瞭口氣。不是因為對手太強大,而是因為這個強大的人竟然是對手,而非為他所用。
那人又問瞭一遍:“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宗應林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他一個聰明絕頂的人,整天給一群蠢貨擦屁股,這讓他有一種生不逢時或者天妒英才的鬱悶。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摻和這件事,錢沒拿多少,三天兩頭出亂子。
不過想一想那潛在的巨額財富,宗應林隻好咬牙忍下去。
宗應林留瞭一肚子的鬱氣,等看到周正道來,全發泄到他身上瞭,“本官讓你看個人而已,你把人看到哪裡去瞭?今天是剿匪,明天他上折子告我一狀,你也睡著?沒用的東西!”
周正道誠惶誠恐,跪在地上不敢起來,“大人請息怒,卑職知罪。這趟前來,就是來向您稟明此事。”
宗應林便問道:“他剿匪的兵有多少?從哪兒弄來的?”
周正道選擇性地答:“大概一千。”
宗應林又問瞭一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什麼?!”
周正道低下頭,“大人,那唐飛龍平時就總防著我,對我頗多忌諱,有事情也想方設法不叫我知道。”
宗應林發瞭會兒火,也沒那麼氣瞭,反正跟這種人生氣,氣也白氣。他自言自語道:“從時間上來看,那個兵營離銅陵不遠。他沒來池州,多半是從安慶調的兵。奇怪瞭,他哪有那麼大臉去安慶調兵,還一調就是一千?”
“大人,帶兵的是個鐵面人。”
“鐵面人?這倒是個很好的線索。嗯,也可能是他不願被人認出來,才戴瞭鐵面。”
兩人都對軍營不熟悉,自然無法揣測這個神秘人物是誰。
宗應林便暫時把此事擱下,又道:“那唐飛龍應該已經知道瞭。”
這話有點模棱兩可,周正道小心問道:“他知道什麼?”
“你知道什麼,他就知道什麼。哦,你不知道的,他也知道——桑傑那個渾蛋,當初滅口時出瞭亂子。”
周正道臉色大變,“大人您是說——?”
宗應林點點頭。
“那我們要不要……”周正道說著,右手舉起來比畫瞭個手刀。
宗應林明白他的意思,“能買通就買通,買不通的話……你看著辦。”
譚鈴音去退思堂找縣令大人,兩個人打算根據土匪們的口供,大致估算一下那個礦山到底產出瞭多少黃金。
唐天遠的視線落在她翻筆錄的手上,他提醒她,“你指甲長瞭。”
“哦。”譚鈴音看瞭一眼,也沒在意。
但是唐天遠卻想到瞭譚清辰給譚鈴音修指甲的畫面。他拉過她的手,“我幫你修吧。”
“啊?”譚鈴音忙往回縮手,“不……不用瞭……”
唐天遠沒聽到一樣,他從書架上拿下來一個盒子,裡面有修指甲的、掏耳朵的。他把指甲刀和小銼子拿出來,拉著譚鈴音,“坐下。”
譚鈴音挺不好意思,“真不用。”他好歹是縣太爺,自己的指甲都要旁人來修,卻為她做這樣的事……
唐天遠撩眼看她,似笑非笑,“再說話堵你的嘴。”
譚鈴音臉一紅,不作聲瞭。
唐天遠捧著她的手,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卻小鹿亂撞。他早就想給她修指甲瞭,現在終於得償所願,怎會不興奮。
幹凈小巧的指甲剪掉多餘的部分,用小銼子仔仔細細地銼圓潤,再用帕子小心地擦掉粉末。
他做這種事情時表情特別虔誠,像是對待價值千金的瓷器。譚鈴音看到他那樣認真的眼神,不知道怎麼的心中又酸又暖。
雖然他做得有點慢……
周正道走進退思堂時,看到縣太爺正在給譚師爺修指甲。
“咳。”他老臉一紅。
譚鈴音也跟著臉紅瞭,她又想縮手,可惜縮不回來。
唐天遠掃瞭周正道一眼,手上動作並未停下。他一邊給譚鈴音銼指甲,一邊對周正道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大人?”
“兩萬兩,黃金。”
周正道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兩萬兩黃金,您怎麼不去搶呢!
唐天遠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做瞭什麼,我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既然看到好處瞭,總要分一杯羹。你不用急著答復我,回去跟你主子商量一下。”
他把這些說得雲淡風輕,好像這點事兒根本不足掛齒,還沒他手中的指甲銼重要。
周正道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雖然年輕,但渾身散發著一種不容置疑不容違逆的氣場。甚至於,就算跟府臺大人站在一起,也不會落瞭下風。
他想,他也許真的低估這個年輕人瞭。
唐天遠有些不耐煩,抬頭看瞭呆立的周正道一眼,“還有什麼事?”
“……卑職告退。”
唐天遠眉頭舒展,低頭繼續修指甲。
譚鈴音:“……”
唐天遠給譚鈴音修完指甲,依然舍不得松開她的手,他磨磨蹭蹭的,捉著她的手,低頭在她手背上親瞭一下。
譚鈴音的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唐天遠把她的手心貼在自己臉上,笑看著她,“怎麼謝我?”
譚鈴音便湊過去親瞭一下他的唇角。親罷之後想撤回,卻被他扣住後腦,反客為主,加深瞭這個吻。
兩人吻得纏綿悱惻,分開時,都有些氣息不勻。
譚鈴音不敢看他,低頭玩弄著手指。嗯,縣令大人修的指甲確實很漂亮。
唐天遠突然問道:“你說,如果我是唐天遠,你會怎樣?”
譚鈴音隻當他是覺得自己出身不夠好,所以自卑,便安慰他道:“其實你挺好的,也不比唐大人差。你這麼聰明,以後在官場上肯定吃得開。你雖然沒有一個位極人臣的父親,但你自己可以做一個位極人臣的父親。對不對?”說完眨著眼睛,真誠地看著他。
唐天遠無奈地輕戳瞭一下她的腦門,“你這瓜娃子。”
他這音調有些怪,譚鈴音沒聽太明白,愣愣問道:“瓜……瓜娃娃是什麼?”
唐天遠無語,胡謅道,“就是西瓜裡蹦出來的娃娃。”
譚鈴音更覺奇怪,“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西瓜好吃,”他頓瞭頓,笑看她,“像你一樣。”說到最後,聲音漸漸變得有些喑啞。
這句話譚鈴音聽懂瞭:她又被調戲瞭。
她發現,這個縣太爺是一天比一天流氓瞭……
由於白天的修指甲事件,唐天遠當晚做瞭一個特別美妙的夢。他夢到他給譚鈴音染指甲瞭。夏天開得最水靈的鳳仙花,把花瓣摘下來,混著白礬研得碎碎的,蓋在指甲上,隔一天一夜才取下來,指甲就全被染成赤血丹霞色。譚鈴音誇他染得好,為瞭獎勵他,她把他的衣服剝光瞭,然後就用這樣一雙染瞭丹蔻的手摸他,一開始還挺純潔,隻摸臉,後來那雙溫香小手就溜到脖子以下瞭。
再後來,他就醒瞭。
唐天遠懊悔不已。為什麼一定要在最精彩的時刻醒來呢……
他閉上眼睛,回味夢境裡的畫面,雖然知道是假的,但光是這樣想一想竟然也很幸福。
他想得熱血沸騰,喘著粗氣自言自語道:“我得快點把你娶回傢。”
周正道沒想到唐飛龍竟然無恥到這樣的地步。他覺得吧,就算現在給他兩萬兩金子,以後他嘗到甜頭,手裡又攥著證據,肯定會繼續敲竹杠。
再說瞭,兩萬兩黃金,哪是那麼容易拿出來的?錢,吃下去的時候是錢,長出來的就是肉,讓人往外吐錢,那就是割肉。要割這麼大一塊肉,簡直是要人命。
於是周正道滿心怨氣地給宗應林寫瞭封信,信中痛陳唐飛龍的貪得無厭。
宗應林看完信,也挺無奈。這個人是留不得瞭。可惜啊可惜,是個可造之才。
想要把唐飛龍滅口,就不能像對付桑傑一樣,因為唐飛龍上任的時間短,把柄少,還頗具民心……總之想彈劾他是不容易的。
最有效的辦法是讓人直接暴斃在傢裡。
周正道很快聯系好瞭殺手,依舊是晚上行動。
唐天遠又做夢瞭。
這回的夢依然特別美妙,嗯,他給譚鈴音洗腳瞭。他懷著激動無比的心情,握著她的腳泡在溫水裡揉搓,水面上還漂著花瓣,被水泡開,香氣彌漫。他一邊洗一邊跟譚鈴音說話,和她開玩笑。譚鈴音惱瞭,不住地用腳拍打水面,水被拍飛,濺瞭他一身。他就扯著濕衣服問譚鈴音,怎麼辦。譚鈴音就笑著說,我幫你脫下來。
她是怎麼幫他脫衣服的呢?她抬起腳,小腳丫順著他的褲腳向上爬……
唐天遠知道自己在做夢。他在夢裡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千萬不要醒,千萬不要醒……
然後,又是在最精彩的時刻,突然,現實世界裡咚的一聲悶響。
他被吵醒瞭。
唐天遠從床頭摸到火折子,吹亮。他看到地上被網住的某不速之客。
黑色夜行衣,黑色面罩,手裡還拿著兇器,此刻正掙紮著,試圖用匕首割斷網繩。
當然瞭,割不斷。
唐天遠目光深沉。就是這個人,這個人破壞瞭他的美夢。
他慢吞吞地下床,點燃蠟燭。他走到那刺客面前,低頭看他。
刺客也抬頭看他,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唐天遠突然爆發,抄起一把杌凳按著那刺客一頓暴打,一邊打一邊罵道:“叫你擾人清夢!你就不能白天來嗎?!”
刺客疼得悶哼。
罵聲驚醒瞭外屋睡得死沉的小丫鬟,小丫鬟進來一看,嚇得尖叫,結果所有人都醒瞭。
鄭少封第一個到,他沒想到唐天遠還能有這麼狂躁的時候,“行瞭,你想打死他嗎?”已經頭破血流瞭……
鄭少封和唐天遠一塊兒打過群架,他知道唐天遠這個人看著溫良無害,其實打人的時候比一般的小混混小流氓都陰狠手黑。
鄭少封把刺客綁起來後,譚鈴音也趕來瞭。這麼晚,她到底要避嫌,不好直沖進唐天遠的臥房,便站在窗外問他:“你沒事吧?”
唐天遠拉開窗戶,看到譚鈴音裡衣外面隻披瞭一件襖子,正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心疼得要命,“我沒事,你趕緊進來!別站在這裡,凍壞瞭怎麼辦。”
“我不進去瞭……你真沒事?”譚鈴音還是不太放心。
“真沒事,你若不想進來,就快回去。”
譚鈴音伸脖子往裡看,“是不是刺客真的來瞭,抓住瞭嗎?”
“你放心,鄭……正好唐天遠在這裡,我不會有事的。我求求你瞭小姑奶奶,你別站在外面行不行!”
譚鈴音一聽唐天遠在,也放心瞭,“那我先回去瞭,你自己小心點。”
唐天遠扶著窗沿,看著譚鈴音的背影。
鄭少封嘖嘖稱奇,“你光想著她冷,你自己不冷嗎?”開窗戶吹瞭半天涼風瞭。
唐天遠關好窗戶,打瞭個噴嚏,“不冷。”
鄭少封指指被打成豬頭的刺客,“這個人怎麼辦?”
“明天我去一趟府衙。”
宗應林實在沒想到,唐飛龍竟然來踢場子瞭。
並帶著活捉到的刺客……
老狐貍就是老狐貍,雖然心裡頭已經罵瞭一百遍娘,但表面上還是笑呵呵的。
唐天遠不想跟他廢話。主要是不想見到他那張肥臉,倒胃口。他對宗應林說道:“想必府臺大人還不知道,我最近不小心蹚瞭渾水,泥足深陷,又怕死得很,隻好把所有證據都交給友人。一旦我出事,這些證據就會六百裡加急遞到皇上面前,到時候大傢一起玩兒完。”
宗應林的笑容有些勉強瞭,“年輕人,就是容易沖動。誰又打算真害你不成?這是在考驗你罷瞭。”
唐天遠心內冷笑,問道:“不知下官是否通過考驗瞭?”
“你說呢?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他贊道。
唐天遠低頭不說話。
這麼一會兒工夫,宗應林已經在心中權衡過瞭。唐飛龍雖然貪財,但確實比其他人都更有才能。讓他去找那些黃金,沒準還更靠譜一些。反正現在把柄已經在人傢手上瞭,與其被迫一點點往外吐錢,不如把他拉進己方陣營,為我所用。
於是宗應林說道:“這個案子,其實主使已經死瞭。”
“桑傑?”
“對。”宗應林點點頭。
唐天遠垂眼斂去眸中精光,問道:“他是怎麼死的?”
“我不說,你想必也知道。”
“我不知道。”
宗應林笑道:“哦,這不是重點。我想說的是,現在孫員外他們手頭的金子其實隻是小部分,大部分都在桑傑手上。”
唐天遠奇怪地看他,“可是他已經死瞭。”
宗應林低頭看著杯中碧綠的茶葉,笑而不語。
唐天遠恍然大悟,“桑傑之所以死,就是因為不肯交出黃金,”想瞭想,他又問道,“那麼他死瞭之後,他手上的黃金落在誰手裡?你?”
“找不到瞭。”
“……”唐天遠狐疑地看著他。
“真的找不到瞭,你是聰明人,真假自辨,”宗應林些微嘆瞭口氣,“那可是一大筆黃金,莫說一輩子,就算十輩子也花不完。”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唐天遠的神色,果然見他有些神往。
宗應林哈哈一笑,又道:“也不知桑傑到底把黃金藏在什麼地方,總之他們找瞭很久也沒找到。怎麼樣,你想不想試試?”
“我?”唐天遠一樂,“我知道之後,能分我多少?”
“好,幹脆!我就喜歡爽快人!”宗應林笑得見牙不見眼,“這樣,二八如何?”
“一人一半。”
“三七。”
“一人一半。”
宗應林有些不高興瞭,“你憑什麼要這麼多?”
唐天遠悠閑地端起茶杯,“就憑我能找到。”
宗應林有點無奈,“四六,不能再多瞭。你知道我要打點多少人嗎?”
“好。”唐天遠放下茶杯,“現在說說目前掌握的線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