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東山再起

明明宋凜也沒說什麼,周放的眼淚卻已經無聲地落瞭下來,一顆一顆地掉落在已經漸漸冷卻的面碗裡。

周放始終記得在學生時代,她看過的一本書裡這樣寫過,“愛之於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欲望,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她也像書中所寫的那樣虔誠地信仰愛情,不管周圍的人怎麼告訴她,愛情在生活的打磨下最終會失去激情,變成一種沒有波瀾的默契,她依舊在渴望著愛情再度降臨。

周放一直在心裡為那個人畫像,勾勒瞭許多不同的形象,充滿瞭她的各種想象和向往。現在那個人的面目終於在她的腦海裡清晰起來,是宋凜的樣子。

如同在外漂泊多年的船,在一望無際、沒有盡頭的海上漫無目的地航行,終於找到瞭港口。

女人是感性的動物,不管這件事是不是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但是對周放來說,宋凜所做的一切,就是最好的方式。

掛斷瞭電話,周放心緒難平,偷偷用手背抹瞭抹眼角。

在助理探究的眼神中,周放若無其事地說瞭一句:“開會瞭。”

周放拿好筆記本去瞭會議室,臨走前她看瞭一眼日歷,心想自己是該去接宋凜的。

他走的時候,多近她都不去送;他要回來,多遠她都會去接。

宋凜從港城回來的那天恰逢周末,機場出發、到達的人多得不得瞭,一連碰上好幾個旅行團。周放看到實時更新的航班信息表上,宋凜乘坐的航班狀態終於從延誤變成瞭到達,動身向特殊通道擠去。卻不想宋凜這班飛機上剛好有位當紅“小鮮肉”,特殊通道出口處擠滿瞭人,周放用盡瞭力氣也擠不過那些“迷妹”,考慮到身體狀況特殊,周放隻得退瞭出來。

周放沮喪地坐在等候區,不知宋凜有沒有開手機,正在尋思要不要給他打電話,肩膀就無聲無息地搭上瞭一隻溫暖的大手。

周放回頭,隻覺得此時此刻,宋凜的笑容仿佛要將她的心臟都融化瞭。

他眼眉一挑,指向遠處為“小鮮肉”瘋狂的粉絲。

“你看看人傢是怎麼接機的,你就坐在這兒玩手機,敷衍。”

周放也不解釋,隻是笑著說道:“‘小鮮肉’和‘老臘肉’的待遇肯定是有差別的。”

宋凜也不生氣,低頭溫柔地問她:“所以,要不要跟著‘老臘肉’回傢?”

周放瞇眼笑瞭笑,向宋凜伸出瞭手。

宋凜一手牽著周放,一手拖著行李箱,兩人艱難地穿過人群。

看著宋凜高大的背影,周放隻覺得心安。

不管這世界如何喧囂,她隻享受在他身邊那一刻的寧靜。

宋凜抽瞭公司的資金低價接手瞭蘇嶼山手裡的股份,成瞭VR試衣間團隊的最新風險投資人。VR試衣間App項目因為隱私泄露的醜聞元氣大傷,不僅融不到資,還有各式各樣的問題亟待解決。宋凜接下這個項目,一兩年內,除瞭不斷地砸錢推進這個項目,別的是不用想瞭,可以算是吃力不討好的一個決定。但他也不敢說絕對不會賺錢,也許未來真的是VR技術的天下,而這個團隊能不能研發成功,誰又知道呢?

當然,如果當初以這個醜聞作為突破口,積累資金和蘇嶼山對抗,宋凜也許能有機會對蘇嶼山幾招連擊,不管能不能扳倒蘇嶼山,至少有機會一試。

如今接盤瞭這個問題一堆的熱血團隊,宋凜不再有足夠的資金和蘇嶼山對抗。蘇嶼山樹大根深,錯過一次機會,下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宋凜用瞭那麼久佈下這個局,最終隻是讓蘇嶼山多瞭一個黑點,連續幾天股價受到牽連有所下跌,說實話,這對蘇嶼山來說是不痛不癢的影響。宋凜要把他趕下服裝第一電商的寶座,還需從長計議。

宋凜做瞭這個決定後,最開心的莫過於那個VR試衣間項目的創業團隊。在最艱難的時刻,是宋凜幫助他們重新站起來,他們對宋凜充滿瞭感激。

這件事裡面還有絲絲縷縷的內情沒有被剝離出來,人也是宋凜,鬼也是宋凜。以後會不會被這個團隊知道,他們知道後又會如何反應,那又是另一個故事瞭。

畢竟商場上的決策,本來就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獄。

至於周放,自然是因為宋凜最後一刻的決定改變瞭命運。

那傢創業公司艱難地堅持瞭下去,解決瞭公關危機,周放的決策沒有造成重大失誤,因維斯特高層會議之後決定繼續對周放的公司進行融資。資金很快到位,周放的生活館計劃得以繼續。

以生活館為核心項目的商業區開幕在即,周放和樂青子就最後一點兒事情見面商量,樂青子忙,就約瞭周放在自己的工作室談事。

周放到的時候,樂青子還有點兒事要向助理交代,就讓她在走廊等候一會兒。

周放低頭看瞭一眼手機,再抬頭正好看見前來探望的蘇嶼山。這麼多年瞭,蘇嶼山一有空就會來探望樂青子,即使她百般拒絕。

蘇嶼山在努力兌現著自己曾經對四月許下的承諾,待她父母如自己的父母,可惜四月再也看不見瞭。

蘇嶼山對於在這裡碰到周放,雖然沒有太驚訝,但是多少有幾分防備。他瞥瞭周放一眼,眼神裡充滿瞭冷漠。

他清瞭清嗓子,對周放說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他再百般挑釁,不要怪我不客氣。”

“蘇總,您這話應該去和宋凜說,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周放說著,意味深長地強調著,“畢竟技不如人,隻能甘拜下風。”

蘇嶼山被周放的用詞激怒,冷嗤一聲:“如果以為破壞一個一二十億的項目就能把我打倒,那他也未免太天真瞭。”

“蘇總,偶爾也要讓年輕人能喝口水。”

“我已經讓你們喝瞭很多。”

“嗯。”周放笑笑,點到即止,“那我先進去瞭,蘇總,再會。”

“周放,”蘇嶼山突然叫住瞭周放,“其實我有很多機會可以對你下手,而我手下留情瞭。”

他用瞭陳述語氣,這讓周放有些抓不準他的意思。

“因為我像四月嗎?”周放笑笑,“我不是四月,如果是我,早就離開你瞭。你是個成功的商人,但你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

蘇嶼山對周放的直接已經習慣瞭,也沒有為自己辯駁什麼。許久,他深深地看瞭周放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隻是遺憾地嘆息。

“也許,他的選擇是對的。”說完,蘇嶼山轉身離開瞭。

看著蘇嶼山落寞的背影,周放想,坐擁財富又如何,根基深厚又如何,此生此世背負枷鎖,孤獨終老,再大的榮耀也沒有人可以分享,這樣的結局已經夠殘忍瞭。

和樂青子談完開幕剪彩的事宜,周放本來還要回公司,但是宋凜直接到樂青子的工作室來堵人,周放隻得跟他走瞭。

宋凜開著車,開瞭很久,穿越瞭大半個城市,將周放帶到瞭無人的海邊。

濕潤的海風撫弄著周放半長不短的頭發,掃在臉上有些癢。

如火的夕陽燒紅瞭半邊天空,太陽漸漸下沉,就要消失於那海天一線之處。

他們曾經來過這裡,那是他們第一次認真交談。

現在回憶起來,一切都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今天是我的生日。”宋凜的手撐著觀景臺的護欄,表情很平靜。

周放是第一次知道宋凜的生日,有些詫異,也有些自責。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有準備。”

宋凜笑道:“我並不是要向你討禮物。”他頓瞭頓,“我在維港的時候,想瞭很多對你說的話,可是回來之後居然覺得那些都是廢話。”

周放學著宋凜,雙肘撐在護欄上,享受海風拂面的溫柔。她看著遠方,問宋凜:“你終於有機會打敗他瞭,最後為什麼會放棄?”

“我不想毀瞭你的夢想。”

“那你的夢想呢?”

宋凜沉默瞭幾秒,最後輕輕地一笑。

“很多年來,我一直沒有想通,我這一生到底有什麼一定要實現的夢想?遇見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夢想是這麼簡單,隻是你而已。”宋凜頓瞭頓,突然轉過頭來,篤定地對周放說,“你好好保護你的夢想,從今以後,我保護你。”

宋凜說這話的時候,笑容有些傻氣。

明明宋凜也沒有說什麼動人的情話,周放的眼眶卻有些濕瞭。

她狼狽地別過頭去,沒有接話,隻是心頭一軟。

許久,周放緩緩地說道:“你不虧。”

“嗯?”宋凜詫異於周放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轉過頭來,疑惑地將視線投向她。

周放吸瞭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我懷孕瞭。”

簡單的四個字,如同從天而降的隕石,把宋凜砸得半天都沒有動一下。

“你這什麼表情,不會不想要吧?”周放斂起瞭笑容。

時間過去瞭很久,宋凜的表情終於從呆滯變成瞭狂喜,他也終於給瞭周放一些反應。

他一把將周放抱進瞭懷裡,抱得那樣緊,怕失去,又怕碰壞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平日裡頂天立地、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宋凜,此時此刻,居然全身都在發抖。

“我慶幸我做對瞭決定。”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慶幸而顫抖著,“周放,這是我三十五年來,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禮物。”

被宋凜的情緒感染,周放也跟著高興起來,她默默地抬起手抱住宋凜的腰,靠著他的胸膛,感慨地說道:“這是我有生以來送出去的禮物裡,最貴的一個。”

周放用宋凜的衣服擦瞭擦眼淚,傲嬌地說:“不過我得把話說清楚瞭,沒有‘鴿子蛋’,別想我會嫁給你。”

經周放這麼一提醒,宋凜這才想到此行的目的,趕緊放開瞭她。

宋凜從口袋裡拿出瞭準備瞭很久的戒指。

如同電影裡的場景,宋凜單膝跪地,讓周放忍不住驚呼瞭一聲。

雖然動作一氣呵成,但是舉起的那隻青筋緊繃的手還是暴露瞭宋凜此時此刻的緊張心情。

“嫁給我。”

不等周放回答,宋凜已經霸道地執起瞭周放的手。

他笑著摸瞭摸周放細瘦的手指,露出瞭一貫不正經的表情:“你一個女人,真的該好好保養,這手是我摸過的女人手裡最粗糙的。”

“那你可摸得不少。”

周放冷笑,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死死地握住。

“以後隻摸你一個。”

宋凜霸道地把戒指套在瞭周放的無名指上,周放冷哼一聲,高傲地乜瞭他一眼。

直到戒指戴在手上,周放才忍不住感慨起來:“這鉆石,真的很像鴿子蛋啊,多大的?”

“24克拉。”

周放瞪大瞭眼睛:“我的媽呀,這得多少錢啊?”

“是古董,無價之寶,港城拍賣來的。”

周放驚訝地說道:“宋凜,原來你這麼有錢啊?”

宋凜笑著,笑得有些壞:“畢竟要娶女富婆,我也得下血本。為瞭結婚,我預支瞭二十年的工資。”

周放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真的假的?你別告訴我你把錢都花光瞭,那以後怎麼辦?”

“靠你養。”

“什麼?!”

宋凜頓瞭頓,一隻手摟住瞭周放的脖子將她拉近,湊在她耳邊,咬著耳朵說:“你不是跟你的小助理說瞭嗎?等有一天我破產瞭,你要花大價錢包我。我想瞭想,這確實是對我魅力的巨大肯定,所以我決定給你機會。”

周放情緒激動地說:“我瘋瞭啊?有錢不去包‘小鮮肉’,包個‘老臘肉’!”

“哦?”宋凜一臉無恥的表情,“那怎麼辦呢?除瞭你和孩子,我已經一無所有瞭。”

“我不要‘鴿子蛋’瞭,也不包你瞭!”周放吐槽,“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仙人跳!”

周放大力摘著戒指的動作被宋凜按住。

他笑著說道:“周放,現在才醒悟,晚瞭。”

番外一 秦清和左宇霖

——忠犬“鮮肉”勇追禦姐“老司機”的姐弟戀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這世界上哪兒有姐弟戀。我愛你,以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的心情。”

2009年2月13日,學校的學生統一返校瞭。

提前來學校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尤其是沒談戀愛的人,簡直是來受虐。

秦清抱著洗澡包一個人在蕭瑟的冷風中排著隊。

今天來洗澡的同學特別多,畢竟明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唉,真的受不瞭這些臭不要臉的大學女生瞭,都有男朋友瞭,就不能晚上去酒店洗嗎?一定要和單身的人搶澡堂嗎?

秦清把棉襖的帽子戴上,一臉不滿。

啪,一隻手重重地拍在瞭秦清的肩上,還不等秦清反應過來,周放已經抱著塑料臉盆鉆到瞭秦清前面,不管後面的人有多不滿。

秦清揉瞭揉被周放拍痛的肩膀,不滿地瞪瞭她一眼:“不去和霍辰東約會,跑到這兒來湊什麼熱鬧?”

周放笑嘻嘻地說:“我希望明天他抱著我的時候,聞到的是我的發香。”

秦清鬱悶地道:“滾。”

好不容易進瞭澡堂,因為人太多瞭,管理員阿姨規定每個人隻能洗十五分鐘。秦清算著時間不太夠,進去以後把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完瞭才開始洗澡。

洗到最後五分鐘的時候,周放突然粗魯地捶起瞭秦清隔間的門,秦清無奈地頂著一身泡泡開瞭門。

周放像泥鰍一樣鉆瞭進來,嬉皮笑臉地說:“我就說十五分鐘不夠嘛!一起洗吧!”

隔間本來就小,兩個人擠在一起就更局促瞭。

周放不好好洗澡就算瞭,還一直在旁邊唱歌。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

秦清忍無可忍,一捧水潑在瞭她的臉上。周放被潑瞭,自然是要反擊的,她邪惡的雙手眼看著就要向秦清胸前襲來,秦清趕緊一轉身,周放的爪子抓在瞭秦清的背上。

“秦清,你反應變快瞭啊!”

秦清翻瞭個白眼:“你又不是男人,怎麼回事?”

“對cup的渴望,絕對不是男人的專利。”周放看瞭一眼秦清的胸口,羨慕地感慨,“你以後的男人可真幸福。”

秦清平日彪悍,其實內心還是很保守。被周放“調戲”得忍無可忍的她大吼:“你洗完瞭沒?洗完瞭就滾出去!”

洗過澡回到寢室,秦清早早地進瞭被窩。一個寢室四個人,除瞭她,三個都有男朋友。

聽著別人甜蜜地聊天,秦清躲在被窩裡拿出瞭手機,想瞭許久,給江宴發瞭一條短信:“江學長,明天有空嗎?”

一分鐘後,江宴回復瞭,就一個字:“沒。”

秦清有些失落,還是不氣餒,又發瞭一條:“是有什麼事嗎?”

“約瞭導師,交開題報告。”

江宴已經讀大四瞭,他和秦清的狀態是完全不一樣的。

當年秦清初來學校報到時,江宴作為學生會骨幹來接待新生,不過是幫秦清拎瞭個行李,秦清就死心眼地認定瞭他。

不知不覺,秦清已經追瞭他快三年瞭。秦清也是夠執著的,不管江宴拒絕她多少次,她依然不放棄。當然,江宴比她更執著,不管秦清表白多少次,他依然不為所動。

秦清看著手機,想到江宴將要畢業,鼻頭一酸。

“江學長,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問。”

“你都要畢業瞭,喜歡我一下會死嗎?”

半晌,江宴回復:“不會死,可我確實不想談戀愛。”

“江宴,去死吧!”

“呵呵。”

不記得多少次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對話,每次被拒絕,秦清都要用激烈的言語回應江宴,但是他從來都不會生氣。

秦清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界定江宴在她大學生活裡扮演的角色。

友人以上,戀人未滿,這絕對是最扯淡的一句話,搞曖昧就搞曖昧,還要說得這麼文藝。

毫無疑問,江宴對秦清很好,是個很稱職的學長,但是他絕對不會越界扮演男朋友。他不和秦清談戀愛,也不和別人談戀愛,這讓秦清十分糾結,總在放棄和不放棄之間掙紮。

“有時候我真的很希望江宴去談戀愛,這樣我能抱著祝福的心態放棄。”

聽秦清這麼說的時候,周放多半會回一句:“我始終覺得江宴對你下瞭蠱,不然你就是被蒙瞭心。就算江宴還不錯,也不值得追三年好嗎?”

秦清笑笑,心想,值不值得,哪裡是她周放說瞭算的?

秦清的學校在郊區,平時就比市裡要冷一些,如今學校裡的人都跑出去過節,就顯得更冷瞭。

寢室中的其他人都出去過情人節瞭,隻有秦清一個人怪可憐的。周放換好瞭衣服化好瞭妝,臨出門時不忍心地問秦清:“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玩吧?”

秦清笑嘻嘻地說:“得瞭吧,跟著你們晚上我睡哪兒啊?”

周放白瞭秦清一眼:“今晚學校發通知瞭會查房,不準外宿的好吧!”

大傢都出去約會瞭,隻有秦清裹著被子在寢室睡覺。

秦清想想又不甘心,又給江宴發瞭條短信:“晚飯約人瞭嗎?”

許久許久,不見江宴回復,秦清忍不住打瞭電話過去。

電話剛一接通,秦清就忍不住有些委屈地質問:“你現在連我的短信都不肯回瞭?”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許久,傳來江宴有些虛弱的聲音。

“不好意思,沒看到。”

秦清聽著江宴的聲音有些奇怪,立刻緊張瞭起來:“你怎麼瞭?”

“喀喀,好像是感冒瞭,有點兒發燒。”

“怎麼搞的啊?”秦清一下子從床上彈瞭起來,利索地穿起瞭衣服,“吃藥瞭嗎?要不要去校醫院看看?”

“太久沒有生過病瞭,藥都是大一帶來的,沒敢吃。”

秦清看瞭一眼時間,風風火火地說:“我給你送,我這裡有。”

“不用——”江宴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已經被秦清掛斷瞭。

空曠的校園裡冷風陣陣,秦清裹上瞭羽絨服還是覺得後背一陣一陣地發涼,她扯緊瞭衣領奔向男生寢室樓。見秦清想要進男寢,宿管阿姨攔住瞭她。江宴寢室的宿管阿姨對秦清已經相當熟悉,也相當不喜歡她。

“秦同學,這裡是男寢。”

秦清拿著藥,一臉誠懇地對宿管阿姨說:“阿姨,我隻是來送個藥,送完我就回去瞭。”

宿管阿姨沒好氣地說:“這個借口你已經用過很多次瞭,麻煩你也認真地敷衍我一下好嗎?”

“阿姨,這次是真的。”秦清拿著藥,都快被急哭瞭,“我真的是來送藥的。”

阿姨見秦清冥頑不靈,拿著掃把她往外面攆:“快走快走!一個姑娘傢的,怎麼這麼沒臉沒皮,追三年瞭人傢都沒答應,怎麼還在糾纏?!”

秦清被無情地趕瞭出來。

這事兒不能怪宿管阿姨,要怪大概隻能怪秦清太傻瞭。想想阿姨說的話,秦清手上握得更緊瞭一些,把藥盒都抓變形瞭。

一個人失落地往回走,走瞭一段後,秦清一回頭,正好繞到瞭男寢樓的背面。秦清一眼就找到瞭江宴寢室的陽臺窗戶,308寢室所在的樓層也不算太高,所以很好找。

秦清見江宴寢室的陽臺門沒關,就走瞭過去。

仰起頭,秦清目測瞭一下高度,最後下定瞭決心。

秦清承認,她喜歡江宴已經喜歡得有點兒瘋魔瞭。

徒手爬男寢,這是秦清大學時代最輝煌的一段歷史。

秦清因為在情人節爬進男生寢室的事被學校通報批評,爬男寢的故事也被編瞭不知多少個版本,連帶著江宴也跟著受批評瞭。

秦清本來是好心送藥,最後卻讓江宴病得更重瞭。

她做出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江宴卻沒有怪她。

事後,江宴隻是摸瞭摸她的頭,很溫柔地說:“以後別再做這種事瞭,太危險瞭。”

秦清想,為什麼自己三年都沒徹底放棄他?大約就是因為他這份讓人淪陷的溫柔吧。

雖然江宴沒怪秦清,但是班主任沈老師對她的意見很大。沈老師正處於競爭系主任一職的關鍵時期,本來一直是大熱門人選,誰知秦清鬧瞭這麼一出。校領導因此把沈老師狠狠批評瞭一頓,系主任的事也泡湯瞭。

剛被校領導批評完的沈老師也是憋瞭一股子氣,開完班會,將秦清單獨留瞭下來。

“你情人節爬到男生寢室幹什麼?現在你是好好的,沒出什麼事,如果你真的摔下來,知道後果多嚴重嗎?”沈老師氣急敗壞地說道,“秦清,你是個女孩,你到底要不要臉?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人得有禮義廉恥的觀念,你覺得你做的事是正常人能做得出來的嗎?”

批評瞭二十幾分鐘,沈老師見秦清始終沒什麼反應,心裡更氣瞭:“給我寫三千字檢查,好好交代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好好給我反省!”

秦清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就是寫作文。為瞭寫這三千字的檢查,秦清可謂是絞盡腦汁,寫瞭一晚上,終於完成瞭任務。

頂著巨大的黑眼圈,整個人頹廢得不行的秦清拿著檢查到瞭沈老師的辦公室。她剛要抬手敲門,卻不想門一碰就開瞭。

辦公室裡一個人都沒有,秦清抬頭看瞭一眼辦公室墻上的時鐘,下午兩點四十五分,這個時間老師們都去開例會瞭。

沈老師的辦公桌在角落,秦清不想繞進去,就隔著別的老師的桌子把檢查放到瞭沈老師桌上。剛一放下,秦清又猶豫瞭,辦公室沒人,也沒人看到她交瞭檢查,現在沈老師這麼討厭她,萬一沈老師說沒收到,那她豈不是白寫瞭?這麼想著,秦清又趕緊把檢查拿瞭回來。

正準備離開時,秦清腦海中突然就響起瞭昨天沈老師批評她時說的那些過分的話。

就算秦清有錯,沈老師也不至於扯到禮義廉恥上去啊?不就是為瞭系主任競爭的事嗎?

秦清想想覺得不爽,又躡手躡腳地走瞭回去。秦清欠著身子,仔細觀察瞭一下沈老師的辦公桌,最後被她放在桌上的兩摞學生論文吸引瞭視線。秦清隨便翻瞭翻,發現沈老師隻批瞭一部分,矮的一摞是批改過的,高的一摞是沒有改過的。

秦清轉瞭轉眼珠子,嘴角流露出一絲壞笑。

她把兩摞論文放到瞭一起,然後東抽一本,西插一本,不一會兒就把順序徹底弄亂瞭。她大概分瞭分,依然是一高一矮的兩摞,隻是已經徹底分不清哪些是改過,哪些是沒改的瞭。

完成瞭惡作劇,秦清抱著檢查要開溜,但她跑得太急瞭,一腳踢到瞭地上的搪瓷盆。

搪瓷盆摩擦瓷磚,發出刺耳的聲音,嚇瞭秦清一跳。

“嚇死我瞭。”秦清自言自語道。

“撲哧——”

辦公室裡突然傳來笑聲。秦清下意識地抬頭,突然發現辦公室裡多瞭一個人。

午後的陽光稍微有些暖意,金色的光暈柔和瞭眼前少年的輪廓。他穿著一件白T恤,頭發軟軟地耷拉在頭上,看上去年輕而溫柔。

方才他一直睡在老師的躺椅上,所以秦清才沒看見他。此刻醒瞭,他懶懶地揉瞭揉頭發,臉上還有初醒時的惺忪睡意。他遠遠看著秦清,臉上滿是戲謔的笑意。

秦清一見有人,立刻豎起瞭一身的刺,進入警戒狀態。

“你是誰?”

那男孩看瞭一眼秦清,微微勾瞭勾嘴角:“你猜?”

秦清見那男孩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心裡咯噔一下:“你……你你你,你看到什麼瞭?”

“你是說你把桌上的論文順序打亂的事嗎?”那男孩微笑,“那我都看到瞭。”

“……”秦清慌張地看向那個年輕的男孩,摸不準這個男孩的身份。她在心裡猜測著,他是別班的學生,還是哪個老師的親戚?

“你想怎麼樣?告訴老師嗎?”秦清故意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問道。

男孩從躺椅上站起,一步步走瞭過來。

男孩走近瞭,秦清才發現他看著瘦瘦的,居然長得這樣高,比她高出瞭近一個頭。

“我警告你,最好是別多話。”秦清惡狠狠警告著他,盡管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

那男孩低頭看瞭秦清一眼,勾唇笑瞭笑,隨即指瞭指秦清背後的時鐘:“例會已經結束瞭,預計五分鐘之內老師們就會回來。如果你想被抓現行的話,可以繼續留在案發現場。”

“我……”

“如果你想逃之夭夭的話,我建議你走南門的樓梯,因為他們會從北門回來。”

“嗷——”秦清腳底抹油地逃離瞭辦公室,沖進走廊後,她聽瞭那個男生的建議,往南門的樓梯走去。

一陣小跑,終於找到樓梯口,剛下第一級階梯,秦清就聽見一群老師上樓的腳步聲。

“秦清?”沈老師的聲音響起,“你怎麼在這兒?”

秦清結結巴巴地說:“來交檢查,沒想到……沒想到老師不在。”

沈老師看瞭她一眼,伸手:“拿來吧。”

秦清乖乖地把懷裡的檢查交瞭上去。

“回去吧。”沈老師冷冷地說道。

“哦……”

看著沈老師的背影,秦清想,這下完蛋瞭,一會兒沈老師回到辦公室,發現論文亂瞭,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是她弄的。

此時此刻,秦清內心充滿瞭憤怒!

那個臭小子居然敢耍她!

……

秦清是想法有些夢幻的雙魚座,她固執地覺得愛情一定會降臨,並且是以很浪漫的方式。

所以,她單身瞭二十幾年。

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喜歡她的人,嗯,沒幾個。

大學的時候她彪悍地追求江宴的行為,把自己僅有的幾朵“小桃花”都嚇退瞭。

江宴畢業的時候,秦清哭得稀裡嘩啦。不管她怎麼傷心,還是留不住他,誰讓人傢死活就是不喜歡她呢。

江宴領到畢業證書從臺上下來的時候,很多女生圍瞭上去。

秦清費瞭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擠進人堆,隻好遠遠地看著江宴,看著他穿著學士服微笑著和同學、學妹合影。

許久,人群散去,秦清遠遠地看著江宴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這麼多年,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走向她。

江宴站定,微笑著張瞭張手臂,秦清哭著撲進瞭他的懷裡。這是他第一次擁抱秦清,即便秦清知道他這個舉動不帶任何男女之情,她還是覺得感動。他一貫那麼溫柔,安撫著秦清。

“好好加油。”江宴說。

秦清哽咽著點點頭。

“秦清,你是個好女孩,一定會找到一個適合的人,他會好好愛你的。”

當晚,秦清沒有參加江宴的告別宴。平日小尾巴一樣跟著他、見縫插針的她,在最後的時刻卻選擇逃得遠遠的。

和周放一起坐在燒烤攤上喝酒,估計是老板的啤酒又摻瞭水,秦清怎麼喝都喝不醉。

“周放,老子徹底失戀瞭!”秦清吼瞭一句。

周放跟著她一杯一杯地喝著酒,沒好氣地斜睨她一眼:“得瞭吧,對江宴來說,你連備胎都算不上,最多是個千斤頂——換胎的時候頂一頂。”

“都這時候瞭,你就不能不說他壞話瞭嗎?”

“嘁。”周放說起江宴就沒有好話,“我就沒見過江宴這樣的,又不和你好,硬生生吊瞭你三年。”

秦清心情苦澀地灌著啤酒:“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不怪他。”

“心甘情願地蠢。”

“嗯。”秦清點頭,“是我。”

江宴畢業後就去瞭英國,誓要將他的溫柔紳士風度發揮到極致。至於秦清,她在江宴走後,就和一攤爛泥差不多瞭。

秦清就這樣渾渾噩噩地混到瞭畢業,在周放失戀的時候,秦清的生活卻突然開瞭一朵小桃花,她認識瞭那個人。

她不想提起那個人的名字,如果一定要給那個人取名,她隻想用代號:畜生。

畜生在秦清最忙的時候,以“死纏爛打”的招式追求她。俗話說,烈女怕纏郎,更何況秦清一點兒都不烈,自然是要淪陷的。

秦清問畜生:“你喜歡我什麼?”

畜生回答:“你對江宴的死心塌地讓我很感動。他不懂珍惜,我來珍惜。”

因為這句話,秦清在大學畢業後就和他領瞭結婚證。

畜生傢境非常好,畜生的父母因為他們私自領瞭結婚證的事大為光火,雖然依然給畜生錢花,但是對秦清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當然,秦清對此也不在乎,日子是兩個人的,她犯不著和老人傢較勁。

秦清對畜生也說不上愛,但是肯定是有感激的。因為她一直很孤單,畜生曾給瞭她一段時間的溫暖陪伴。

隻是這陪伴太短暫瞭。

秦清連抓奸都不是故意的。

那天秦清本來訂瞭機票去旅遊,畜生把她送到機場。她來早瞭,在候機室看到別的夫妻因工作而被迫分別,在電話裡因為不舍而哭泣,很是感慨,起身決定回傢。她舍不得把畜生一個人留在傢。

秦清在服務臺找到已經托運的行李後,毫不猶豫地拖著行李箱回瞭傢。走出機場,她給畜生打瞭電話:“我不玩瞭,我還是回傢吧。”

“你好好玩。”

秦清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把你一個人留在傢裡我多不放心,我得回來抓奸。”

電話那頭的畜生輕輕一笑,語氣是那樣溫柔。

“傻瓜。”

那時候秦清以為這句“傻瓜”是愛人之間的寵溺稱呼,後來才發現,這真是對她無比精準的描述。

回到傢,秦清用自己的鑰匙開瞭門,一進門就看見擺在玄關處的高跟鞋。

秦清就是再神經大條,也知道這是出問題瞭。

秦清一步一步地向屋內走去,傢裡很安靜,隻有浴室裡傳出的聲音。

她每走一步,那不堪入耳的聲音就清晰一分。

推開浴室的門,秦清徹底絕望瞭。

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的一場噩夢。

最難堪的一刻,秦清隻對那個女人說瞭一句話。

“滾出去。”

女人走後,畜生與秦清對面而坐。秦清抬眼打量著他,他身上穿著灰色的傢居服還是秦清買的,是情侶款。

買的時候秦清的心有多甜蜜,此刻秦清就有多撕心裂肺。

那時的秦清畢竟不到24歲,還不能很好地控制脾氣。沖動之下,她掄起茶幾上的煙灰缸就砸向瞭眼前與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男人用手臂擋瞭一下,煙灰缸滾到瞭地上,最終,頭破血流的場景沒有發生。

看著男人手臂上漸漸開始顯現的那一大塊青紫,秦清並沒有覺得多快意。

“你可真是賤。”想到在浴室裡看到的一切,秦清隻覺得一陣陣反胃,看向畜生的眼神裡充滿瞭嫌惡,“離婚吧。”

說完這三個字,秦清起身要走,卻被畜生攔住。

“我沒打算離婚。”

秦清冷笑:“沒關系,我打算就可以瞭。”

秦清的態度刺痛瞭畜生,他的眼眸漸漸冷瞭下去:“你心裡隻有江宴,你永遠也不可能像愛江宴一樣愛我!”

“江宴至少是人,你隻是頭畜生。”秦清自嘲地一笑。

秦清的態度一直很堅定,她堅持要離婚,不管畜生怎麼挽回都沒用。

畜生也許是真的喜歡過秦清,離婚的時候對她倒是沒有太狠,分瞭很多財產給秦清,包括他們住的那套復式樓。

離婚後,秦清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非常頹廢,她一閉上眼睛,眼前就不斷上演著畜生背叛她的一幕和江宴離她而去的一幕。

最痛苦的時候,秦清每天都窩在書房玩電腦,在網上種菜偷菜。這種生活類遊戲沒什麼難度,步驟機械化卻非常打發時間,讓秦清有種使命感,不至於覺得自己是個廢人。她每天隨便種幾塊地,收幾塊地,一個下午就打發掉瞭。

秦清大學畢業後就沒怎麼用過QQ,也沒什麼新增好友。同學們都就業瞭,上班忙,隻有少數幾個單位工作清閑的能在上班的時候種種菜,讓秦清有的偷。

秦清的QQ好友裡也有一些“僵屍號”,其中讓秦清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叫“青水雨林”的人,看名字像個女人,但是性別卻是男的。這人之前從來沒有和秦清說過話,秦清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加上的好友。

秦清會註意到他,是因為秦清每次去他的地裡絕對都有收獲,他級別很高,地裡總是種得滿滿當當的。

原本每天下午偷菜是秦清的固定活動,結果這天小區物業貼瞭一封公告信。信上說秦清傢小區原本的物業公司合同到期,現在要更換一傢新的公司,所有的業主都要重新登記,方便新物業搜集信息。

登記的人太多,光是排隊就排瞭兩個多小時,等秦清忙完一切回傢已經下午五點瞭。

秦清正準備去收菜,電腦桌面右下角的消息通知圖標就閃瞭起來。

秦清收到瞭一條新消息,是從來沒有說過話的“青水雨林”發來的。

對話框裡隻有三個字加一個標點,十分簡潔。

“不偷瞭?”

……

這三個字開啟瞭兩人近半年的網友關系。

秦清偷瞭兩個月的菜就膩瞭,之後她又投奔瞭其他的遊戲。反正隻要她玩什麼遊戲,“青水雨林”就跟著玩什麼遊戲,並且絕對比她玩得好。有“青水雨林”在,秦清隻需做個合格的小跟班。

他們沒有視頻過,也沒有互相看過照片,秦清忍不住在心裡勾勒著“青水雨林”的樣子,不知道他是那種成熟睿智的大叔,還是少言寡語的宅男,抑或是禁欲冷酷的上班族?

“見面吧。”秦清在對話框裡打下瞭這三個字,猶豫瞭許久,她還是決定發送出去。

信息發出去半天瞭,“青水雨林”都沒有回應。

無數次登錄,又無數次退出,秦清必須承認,對方的不回應讓她非常失落。

晚上十一點,秦清打算去睡覺的時候,突然收到瞭“青水雨林”的回復。

還是他一貫的簡潔風格,隻有一個字。

“好。”

看著對話框裡的那個字,秦清的心情瞬間從谷底升到瞭雲上。那一瞬間,她的眼前好像有煙花盛放,璀璨得足以點燃沉寂許久的天幕。

抱著手機,秦清輸入瞭一行字又刪除,刪除後又重新輸入,最後以開玩笑的口吻問道:“你長什麼樣子?”

“青水雨林”很快回復瞭。

“不醜。”

秦清笑著,手指飛快地按著按鍵。

“我喜歡長得帥的。”

“青水雨林”回瞭一個笑臉。

周五的下午,兩人約在城中最熱鬧的步行街見面。

秦清出門前幾乎翻遍瞭整個衣櫃,試穿瞭二十幾條裙子,最後選瞭一條簡單素雅的白裙,不會顯得裝嫩,也不會顯老,一切都剛剛好。

學生時代都沒有網戀過的秦清緊握著手機,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中島,每當秦清看到有人向她走來,就會下意識地挺直背脊,神色也因為緊張而變得不自然。

“嘿!”

幹凈的聲音在秦清身後響起。

秦清回過頭,耀眼的陽光下,一個和剛剛的聲音一樣幹凈的男孩出現在她的視線裡。男孩長得很高,高出秦清一個頭,以秦清的身高剛好看到他凸起的喉結。

男孩穿著簡單的T恤衫和牛仔褲,秦清有些辨不清他的年齡,不過他還背著雙肩包,看上去有明顯的學生氣,應該沒多大,可能是在校大學生。

“三人禾。”男孩說出瞭秦清的網名。

是“青水雨林”。

秦清握著自己的手機,微笑著看向他:“你可真厲害,我隻說瞭衣服的顏色,你就能這麼準確地找到我。”

“青水雨林”笑瞭笑。

“緣分。”

“青水雨林”話不多,但是秦清的每一個話題他都能接下去,一點兒也不會讓她覺得尷尬。他們一起逛瞭一會兒,他買瞭兩杯奶茶,兩人邊喝奶茶邊聊天。

秦清開玩笑地說:“我感覺你好像還在讀高中。”

“青水雨林”微微抿唇。

他們喝完奶茶,“青水雨林”請秦清吃瞭頓晚飯,吃的是秦清念叨瞭很久的一傢重慶冷鍋魚。這傢餐館菜的價格很實惠,但是排隊排死人,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到的號,兩人一到就直接進去瞭。

酒足飯飽後兩人從飯店出來,見路邊有人在賣那種鏡面紙的氣球,秦清忍不住多看瞭兩眼。

“給你買一個吧?”

“我才不要,太幼稚瞭。”秦清說。

“青水雨林”指瞭指小販手裡的各式氣球,問秦清:“喜歡哪個?”

秦清瞟瞭一眼:“那就唐老鴨吧。”

得瞭氣球,秦清眼睛微微一亮。“青水雨林”見她這童心未泯的樣子,忍不住抿唇笑瞭笑,眼神十分溫柔,帶著幾分寵溺。

秦清把氣球系在瞭包上,人在前面走,氣球在身後飛。

晚上八點多,秦清借口高跟鞋磨腳,要休息一下,把“青水雨林”拐到瞭酒店。

前臺的服務員對二人說:“麻煩出示一下身份證。”

秦清看瞭一眼“青水雨林”,他表情自然:“我沒帶。”

“哦,沒事,那用我的吧。”秦清大方地把身份證交給瞭酒店的前臺。

那時候的酒店還不像現在管得這麼嚴,如果實在沒帶,一個人登記也行。前臺小姐給瞭秦清房卡,兩人進瞭電梯。

他們找到房間,開門進去的那一刻,秦清回頭看瞭一眼“青水雨林”,隻覺得越看越喜歡。

秦清心想,自己從這個人開始放縱也挺不錯的,這男孩年紀不大、長得很帥、話也不多,應該不會要我負責。

秦清坐在寬大的雙人床上動瞭幾下:“這床挺大的,坐著很有彈性。”她對“青水雨林”勾瞭勾手指,“你也過來試試啊。”

說完這話,秦清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這種話是怎麼說出來的?一點兒也不挑逗人好嗎!

她正在懊惱,“青水雨林”已經走瞭過來。他把書包隨手丟在床邊,整個人壓向秦清。

突如其來的身體擋住瞭秦清眼前的光,她的頭陷入他的頸窩,耳邊能聽到他壓抑的呼吸聲。

秦清不甘示弱,死死地拽著他的T恤衫,翻身騎到瞭他身上。

她豁出去一般,脫掉瞭自己的連衣裙,僅著內衣橫跨在他身上。秦清能感覺到他的炙熱,這讓她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膛。

他一把勾住秦清的脖子,正要親下去,卻被秦清一把擋住。

秦清知道自己和這個大學生沒有可能,她豪爽地說:“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

“什麼?”他的呼吸有些失控,聲音略有幾分急促。

“我不能白睡你,說吧,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青水雨林”因為秦清的這句話,撲哧一聲笑瞭出來。他那好看的眉眼讓秦清覺得自己的心臟在那一刻停跳瞭。

“青水雨林”笑著從地上勾起瞭書包,從裡面掏出一本參考書,隨手遞給秦清,一臉惡作劇的笑意:“你要為我做什麼的話,就把這些都做完吧。”

秦清接過那本書,看瞭一眼書名,立刻愣在當場——《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她咽瞭咽口水,尷尬地從“青水雨林”身上下來,把扔在地上的連衣裙撿瞭起來,穿回身上。

“時間不早瞭,那個……你回去寫作業吧,看樣子,是快高考瞭吧?”秦清尷尬地捋瞭捋有些凌亂的頭發,頭皮一陣發麻,訥訥地對他說,“姐姐就……就先回傢燒飯去瞭。”

“……”

秦清見他不說話,自顧自地起身要走,卻被他攔住瞭。

“你什麼意思?”他的表情十分嚴肅,眉頭緊皺。

秦清看瞭他一眼,最後將頭別向一邊:“我不和未成年人睡覺。”

“青水雨林”深深地看瞭秦清一眼,隨後自嘲地一笑,再不勉強:“好。”

許久,他一彎腰,從地上勾起瞭自己的書包,又從床上拿走瞭他的參考書。

“你問我想要什麼,其實我隻有一樣想要的。”

秦清抬頭,有些疑惑:“嗯?”

“我想要你記得我。”

“什麼?”

“再見。”

……

“青水雨林”灑脫離去,隻留下失落的秦清。

之後,秦清再也沒有看見過“青水雨林”的賬號上線,大約是高考太忙瞭。

後來人們開始用微信,秦清就再沒有登錄過QQ號。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

從24歲玩到28歲的秦清,將過往的人和事也忘得差不多瞭。她“交往”過好幾個小男朋友,用自己的那點兒臭錢澆灌著“愛情”,生活倒也不算太難熬。一個走瞭,下一個總會來,她對感情這種東西已經麻木瞭,所謂悸動不過是一種新鮮感。

和算命的“小鮮肉”分手後,秦清進入瞭空窗期。在她最寂寞的時候,閨密周放在搞事業和老男人。而她,既沒有事業也沒有男人,隻有離婚時從前夫那裡分來的錢、房子和車。

銀行裡的一筆大額理財眼看到期瞭,秦清一直買的是保守型理財產品,不賠,但是賺得也少。現在通貨膨脹這麼厲害,貨幣貶值,買樓又不穩妥,隻能做點兒金融投資。

經大學的室友介紹,秦清找瞭傢投資業務較多的銀行機構咨詢個人資產管理。經理是秦清室友的朋友,剛剛留學回來,隻愛做大業務,對於秦清這種不上不下的顧客也看不上,就把她介紹給瞭另一個業務員。

“這小夥子雖然是個實習生,但是能力很強,投資眼光也很好,交給他不會有問題的,讓他給你做一個portfolio(投資組合)。”

秦清也不懂什麼是portfolio,隻想著能多賺點兒錢就好。

經理把秦清帶進接待室就出去瞭。秦清抱著自己的包,坐在沙發上。

桌子上是一杯剛泡好的花茶,經理給她拿進來的,她手邊有一株盆栽。接待室裡還放著一個大魚缸,裡面有幾條紅色的金魚,吸引瞭秦清的視線。秦清正看得出神,接待室的門就被人推開瞭。

一個年輕的男人走瞭進來。

他五官英俊,身材高大,穿著襯衫西裝,氣質很幹凈,手臂下夾著文件夾,笑容溫文爾雅。

“秦小姐,你好。”他在秦清對面坐下,禮貌地遞上名片,“這是我的名片。”

“你好、你好!”秦清立刻回以微笑。她接過名片掃瞭一眼,上面寫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的名字——左宇霖。

秦清看瞭看名片,又看瞭看眼前的男人,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我怎麼覺得你看著這麼面熟呢?”秦清撓瞭撓頭,突然一拍大腿,“哦——想起來瞭!你長得很像那個……‘小鮮肉’明星!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怎麼一下子死活都想不起來瞭。”

秦清正在抓耳撓腮地想著“小鮮肉”的名字,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卻是意味深長地一笑。

“秦小姐,我們確實見過面。”

“嗯?”

男人動作不緊不慢,始終面帶笑意,一字一頓地說:“《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他意味深長地看瞭秦清一眼,言語中帶著幾分秋後算賬的意味,“秦小姐,還記得我嗎?”

……

那天之後,“五三”經常出現在秦清的生活裡。自從他當瞭她的個人投資顧問,就經常以理財為名約她出來見面。見面見得多瞭,秦清也有點兒害怕瞭,她忍不住在電話裡控訴“五三”:“當年我似乎也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至於這麼耿耿於懷嗎?你到底想怎樣?老這麼陰陽怪氣的,我害怕,你給我個痛快吧!”

秦清的膽戰心驚似乎取悅瞭“五三”,他的語氣十分愉悅:“難道我不能約你嗎?”

秦清詫異地答復道:“你約我幹嗎?研究大齡、離異、頹廢、放肆、女青年嗎?”

“五三”笑瞭笑,反問她:“秦清,我就不能拯救一下大齡、離異、頹廢、放肆、女青年嗎?”

秦清心裡忐忑異常:“我看還是不——用——瞭——吧……”

秦清大學時寢室四個人,隻有一個去瞭外地,其他三個人中,秦清和周放關系最好。她們和同在本城的敏敏聯系不算多,但每當二人有事找她,她總是盡心盡力地幫忙,當然,秦清和周放對她也是如此。自打她給秦清介紹瞭理財的顧問,就對此格外上心,介紹瞭人不說,還包“售後”。

為瞭投資的事,敏敏請瞭客戶經理和秦清一起出來吃飯。對於這次邀約,經理欣然應允,還把近來讓秦清見瞭就躲的“五三”也給帶來瞭。

入席時,“五三”不動聲色地坐在瞭秦清身邊。秦清縮著身子想要挪動座位,誰知她剛要動,就發現自己的凳子簡直重如千斤,拖都拖不動。

秦清低頭一看,“五三”這個傻大個兒,一條長腿橫插過來,死死地踩著她的椅子橫梁。

秦清抬頭狠狠地瞪瞭“五三”一眼,“五三”視若無睹,依舊噙著溫柔的笑意,不緊不慢地給她倒瞭一杯茶,仿佛征詢意見一樣地問她:“秦小姐,不介意我坐你旁邊吧?”

秦清聽完,白眼簡直要翻上天。

他坐都坐下瞭,難不成秦清還能讓他滾嗎?

在人前,“五三”就跟個沒事人一樣,讓秦清忍不住一頓腹誹。

飯桌上,四人都喝瞭一些酒,除瞭“五三”,其他三個人都喝得暈頭轉向的。看到他清醒地對著自己陰笑,秦清後背一陣陣發涼。

飯局很愉快地結束瞭,室友敏敏和“五三”的經理都是已婚人士,結束後就要踩著門禁的時間回傢瞭,隻剩下“五三”這個未婚人士送同樣未婚的秦清回傢。

大傢對於“五三”送秦清回傢這件事都表示很放心,即使秦清因為喝多瞭,已經開始胡言亂語、意識不清。

秦清一喝醉就愛撒酒瘋。本來兩人打瞭輛出租就回傢瞭,結果半路上,秦清看到路上有人在賣氣球,吵著鬧著要下車,“五三”隻好讓司機停瞭下來。

平日裡葷素不忌、膽子極大的秦清,在看到那五彩斑斕的氣球時,卻現出瞭幾分少女的膽怯。她想要走近,卻又不敢,回過頭來,仿佛在征詢“五三”的意見。

“五三”輕嘆瞭一口氣,像許多年前一樣,過去給秦清買瞭一個氣球。

盡管“五三”買來的唐老鴨還是和當年一樣,醜得有些滑稽,可是秦清在拿到的那一刻,眼中還是充滿瞭喜愛之意。

秦清熟練地把氣球系在瞭包上,人在前面走,氣球在後面飛。那一瞬間,時間好像倒流瞭一樣。

秦清看著飛得高高的氣球,眼眶不覺一紅,突然哭瞭起來。

她仰著頭,死死地盯著“五三”,忍不住一陣心酸。

秦清越想越傷心,越哭越大聲,讓“五三”有些手足無措。

“怎麼瞭?”他皺著眉,關切地問道。

秦清哭著回答:“為什麼你還是當年的你,而我卻不再是當年的我瞭。我比當年更、老、瞭!嗚嗚嗚嗚!”

秦清鬧瞭一路,終於累瞭。

好在對於秦清留在銀行的資料,“五三”已經爛熟於心,很順利地就把她送回瞭傢,拿著她包裡的鑰匙開瞭門。一進門,秦清就開始瞭各種下意識的動作,換拖鞋、扔包、脫外套、脫裙子、脫襯衫、脫……

秦清很快就把自己脫得隻剩內衣,眼看著她就要把內褲褪下來,“五三”手疾眼快,趕緊一把攔住瞭她的手。

空蕩蕩的屋子,連燈都還沒來得及開,隻有窗外銀白色的月光曖昧地灑進屋內,勾勒出秦清傲人的曲線,

幾年不見,她身上該瘦的地方都瘦瞭,不該瘦的一寸都沒有瘦。

強烈的視覺沖擊讓年輕的“五三”眼中開始有些渾濁。

“你喝醉瞭。”“五三”的聲音有些喑啞,“洗澡要去浴室。”

昏暗的環境裡,秦清循著聲音找到瞭“五三”的肩膀,雙手嬌媚地攀上“五三”的脖頸,柔若無骨地靠在他身上。

“五三”想把秦清推開,她卻執拗地將他抱得更緊。他再推,她幹脆爬到瞭他的身上。

白皙修長的腿卡在他的腰上,“五三”怕她掉下去,隻能伸手環住她的腰。

雙手觸上她裸露的溫熱肌膚,“五三”心頭一陣激蕩。

“你到底要幹嗎?”他無奈地問。

秦清不安地扭動瞭兩下,這種扭動更加勾起瞭“五三”深藏已久的欲望。

“你喜歡我嗎?”秦清蒙矓的眸子定定地盯著“五三”,“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說完,她又羞澀又不安地笑瞭笑,笑容是那麼甜美。“五三”覺得心臟好像在那一瞬間酥軟瞭,隻能屏住呼吸克制自己的欲望。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喜歡過我瞭。”秦清看著“五三”,眼神漸漸開始有些傷感,“你什麼都好,可是你為什麼要比我小那麼多?”

秦清說著,雙手失落地一放,就要從“五三”身上下來。

就在她要下去的一刻,“五三”卻一把托住瞭她,不讓她離開。

“既然我什麼都好,為什麼你還要顧忌?”“五三”的表情認真得有些偏執。他抱著秦清不肯松手,兩人貼得極近,幾乎可以清楚地聽到彼此越來越失控的心跳聲和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

天旋地轉,當醉酒的秦清被“五三”放在床上時,她還有些半夢半醒。

彼此融為一體的那一刻,“五三”低頭在秦清耳邊溫柔絮語。

“秦清,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已經等瞭很久、很久。”

“秦清,我成年瞭。”

……

秦清醒來時,“五三”在做早餐,煎雞蛋的香味把她饞得直咽口水。

醉意漸漸散去,被麻痹的理智一點兒一點兒地回來,秦清才意識到自己闖下瞭大禍。

秦清酒品不好,這一點和她熟悉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她從來不和不熟的人一起喝酒,就怕自己惹是生非。

秦清以往撒酒瘋,也就號一號、哭一哭,最多也就吐人身上什麼的,沒想到這一次……

秦清懊惱地抓瞭抓自己的頭發,對於自己酒後亂性的行為追悔莫及。

秦清還在糾結要不要起來,起來以後又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五三”的時候,就聽見廚房裡的響動聲停下瞭。

“五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眼看著他就要進門瞭,秦清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裝睡。

“五三”的動作很輕,進房後,他先是找到皮帶系上,然後穿上瞭外套,最後走到床邊坐瞭下來。

“把手表遞給我。”

秦清心裡咯噔一下,卻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裝睡。

見秦清無動於衷,“五三”輕輕一笑,最後俯身過來,在枕邊找到瞭他的手表,熟練地戴上。

他微微低下頭,溫熱的呼吸掃在秦清的額頭上,秦清緊張地屏住瞭呼吸,一下都不敢動。

“我知道你醒瞭。”“五三”說著,低頭在秦清額上輕吻著,秦清能聞到他熟悉的牙膏味。

他輕輕地理著秦清有些凌亂的額發,輕聲交代:“早餐在桌上,我去上班瞭。”

“五三”聲音溫柔、動作親昵,表現得像個寵愛妻子的丈夫。他的一句話,讓秦清麻木多年的心臟,好像復蘇瞭一樣,一陣悸動。

秦清以往交往過的“小鮮肉”明明也和“五三”差不多的年齡,她卻從來不會對他們產生內疚感。

她不是對“五三”沒有感覺,相反,還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身體的感受是最直接的,隻要想到他,秦清就會感到一陣燥熱。

可秦清再怎麼傻也知道自己和“五三”是不可能的。如果她任由自己越陷越深,最後隻能既傷害自己,又傷害“五三”。

“五三”走後,秦清才像做賊一樣起瞭床。

她給敏敏的朋友、“五三”的上司打瞭個電話,聊瞭一大圈後旁敲側擊地問瞭一句,確定“五三”已經去上班,不會再殺個回馬槍,才徹底放下心來。

桌上有“五三”做的早餐,不僅如此,他還給秦清補瞭不少傢裡已經快沒瞭的生活用品,看來“五三”起得比她想象得還要早。

那天之後,“五三”對秦清的攻勢就更為猛烈瞭,逼得秦清不得不躲到周放傢裡去。

周放工作很忙,再加上她傢對面那個鄰居——活閻王宋凜,每天守著、盼著秦清早點兒離開,秦清也不好打擾別人的生活,收拾瞭行李,回傢去瞭。

秦清剛一回傢就被“五三”抓瞭個正著。

他不由分說地搶過秦清的行李和鑰匙,像回自己傢一樣進瞭秦清的傢門,這讓秦清忍無可忍。

“你為什麼還要來?One night stand(一夜情)——”她用手指瞭指自己,又指瞭指“五三”,“明白嗎?”

對於急於撇清關系的秦清,“五三”也不生氣,隻是微笑著反問她:“我為什麼不能來?你能包別人,為什麼就我不行?”

秦清沒想到他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忍不住回敬他:“你們搞金融的收入那麼高,我哪兒包得起?我隻包那種朝不保夕的,管管生活而已。”

“我也朝不保夕。”“五三”微微收瞭收下巴,視線向下,“上一頓已經是很久以前瞭。”

秦清眨眼想瞭一會兒,才意識到他的潛臺詞。

她懶得和“五三”說下去,要把他趕出門,奈何氣力不如人,不僅讓他進瞭門,還吃瞭一頓他做的飯。

秦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五三”發展到這一步的,總之,“五三”就這麼強勢地出現在瞭秦清的生活裡。

情人節那天,秦清提前買瞭花,把傢裡的花瓶都放上瞭新鮮的玫瑰。不僅如此,她還買瞭一套全新的內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些,總之,她就是做瞭。

下午的時候,秦清正在超市買菜,“五三”突然打瞭電話過來。

“你晚上有安排嗎?”

秦清心底一陣竊喜,立刻端起瞭架子,說道:“約我的人可多瞭,約瞭周放,閨密之夜。”

“五三”笑著說:“那就好,我今晚要加班,不回去瞭。”

秦清正在往購物車裡拿食材的手頓瞭頓,有點兒不自然地說道:“情人節還加班?”

“五三”無奈地回答:“搞金融的哪有情人節。”

秦清還是不死心:“加班總有個時間吧,晚一點兒呢?”

“活兒做不完的話,可能要到一兩點,你和周放好好去玩吧。”

秦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很生氣,將購物車裡的東西都拿瞭出來,她惡狠狠對“五三”說:“那就最好瞭!我今晚要和周放去看脫衣舞秀!情人節!就是要對自己好一點兒!”

說完,她氣呼呼地掛斷瞭電話。

晚上秦清和周放一起去瞭脫衣舞酒吧,本來她隻是心情不好,來發泄一下。可到瞭現場,秦清還真來瞭興趣——對於是沒見過的新奇東西,誰不好奇?

門口的工作人員長得很帥,秦清一直癡癡地看著人傢。那人大約對於這種花癡早就習慣瞭,按下熒光印章就為秦清指瞭指路。

秦清剛要進去,就感覺有人一把拎住瞭她的衣領。

秦清掙紮著回頭,正看見“五三”橫眉冷目地出現在身後。

大約是下班後急忙趕來的,“五三”雙排扣的風衣裡還穿著上班時穿的制服,眼睛裡佈滿瞭疲憊的紅血絲。

“放手,幹嗎呢?!”秦清不滿地瞪著“五三”。

“五三”也不說話,隻是死死地拎著秦清的大衣領子,仗著身高優勢,讓秦清寸步難行。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秦清難以置信,這城中也不隻這一間脫衣舞酒吧啊! 

“Find my iPhone。”

秦清忍不住啐瞭一聲:“喬佈斯怎麼老研究些沒用的功能。”

“跟我回去。”說著,“五三”拽著秦清的衣領子就要走,秦清激烈地反抗著。

“憑什麼啊!”秦清劇烈地扭動著,嘴裡還在嚷嚷,“我要去瀟灑。”

“五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他幾乎是警告一般,咬牙切齒地說道:“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回傢。”

“我不回傢!”秦清叛逆勁上來瞭,“你是不是神經病啊?!你管我回不回傢!再說瞭,我為什麼要回傢,回傢沒有脫衣舞看!”

“五三”眉頭緊蹙,臉色黑得嚇人:“我脫給你看。”

情人節,秦清最後還是和“五三”一起過瞭。

秦清頂著個大黑眼圈醒來的時候,“五三”已經在用她的電腦看什麼K線圖瞭。

聽到響動,“五三”回過頭來:“醒瞭?想吃什麼?”

秦清疲憊地說道:“你怎麼還沒走?想把我累死嗎?”話語中充滿幽怨。

“五三”冷哼:“累點兒好,這樣你就沒精力去亂搞瞭。”

秦清不滿地控訴道:“上班去啊,在我傢辦什麼公啊!”

“昨天為瞭陪你過節,加班加點才趕回來的。”

“誰稀罕?”秦清瞪瞭他一眼。

“五三”一步一步地走到秦清身邊,微微低下頭,抬手揉瞭揉秦清的臉頰,被秦清一把打開。

“你這麼對我,對得起我因為你受的委屈嗎?”

“五三”隻道秦清是在說脫衣舞的事,說道:“今晚脫。”

“誰和你說這個瞭?”秦清把手機丟到“五三”身上,“每天都來私信,不知道哪兒來的,說是你女朋友。”秦清雙手環胸,“你要是有女朋友就別來招惹我,更別打擾我的生活。我雖然離過婚,但是我從來不和有對象的人在一起,這是我的原則。”

秦清義正詞嚴地說完,最後倔強地抬起頭與“五三”對視,毫不躲閃。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突如其來的沉默讓秦清有些尷尬,她剛要別開頭,就被五三攫住下巴低頭吻住瞭。

許久,他終於放開瞭她。而她因為短暫缺氧,人有些蒙,半天才清醒過來。

“你又不睡未成年人,又不和有對象的人在一起,原則倒是不少。”

秦清臉紅紅的,羞臊地別開頭,以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五三”笑著摸瞭摸秦清的頭發,溫柔地解釋道:“我從來沒有女朋友。”

“什麼?”

“秦清,你是我的第一次。”

秦清瞪大瞭眼睛,一臉難以置信:“不可能吧?”

……

“你還要臉嗎?”

“左宇霖不是你這種人可以染指的!”

“左宇霖的爸媽不可能接受你的,別做夢瞭!”

“像你這麼老的女人,還纏著左宇霖,真是不要臉。”

“秦清,老女人、不要臉!”

“秦清,老女人、不要臉!”

“秦清,老女人、不要臉!”

……

秦清最近被“五三”的同學糾纏上瞭,每天刪留言刪不完,最後忍無可忍,隻好關瞭評論,可謂身心俱疲。

對於那些污言穢語和人身攻擊,秦清一條都沒有回復,但是她必須承認,那些話確實戳到瞭自己的痛處。

這一切,秦清都沒有告訴過“五三”。“五三”是無辜的,秦清不想讓自己的這些爛事影響瞭“五三”的心情。

心情最鬱悶的時候,秦清突然收到瞭大學班主任——沈老師的邀約。

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弄來的秦清的號碼。多年不曾聯絡,剛剛回國的沈老師電話裡對秦清的態度十分客氣,一點兒都不像當年的她。

“……”

“秦清,這次同學會,你可一定要來。”

秦清接到電話時就有些詫異,心想沈老師教過那麼多學生,如今又升瞭系主任,桃李滿天下,怎麼偏偏就挑他們這一屆給她接風?

秦清一向不喜歡她,自然是不想去的。沈老師還沒說兩句,秦清已經開始找借口推辭:“沈老師,我最近挺忙的,可能沒時間,隻能讓同學們代替我給您敬杯酒瞭。”

沈老師笑道:“秦清,畢業到現在也有六年瞭,這點兒面子都不給老師?”

“沈老師,我是真的忙。”

“那你哪天不忙?我們按你的時間來改。”

“我……”秦清一計不成,又接連找瞭好幾個理由,都一一被推瞭回來。沈老師的異常表現讓秦清有些錯愕。

說不過沈老師,秦清隻好抽時間前往。

秦清必須承認,這次同學會大約是她這輩子印象最深刻的同學會。

第一,江宴回國瞭。

沒錯,就是當年被秦清追瞭三年卻死活不接受她,隻是在畢業的時候給她發瞭一張“好人卡”的江宴。

第二,原來大學時對她極其看不慣的沈老師,正是“五三”的媽媽。而這場同學會,是沈老師在知道瞭“五三”和秦清的事之後,特意給秦清和江宴安排的。她大約是希望他倆趕緊在一起,這樣秦清就不會再和“五三”有什麼關系瞭。

秦清曾經那麼喜歡江宴,如今他和她一樣離婚瞭,不管是從情感上還是物質上,他們都十分登對,可她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還有第三,秦清最終還是下定瞭決心,結束瞭自己和“五三”的關系。

倒不是秦清有多麼尊重沈老師,隻是沈老師在乞求她的時候說的那些話,讓她十分動容。

秦清不討厭沈老師,她甚至可以理解沈老師,因為沈老師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因為愛著“五三”。

這就和秦清決定結束這段關系的初衷一樣。

她們都希望“五三”能得到更好的人生。

秦清很理智,她很清楚自己和“五三”是沒有未來的。她已經28歲瞭,還離過一次婚,“五三”尚不滿22歲,大學還沒畢業,還在實習。

就像那句詩一樣:“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秦清不怕和“五三”一起面對世人的流言蜚語,她怕的是,有一天“五三”成熟瞭,想起如今對她的執著,恍悟這一切不過是年少輕狂。那時,恐怕他唯一會怨懟的,隻能是和他一起發瘋的秦清瞭。

秦清不願意毀瞭“五三”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在她內心深處,她始終覺得他值得更好的。

不管秦清怎麼狠心絕情,“五三”始終不肯放棄。分手後不過幾天,“五三”就變得頹廢瘦削。秦清買瞭機票去外地散心,試圖用距離擊退“五三”,然而他的執著遠在她意料之外。

在外玩瞭十幾天才回來的秦清,剛一回傢就碰到瞭在她傢門口蹲守的“五三”。

不過十幾天的時間,“五三”憔悴得幾乎成瞭另一個人,秦清被他的樣子嚇壞瞭。

“五三”眼窩深陷,一臉倦容,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沒有好好吃過飯瞭,整個人瘦得厲害,顴骨凸出,唯有一雙眼睛,因為秦清的出現,流露出幾分欣喜的光亮。

“你這是等瞭多久?”秦清問道。

“沒多久。”“五三”的聲音有些沙啞,這段時間大約是沒少沾煙酒。

秦清正準備說話,叮的一聲,電梯門就開瞭。大廈的保安走瞭出來,他正在逐層巡視。

走到秦清傢門口,見到秦清,保安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

“秦小姐,你可算是回來瞭。”他指瞭指“五三”,“這小夥子每天都來,我說你不在,他就是不信。”

保安說完,輕嘆瞭一口氣:“年輕人,別老吵架,有個這麼愛你的男人多不容易。”

保安走後,兩人在寬敞的走廊裡面面相覷,表情都有些尷尬。

“五三”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對秦清笑瞭笑:“我就是下班路過。”

秦清覺得鼻子有些酸,她努力地把心疼和難受通通收瞭回去。

“左宇霖,你別這樣瞭。你這樣讓我感覺很有負擔,我已經說瞭,我要分手。”

“你真的要分手,真的不想在一起瞭,我不會逼你。可是我要知道為什麼。”“五三”眼神執著,“你參加瞭一次同學會就這樣瞭。你告訴我,你是因為江宴,還是因為我媽?”

“五三”的目光熾烈得如同一團烈火,讓秦清幾乎無力招架。她瞥向別處,假裝滿不在乎地說:“有區別嗎?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瞭,哪裡需要什麼理由?就是膩瞭,不行嗎?”

秦清說完,冷冷地一笑。

“不就是網戀瞭一陣子嗎?左宇霖,至於讓你這麼念念不忘嗎?”

“不是。”

“什麼不是?”

“不是網戀。”“五三”低著頭,凝視著秦清,“我在那之前就知道你瞭。青水雨林,清、霖。”

經“五三”一提示,秦清才發現瞭“五三”網名的秘密。

“怎麼會?在那之前?什麼時候?”

“八年前。”

“八年前?”秦清緊皺眉頭,“怎麼可能,那時候你才14歲……”

秦清說著,突然想起瞭當年在沈老師的辦公室,確實有一個男孩在沈老師的躺椅上睡午覺,後來還給她指瞭條錯路……

隻是一面之緣,秦清早就忘記瞭,誰能想到當年的男孩會以這種方式再次出現在她的生命裡?

秦清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五三”。

原來當初的那個男孩已經長這麼大瞭。

“你別告訴我,你當年對我一見鐘情?”秦清瞪大瞭眼睛,始終不敢相信。

見秦清不信,“五三”自嘲地一笑,反問道:“如果我說‘是’呢?”

秦清覺得這一切都荒謬極瞭,她還是不能相信,不依不饒地問道:“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對我一見鐘情?左宇霖,我身上有什麼值得你對我一見鐘情的?”

秦清有多普通,她自己是最清楚的,一見鐘情發生在她身上?怎麼可能呢?

許久,“五三”始終一動不動,表情也沒什麼變化。

“我說不出來。”

秦清有些失望,但是這一切也都在意料之中。

“你看,我就說吧,怎麼可能呢?”

“你想過嗎?如果我能理智地解釋這個問題,那我為什麼不理智地換一個人喜歡?”“五三”說著,自嘲地笑瞭笑,“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辛苦。”

“秦清,愛就愛瞭,沒有為什麼。”

“五三”的表情是那樣誠懇,他解釋不出自己為什麼愛秦清,可他用實際行動愛著她。

愛是什麼呢?愛是沒有道理、沒有邏輯、沒有理智的,有些人甚至可以為愛拼瞭這條命。

秦清的眼眶有些泛紅,許久,她隻是狠心地說道:“我在你之前交往的那些小男孩都是好聚好散,為什麼隻有你糾纏不休?要不我用錢補償你吧?我真的沒想到你是第一次。”

秦清說出的話有多傷“五三”,就有多傷自己。他疼,她也逃不過。

“五三”憤怒地拂袖離開後,當晚就進瞭醫院。

他喝得太多瞭,胃出血住瞭院。

秦清和“五三”一起喝過酒,知道他酒量很大,沒想到以他的酒量居然還能喝到胃出血,他到底喝瞭多少?

秦清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這件事的。“五三”的經理給她打來電話,剛一接通對方就長籲短嘆:“你去醫院看看他吧。他求我給你打個電話。唉,真是沒想到啊。”

“……”

猶豫再三,秦清最終還是去瞭醫院。

去醫院之前,她特意去“五三”大學附近的小吃街排隊買瞭鍋盔,又拎瞭一碗“五三”最喜歡吃的打鹵面。雖然是很寒酸的禮物,但是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禮物瞭。

還沒進病房,走到住院部的秦清就遇到瞭一臉疲憊的沈老師。

“你怎麼來瞭?”沈老師氣憤地問道。

“我——”

沈老師打斷瞭秦清的話:“秦清,算老師求你瞭,你回去吧。”

話音剛落,沈老師就忍不住抽泣起來:“我的兒子國也不出、研也不讀,還開始酗酒瞭,他已經快被你毀瞭。你放過他吧,求求你,秦清,求求你瞭。”

秦清沒想到,自己的存在居然會讓別人這麼困擾。

“秦清,你答應老師,別再去刺激他瞭好嗎?老師隻有這麼一個兒子,真的不能失去他。求你瞭,放過他吧。”

沈老師越說越激動,讓秦清覺得無地自容。

秦清眼眶一紅,看著手上拎著的鍋盔和打鹵面,覺得自己仿佛是全世界最大的笑話。

“對不起,沈老師,真的對不起。”秦清吸瞭吸鼻子,終於崩潰,“我這就回去,我不上去瞭。”

……

秦清蹲在路邊麻木地吃著打鹵面和鍋盔,冷掉的食物已經完全失去瞭味道,她還是一口一口地都吃瞭下去,味同嚼蠟。

看著馬路上車來車往,人流如織,秦清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著當初“五三”帶她去小吃街的情景。那時候他們還好好的。

秦清是本地最好的綜合性大學畢業的,當年高考的時候也算是超常發揮,後來才和周放成為室友,一起在大學裡混瞭四年。“五三”的學校是城中最好的財經類大學,離秦清的學校不遠,但是秦清當年從來沒有去過。

“你成績還沒我好,都沒考上我們學校。”秦清揶揄“五三”。

“五三”給她夾瞭一筷子她最討厭的香菜,淡笑著說:“我是個人原因才不去讀你們學校的,我喜歡自由的生活。”

當時秦清很鄙視“五三”的論調,現在回想起來,“五三”說的個人原因大約就是沈老師。他為瞭避開自己的媽媽,才選擇瞭那所財經類大學。

她又想起,很多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五三”曾對她說過:“我想要你記得我。”

原來,這麼多年,他曾給過她那麼多提示。

這麼多年來,秦清不管嘴裡說得多麼隨便,心裡始終在卑微地渴望著自己能碰到一個真的愛她、護她一生的人。

如今這個人終於出現瞭,他們卻註定不能在一起。

兩人之間橫亙著那麼多現實的問題,沒有一樣是秦清可以解決的。原來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事,是努力也不能達成的。

想到這,秦清忍不住難受地哭瞭。

她哭著哭著,天下起雨來。

秦清抱著膝蓋低著頭,眼前突然出現瞭一雙黑色的皮鞋。

秦清抬起頭,一個男人正舉著雨傘,將她護在傘下。看清來人,秦清整個人有些恍惚。

江宴溫柔地扶起瞭秦清,眼眸一如多年前那麼溫暖。

他說:“小流浪狗,我送你回傢吧。”

“對不起,弄臟瞭你的車。”秦清坐上瞭副駕駛座,發現濕漉漉的衣服打濕瞭椅背,有些不好意思。

“傻。”江宴笑著說,“我倒覺得這是讓我好好表現的大好機會。”

江宴脫瞭西裝外套,披在秦清身上。

江宴沒有問她發生瞭什麼,也沒有問她為什麼哭。他永遠那麼紳士,溫柔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秦清忍不住一陣鼻酸。

“為什麼你當年死活不肯答應我?”秦清難受地看著江宴,“如果當年我倆能在一起,就不會有現在的這些事瞭。”

江宴答道:“那麼我們可以當作時光倒流,重新開始嗎?”

秦清搖瞭搖頭,眼中滿是痛苦:“時間不可能倒流,江宴,我愛上別人瞭。”

“是沈老師的兒子嗎?”江宴回想起同學會那天的情景,摸瞭摸下巴,“秦清,我發現你還挺專一的,不管自己多少歲,都隻喜歡20歲的男孩。”

一句話,讓原本傷心極瞭的秦清撲哧一聲笑瞭出來。

明知道事情不是他說的那樣,秦清還是覺得心情好瞭很多。

“江宴,我很慶幸自己當年喜歡的是你。你讓我覺得,我的眼光真的很不錯。”

江宴笑瞭笑,略帶失落地說道:“我的榮幸。”

回到傢,江宴堅持送秦清上樓。兩人一起踏出電梯,他們剛一走出來,就看到瞭“五三”靠著墻等在那裡。他臉色有些蒼白,外套裡面穿著醫院的病服,一看就是直接從醫院過來的。

她沒去醫院,他就來瞭。

秦清不知道他等瞭多久,這會兒等到秦清和江宴一起回來的“五三”看江宴的眼神,簡直像要殺人一樣。

秦清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但是想到沈老師的態度,又狠下心來:“你找我有事嗎?”

“五三”低著頭,死死地盯著秦清,嘴唇動瞭動:“你不知道我在醫院嗎?”

“知道啊。”

“五三”看瞭一眼江宴:“是因為他嗎?”

秦清握瞭握拳,故意滿不在乎地一笑:“這是我大學的學長江宴,你稍微打聽一下……哦,你媽也知道的。我當年追瞭他三年,為瞭給他送藥,徒手爬過三樓。我的青春裡全都是江宴,現在他終於回來瞭,我的青春也回來瞭。”

“五三”的臉色越來越白,他用手頂著自己左邊的腰腹:“夠瞭。”

秦清握緊瞭拳頭,用盡瞭全身的力氣才沒有對“五三”說出真話。

“你回醫院去吧。”秦清說,“外面下雨瞭,我去給你拿把傘。”

說著,秦清回頭,對一直沒有說話,沉默地配合她演戲的江宴說:“江宴,你先進屋去坐會兒吧。”

江宴看瞭一眼“五三”,又看瞭一眼秦清,欲言又止,最後隻能回頭進屋。

他剛踏出一步,就被“五三”攔住瞭。

“他不能進去。”

秦清皺眉看向“五三”:“這是我的傢。”她試圖扯開“五三”抓著江宴的手,但他抓得太緊瞭,秦清根本扯不開,“放手吧,你這樣沒意思。”

“五三”手上青筋凸起,指節發白,想來是用盡瞭全身的力量在克制情緒。

“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他進去,除非我死。”“五三”執拗地盯著秦清,仿佛要把秦清看穿一樣,他問她,“秦清,你想要我的命嗎?”

“你的命要來有什麼用呢?”秦清別開視線,故意用冷漠的語氣說,“左宇霖,去找個適合你的女孩吧,我這種姐姐真的不適合你。你看,姐弟戀一點兒也不好玩。”

“五三”深深地看瞭秦清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這世界上哪有姐弟戀。我愛你,是以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的心情。”

“五三”失望地松開瞭江宴,捂著自己的腰腹,扶著墻一步一步地離開瞭。

當那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裡時,秦清心如刀割,都快不會呼吸瞭。

最難受的一刻,秦清感覺自己的後背被人推瞭一下。她一個趔趄,向前走瞭一步。

秦清回過頭,詫異地看著江宴。

他始終笑容溫柔。

“當年你爬進我寢室給我送的藥,其實是治胃痛的。”江宴回想起當年的情形,“我是感冒,你卻送來瞭胃藥。你說,這是老天的安排嗎?”

“這麼多年,我再也沒有遇到過一個女孩像你一樣對我那麼執著。人可真是奇怪,失去瞭才知道自己曾經擁有過最好的。秦清,我不想你像我一樣後悔。”江宴鼓勵地對她說,“去吧,他應該還沒有走遠。”

秦清沖進大雨中的時候,“五三”果然沒有走遠。

秦清快步跑過去,自背後狠狠地抱住瞭“五三”。

大雨沖刷著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也沖刷掉瞭秦清的眼淚。

“對不起。”秦清的聲音哽咽,“我說的那些都不是真心話。”

“我知道。”“五三”的聲音也有失而復得的慶幸。

“五三”的手覆上秦清緊緊抱著他的手:“我不相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的眼神都是裝的。”“五三”轉過身來,將秦清擁入懷中。他抱得那樣緊,仿佛隻有把她揉進自己的五臟六腑裡,才能真的確保她不會走瞭。

“秦清,我是個男人,你要相信,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五三”溫柔地吻瞭吻秦清的額頭,無比篤定地說,“不要再離開我,我不怕別人反對,我隻怕你不敢和我一起面對。”

秦清把臉埋在“五三”胸前。

很多年前,她爬瞭三層樓,卻給感冒發燒的江宴送去瞭胃藥。

原來,她不是江宴的藥,卻是“五三”的。

也許,這才是上天的安排。

和“五三”和好後,秦清就再也沒有遇到過沈老師。

秦清不知道“五三”是怎麼處理的,或許他並沒有處理。

據秦清和沈老師打交道的經驗,沈老師是個非常固執的人。短期內,要她接納自己優秀的寶貝兒子和一個大他六七歲,還離過婚的女人在一起,怕是比殺瞭她還難。更何況學生時代她就非常討厭秦清,這種印象怕是很難改變瞭。

秦清對此雖然擔心,但是“五三”讓她別管,她也不好再去追問。

那天之後,秦清也一直沒有遇到過江宴,再後來重遇江宴,還是在周放和宋凜的婚禮上。

也不知道周放腦子裡是不是裝瞭糨糊,居然把江宴、秦清和“五三”安排到瞭一張桌上。

江宴倒是沒什麼,依舊風度翩翩、姿態自然的樣子。而“五三”表現得像個大醋壇子,江宴的視線但凡往秦清這邊過來一點兒,他就全身戒備,隨時準備上去打架的樣子。

婚禮結束後,“五三”開著車載秦清回傢,一路臭臉。都到傢瞭,他還是別扭地悶著,不肯和秦清說話。

秦清無奈,主動上去抱他,他倒是沒有推開,但是也沒有如平時一樣熱烈回應。

“吃醋啊?”秦清說,“要不是江宴,我也沒有勇氣去追你。你沒謝謝人傢,還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恩將仇報啊。”

“五三”回頭來瞪瞭秦清一眼:“你還好意思說?”

“要是當年江宴答應瞭我,就沒你這小蘿卜頭什麼事瞭。”

“他敢!”

秦清笑道:“人傢不敢,人傢才看不上我。”

“哼。”

洗漱上床後,“五三”一個翻身上來,動作嫻熟地解開秦清的衣服。

“你當年真的追瞭他三年?”“五三”對秦清和江宴的往事還是很不爽,忍不住低頭咬瞭秦清一口。

秦清被他咬得有點兒癢,嘻嘻笑瞭出來:“誰讓你那時候那麼小,你要是和我一樣大,我就追你瞭。”

“你這個女人。”“五三”氣急敗壞,“一說話就惹我生氣。”

“我22瞭。”他說,“秦清,結婚吧。”

比起上次隻領瞭個證就走入婚姻的沖動經歷,秦清人生的第二次婚姻確實如她當初想的那樣完美。當然如果她不是大著肚子舉行婚禮的話就更好瞭。

想來周放結婚的時候也是肚子裡有“貨”,但是周放一貫清瘦,結婚的時候月份不大,也沒怎麼顯懷,不像秦清,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是奉子成婚。

婚禮當天,“五三”的父母都出席瞭。“五三”的父親對秦清雖然說不上多喜歡,但是也算客氣。至於沈老師,不知道“五三”用瞭什麼辦法讓她接受瞭秦清,總之,她沒有大鬧婚禮,也沒有拒絕到場。雖然沈老師全程都不怎麼高興,但是婚禮也算是順利地進行瞭下去。

現實生活並沒有童話故事那麼美好,能得到這樣的結局,秦清已經很滿足瞭。畢竟對於他們的結合,至今仍然有很多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最初秦清也會在意別人怎麼看她,也會因為別人不好的議論而傷心,每當她沮喪退縮,“五三”總是對她說:“不管旁人怎麼不看好,我們過好這一生,比什麼都重要。”

原本秦清的預產期在周放之後,但是她的身體出瞭一些狀況,醫院不得不決定提前為她進行剖宮產。

手術的當天,“五三”一直在產房外等候,孩子不足月,秦清的身體又出瞭狀況,這讓他完全無法冷靜。畢竟還是年輕,孩子還沒當夠就當瞭爸爸,秦清被推進產房的時候,“五三”整個人都在不住地顫抖。

最後是沈老師拍瞭拍他的肩膀,才讓他穩住瞭神。

“隻差兩個月,肯定沒事的。”沈老師說,“我生你的時候,你也沒足月,不是一樣好好地長大瞭?”

剖宮產之前,秦清因為太害怕瞭,求著大夫給她打全麻,被大夫笑瞭半天。整個生產的過程她都十分緊張,最可怕的是,她全程都是有意識的,這讓她更加緊張瞭。

秦清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整個人還有些恍惚,隻記得手術的大夫向她報喜的時候和她說瞭一句:“恭喜你,是女兒。”

秦清抻著脖子隻能瞥到孩子一眼,看到那個小小的肉團確實會動以後,才累得閉上瞭眼睛。

去病房的路上,“五三”全程都握著秦清的手。秦清強撐著睜開眼睛,看到平日裡那麼堅強淡定的“五三”,此刻眼眶居然有點兒紅紅的,忍不住笑道:“我生孩子,你哭什麼?”

“五三”別過頭去:“哪兒哭瞭?你剛手術完,眼花瞭。”

“確實怕得有點兒眼花瞭,裡面挺嚇人的。”

“五三”握緊瞭秦清的手:“以後不讓你遭這種罪瞭。”

秦清笑瞭,有些感動。

“傻。”

秦清到病房後就安心地睡去瞭。

“五三”的感性沒有持續太久,女兒還在保溫箱裡,管完大的,他還得去管小的。不足月的小傢夥身上插著一根根管子,看得作為爸爸的“五三”又興奮又心疼,隔著玻璃窗望瞭許久都不肯走。

秦清睡瞭很長的一覺,醒來的時候沒看到“五三”的身影,便撐著身子想要去外面看看。可是腹部的傷口仍然很痛,她隻得又躺回去。

正在這時候,沈老師拎著開水瓶走瞭進來,見秦清要動,趕緊加快瞭腳步。

“要拿什麼?”

秦清看著沈老師,表情有些尷尬:“左宇霖回傢瞭?”

“去交費瞭。”

“哦。”

沈老師看瞭秦清一眼,拿瞭杯子:“喝水嗎?”

秦清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隻能愣愣地看著沈老師。

她平靜地倒瞭一杯水,遞給瞭秦清。

秦清去接的那一刻,聽見沈老師用低低的聲音說道:“辛苦瞭。”

秦清忍不住眼眶有些紅。

“謝謝您的成全。”這絕對是這麼多年來秦清說得最真心的一句話。

和“五三”結婚,可苦瞭秦清,6歲多的年齡差真的讓她十分有壓力。為瞭不讓兩人看起來像老妻少夫,秦清禁止“五三”用一切保養品。

秦清生大女兒的時候,“五三”心疼死瞭,說以後再也不讓她遭罪。結果後來她徹底好瞭,他還是算計瞭她,“不小心”又讓她懷上瞭雙胞胎。

看著傢裡鬧騰的三個孩子,秦清對“五三”簡直一肚子都是氣,顧不過來的她隻能把比較難照顧的雙胞胎送去爺爺奶奶傢立規矩去瞭。

大女兒已經上小學四年級瞭,有瞭獨立意識,每天在傢上演“十萬個為什麼”。

這天和周放一傢聚完餐,大女兒聽到周放喊左宇霖“五三”,回來的路上忍不住問她:“媽媽,為什麼爸爸叫‘五三’?”

“五三”開著車,笑瞇瞇地向女兒解釋:“因為爸爸追瞭媽媽八年,五加三等於八,懂瞭嗎?”

秦清瞪瞭“五三”一眼,簡直服瞭他胡說八道的能力。她沒好氣地睨瞭父女倆一眼,最後對女兒說:“《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等你再大點兒媽多給你買幾本。正好你成績也差,讓你爸給你好好輔導一下,好好體會一下爸爸的諢名!”

女兒:“……”

“五三”:“……”

一大一小一起哀號:“不要啊!”

番外二 人間喜相逢

周放在秦清前面懷孕,這原本是一件讓宋凜松瞭口氣的大喜事。

畢竟宋凜大瞭“五三”一輪,要是孩子還比人傢的小,面子上實在有點兒過不去。

誰知秦清這死丫頭,不足月就把孩子給剖瞭。而周放這邊,因為身體素質還算可以,堅持要自己生,結果預產期都過瞭一周,還沒有跡象,最後在醫生的建議下,也進行瞭剖宮產。

周放生孩子那天,宋凜的公司出瞭點兒問題,幾個經理急著要宋凜下決定,追人都追到醫院裡瞭。

周放爸媽為瞭女兒鞍前馬後,結果醫院裡因為自傢女婿擠瞭一堆不相幹的人。外人多,他們又不好發作,隻好遷怒到宋凜身上,宋凜除瞭賠笑臉,也沒別的招瞭。

在眾人見證之下,宋凜又當爸爸瞭。

周放剖宮產生下個大胖小子,這“哪吒”沒有白懷,胖胖的,很健康。

周放爸媽回傢拿東西,剛好錯過瞭護士把孩子抱到病房的時間,孩子被放在周放身邊,伸著小手在空中亂抓。周放低頭看瞭一眼剛出生的兒子,非常受傷:“我的媽呀,可真醜,完全像你那死爹。”說著,她嫌棄地看瞭一眼宋凜。

坐在一旁的宋以欣看瞭一眼自傢老爹,再看一眼剛出生的老弟,贊同地點瞭點頭:“確實醜。”

宋凜不客氣地敲在宋以欣的頭上。宋以欣揉著腦袋,不滿地控訴:“不敢打你老婆,就隻會拿我發泄!”

“誰讓我是你老子?有本事你當我老子。”

宋凜接周放出院那天,宋以欣已經返校瞭。

周放初為人母,雖然還是非常不靠譜,但是也算有些架勢瞭。

孩子的大名是隨姐姐的名字取的,叫宋以劼;孩子的小名則十分隨意,叫“有子”。周放對於這個名字十分不解,問宋凜:“‘有子’是什麼深意?”

宋凜開著車,一臉得意地說:“就是有兒子的意思。”

“……”周放無語。

“簡單明瞭,不好嗎?”宋凜握著方向盤,臉上帶著絲絲笑意,“幾年前我隨客戶去爬山,爬到山頂,有個道士給我算命,說我事業會走上巔峰,但是命中無子。”

“然後呢?”

“然後你給我生瞭宋以劼。”

周放忍不住吐槽:“這也叫算命?”

宋凜摸瞭摸下巴,“現在想想,那道觀香火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有子吮著手指睡著瞭,周放用衣服給他蓋瞭蓋,突然想起前天和秦清給她打的電話,趕緊給自傢老公匯報:“秦清傢女兒滿月,你記得抽出時間。”

“嘁。”想起這事,宋凜就是一副不滿的樣子。

周放生完兒子第二天,秦清夫婦就帶著孩子來瞭。“五三”話裡話外都透著幾分得意,這讓老男人宋凜多有不服。

宋凜忍不住埋怨自傢兒子:“真不知道你怎麼這麼磨人。人傢就知道早出來,你還就不肯出來瞭!”

“至於嗎?你都這麼老瞭,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落後。”周放摸瞭摸自己兒子的小臉蛋,揶揄道,“畢竟老來得子,多不容易。”

宋凜笑道:“我老當益壯,還能再生幾個。”

“滾!”

“這就回傢滾。” 

《愛情高級定制(幸福,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