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使用手冊》第一條:不管他是高是矮、有錢沒錢、胸肌大小、“軟硬”程度,隻要他能陪你走到最後,就是最好的那一個。
故事發生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酒店外是夜幕籠罩的B市,璀璨的夜景暈染著半片深空;酒店內,顧勝男正在後廚加班加點地趕制一批新菜品。
同事們早就下班瞭,空蕩蕩的後廚突然鈴聲大作。
顧勝男看一眼來電顯示上某人硬逼著她存的“女強人+女神”幾字,放下鵝肝醬瓶,擦瞭擦手,摸出手機、聳起肩膀、把手機夾在肩頭和耳朵之間,一邊接聽一邊繼續:“喂?”
對方慢條斯理地、神秘兮兮地,有如那騙財騙色的駐馬店神棍:“猜我剛才看到瞭什麼?”
顧勝男無奈撫額:“徐招娣同志,我正在為你的29歲生日派對嘗試新菜品,沒工夫和你瞎扯。”
“顧勝男同志,糾正你兩點,第一,我早就說瞭不準叫我本名,要叫我Celine徐的嘛!第二,那不是29歲生日,而是我的第11個18歲生日。”
對顧勝男這種不修邊幅瞭近29年的女人來說,18和29一樣,隻不過是一個單純的數字,顯然她的菜品才是最重要的:“半夜打給我,到底是什麼事啊?”
徐招娣似有猶豫,頓瞭許久才繼續用駐馬店神棍一般的語氣繼續道:“我剛才……在夜店看見你傢鐘睿摟著個女人走出去。”
顧勝男一愣。
直覺地就要否認:“你肯定看錯瞭,他在哥們兒傢看球賽,我剛才打電話給他,都能聽見解說員的聲音。”
“以我裸眼2.0的視力,怎麼可能會看錯?”
“你忘瞭你上次還說看到鐘睿帶我們酒店的客服經理回傢,結果呢?他根本就是一個人在傢睡覺。”
“上次我倆殺到他傢去捉奸,你還嫌不夠丟人啊?”
徐招娣語氣一下子就弱瞭下去,左右尋思著這次肯定沒看錯,便又恢復瞭強硬:“你再給他打個電話,仔細聽聽是不是真的在看球賽。”
顧勝男還沒說完就被招弟打斷:“好瞭好瞭不跟你說瞭,我剛釣瞭塊鮮肉,我再不回去,那塊鮮肉就要飛到別的姐姐嘴裡去瞭。”
“嘟”地一聲掛線。
顧勝男也沒當回事,繼續忙活,直到把半成品放進烤箱,突然腦中回響起駐馬店神棍般的聲音:你傢鐘睿摟著個女人……
女人……
女人……
顧勝男一個激靈醒過來,片刻後已經飛車駛往鐘睿的朋友傢。
她的車技和人一樣,都是女漢子風格,不出一刻鐘已經殺到對方公寓樓的地下停車場,有上次的經驗教訓在前,她哪敢直沖人傢傢裡,隻能在停車場兜兜轉轉,終於被她在角落找到瞭鐘睿的車。
這輛顏色十分騷包的SUV,是鐘睿升任西餐總廚時買給自己的禮物,雖隻是最低配置,但要價已經十分昂貴,為此顧勝男還借瞭他幾萬塊。
顧勝男終於安下心來。
三天後。
顧勝男好不容易休假一天,按慣例睡到日上三竿醒,給自己煮碗面,打開微博,點開微信,接受著外界世界對她全方位、無死角的打擊:她的初中同學正曬著孩子的幼兒園成績,高中同學正曬著寶寶的滿月照,大學同學正曬著新鮮出爐的結婚證……那她呢?她能曬些什麼?隻能關掉電腦,曬被子去。
28歲半,就是這樣一個無比尷尬的年紀。
正曬著被子,門鈴突然響瞭。
俗話說得好,寡婦門前是非多,宅女門前快遞多,顧勝男趕緊沖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卻不是她期盼已久的快遞員,而是——
顧勝男哪會料到,當自己早就把某件事忘到瞭九霄雲外時,穿普拉達的駐馬店神棍再次卷土重來,站在門外隻略略掃瞭她一眼,就不由分說地拉住她往外走:“跟我去個地方。”
“喂喂喂!再急的事也得先等我把拖鞋換瞭啊!喂!”
顧勝男抗議無效。
半小時後,顧勝男、徐招娣雙雙站在瞭某間酒店套房門外。
“得罪誰也別得罪我神通廣大的Celine徐,”徐招娣曲肘撞撞一旁的顧勝男,“按門鈴。”
顧勝男腦子裡其實早已一片空白,遲緩地抬起手,剛準備按門鈴,腦中突然就飄過一張又張早上看到的老同學們曬出的照片。
一想到自己才被鐘睿從那漫長到幾乎要海枯石爛的的空窗期中拯救出來沒多久,她是死活也按不下這門鈴。
隻能自欺欺人地看向徐招娣,“你是不是又看錯瞭?明庭酒店是我們酒店的死對頭,他就算要開房,也不會選我們死對頭的……”
顧勝男話音未落就被徐招娣那輕巧地伸向門鈴的動作給打斷。
“叮咚!”
悅耳的門鈴聲。
顧勝男的呼吸瞬間哽在喉間。
緊接著門內傳來顧勝男熟悉的男聲:“誰?”
徐招娣覷她一眼,見她一聲不吭,替她回答:“您好,客房服務。”
很快就有人來應門。
門拉開的一瞬間,氣氛凝結。
顧勝男出門出的急,忘瞭戴眼鏡,視線其實是模糊的,可這不妨礙她看清鐘睿滿臉的錯愕。
雙方都沒說話,倒是房裡又走出一女人,伴隨著甜膩的聲音一道靠近顧勝男:“怎麼瞭鐘睿?”說著已來到鐘睿身旁,親昵地扒上鐘睿的肩——
這不正是他們酒店的客服經理?
此女看見顧勝男,臉色“唰”地一下沉下去。
此番臉色配著她剛洗完澡的模樣,再配上她身上那特別的香水味,顧勝男的思緒就這樣被勾回瞭某個糟糕透頂的中午……
小半個月前,顧勝男照例躲到空無一人的會議室去睡午覺,一時疏忽忘瞭鎖門,剛要入睡時,突然闖進來兩個人。會議室拉瞭窗簾又沒開燈,什麼也看不清,但顧勝男還是很快就判斷出進來的是一男一女,因為他們竟開始……
好在他們不出十分鐘就已速戰速決,開始提褲子穿衣服,顧勝男窩在角落,大氣都不敢出,直到他們離開。那個男人,顧勝男不能確定是誰,但那女人身上特別的香水味已經出賣瞭她……
如今往回一推導,似乎不難猜出當時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徐招娣正考慮著是該先撲過去給這狗男女兩耳光,還是應該先抬腳狠踹賤男命根子,突然就聽到顧勝男十分平靜地對這狗男女說:“我在樓下的咖啡廳等你們給我一個合理解釋。”
徐招娣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看向顧勝男,還來不及說話,就已經被顧勝男拉著離開。
相比顧勝男的平靜,徐招娣羞憤得仿佛自己被歹徒當著眾人的面潑瞭一大罐卸妝水,心不甘情不願地陪著顧勝男在樓下咖啡廳苦等,憤憤不平地幾乎要把咖啡勺折斷:“我就說這男的有問題吧?一個正常男人,跟你交往三個月,怎麼可能會連你的嘴都不親?三個月前,你老板有意提拔你為西餐總廚,之後他就開始追你,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巧合?你看,你一把西餐總廚的職位讓給他,他這一走馬上任,就原形畢露瞭!你剛才還對他們這麼客氣幹嘛?要我是你,絕對沖上去給那狗男女倆耳光,再沒收掉賤男的作案工具!”
說著不忘演示一個捏爆某物的動作。
顧勝男原本正低著頭攪咖啡,突然抬起頭來。徐招娣以為她終於開竅瞭,趕緊指點道:“咱們現在回樓上還來得及。我教你一招,咱把他們的衣服搶走,讓他們不敢追出來,然後我們就報警,說發現有人嫖娼,讓這對狗男女今晚在派出所過夜。”
多麼完美的計劃,徐招娣幾乎要為自己拍手稱快,顧勝男眼珠轉轉,卻隻對她說:“你先回去吧。”
好不容易以在生日派對上多做二十人份的舒芙蕾作為條件換得徐招娣乖乖離開,不一會兒,鐘睿就出現在瞭咖啡廳。
他連坐都不屑於坐,直接站著說:“本來我對你還有一些愧疚,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不過既然你已經發現瞭,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分手吧。”
顧勝男看看他:“我隻問你一個問題,我們同事這麼多年,你突然開始追我,是不是真的隻是為瞭總廚這個職位?”
鐘睿上下打量一眼她——夾腳拖,亂蓬蓬的頭發用個鯊魚夾隨意地夾在腦後,還有那件菜市場大媽最愛的、沒有一點腰身線條的、長及小腿的、挑不起半點男人欲望的睡衣——終於忍不住笑瞭:“要不然呢?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品味突變,看上瞭個男人婆吧?”
說著不忘屈指勾起顧勝男對面的咖啡杯,看一眼徐招娣留在杯口的淡淡口紅印:“真搞不懂,你有一個那麼妖艷的朋友,竟然都絲毫影響不到你,讓你改變一下形象。”
雖然對於他的劈腿,顧勝男真的不怎麼傷心,但她還是被這一席話小小地戳瞭一下心臟。
她略一思忖就站瞭起來。
鐘睿瞬間氣勢就弱瞭,裸高173的顧勝男毫無壓力地平視他:“分手就分手吧。”
鐘睿一愣。
“反正我也沒喜歡過你,隻是看著周圍人都成雙成對,我又不想被我媽天天揪去相親,才答應你的追求。要不然呢?你該不會真以為我能看上一個穿瞭增高鞋墊之後才跟我一樣高的男人吧?”
鐘睿臉都綠瞭。
顧勝男心情終於好受一點,昂首挺胸地繞過鐘睿離開。
走到停車場,顧勝男才發現自己忘瞭一件最最最、最重要事,正懊惱地直拍腦門,突然有個聲音傳來:“談的怎麼樣?有沒有把那賤男罵哭?”
顧勝男瞇著眼睛看去,看不清那扭著小腰朝她走來的身影,但這妖嬈的高跟鞋的“嘚嘚”聲,隻能屬於一個人。
“我竟然忘瞭讓鐘睿把我借他買車的車錢還上。”她對著徐招娣扁扁嘴。
雖說沒有愛情的女人隻好把註意力轉移到可愛的人民幣頭上去,可她這樣子,半點也不像個剛失戀的女人,對此徐招娣還是有一絲不解的,仔仔細細打量她,確實沒發現什麼破綻,徐招娣轉念一想,頓時又變成瞭駐馬店神棍,神神叨叨地湊到顧勝男耳邊:“我想到個辦法,保準他就算忘瞭自己姓什麼,也不會忘記欠瞭你錢……”
三分之一炷香時間之後,神通廣大Celine徐送上作案工具。
一柱香之後,顧勝男找到瞭那輛騷包SUV。
都已經箭在弦上瞭,顧勝男拿著徐招娣遞給她的這條細長鋼筋,突然有點怯場:“你確定?真的要在引擎蓋上刻‘欠債還錢’?”
“當然!等等,我再去給你找桶紅油漆來!”徐招娣雙眼放光地說完,一溜煙地又跑瞭。
目送著徐招娣的身影消失,顧勝男回頭瞅瞅這車,一咬牙,就真的開始在引擎蓋上刻起字來。
“欠”,一撇、一橫折、再一撇、再一……
突然就被人狠狠抓住瞭手。
不會這麼巧吧竟然被賤男抓瞭個現行???這句話以光速般瞬間橫穿顧勝男的大腦,她驚恐的目光順著對方的手指向上望去,逐一地掠過手表、袖扣、襯衫,最終仰視向對方的臉……
不對,穿瞭增高鞋墊的賤男頂多也就和她一樣高,怎會需要她仰視?
顧勝男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遲瞭,她已經正對上瞭對方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聲音因薄怒而低瞭八度:“你在幹什麼?”
自己是睡衣拖鞋,外加蓬頭垢面,對面這人卻是衣冠楚楚,自體發光。關鍵是比她還高瞭不少,顧勝男在氣勢上一下瞬間就輸瞭一大截。
更何況哪個正常人會相信這樣的解釋:我本來是要畫我前男友的車,可我沒戴眼鏡,你的車又和他的是同一系列、同一顏色,隻不過是更高配置而已,所以……所以……
顧勝男心驚膽戰地說著,男人皺著眉聽完,嘴角微微一動。這時候的目光已經比之前柔和許多,顧勝男心中大石轟然放下,覺得這男的應該是相信瞭她的解釋,可下一秒就聽見他說:“我不管你是什麼動機,隻要你賠得起修理費就行。”
失戀又失財,顧勝男在這雙重打擊之下呆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這個男人拉開車門,從車上拿下一張名片:“這是修理廠的名片,三天後去那兒結賬。”
顧勝男瞥一眼到手的名片,幾乎要吐血。
這傢修理廠她也有所耳聞,用徐招娣的話說就是:“開價貴成那樣,隻有腦子壞掉的凱子才會把車送去這傢維修。”
顧勝男滿腔無奈地看一眼面前這個男人,心裡嘀咕:儀表堂堂有什麼用,實際上不過是一個腦子壞掉的凱子……
這男人似乎捕捉到瞭她窺伺的目光,突然再度看向她,那墨黑墨黑的雙眸慢悠悠地逡巡過顧勝男的全身,鬧得顧勝男渾身不自在,剛警惕地退後半步,他突然朝她胸口伸出魔爪。
“你有病啊你幹嘛!!!”
顧勝男的尖叫聲異常刺耳,男人又皺瞭皺眉,動作卻不停,轉眼就扯下瞭她戴在頸上的和田。
原來他用那樣邪惡的目光打量她,隻是在尋找她身上值錢的東西。
見顧勝男還保持著雙手護胸的姿勢,男人笑瞭。
隻是微微的一笑而已,卻仿佛變瞭一個人,從極端的冷峻轉變為迷人眼眸的溫柔。
顧勝男疼的隻顧著揉被紅繩勒痛的後頸,頭都沒抬,聽見他說:“相信我,男人永遠不會襲擊B以下的女人。”
B……
以下?!
顧勝男慌忙垂下護在胸前的雙手。
一抬起頭就見他朝她蕩一蕩扯斷的紅繩下掛著的和田:“我把你這東西放在修理廠,你去結瞭賬就能把它贖回來。”
騷包的SUV就這樣輕巧地從顧勝男身旁駛過,轉眼消失在出口。
原本躲在不遠處的徐招娣下一刻已經飛奔到顧勝男身旁,神秘兮兮地望著車消失的方向:“憑我閱男無數的經驗,這絕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極品。”
顧勝男沒工夫去問這位拎著桶紅油漆的尤物剛才到底躲在哪裡、圍觀瞭多久,因為手中的名片已經肉疼得她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