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能教人心服口服,那便教此人五體皆服。
讓他跪著說話就是瞭。
夜風呼嘯,山林之間一片沉寂,天邊雲層厚厚堆積,遮星蔽月,雷雨將至,正是天地肅殺之際。
墨青每踏上前來一步,便有勁風一陣更強似一陣地壓迫。而他越是靠近,我能感覺到擒住我手腕的薑武,身形越發地僵硬。
墨青在給他施加壓力。
雖然如此,可薑武嘴角傲慢的笑沒有減弱幾分,他瞇眼打量著墨青,目光落在墨青腰間的佩劍上。
隻見那把長劍與他腰間佩的萬鈞劍一般長短,而劍柄粗糲,劍身之上猶如附瞭閃電,伴隨著噼啪作響的聲音,不停閃耀著。
“哦,六合天一劍。方才那記雷霆,便是此劍的威力吧。”薑武一笑,“原來昨日厲門主外出,卻是去尋寶劍瞭。”
這當真是把極為招搖奪目的劍。我眼睛一亮,心道自己想的果然沒錯,這劍確實十分符合我的喜好!
而墨青竟然當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從海外將這劍取回來瞭!
我失神地上前一步,想要將那劍拿在手裡,好劍可遇不可求啊!可我很快便被薑武一拽,硬生生地被拉瞭回來。我一皺眉頭有點不高興,那邊卻傳來瞭一個更不高興的聲音:“放開。”
墨青命令著。
薑武冷笑一聲:“不放又如何?”
“我沒與你商量。”
墨青一步上前,空氣中壓力驟然增大,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以壓力凝聚而成的利刃,徑直切破空氣,直沖薑武頸項而來。薑武側頭一躲,避開瞭第一刀,緊接而來的第二刀卻劃破瞭他臉頰,傷口極深,鮮血滴落,襯得他的臉色有點難看。
而那邊的墨青則更是隱忍瞭滔天怒火似的,黑壓壓地在他身側燒成一片。
我見這兩人對視得正專註,集起渾身力量,趁機掐瞭一個瞬行術,眨眼便落到墨青身後,可芷嫣這身體在方才那壓力之下已經腿軟,一落地便徑直一屁股坐在瞭地上。
我抬頭一望,隻見墨青的背影擋在我的身前,心頭一安,再往對面一望,薑武正目光陰沉地盯著我,他嘴角的笑意在狂傲和邪惡當中透著幾分咬牙切齒:“小美人,不是說欣賞我嗎,現在跑什麼?”
哎喲!要瞭鬼命瞭!
墨青現在可是個占有狂、醋壇子,你說這話多招人誤會!雖然我是這樣說過,但現在打死也不能認啊!
我腦子轉瞭一圈,想著要怎麼解釋才比較合理,卻聽薑武一聲悶哼,倏爾拔瞭腰間的刀猛地撐在地上,竟是被墨青這一身的氣勢,壓得彎瞭膝蓋。
墨青一步步靠近他,每落一步,便像在他身上加瞭千萬斤的重擔一樣,使得薑武掙紮得緊咬牙關,凸起青筋,膝蓋不由得慢慢跪在瞭地上。
“新山薑武,初出茅廬,卻生性狂妄,立根仙魔兩道夾縫之中。”墨青一邊冷聲言語,一邊走近薑武,巨大的壓力迫使薑武以敗者的臣服姿態跪下,“你以為,你這幾年的安寧是誰許的?”
是我以前說的那句話,若不能教人心服口服,那便教此人五體皆服。讓他跪著說話就是瞭。
墨青治理門派,別的沒學我,卻是將這點學瞭個通透。
對於薑武,墨青是絕對的力量壓制。從頭到尾,他沒有動一根手指頭。
我以為薑武的實力至少與北山主不分伯仲,甚至高於北山主一個境界,卻沒想到,墨青竟然能以這樣的優勢完全主宰他。
這些年,破開瞭封印的魔王之子,到底變成瞭什麼樣子……
或許我要重新審視一下瞭。
薑武以俯首之姿,屈辱地跪著,可他仍舊嘴硬,一聲冷笑道:“呵,魔王遺子……”他說得艱難,最後,還嘔出瞭一口血來,“不過是仗著萬鈞劍之威,壓制於人罷瞭。”
“對。”墨青面對他的輕蔑與挑釁,更回以千百倍的不屑,“就是壓制你。”他終是抬起瞭手,離著薑武天靈蓋一尺的距離,冷冷道瞭一句,“有本事便站起來試試。”
話音一落,他五指微微一張,隻聽“咚”的一聲仿佛空氣炸裂的悶響,薑武那一頭短毛之間竟流出瞭數道血痕,仿佛頭骨被生生震碎瞭一樣。
鮮血順著他的臉蜿蜒而下。他身子一偏,倒在地上,嘴角張狂的笑就此定格。
竟是……
死瞭?
我睜大著眼睛望著墨青,心裡隻道墨青而今做事竟是比我先前更加殺伐決斷。
以前若是遇上魔道裡自己修煉出來的青年才俊,我可是很惜才的!就算他心性難馴,那也一定得抓回塵稷山馴幾個月,若實在難馴,那殺掉也妥,可萬一馴服瞭呢,那不就是一大力將嗎!
我看著地上的薑武,覺得可惜……浪費瞭啊。
而便在此時,地上那薑武的屍體被一陣風吹過,皮肉屍骨霎時間竟都化作齏粉,隨風飄散而去瞭。風卷走最後一點塵埃,薑武的聲音倏爾在空中響起,像就在耳邊,也像極為遙遠,他依舊放肆地笑著。“厲門主,第一次交手,領教瞭。”他道,“咱們後會有期。”
風沙沙而過,天上一滴雨水落在瞭我鼻尖上,薑武的聲音便似借著這滴水,鉆進瞭我的腦海裡一樣,他說:“還有你,小美人,等我再來找你。”
我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轉頭看瞭看四周,隻見傾盆大雨驀地傾灑天地。而薑武已經完全不見瞭蹤影。
“居然是傀儡術!”我恍然大悟,隨即咬瞭牙,嘖,真是不如以前瞭,居然沒在一開始就識破他的傀儡術。被一個傀儡裝的活人騙瞭這麼久,才反應過來!
如此說來,薑武本尊竟然還一直都沒有出現過!他一定是把自己的真身藏在什麼地方瞭,所以行事才敢這麼大膽放肆,因為就算死瞭,也沒關系啊!
“這個薑武,著實生性狡詐。”我呢喃瞭一句,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我一抬頭,隔著雨幕,看見瞭此時正盯著我的墨青。
比起他離開的那天,此時他的目光被雨水打得有幾分薄涼。
他就這樣望著我,什麼都沒說,卻又像問瞭許多問題一樣。我一時間竟被他這個冷淡中夾雜著幾分哀怨委屈的眼神望得有點不知所措。
我好像做錯瞭事,傷害到他瞭。
雖然我確實一直在打著傷害他的賊心思,但我不是想讓他傷心啊,我想要的是傷他身啊!
我腦子飛快地轉著,要扯什麼借口去和他解釋,剛才薑武對我說話為什麼會這麼曖昧。
可這剛將大壞蛋打跑瞭,我就主動去和他解釋我和大壞蛋沒有私情,這聽起來好像更像有過什麼的樣子啊!
“你很欣賞他?”墨青終是開口問瞭一句話。
我順著他這句話就連忙解釋道:“我隻是說,他敢和師父你作對,我敬他是條漢子!哪有欣賞他!他胡說!”
見墨青聽瞭我這話,還是立在雨幕中神色難辨地盯著我,我知道,他又吃醋瞭,且還吃得有點厲害。我連忙將手腕一捂,喊道:“好痛啊。”
我一邊喊一邊瞥瞭他一眼,但見墨青眸光閃爍,腳步微微一動,我又“嘶嘶”抽瞭兩口冷氣:“好痛好痛。”
雨點落在我的手腕上,溫熱的手掌將我的手腕握住。他開瞭口,半是嘆息,半是詢問:“哪兒痛?”
我不解釋,徑直往他懷裡一撲,抱住瞭他:“師父!我心痛。我差點以為我要被搶走瞭,再也看不見你瞭。”
我送瞭他一個滿滿的擁抱。墨青的手微微僵在我身旁,像愣瞭神一樣。
我的臉頰在他懷裡蹭瞭蹭:“那個薑武,他抓瞭我,軟禁我,灌我酒,還想趁機占我便宜!他太渾蛋瞭!師父,下次你見到他,一定要幫我打死他!”
總之把事都甩給薑武就對瞭,反正他也沒法反駁。回頭要真遇上瞭,他也不可能和墨青坐下來喝著酒談談心,說說過去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不對?
我裝著抽抽噎噎地哭瞭好一陣,也沒見他安慰地拍我的後背。隻聽得他應瞭我一聲:“好。”
我微微退瞭一步,想去瞥墨青的表情,卻見他轉瞭臉,直接將我的手一拽:“先回塵稷山。”話音一落,他掐瞭一個瞬行訣。可在那瞬行前的剎那,我好似隱約瞅見瞭轉過頭去的墨青,耳根有點意味不明的微紅。
等到瞬行到瞭無惡殿,我站穩腳跟,抬頭一看,墨青依舊是一臉淡然,哪裡得見半分羞赧?
算瞭,管他剛才羞沒羞,總之薑武的曖昧這一篇便算是揭過瞭,穩住瞭墨青的情緒,我覺得我很成功:“師父。”我甜甜地喚瞭他一聲,正要去找他拿腰間的六合劍,便見天色擦亮,芷嫣倏地回魂。我被撞出瞭她身體外。
芷嫣一抬頭,見到墨青,登時蒙瞭,直接成瞭個木頭人。
墨青眸光淡淡地盯著她。
我趕緊給芷嫣比畫:“快,往他胸口上倒去,給他撒撒嬌,賣個乖。讓他把劍給你!”而芷嫣聽瞭我的話,隻僵硬地扯瞭一個笑出來:“師師師師師……”她抖瞭一連串音,最後隻有放棄道,“失禮瞭……我有點累,好像需要歇會兒……”
唉……
墨青退開瞭一步,斂瞭眸光:“回去吧。”
芷嫣好像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哪兒,跟無頭蒼蠅一樣轉瞭一圈,才找著方向,往濯塵殿而去。她那方走瞭回去,我並不擔心,而墨青這邊,卻是顧晗光找來瞭。
顧晗光望瞭一眼芷嫣的背影,隨即呢喃瞭一句:“哦,竟然當真在江城柳街。”
我一聽這話,登時覺得有點不妥。
墨青問他:“消息是誰給你的?”
“路招搖,”顧晗光笑道,“給我托夢來著。”
墨青聞言,臉色果然又變得不好瞭。
而顧晗光還接著道:“聽琴千弦說,他之所以會去那兒,也是故人托夢,約莫也是路招搖吧。”顧晗光一笑,“還真是陰魂不散。”
我打量著墨青的臉色,看吧看吧,臉色更臭瞭。知道路招搖還在他身邊活動,且還能遣動他的南山主和琴千弦,他一定是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瞭威脅吧!
顧晗光這個臭小子!讓辦個事沒辦好,還給我惹麻煩!
墨青知道我與芷嫣關系這般好,他不定怎麼提防芷嫣呢!六合劍說不定也不給瞭!
看來,回頭還得去給墨青表個忠心。這種事不能拖,哪怕是讓芷嫣去,也得早去,越是猜忌越是懷疑,越是難打消心頭的顧慮。
我飄回瞭房間,找瞭芷嫣,與她一說,她有點茫然,拿眼神問我:“要怎麼表,才能顯得比較忠心?”
“北山主的事,可以告訴墨青,還有一些關於我現在的事,可以適當地說一說,給他一些情報,讓他感覺你是向著他的。”
芷嫣點頭,倒也是鼓足勇氣去瞭,可沒一會兒,便被打發瞭回來。她看瞭看我:“忙,讓晚上去。”
晚上……那不還得我去嗎!
要不是頂著芷嫣的身體,我都以為墨青是故意在針對我瞭!
是夜,我穿入芷嫣的身體去找瞭墨青。進門的時候剛巧聽見他與人下令,說要將袁桀囚禁在塵稷山主峰下的地牢裡。
袁桀竟是沒跑?我有點驚異,墨青知道瞭他做的事,竟然也沒殺他?這讓我更加驚異。
連背叛過他的人,也可以選擇仁慈地留他一命嗎?墨青這選擇性的仁慈治下,還真是讓我看不明白呢。
不過對我來說,不殺袁桀倒也好,畢竟在我看來,袁桀隻是不忠於墨青,而沒有不忠於我,他甚至到現在還有幾分死忠於我,不然也不會在那日要殺柳滄嶺的時候,說要幫先門主出一口惡氣這樣的話瞭。
這個老頭,是心裡念著我,才對墨青這般不滿意吧,以至於想借別人的手殺掉墨青。而事情敗露之後,寧願被擒也沒有逃跑,估摸著也是因為對萬戮門心有留戀。
要不幹脆等以後我強大一點瞭,直接去袁桀面前表明身份,將他從地牢裡撈出來,再讓他當我的左膀右臂……
我心裡正在琢磨,倏爾目光一轉,瞅見墨青擺在屋裡的正閃閃發光的六合天一劍,我覺得其他事情都要往後放一放瞭。
勾引墨青,對他表忠心才是正經事。
“師父。”我喚瞭他一聲,墨青抬頭瞅瞭我一眼,那個剛與他說完事的暗羅衛便垂頭領命識趣地瞬行離開瞭。墨青抬頭瞥瞭我一眼,神色並無任何波動,比起之前,還多瞭幾分冷淡似的。
他垂頭寫字,沒搭理我。
我小步上前,皺著眉頭,心疼道:“一直在忙事情啊,都沒休息一下嗎?昨天為瞭救我,前天在外取劍,你至少兩天沒合眼瞭呀……”
墨青語氣淡淡的:“無妨,夢中也無人相候。”
嘶,他這話意有所指啊。而且聽起來……像在鬧脾氣?
他是覺得,我入瞭別人的夢,所以不高興瞭嗎?可明明是我路招搖入的別人的夢,他難不成還想在夢裡見到路招搖?
嗯,說不定還真是。畢竟一開始我貼上墨青的理由,便是——路招搖會入我夢,我幫你去找路招搖。可現在,別人都見到路招搖瞭,而他還沒見到,他一定是覺得我給他辦事不認真瞭。
站在他的角度上,他這麼疼我、喜歡我,還花時間跑那麼遠給我取劍,結果他交代給我一件事我都沒認真辦。
難怪不開心。
理清瞭癥結,我打算對癥下藥,於是往他書桌前一趴,湊腦袋過去看他,可我還沒說話呢,他便先抬瞭眼問我:“你能使用瞬行之術?”
我有點愣:“能……啊。”之前與薑武鬥的時候,我不是當他面使瞭一次嗎……
得到我這個答案,墨青微微瞇起瞭眼:“哦,可我聽說,先前在遇上薑武之時,暗羅衛給你爭取瞭逃跑的時間,你卻沒有走。”
我心頭一凜,這是算舊賬來瞭!
“我怎麼能拋下他自己逃走!”我一臉嚴肅正經地道,“那是師父你派來保護我的人,我絕對不能丟下他!”
墨青身子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抱著手打量我:“可薑武說,你要與他談交易,什麼交易?”
我一臉正直:“我拿紙錢給他,讓他幫路招搖燒紙。”
墨青一雙眼眸涼涼地盯著我,就差在臉上寫“我看你還要瞎扯些什麼”這一行字瞭。
我連忙咳瞭一聲,找回自己的話題:“師父,其實今天來,我是有事情要跟你稟報的!”
“說吧。”
我正色道:“師父,今天你來救我的時候,身姿威武,無比帥氣,一身氣場能上震九天,下撼九泉!師父,你都不知道,我看見你來的時候,真的就如同看見瞭傳說中的英雄一樣,我心尖都感動得在顫抖!渾身都叫囂著想撲倒在你懷裡。想擁抱你,也被你擁抱!”
“咳。”墨青咳瞭一聲。
在他臉頰微微泛紅的時候,我覺得火候差不多瞭,於是堪堪打住話題:“師父你那麼厲害,我知道,這世上已經沒什麼能撼動你的地位……唯有那陰魂不散的路招搖,是你的眼中釘吧。”
墨青微微一怔:“眼中釘?”
我點瞭個頭,繼續道:“對呀。”我又往前湊瞭一點,“我不是經常給路招搖去燒紙嗎,就是因為我想和路招搖搞好關系,然後從她嘴裡套一些情報,好知道她想怎麼害師父,由此反過來保護師父你。”
墨青挑瞭挑眉,眸光有些復雜地盯著我:“哦,那她,想怎麼害我?”
我亦直視著他的雙眼,不躲不避:“路招搖之前和我說,她本來沒打算害你的,結果前段時間你不是拿著萬鈞劍去她墳前對她顯擺嗎。”
“……”
“然後她就想找你報個仇意思意思,後來又見你把她以前的陣法也抹瞭,柱子、臺子也推瞭,於是,她就想回來搶門主之位呢。”
我覺得,關於我自己的事情說到這裡就差不多瞭。像告訴瞭墨青一些事,但其實,我想怎麼來搶門主之位,一點也沒透露。可這些已經足夠讓墨青重新相信擁有芷嫣這個身體的人瞭。
我滿以為墨青現在肯定要沉思如何將路招搖的鬼魂找出來的辦法,可哪想到他就盯著我,眼神裡似有幾分哭笑不得:“那你幫我告訴路招搖。”他身子往前靠瞭一些,“她若能回來,這門主之位,拱手奉上也無妨。”
他的目光真誠且認真,一瞬間竟讓我覺得,他是真心說出這話的。
我微微往後一退,反應過來。
好小子,仗著現在自己實力沖破天際,就滿嘴胡話,埋汰我呢!她若能回來,這門主之位就拱手奉上,那得建立在“她回來”的基礎之上啊。
他就是覺得我回不來是吧!
我面上微笑,不動聲色:“師父您可真大方!路招搖一定會被你感動的!”
墨青還是盯著我,略帶三分探究,像想要看穿我的內心一樣。我轉瞭頭,目光落在六合天一劍上:“師父,說來昨天你就是拿這把劍破開薑武結界的嗎?”
我繞到劍旁邊,細細觀賞,隻見這劍天生天成,果然粗獷豪放,然則劍刃像人工精細打磨過的一樣,纖薄如紙:“當真乃奇劍一把。”我正要去拿那劍柄,卻見劍柄之上粗糲的精鋼鐵石之間,隱約有暗紅色的痕跡,這看起來……像幹涸的血跡。
我有點愣神,轉頭望向那方又在批復文件的墨青。
“師父。”
“嗯。”
“你受傷啦?”
墨青頭也沒抬:“小傷。”
六合劍常年受天雷劈打成形,至今天雷還不停落下,還有護寶神獸在側,天成陣法在下。其取劍難度隻怕與當年我去劍塚取萬鈞劍不相上下。他受的傷,隻怕不是什麼小傷吧。
我倏爾想起,昨天夜裡墨青對戰薑武之時,他全程沒有拔劍,當時隻道墨青是蔑視薑武,現在想來,在他剛到時,那般盛怒的情況之下,豈不是一劍砍瞭薑武更加爽快,也不用與他廢話那麼久瞭。
我望著墨青沒轉眼。
他察覺到我的目光,終是看瞭我一眼,像領悟到什麼一樣:“擔心我?”他眸光如被點亮瞭似的,望著我,唇角弧度即將勾起。
而他這話將我問得一愣。
我……擔心他?
我剛才竟然……在擔心他?我覺得這事有點荒謬。芷嫣可以擔心他,可我不行。
墨青可是我的仇人呀。
我笑瞭出來:“本來是很擔心的,不過師父說是小傷,就一定是小傷瞭,這世上哪有傷得瞭師父的東西?”我轉手拿瞭六合劍,比畫瞭兩下,沒給出墨青想要的回答。
我餘光瞥見那方的墨青收斂瞭方才閃亮的目光,隱瞭唇角弧度,神色有幾分自嘲。
容我多情地揣測一下,他倒還真有幾分受傷模樣。
我比畫瞭劍,轉頭問他:“師父,這六合天一劍沒有劍鞘,劍身上的閃電,怕是會誤傷他人呀。”我玩劍倒是沒事,怕就怕在回頭要是拿給芷嫣玩,她把自己給傷瞭,還是加個劍鞘妥當。
墨青聞言,點頭:“是得弄個劍鞘。”神色間,是把方才那個小插曲全然揭過去瞭。
我自是也不再提及,隻往他桌子上一趴,道:“送佛送到西,師父,你不如再送我個劍鞘吧。”我琢磨瞭一下,“劍鞘多是沒有現成的,可市集上一定有人打做劍鞘的……”
墨青應瞭,將筆一放,站起身來:“豐州城中當還熱鬧,現在便去讓匠人做吧。”
咦,現在?
墨青還是個雷厲風行的脾氣……
片刻後,墨青便帶著我,我帶著劍,來到瞭豐州城。
這兒與江城不同,如果說江城是在仙魔兩道夾縫中發展起來的貿易之城,那豐州城便是完全屬於魔道的邪惡之都。
萬戮門在這裡有絕對的控制權,當然也不阻礙其他小的修魔門派之人在此玩樂交易。比起江城的世俗繁華,這裡更像煉獄裡的狂歡場。吃喝嫖賭,殺人練功,明裡暗裡都是一片混亂。然而也正因如此,這裡什麼都有。
不論是能想象的還是想象之外的,隻要有錢,什麼都能買到。
許久沒有處在這種環境裡,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我好喜歡這裡!”
以前的萬戮門相比這豐州城,雖說沒這麼狂亂,更加肅穆一些,但這種邪惡的氛圍是沒錯的。
“你不是仙門弟子嗎?”墨青在我旁邊隨意問瞭一句。我轉頭看他,轉瞭轉眼珠:“師父,這證明,在我內心深處早就與你系上緣分的結瞭。”
我說著這話,趁機拿小手指鉤住瞭他的小手指。不多的觸碰,細微卻撩撥人心。
墨青眸色深瞭一瞬,又轉開瞭臉:“走吧,去買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