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傢的小兒子們”聚在佩廷吉爾工作室的長桌周圍。除瞭佈魯斯特,還有九個人在場。他們都很年輕,多少有些進取心,前程遠大,堅信未來會更好。他們中大多數人的姓氏在紐約的歷史上都是響當當的。說真的,他們中有一個人曾經說:“一個人要想出名,得有條街以他的名字命名。”由於他是新來的,他們叫他“薩博威”。
在這群人裡,最受歡迎的是年輕的蒙提·佈魯斯特。他個子高,腰板兒直,臉刮得幹幹凈凈。為此,人們稱他“外表整潔”。上瞭年紀的女人對他感興趣,因為他父母曾經為愛而私奔;城裡七十歲以上的老人也對此津津樂道,但是這件事從來沒有得到原諒;俗氣的女人對他感興趣,因為他是埃德溫·彼得·佈魯斯特唯一的孫子。埃德溫曾多次成為百萬富翁,而蒙提幾乎肯定是他的繼承人,這樣一來,埃德溫就不會隨意把財產捐贈給慈善組織瞭。年輕姑娘對他感興趣,原因則清晰、簡單得多:她們喜歡他;男人們也喜歡蒙提,因為他是個願賭服輸的好賭徒,是男人中的男人,比較有自尊心,不太討厭工作。
雙親去世時,蒙提還是個孩子,也許是為瞭彌補長期的冷酷無情,他爺爺將他接到瞭自己傢中,並且以他所認為的慈愛態度照顧蒙提。然而,在大學畢業並在歐洲待瞭幾個月後,蒙提更希望獨立生活。年邁的佈魯斯特先生給他在銀行裡找瞭個差事,但除瞭此事,以及偶爾的共進晚餐外,蒙提沒有尋求過照顧,也沒有得到過照顧。那份工作有個問題,就是活兒累,報酬低。他靠自己的薪水生活,因為他不得不這樣。但是,他並不怨恨他爺爺的態度。他寧可用他自己的方式花他所謂的“微薄的薪水”,也不願意為瞭掙得更多,天天和一個忘瞭自己也曾年輕過的老人共進晚餐。他說,這樣不會太令人厭煩。
在“富人傢的小兒子們”中,生日總是享用美食的場合。桌子上放滿瞭從底層法國餐館送上來的美味佳肴。男人們把椅子往後一推,點上香煙,蹺起瞭二郎腿。接著,佩廷吉爾站瞭起來。
“先生們,”他開口說道,“我們聚在這裡,是為瞭慶祝蒙哥馬利·佈魯斯特先生的二十五歲生日。我提議大傢和我一起幹杯,祝他長命百歲,一生幸福。”
“一滴酒都不能剩!”有人喊道。“佈魯斯特!佈魯斯特!”所有人都喊瞭起來。
“因為他是個挺好的人,
因為他是個挺好的人!”
突然,門鈴響瞭,打斷瞭他們的情感流露。大傢都覺得這非常蹊蹺,於是紛紛起身。
“是警察!”有人說。所有人都把臉轉向瞭門。一個服務員站在那裡,不知道是該轉門把,還是推門閂。
“該死的玩意兒!”理查德·凡·溫克爾說,“我想聽佈魯斯特講幾句!”
“講幾句!講幾句!”大傢隨聲附和,並重新坐在瞭自己的座位上。
“蒙哥馬利·佈魯斯特先生。”佩廷吉爾說。
門鈴又響瞭,響聲又長又大。
“又來人瞭。我敢打賭街上有一支巡邏隊。”奧利弗·哈裡森說。
“如果隻是警察,就讓他們進來吧,”佩廷吉爾說,“我覺得是個討債的。”
服務員打開瞭門。
“先生,有人想見見佈魯斯特先生。”服務員說。
“她漂亮嗎,服務員?”麥克勞德問。
“那個人自稱是艾利斯,是從你爺爺傢來的,先生!”
“代我向艾利斯問好,並讓他告訴我爺爺,銀行下班瞭。我明天早上去見他。”佈魯斯特先生說。由於同伴開的玩笑,他臉紅瞭。
“爺爺不希望他的蒙提天黑後還待在外面。”“薩博威”·史密斯一邊笑,一邊說。
“老先生還派人帶著嬰兒車來找你,想得太周到瞭。”佩廷吉爾高聲說。人們哄堂大笑。“給他說,你喝過奶瞭。”麥克勞德補瞭一句。
“服務員,告訴艾利斯,我現在沒時間見他。”佈魯斯特說。艾利斯坐電梯下樓時,他們大笑起來。
“現在,該佈魯斯特說兩句瞭!佈魯斯特!”
蒙提站瞭起來。
“先生們,你們剛才好像忘瞭,我現在已經二十五歲瞭,你們的話很幼稚,與我這個年齡應有的尊嚴不相稱。從我的交友之道不難看出,我還是有判斷力的。從我爺爺臭名昭著的財富不難看出,我配得上你們的尊重。你們為我的健康幹杯,祝我長命百歲,我深感榮幸。現在,我請你們都站起來,為‘富人傢的小兒子們’幹一杯。願上帝保佑我們!”
一個小時後,在佩廷吉爾跑調兒的小提琴的伴奏下,“雷普”·凡·溫克爾和“薩博威”·史密斯唱起瞭“告訴我,漂亮的姑娘”。門鈴再次響起,幹擾瞭他們的合作。
“看在老天的份兒上!”哈裡森喊道。他之前一直對著佩廷吉爾的人體模型,唱著“我愛你,連同你的瑕疵”。
“和我一起回傢,孫子,現在就跟我走。”“薩博威”·史密斯暗示。
“告訴艾利斯,讓他去哈利法克斯。”蒙哥馬利說。艾利斯再次坐著電梯下樓瞭。他那張通常情況下毫無表情的臉上露出瞭焦慮的神色。接著,他又一邊開始上樓,一邊猶豫不決地搖瞭搖頭。最後,他坐上瞭一輛馬車,不情願地把那群尋歡作樂的傢夥們拋到瞭身後。他知道那是一場生日宴會,而現在才夜裡12點半。
到瞭凌晨3點,電梯再次來到頂層,艾利斯快步走向瞭那個不友好的門鈴。這一次他表情堅定。歌聲戛然而止。片刻安靜之後,屋裡響起瞭一陣笑聲。
“進來!”一個親切的聲音叫道。艾利斯邁著堅定的步伐走進工作室。
“你剛好趕上喝一杯‘睡前酒’,艾利斯。”哈裡森一邊喊,一邊快步走到服務員身旁。艾利斯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年輕人,舉起瞭手。
“不瞭,謝謝你,先生。”他恭敬地說,“蒙哥馬利先生,要是你原諒我突然闖進來,我想告訴你我今晚帶到這裡的三個消息。”
“你真可靠呀,老兄,”“薩博威”·史密斯口齒不清地說,“要是我是捎口信兒的,我就會拖著,直到凌晨3點才來,不管是誰。”
“蒙哥馬利先生,我10點就來瞭,捎來瞭佈魯斯特先生的口信兒,他祝你生日快樂,還讓我帶給你一張1000美元的支票。這就是支票,先生。如果你方便的話,先生,我就原原本本地把佈魯斯特先生的話講給你聽。12點半,我帶來瞭高爾醫生的口信兒,他已經被請到瞭傢裡,先生。”
“請到瞭傢裡?”蒙哥馬利倒吸瞭一口氣,臉色變白瞭。
“是呀,先生。佈魯斯特先生在11點半突發心臟病,先生。醫生派我來通知你,先生,他已經命懸一線。我帶來的最後的口信兒……”
“天啊!”
“這次我帶來的是管傢羅爾斯的口信兒。先生,如果你可以的話,他請你立即前往佈魯斯特先生傢。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願意的話,先生。”艾利斯打斷瞭他的話,聲音裡有些歉疚。接著,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默不作聲的“兒子們”的頭,有些感慨地補瞭一句:
“佈魯斯特先生去世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