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上,楊慕次近距離對準特務舉槍射擊。
他一槍一個,彈無虛發。特務們猝不及防,恍然醒悟,朝阿次射擊,榮華、雪狼以最快速度拿起槍來,瞬間,榮華被流彈劃破手臂,但是,她依舊頑強還擊。榮華看見一個特務爬起來,向阿次射擊,她舉槍撂倒瞭那個特務,天臺上的特務們紛紛倒地身亡。
楊慕次跑過去,對準特務的腦袋挨個補槍,迅捷,兇猛,無一遺漏。
榮華和雪狼用最快的速度系好鋼繩,把鋼爪扣在欄桿上,楊慕次返身躍上,抱緊瞭榮華,三人同時縱身一跳,飛身下墜。
楊慕次抱著榮華的腰,在她耳際低語瞭一句:“放輕松。”
榮華臉上綻放出笑顏,他們雙雙像燕子一樣“竄”下,他們在下墜到地面還有兩米的距離時,靜止瞭下來。
阿次、榮華瀟灑地下到地面,“唰”的一聲,鋼爪被收回瞭。雪狼做瞭個“再見”手勢,飛奔而去。
榮華問阿次:“阿初在哪裡?”
楊慕次:“待在他該在的地方。”
※慈善晚會的大廳。
一片混亂,人群紛紛向外撤離,流彈橫飛,和雅淑不停地尖叫著,榮升隻得一邊照顧兩位太太,一邊安撫雅淑,黑燈瞎火的,楊羽樺也是非常狼狽地四處找出口。
火警聲中,李沁紅早已方寸大亂,劉雲普從外面跑進來,找到李沁紅,說:“組座,法租界的巡捕接到火警,就快趕來瞭。我們身上有武器,會很麻煩,得趕緊撤退。”
李沁紅:“還有多長時間?”
劉雲普:“最多不超過五分鐘。”
李沁紅忽然想到阿次,她心中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急忙往樓上沖去:“阿次……”
※客房。
李沁紅破門而入:“阿次!”
她被眼前的情景驚呆瞭。“楊慕次”人仰馬翻地倒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知,桌上還有傾灑在地的半杯紅酒。
李沁紅著急地喊:“阿次!叫醫生,有醫生嗎?”她回頭喊小特務:“叫醫生——”
夏躍春跟著小特務疾步前行。
※酒店樓下樹蔭深處。
榮華用一個披肩裹住手臂上的傷,楊慕次很自然地攬著榮華的腰向前走。
楊慕次:“轉告老餘,內奸已經伏法。”
榮華驚訝地瞪大眼睛。
楊慕次:“現在,我需要你善後。”他輕輕地淺笑,把榮華的身子轉到自己的面前。顯然,混亂的人群在往外奔跑。楊慕次貼著榮華耳根:“帶我出去。再次完成交換。”
榮華:“明白。”
(倒敘整個事件過程)
慈善晚會的大廳,夜。
字幕:15分鐘前
一個端酒的侍者走到阿初面前,他遞給阿初一個紙條。紙條上寫著:有要緊事相商,請移步二樓,韓。
阿初看瞭以後,轉身離去。
阿初走在樓道上,突然身後閃出一人,從背後摟住他的脖子,楊慕次用“乙醚”手帕狠狠地蓋住他的口鼻,阿初拼命掙紮,藥效瞬間發揮作用,阿初昏迷,失去意識。
楊慕次手腳麻利地把阿初拖到自己的客房,從他身上搜出紙條,直接吞瞭。扶阿初坐在椅子上,他把一瓶紅酒蓋子打開,先給阿初灌瞭一口,然後,倒瞭些粉末狀藥物進去,在杯子裡倒瞭半杯酒,再把杯子傾倒,讓酒流淌在桌面。
楊慕次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梳子,仔細替阿初梳成自己的發型。然後,快速走到鏡子前,照葫蘆畫瓢般把自己的發型換成阿初的。
隨後,楊慕次一腳連人帶椅把阿初翹翻在地。他做好自己昏迷的現場,把門從裡面反鎖,自己從窗戶上徒手攀援而下,直接進入三樓的一間空客房。
閃回一組畫面
楊慕次扮成“阿初”回到大廳,夏躍春觀察到他手腕上的手表是一塊瑞士表,於是主動上前寒暄。
李沁紅釋疑,轉回目光。
榮華砸開配電箱,落下電閘。侍者隨手拉響火警。
大廳裡一片黑暗,李沁紅等人在黑暗之中追逐雪狼,方致同掩護叢鋒開跑,李沁紅註意到方致同,回頭追擊。八方驚惶,四處危機。阿英趁亂,奔向李沁紅事先為她提供好的緊急出口。扮成“阿初”的楊慕次尾隨而去。
阿英迅速在黑暗的地下室通道裡奔跑,那些槍火聲和喧囂聲離她越來越遠,她才放緩腳步,穩定心神,繼續往前走。
突然,一隻冷冰冰的槍口頂上瞭阿英的後腦勺。阿英一下子全懵瞭,她清晰地聽見打開保險的聲音,子彈上膛瞭。
阿英驚慌失措:“你弄錯瞭。我不是共黨……”她急於辯解,可是,她的後頸項被死死掐住,硬邦邦的槍口愈發頂緊瞭。
楊慕次故作沙啞的聲音:“你不是共黨,跑什麼?”
阿英:“這條路,是專門為我設的。”
楊慕次沙啞的聲音:“行動代號?”
阿英喘息。
楊慕次沙啞兇惡的聲音:“最後一次,行動代號?”
阿英賭命似的:“雷霆之夜。”
楊慕次恢復瞭正常的聲音:“放輕松。”阿英一下閉瞭眼,楊慕次毫不猶豫地扣動瞭扳機。一聲槍響,阿英喪命。
她的屍體仆倒在黑暗的地下室通道裡。
楊慕次迅速撤離。
楊慕次提槍飛奔,所到之處,賊擋殺賊,佛擋殺佛,一路槍火殺將下去,一片狼藉,他腳步如飛,直沖天臺。
(閃回一組畫面)楊慕次躍上天臺。近距離對準特務舉槍射擊。
榮華、雪狼對陣還擊。特務們紛紛斃命。
楊慕次返身躍上,抱緊瞭榮華,三人同時縱身一跳,飛身下墜。(閃回完)
※客房。
夏躍春匆匆而至,因為停電,有特務在房間裡點起瞭一支蠟燭。
李沁紅著急地問:“夏院長,您幫忙看看,他怎麼瞭?”
夏躍春用手去翻看“楊慕次”的眼睛,問:“他吃瞭什麼?”
特務忙把紅酒遞給夏躍春,夏躍春拿到鼻下聞瞭聞,很緊張地說:“二異丙基苯酚?”
李沁紅:“什麼?”
夏躍春:“一種神經中樞抑制藥,可導致人昏迷,或者重度昏迷,甚至死亡。”
李沁紅一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抓住夏躍春的手:“還有救嗎?”
夏躍春:“必須馬上搶救。”
劉雲普驚魂未定地沖進來:“組座,出事瞭,天臺上所有的兄弟都完瞭。法租界的巡捕已經到樓下瞭,我們得走瞭……”
夏躍春馬上表態:“這裡你們放心,我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我的醫院離這裡很近,我會盡心盡力。”
李沁紅把淚水吞到肚裡:“夏院長,我把阿次交給您瞭,拜托瞭。”她轉身下令:“走。”
※星河飯店門口。
法國巡捕房的巡捕們正在維持秩序,到處擠滿瞭驚慌失措的名門淑女和豪門紳士,救護車呼嘯而來……
李沁紅等人從飯店的後墻倉皇越墻撤離。
星河飯店門口,法國巡捕們對來賓一一核實,逐漸放行,此刻,電力恢復,燈光明亮,眾人的情緒總算安撫瞭下來。
和雅淑在拼命地找阿英,她大聲地喊著:“阿英……阿英,你在哪兒?阿英?”
榮升看場面依舊混亂,拉住雅淑:“別著急,先回傢等等看。”
和雅淑慌亂地問:“她到哪兒去瞭?”
此刻,榮大太太、三太太已經坐上瞭汽車,司機阿福在等榮升上車。三太太大聲埋怨著,說世道太亂,連法租界都一團漆黑。大太太很註意地看著榮升對一個嚇破膽的小女孩體貼關註。
榮升:“你別急,別急,這樣,你坐我車先回傢,好不好?也許,阿英已經回去瞭。”
和雅淑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會嗎?”
榮升:“你先回傢看看。我的母親會把你安全地送到傢。放心啊放心。”
楊慕次和榮華背對著榮傢的人,楊慕次暗中祈禱:“千萬別讓她看見我。”
榮華:“誰?”
楊慕次:“我未婚妻。”
榮華好奇地回眸去看,她看見榮升好言好語地哄著雅淑坐上瞭榮傢的車。許多車輛開始起步,楊羽樺從另一側駕車離去,阿福開車載著雅淑、二位太太離去。
榮升在停車場找榮華的車,榮華暗中叫聲:“不好。”
楊慕次:“你怎麼瞭?”
榮華:“我大哥要搭我的車回傢。”
楊慕次:“有什麼問題?”
榮華:“問題不大,不過,我們要抓緊時間。走,他已經看見我們瞭。”
榮華面帶微笑,向榮升招瞭招手,楊慕次緊跟著榮華的步伐。
榮華:“停車場第五輛黑色的是我的車,你過去,給我大哥開車門。”
楊慕次一怔:“給他開車門?”
榮華邊走邊低聲說:“你盡量不開口,保持禮儀,看他的眼光要放低,別在他面前昂著頭,記住,叫他少爺。”
楊慕次一路疾行:“你說的禮儀代表什麼?”
榮華:“謙卑。”
楊慕次停下腳步,眼光裡充溢著不滿的情緒和挑釁的意味。
榮華:“別這樣看著我,小心我大哥揍你。”
楊慕次心底有些好笑,疾步走過去,主動給榮升開車門,榮升一言不發地坐瞭進去,楊慕次關上車門。
榮華用眼光示意楊慕次給自己開副駕的車門,楊慕次低聲地說:“換個位置。”
榮華低聲:“不行,我左手臂被流彈劃破瞭,一動就要流血。我大哥看見就麻煩瞭。”
楊慕次一邊給她開車門,一邊低聲地說:“見鬼,我不認識你傢的路。”
榮華裹緊披肩:“我會給你提示。”她坐上車。
楊慕次跟著坐上駕駛的位置,開動汽車。
榮華回頭笑著跟榮升說瞭一句:“今天真是太刺激瞭,就像在東方大戲臺看瞭一場精彩絕倫的馬戲,經典絕倫。”
楊慕次明白瞭一個大方向。楊慕次心底的聲音:“東方大戲臺”。汽車平穩地駛向大門。
門口,法國巡捕依例檢查,放行。
汽車駛向茫茫夜色。
※楊慕次開著車,穿過繁華的街道。
看到瞭“東方大戲臺”閃爍的燈光,楊慕次詢問的目光看著榮華,榮華打開小粉盒,補妝,榮華:“前面第三個路口,左轉,有一傢新開的西餐館,聽說味道不錯,請的是意大利的廚子。”
楊慕次開上第三個路口,左轉。
榮升突然開口瞭:“阿初,那位在英國大使館見過面的小姐,你們有交往嗎?”
楊慕次不知道他說的是誰,霎時緊張起來。
榮華也不知如何提示。
榮升:“我問你話呢。”
楊慕次賭一把的心情:“沒交往。”
榮升:“上次在醫院裡恍然見過她,是她嗎?”
楊慕次緊張地看瞭看榮華:“是……她?”
榮升:“你今天怎麼瞭?說話拿腔拿調的。”
榮華:“大哥,阿初今晚上受瞭點驚嚇,你不覺得今天從星河飯店走出來的人,都有點神經質嗎?”她收起粉盒,叫起來:“哎呀,走錯瞭,往後一退,那弄堂一穿,不就到傢瞭嗎?開車也走神。”
楊慕次把車往後輕輕一倒,轉個彎,拐進弄堂,很快穿過小巷,看到瞭榮公館的大門。楊慕次悄悄松瞭一口氣。
楊慕次把車開到榮公館門口,停下,等榮升下車,榮華用眼神暗示他,楊慕次瞬間反應過來,趕緊下車,慢跑兩步,替榮升打開車門。
榮升下車。
榮華:“大哥,我還得回趟書店,明天見。”
榮升:“早點回傢。”他轉身離去。
榮華:“大哥慢走。”她瞪瞭一眼楊慕次,楊慕次緊跟著說瞭句:“少爺慢走。”
榮升回頭看看他,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偵緝處走廊上,一片雜亂的腳步聲,特務們風風火火地奔走著。
※杜旅寧辦公室。
劉雲普告知杜旅寧行動失敗。俞曉江站在他身後,傾聽。
杜旅寧問劉雲普:“李沁紅呢?”
劉雲普:“李組長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
杜旅寧倏地站起來,大跨步走出去。俞曉江、劉雲普趕緊跟上。
※李沁紅辦公室。
李沁紅腦海裡不停地閃回著一組畫面:
劉雲普:“報告組座,天臺上的兄弟全都沒瞭……”
楊慕次:“你讓我送命前,先讓我有一個送命的準備。”
李沁紅破門而入:“阿次!”“楊慕次”人仰馬翻地倒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知。
小特務:“報告組座,有個女人死在秘密通道瞭,我們沒辦法移動屍體,法租界的巡警接管瞭。”
阿英:“……我的名字正式列入瞭13人懷疑名單。李組長,你要準備幫我收屍瞭。你要準備幫我收屍……”
楊慕次很認真地說:“組座,我們需要同床共枕嗎?”放肆的笑聲。
遠東貿易行,阿次將李沁紅抱住,兩個人掛在吊燈上。地下王水泛濫。
楊慕次的車沖向李沁紅,喊瞭聲:“上車。”李沁紅死裡得生,飛身上車。
夏躍春:“一種神經中樞抑制藥,可導致人昏迷,或者重度昏迷,甚至死亡。”
楊慕次:“你讓我送命前,先讓我有一個送命的準備。”
阿英:“你要準備幫我收屍瞭。你要準備幫我收屍……”(不停重疊回放)
李沁紅要崩潰瞭,她大叫一聲,回到現實。
李沁紅滿臉是淚,她把手槍放到桌子上,猛然拿起槍,對準瞭自己的太陽穴。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瞭。杜旅寧旋風一樣卷進來,一下沖到她面前。俞曉江、劉雲普緊跟著他。
杜旅寧雷霆大作地說:“李沁紅!”
李沁紅眼裡噙著淚花:“我辜負瞭您的信任,隻有一死向黨國謝罪。”她要扣動扳機,杜旅寧一拳打掉她的手槍,“砰”的一聲槍響,她的手槍落地,嚇得劉雲普一個閃身。緊接著,杜旅寧一拳將李沁紅打倒在地。
俞曉江驚呼:“處座。”
杜旅寧命令李沁紅:“站起來。”
李沁紅被他一拳震醒,直直地站在杜旅寧面前。
杜旅寧:“黨國不需要推卸責任的‘烈士’,黨國需要的是屢敗屢戰、鍥而不舍的‘戰士’。我理解你的挫敗感,但是決不能容忍你選擇逃避。”
李沁紅終於哭出來。
杜旅寧:“似乎我不夠資格做你的上司,我再一次置你於險境而不顧,隻是為瞭最後給一個狂妄自大的下屬致命的教訓。這不該是我的作風,可是我做瞭。”
俞曉江試圖阻止杜旅寧繼續剖析自己:“處座。冷靜點。”
杜旅寧:“我在陳訴事實。我們的工作目標是一致的,從現在開始,我需要大傢認清自己的能力,精誠團結,共享一切資源,破獲共諜機關。李組長,你能做到嗎?”
李沁紅點頭:“能。”
杜旅寧:“很好,你不要背包袱,大傢都思維開闊一些。就當是一次‘捕獵’行動的熱身運動,遊戲才剛剛開始……”
夜風中,楊慕次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奔向春和醫院,夜幕下,汽車飛速向前。
※偵緝處走廊。杜旅寧和俞曉江一起往外走。
杜旅寧:“不知道阿次怎麼樣瞭?”
俞曉江:“我剛剛給醫院打過電話,說是沒有生命危險瞭……”
杜旅寧:“還是親自去看看,心裡踏實。”
俞曉江:“李組長已經開車去瞭。”
杜旅寧不動聲色:“……事情已經開始有瞭轉機。”
俞曉江:“處座,我們這一次損失慘重。”
杜旅寧:“教學生,總得繳學費。先學走,後學跑。”
※楊慕次開車進入春和醫院,熄瞭火。
榮華脫掉披肩,用披肩包裹楊慕次的頭,二人快速穿過草坪,來到住院部門口,榮華扶著楊慕次走進住院部大樓。
※住院部走廊,護士們來來往往地穿梭忙碌。
走廊上的壁燈十分明亮溫馨。
榮華穿著一身護士的裝束,推著一張移動病床走向前方,病床上躺著一個被白佈蓋臉的病人。
李沁紅從榮華身邊走過。
※病房,夜。
夏躍春正和李沁紅說話,杜旅寧和俞曉江敲門而入。
杜旅寧:“夏院長,您費心瞭。”他說完,就走到病床前探視阿次,楊慕次面如白紙,昏睡在床。
杜旅寧:“他怎麼樣?”
夏躍春:“所幸中毒不深,我給他洗過胃瞭,如無意外,明天早上就會醒。”
李沁紅很緊張:“意外?會有什麼意外?”
夏躍春:“您別緊張,我們已經采取瞭最好的治療措施,病人應該會很快蘇醒。”他看見杜旅寧替阿次揩去嘴角泛出的藥末。
杜旅寧輕手輕腳,十分細心。
※榮華沉著冷靜地單手開著車,後座上是沉睡的阿初。
榮華開車穿越街道,最後停在瞭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號的門口,她用披肩裹緊受傷的左臂,陪著阿初,沉沉睡去。
※和雅淑的傢,夜。
和雅淑到處找阿英,十分焦慮。
和雅淑:“阿英?阿英……”她跑到客廳,焦急地給楊慕次打電話,電話始終沒人接,她反復地撥打電話,終於有人接瞭。
和雅淑:“喂,我找阿次,找他有急事。”
話筒裡傳來傭人的聲音(OS):“少爺沒回來,是雅淑小姐吧,等他回來……”雅淑掛斷瞭電話,她急著又開始撥電話:“喂,接警備司令部偵緝處,對……”聽筒那裡傳來“嘟嘟嘟”的占線聲。
突然,她想起瞭阿初,她撥通瞭電話,帶著哭音說:“接榮公館,是……”
榮公館依舊是長長的忙音。和雅淑扔下電話,抱著沙發墊子,止不住傷心、難過地哭起來。
※榮公館客廳,夜。
榮三太太不停地給榮華書店撥電話,一直沒有人接,三太太氣得把電話給砸瞭。
※第二天清晨。
阿初忽然醒來,渾身酸痛,猛抬頭,看見熟睡的榮華,嚇瞭一跳,他坐起來,頭痛得厲害,他腦海裡倏然想起昨夜驚魂一幕:(閃回)有人從背後襲擊自己,用“乙醚”手帕狠狠地蓋住自己的口鼻,自己拼命掙紮……
阿初“砰”的一聲推開車門,讓自己再清醒一下。
榮華也醒瞭,她看見阿初在車窗外用眼睛瞪著自己。
阿初直截瞭當地問:“昨天晚上,你們對我做瞭什麼?”
榮華:“昨天晚上,你喝多瞭酒……有人發現你睡在飯店的過道裡,我就把你給送回來瞭,你醉得厲害,我找不到你傢門鑰匙,所以……”
阿初:“當然醉得厲害,你們給我用瞭過量的乙醚,時間上足夠做完一個完整的心臟手術。我是醫生,拜托你,大小姐,說一句真話。”
榮華:“工作需要。”
阿初:“工作需要?什麼樣的工作?昨天在星河飯店發生瞭什麼事?”
榮華:“阿初……”
阿初:“算瞭,我不問瞭,我自己到街上買張報紙看。”
榮華下車:“阿初。”
阿初回頭。
榮華:“我想找你看病。”
阿初看著榮華。
榮華:“我昨天受瞭點小傷,一個小小的擦剮,純粹外傷……”她放下披肩,左臂後一片血跡。她微笑著:“麻煩你,幫幫忙。”
阿初在給榮華的傷口縫針,阿初:“小擦剮?子彈炸裂瞭皮膚,昨天晚上,狂歡瞭一夜吧?傷口撕裂得一塌糊塗。”
榮華吃痛,“哎喲”地叫著。
阿初:“別動,我已經給你註射瞭麻藥,當然,劑量溫和。下手沒有你們那樣黑。”
榮華:“你別公報私仇。”
阿初:“昨天晚上為什麼一定要我去?”
榮華:“你就當睡瞭一覺,做瞭一場春夢好不好?”
阿初:“噩夢。”
榮華:“隨你怎麼說,就是一場夢而已。”
阿初縫合完瞭榮華的傷口,給她包紮。
榮華:“謝謝。”
阿初:“我收費的。”
榮華:“你快掉到錢眼裡去瞭。”
阿初:“我需要錢。”
榮華:“四太太給你留瞭一大筆錢,還不夠你花?”
阿初:“不夠。”
榮華:“你幹脆提著槍上銀行算瞭。”
阿初剪斷紗佈:“我不喜歡使用暴力,我喜歡公平交易。就像昨天,你們一定用瞭什麼手段,進行瞭某種交換。”
阿初:“難以想象……好瞭,女士,20塊。”
榮華:“多少?你快趕上土匪瞭。”
阿初:“物有所值。”他伸手要錢。
榮華:“我沒帶。”
阿初氣不過,那胳膊肘碰榮華的胳膊,榮華叫“疼”,榮華:“好啊你,公報私仇。”
※病房,清晨。
楊慕次漸漸醒來,一聲呻吟。
守在病床邊、困頓不堪的李沁紅一下子來瞭精神,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阿次,阿次,有感覺瞭嗎?”
楊慕次睜開雙眼,朦朦朧朧地看見瞭李沁紅的臉,木然地問:“晚會結束瞭?”
李沁紅終於放心瞭,她面有愧色,笑中帶淚:“結束瞭。全都結束瞭……”她第一次用手去替阿次捋瞭捋頭發。
楊慕次有點不習慣,他刻意撇瞭下頭。李沁紅知道他動作的含意,及時收回瞭手。
李沁紅心底一直很愧疚,阿次能夠平安蘇醒,她的心總算是落瞭地。
楊慕次:“組座,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李沁紅:“雷霆之夜,徹底失敗。從現在起,處座全面接管我手上所有的案子……我能力有限……”
楊慕次:“你沒事吧?”
李沁紅低著頭:“我沒事。”她話鋒一轉:“阿次,你不會怪我吧?”
楊慕次:“當然怪你瞭,怪你沒能好好把握住機會,怪你那麼在意地要立功,怪你自己折磨自己——”
李沁紅的臉上終於帶瞭笑:“到這時候瞭,還是你明白我。”
楊慕次:“我如果從沒有設身處地地為你想過,我怎麼做好你的下屬?”
李沁紅:“好,我希望從今往後,我們之間都不要心存芥蒂。”
楊慕次點頭,他主動伸出手去,李沁紅握手成拳,打在他手上。
李沁紅:“好好休息。”
楊慕次:“謝謝組座。”他知道,自己順利過關。
※商務會館。
阿初與上海股市交易會會長明堂相互握手、寒暄。他們坐在一起,劉阿四替二人斟茶。
明堂:“榮兄,眼光獨到,初入金市,即有斬獲,讓人刮目相看。”
阿初:“明兄謬贊,榮某久仰高才,早有結交之意,今蒙韓局長架起金橋,願將來長久合作,共圖發展。”
明堂:“榮兄對近日金市浮動,‘斬倉’過速,有何高見?”
阿初:“黃金買賣歷來買漲不買跌,但是,黃金畢竟不是‘鬱金香泡沫’,回調幅度很快,我看好‘盤局’,‘盤局’一旦結束,市價勢必破關而上,我就等著‘平盤’獲利瞭。”
明堂十分贊賞:“榮先生真是一語中的。我看過您的簡歷,您在英國是讀醫科的,沒想到,你還具有金融界的天賦,你是無師自通,還是……”
阿初:“我在英國倫敦時,曾有幸在溫斯頓先生臺前受教。”
明堂一聽此話,滿眼驚羨:“原來,榮先生曾受教於英國財政大臣,真令人敬仰。你才學豐厚,定力十足,假以時日,一定會在上海金融界大放異彩。”
阿初:“謝謝明會長高抬,眼下,我有一筆款子……”
明堂:“你放心,你的事情,我親自去辦。”
阿初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封:“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明堂推瞭回去:“你我之間,無需俗套。”
阿初心懷誠意地再把紅封推到明堂面前:“約定成俗,敬請笑納。”
※商務會館門口。
阿初殷勤相送明堂上車,明堂面帶笑容而去。劉阿四站在阿初背後。
阿初:“下一步,得盡快有大量的現金投入。”
劉阿四:“您有目標嗎?”
阿初:“目標早已確定。”
劉阿四想起來,從公文包裡拿出兩份報紙:“您要的,有關報道‘星河賓館槍擊事件始末’的報紙。”
阿初打開一看,報紙上刊登的圖片其中有一張是:一群賓客慌亂逃竄的照片,阿初一眼就看清楚瞭滿臉倉皇的和雅淑。
阿初又看到另一個副標題:警備司令部一名公務人員在星河賓館遭遇不明身份者下毒,至今昏迷不醒,配有一張“楊慕次”被抬上救護車的照片。
阿初一下全明白瞭,他心底惦記著雅淑,回頭跟劉阿四說:“我有點私事要去辦,你盡快幫我聯絡‘愛彼’銀行的經理。”
劉阿四:“那可是一傢英國銀行。”
阿初:“對,我希望介入我生意的人,純屬第三者,我需要絕對的安全感。”他打開自己的車門,坐瞭進去,朝劉阿四擺手示意,他開動汽車,飛馳而去。
※阿初把車直接開到雅淑傢門前,他走下車,摁響門鈴。
和雅淑驚醒過來,趕緊從沙發上爬起來,踉蹌瞭兩步,顧不得一副邋遢的樣子,趕緊跑出去。
雅淑念著阿英的名字,一口氣跑過玫瑰園。
雅淑滿臉淚痕地打開門:“阿英?”她看見瞭阿初,有驚喜、有委屈:“阿初?”
阿初點頭。
雅淑忍不住一下撲到他懷裡:“阿初,阿英不見瞭,我昨天等瞭她一晚上,我給你打電話,電話不通……”
阿初安撫著她:“沒事瞭,我來瞭。”
雅淑哭出聲來:“阿初。”
(夢境)阿初和雅淑在一起,多情的目光相對,雅淑恍然間睜開眼,看見阿初帶著滿臉溫馨的笑容站在自己身邊,雅淑似夢非夢般,伸出手去撫摸阿初的臉頰,突然,阿初的眉目緊鎖,倏然變成阿次,雅淑大驚,回頭尋找阿初,阿初瞬間消逝。雅淑驚心動魄地呼喚:“阿初!”
(夢境消失)
雅淑從夢中醒來。
雅淑淚眼蒙矓,她看見阿初此刻就坐在自己的床頭,用溫存的目光撫慰著她,雅淑伸出手去,她要確定一下阿初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用手去撫摸阿初的臉頰,阿初很順從,由著她的指尖在自己的面頰上滑動,從額頭到鼻尖,尖尖的、冰涼的手指遊走在阿初的世界裡,忽然,雅淑的眼睛裡疊印出穿軍裝的阿次的臉,她的手停在瞭半空中。
阿初:“怎麼瞭?不相信我在這?還是,期盼另一個我,在這?”
雅淑不知怎的,覺得阿初這句話含著諷刺。她難過地轉過臉,不看阿初。
阿初心思縝密,知道雅淑心裡一定五味雜陳。阿初伸出溫暖的手,主動握住瞭雅淑的手,雅淑被男人的暖流所打動,慢慢回眸。
阿初:“我知道我不是你心中最好的,但是,我知道我是你心中所記掛的,這就足夠瞭。你能在夢中喊我的名字,我很欣慰。”
雅淑眼角閃爍出淚光,雅淑緊緊握住他的手:“阿初,你知道嗎?你總是能給人帶來溫暖。”
阿初:“當你第一次走進我的視線,我就記住瞭你,你穿著最時尚的名牌的時裝,很驕傲,十分可愛,妝化得很新潮、很難看,掩蓋瞭本色的純美,有點胡攪蠻纏,但是我承認我對你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雅淑破涕而笑。
阿初:“圖書館的巧遇,讓我覺得上天有意眷顧著我,我在這個世界上太孤獨瞭,太寂寞,身世也太過淒涼,偏偏讓我與你再次相逢,這一次,我記住瞭你,你在我心目中留下瞭美好的……”
雅淑用手捂住他的嘴,抗議:“好的先藏在心裡。”
阿初偏要說破:“純甜的初吻。”
雅淑用枕頭蓋住臉。
阿初淡淡地笑著,把枕頭從她臉上移開。阿初:“後來,我終於認得瞭你,你也結識瞭我,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茫茫人海,孤舟擺渡,三百年前有緣,今日才會有約。”
雅淑天真地問:“你信嗎?”
阿初:“我信。記得下次,再遇到困境、危險、災難,你一定要想方設法找到我,也讓我,在蕓蕓眾生裡找到你。”
雅淑聽得感動起來,禁不住珠淚盈盈。
阿初:“我會守著你,等著你……”
雅淑:“阿初,我怕我有一天真的會愛上你。”
阿初的臉上漾起自信的笑容:“當然,不然我在你傢忙瞭一天,圖什麼?”他恢復到幽默的狀態中,回手揭開瞭一個湯罐子的瓷蓋。
雅淑聞到瞭一股雞湯的香味,雅淑:“好香啊。”
阿初很自得地說:“正宗榮氏滋補雞湯。”他自己倒在碗裡,聞瞭聞香味,拿瓷匙攪拌瞭一下,雅淑以為他要喂自己,剛坐起來,就看見阿初自己先喝上瞭,雅淑不幹:“你怎麼先喝瞭?我是病人呢。”
阿初:“我替你試試湯的溫度。”
和雅淑:“明明是搶食,偏不承認。”
阿初逗她:“你不怕我在湯裡下瞭藥啊?”
和雅淑:“我不怕,別說你下瞭藥,你就是下瞭毒,我也敢喝。”
阿初:“要真有毒,我願意替你喝。”
和雅淑一怔,沒想到他說出這種話來,挺感動的。
阿初:“我要是為你死——”雅淑伸手捂住他的嘴。雅淑:“我不會讓你死的。”阿初嗆瞭一口氣,把雅淑的手拿下來。
阿初突然覺得雅淑異常可愛,突襲似的親瞭她一口,雅淑沒提防:“你?”
阿初用雞湯做擋箭牌:“小心燙著。”
雅淑拿枕頭去砸阿初。
雅淑嬌癡地說:“憑什麼親我。”
阿初大笑起來。
※夏躍春拉起佈簾,將病床與房門隔開,他在給楊慕次檢查身體。
夏躍春:“沒什麼大礙瞭,不過,還需要靜養幾天。”
楊慕次:“早上有些偏頭痛。”
夏躍春:“原來有過嗎?”
楊慕次:“有,不常發作。”
夏躍春:“我給你開點藥吧。我有個朋友叫榮初,他也有這個毛病,一犯偏頭疼就嘔吐,比你的癥狀要厲害得多。”
楊慕次輕描淡寫地說:“是嗎?”
夏躍春:“有件事,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你。”
楊慕次坐起來,穿衣服:“跟病有關嗎?”
夏躍春:“跟你有關。”
楊慕次在翻衣領、系扣子:“您說。”
夏躍春:“昨天我替你化驗瞭血型,你的血型是……Rh陰性A型血。”
楊慕次:“解釋。”
夏躍春:“Rh陰性A型血,是一種稀有血型,在國內的比例是:千分之三。湊巧的是,我朋友榮初的血型也是Rh陰性A型血。”
楊慕次愣住,徹底愣著,停瞭一會,他抬頭看夏躍春:“答案是什麼?”
夏躍春:“我替你們的血液進行瞭比對、化驗,答案是你和他,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親兄弟。”
楊慕次:“為什麼要告訴我?”
夏躍春:“不應該告訴你嗎?”
二人眼光意味深長地對峙。
楊慕次沉默半晌,開口:“我跟你沒有橫向關系,你不該介入我的生活。”
夏躍春:“我沒有越職,相反,我提醒你不要感情用事。你的傢庭埋藏著巨大謊言,保護好你自己。”說完,他拉開佈簾。
刺目的陽光投射進病房。
楊慕次咳嗽起來,而且咳得很厲害。
※法國巡捕房。
阿初陪著雅淑到巡捕房查問阿英的下落,巡捕聽瞭以後,從檔案裡拿出“星河飯店槍擊案”中死亡者的照片,交給和雅淑辨認。
當雅淑看到阿英的死狀時,當場昏厥過去。阿初緊緊地抱著她。
※楊慕次推開辦公室的門。
楊慕次看見滿屋子的同僚,由李沁紅、劉雲普帶頭鼓掌,一名女特務上前獻花,楊慕次大感意外。
李沁紅:“歡迎歸隊。”
楊慕次:“謝謝,謝謝大傢。”
杜旅寧、俞曉江來到門口,杜旅寧喊瞭聲:“阿次。”
楊慕次立正、敬禮。
※雅淑傢。
阿初陪著雅淑一起整理阿英的遺物,雅淑在翻閱阿英的相片薄,忽然,阿初發現瞭一張阿春的照片,他把照片取瞭出來。
雅淑打開阿英的抽屜,不覺驚異地叫瞭一聲,阿初趕緊過來看,發現抽屜裡赫然放著白朗寧手槍。
※雅淑傢門口。
楊慕次拎著一個黑色的女士名牌包,走到雅淑傢門口,摁響電鈴。久久無人應聲,楊慕次將名牌提包掛在雅淑傢門口,轉身離去。
※影劇院門口。
阿初跟雅淑一起在購票,入場,電影的海報是《亂世佳人》。
※生物博物館。
榮升站在“蝴蝶重生”的油畫前,久久凝視。遠處,餘教授緩步而來。
榮升:“您就是餘教授吧?”
餘教授:“是,榮先生您好。——這幅畫是幾日前在雲海美術社的畫廊裡看見的——我熱愛蝴蝶,購買的目的純粹是感情作祟,就好像看到蝴蝶不收藏,心裡會很難過一樣。”
榮升:“這幅畫,是我畫的,不過,其中一隻蝴蝶是我妻子小蝶畫的。八年前,她不幸遇難瞭——”
餘教授的眼睛裡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恍惚中——(幻影出現)小蝶:“這個地點已經暴露瞭,你快從後面撤退。”
榮升看著他,說:“我妻子小蝶,臨終前曾有托付,叫我把這幅蝴蝶送到雲海美術社畫廊。可是,我違背瞭她的遺願,因為我不理解,她是我的妻子,她至死,都保留著自己的秘密——她說她是一個有信仰的人,她為此可以放棄一切。”他低下頭。
餘教授腦海裡閃回畫面。
(閃回)小蝶掩護餘教授撤退。小蝶用一張報紙裹著手槍,從門口走出。兩名特務沖出來,小蝶開槍,其中一名特務打中小蝶腹部,小蝶忍著劇痛奔跑——
榮升腦海裡閃回畫面。
(閃回)小蝶渾身是血,撲進門來,撲倒在榮升懷裡。(閃回完)
榮升:“她臨終的時候,求我一定要瞞住她的死訊,為的是保護她的同志。她求我,忘記這一切——求我原諒她。”他淚下。
餘教授:“榮先生——”
榮升:“八年來,我一直隱藏著這個秘密,今天,我把這個秘密帶來瞭。我不知道這幅畫掛出來的意義何在?我隻知道,我一直不肯原諒她,遲到瞭整整八年,才完成瞭她的心願。”
餘教授:“——這幅畫的唯一含義,就是,我已犧牲。”
榮升內心震動。
餘教授:“您的夫人是一名共產國際的戰士。她雖已離去,精神永恒。”
榮升終於明白瞭。他難以相信。但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事實。
※偵緝處走廊上。
幾名特務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楊副官”。“楊副官”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到瞭“副官室”的門口。
※楊慕次和劉雲普正在辦公室說話。
劉雲普:“阿次啊,你嫂子今天給我燉瞭紅燒肘子。我啊,就回去享受生活瞭,您哪,就在這坐。”
楊慕次笑著說:“好。”
劉雲普一開門,愣瞭。
門口站著西裝革履的榮初。
榮初笑著向房間裡的阿次,友好地打瞭一個招呼:“嗨。”
楊慕次繃著臉,他想著,來者不善。
阿初走進房間,劉雲普不知道他想幹嗎,帶上門,站在門口。榮初示意他離開。劉雲普看看阿次,再看看阿初,頓時就明白瞭。人傢兩兄弟有話要說。
劉雲普識趣地退出瞭。
門關上瞭。
阿初、阿次短兵相接。
阿初:“怎麼,不請我坐嗎?”
楊慕次:“你怎麼進來的?”
阿初:“很奇怪嗎?剛才在走廊上,有很多人都叫我楊副官啊。你怎麼混瞭這麼久,還是個副官啊?”
楊慕次:“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大傢開門見山吧。”
阿初:“我剛看瞭有關‘星河飯店的槍擊案’的報道,湊巧的是,我那天也在現場,而且遭遇瞭不明身份人的襲擊,跟你一樣,我昏迷瞭足足一個晚上。”
楊慕次:“我沒興趣聽你講天方夜譚。”
阿初:“我沒打算你有興趣聽,我約瞭幾個小報記者,準備很詳盡地跟記者朋友談,明天就能見報,你想想看,兩個面貌相同的人,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遭遇同樣的藥物襲擊,簡直太湊巧瞭。你想想,這樣的報紙版面能不吸引人的眼球嗎?”
楊慕次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阿初:“我想寫一篇‘完美調包’的故事,內容精彩,扣人心弦,足以把你推上斷頭臺。除非……”
楊慕次:“除非什麼?你想跟我做交易?”
阿初:“你必須先求得我的原諒,否則一切免談。”
楊慕次不屑地笑起來:“我做過什麼?要得到你的原諒?別自討沒趣……”
阿初撣瞭撣辦公桌上的灰,側身坐瞭上去。阿初:“我隻給你30秒選擇時間。從現在開始計時。”
楊慕次:“你瘋瞭吧?別以為有人會相信你的胡說八道,你在晚會上遭到襲擊跟我有什麼關系?你別忘瞭,我是偵緝隊的人,我有特權,我可以馬上逮捕你,把你丟進監獄……”
阿初很認真地看著表在數秒。
楊慕次:“你趁我現在還沒改變主意,趕緊滾蛋,你別不知趣……老子的槍子可是不長眼的。”他從腰間拔出手槍來,放在桌面上,眼睛也隻看著槍,不看人。
阿次已是強弩之末。
阿初倏然起身就走,蔑笑瞭一聲:“等明天報紙出來,還不知道吃槍子的是誰呢?”
楊慕次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瞭,他壓低瞭聲音:“……我請求你的原諒。”
阿初站住瞭,他臉上露出勝算在握的微笑。
楊慕次:“說吧,你想要什麼?”
阿初:“這話應該我來問,你怎麼做才能求得我的原諒?”
楊慕次:“你總不至於叫我跪下來給你端茶認錯吧。”
阿初笑起來:“我不圖虛禮,我圖實惠。這樣吧,我們中國人常說舍財消災,你就拿筆錢出來買個平安符吧。”
楊慕次冷冷一笑:“好啊,你要多少?”他準備掏錢。
阿初:“三百萬。”
楊慕次訝異之色:“三、三百萬?”他感到不可思議,眼前人大約窮瘋瞭。
阿初:“怎麼?聽不懂嗎?我想我說的話還算是通俗易懂。”
楊慕次覺得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阿次:“你知道,我一個月薪水是多少錢?”
阿初:“這是你的私人隱私,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楊慕次:“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我一個少校副官、一個月的薪水是八十塊。你以為我是開銀行的?”
阿初:“你傢裡難道不是開銀行的嗎?三百萬,這筆錢的數目不算大,尤其是對上海金融界楊傢來說,簡直九牛一毛。”
楊慕次:“榮先生,你可能對我的瞭解還不夠。我楊慕次不是一個可以令人隨意挾制,而予取予奪的人。你別想利用我的弱點來操縱我。”
阿初:“我利用你,就像你利用我一樣,這才是公平交易,不然,我告你‘謀殺’,我們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在上海灘上掐起來,一定上頭版頭條。……想好瞭,再跟我說話。千萬別沖動,沖動是魔鬼。”
楊慕次覺得頭痛起來:“榮先生,我知道我曾經得罪過您,我願意向您當面道歉。”
阿初:“不必瞭,給錢比道歉來得真實。”
楊慕次:“榮先生,您曾經是一位醫生,醫者父母心,您絕對不是一個眼睛裡隻有錢的人……或許,你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阿初:“你用不著替我曲為辯解,我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人。我跟你之間的關系,是‘利害’關系、‘利益’關系。我替你保守秘密,你付出金錢來封我的口,天經地義!所以,我們沒必要對話,我們之間如果有對話,那就是‘討價還價’。明明是一件共存獲益的好事,我不想變成市場交易。”
楊慕次:“你什麼時候要?”
阿初:“三天之內,我要看到錢。”
楊慕次:“三天?”
阿初:“我是一個可以‘不計其功’,但是,不能‘不謀其利’的人。三天後,我如果沒有拿到錢,我就召開記者招待會……”
楊慕次:“你不怕有命掙沒命花。”
阿初:“這句話說得好極瞭。有點意思瞭。你知道嗎?從頭到尾,也就隻有這句話提醒我,我和你是介於一種相互利用的關系。除此無他。”
楊慕次突然很誠懇地說:“我有一個附加條件。”
阿初:“你說?”
楊慕次:“三天內,我給你三百萬,你替我保守秘密,附加給我,你所掌握的‘雷霆計劃’資料,怎麼樣?”
阿初冷笑:“買一送一?”
楊慕次:“考慮一下。”
阿初很慷慨地說:“成交。”
※楊公館。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瞭小雨,桌球室裡燈光幽黃,綠色球桌邊上,楊慕次和父親正在專心致志地對局。
楊羽樺:“我們父子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打球瞭。”
楊慕次:“是啊,有五年瞭,五年沒在一起。”他擊瞭一下紅球,然後擊藍球,緊接著再擊紅球,最後擊粉紅球時又落瞭空,他負氣地把球桿擲在臺球桌上。
楊羽樺:“你的註意力一直不集中。”他俯身瞇眼,仔細地註視著桌上囂張的紅球,他擊瞭一下紅球,把粉紅球排列起來,一桿擊中。
楊慕次贊瞭一句:“寶刀不老。”楊羽樺對著桌子彎下腰,繼續攻擊。
楊羽樺:“你這麼晚瞭回傢來,不單單是陪我打球吧?”他又中一桿。
楊慕次:“我……我想跟父親借點錢。”雖然話很生硬,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說瞭。
楊羽樺還在專心打球。問:“要多少?”
楊慕次:“我隻是跟您借……”
楊羽樺問:“多少?”
楊慕次:“三百萬。”他把頭轉過去,看窗外。“啪”的一聲,粉紅球滾到一邊,楊羽樺這一次沒有擊中。楊羽樺放下球桿,走到白色的壁櫃邊,打開密碼櫃,拿出支票本來,掏出鋼筆簽名。當慕次輕輕轉過臉時,一張三百萬的兌現支票已經遞到瞭他的面前。慕次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父親出手如此爽快。
楊慕次:“您不問我為什麼?”
楊羽樺:“你長這麼大瞭,第一次正式開口問我要錢,做父親的沒有理由拒絕你。兒子。其實,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瞭。”
楊慕次:“為什麼?”
楊羽樺:“因為你是我兒子。”
楊慕次感動:“不過,爸爸,我一向節儉樸素,作風低調。這一次突然獅子大開口,您不覺得我的生活裡出現瞭某種問題嗎?”
楊羽樺:“傻兒子,隻要是能夠拿錢解決的問題,就一定不是問題。”
楊慕次:“很精辟。”
楊羽樺:“你是楊傢的唯一的兒子。我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平安、幸福、快樂地生活,娶妻生子,繼承我們楊傢的香火。雅淑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子,你千萬不要辜負瞭她。”
楊慕次深懷歉意地說:“對不起,爸爸,許多年來,我都自以為您很討厭我,您很早就送我去瞭寄宿學校,就是節假日我也很少看到您的身影,您讓我養成瞭孤僻、冷靜、獨立的習慣,最初,我不否認地說,我對您充滿瞭畏懼和恨意。”
楊羽樺大發感慨:“我記得你少年時,在學校裡極不馴服,不肯依附老師與學長,你喜歡鬥爭,你一直在鬥爭,就像一匹脫韁野馬,我總以為你會因此而斷送前程,感謝老天,沒有毀掉你。爸爸一直有一個願望,送你和雅淑出國定居,過一種無憂無慮的富足生活,你生活的幸福,爸爸也會感到很幸福。”
楊慕次:“這些年來,我在外面風裡雨裡火裡水裡磨煉,我學會瞭感恩,爸爸。請您原諒我過去對您種種排斥、疏遠、不理智的行為。”
楊羽樺:“如果我早知道三百萬可以買回我兒子的心裡話,我說什麼,也不會等到你今天向我開口,我就是硬塞強給,也要你收下這筆錢。”
楊慕次:“我會還您的,爸爸。”
楊羽樺:“傻孩子,我的錢最終還不都是你的錢。”他爽朗地笑起來。
楊慕次心中釋然,拿起球桿,說:“勝負未分呢,再來。”
楊羽樺:“怎麼,剛才你故意放水啊?”
楊慕次:“我想讓爸爸高興,一渠流水兩傢分嘛。”
楊羽樺:“怎麼,你跟我不是一傢人啊?”
楊慕次淺笑盈腮,連聲說是。
※上海閘北區郊外。
小雨綿綿,一小隊踏青寫生的雲海美術學院的學生走在崎嶇的郊區小路上。他們互相攙扶著,在泥濘裡前進。
女學生雪梨不停地埋怨一個男生:“都是你啊,自作主張,要畫什麼閘北夜雨,畫還沒畫成,先變瞭落湯雞。”
另一個女生在笑:“雪梨,這裡有節外生枝的故事,他是故意要演一出雨地浪漫曲的。”學生們哄笑。
有學生看見遠處有燈光,好像有一堵墻,學生甲:“你們看,有避雨的地方瞭。”大傢高興地雀躍起來。
學生們披著黃色、綠色的雨衣,蜿蜒成行地走瞭下來。
雪梨:“那些影子是什麼?”
突然,一束束強光照在學生們的臉上,一群黑衣人從地洞裡飛身而出,個個兇神惡煞,手持長槍。
學生們不知發生瞭什麼事情,瞬間被不明武裝力量給包圍瞭。
陳浩山出現瞭,他兇狠地發出指令:“所有的人,靠到墻上去,靠到墻上去。”
學生們被黑衣人強行用槍托驅趕,學生們慌作一團,大聲呼救。“救命啊。”“我們是美術學院的學生,出來寫生,迷路瞭。”“我們什麼都沒做。”“你們幹嗎?”“不要啊。”女生們開始恐懼地哭泣。
陳浩山為瞭穩定學生們的情緒,以求用最快速度解決問題,以平靜的口吻說:“對不起,孩子們,你們誤闖瞭軍事禁地,必須要逐個進行搜查,才能放行,所有的人,靠到墻上去,等待搜查命令。”
學生們服從瞭指揮,紛紛靠到墻上,雪梨趴在墻頭,惶恐不安地看著身邊的同學。
陳浩山冷酷地說:“執行。”
屠殺開始瞭,黑衣人等拔出刺刀,對準目標,一人招呼一個,把一群學生統統亂刀捅死,學生們紛紛慘叫,血流滿地,雪梨被一個黑衣人用長刀劈成瞭兩半,猩紅的鮮血噴得到處都是……
青春年少的花朵在風雨中霎時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