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廟裡,徐玉真與阿初談判火藥味十足。
雙方人馬對峙。霎時間,大廟裡劍拔弩張。
徐玉真:“你準備好瞭?親手佈置瞭一個談判陷阱……”
阿初:“根本沒有陷阱,我正在真心實意地跟你談。隻是我要的東西,不合你的胃口而已,對吧?我的籌碼永遠都放在賭桌上,就看你敢不敢跟。”他眼目囂張,面帶笑容:“拿楊羽樺的頭和你的臉來跟。”
徐玉真:“你不要自不量力。就憑你這點道行敢與我們‘黑龍會’抗衡?”
阿初:“我也勸你要量體裁衣。這裡是上海,是中國人的天地。”
徐玉真:“原來你一開始就沒想和我談,你隻是想見見我,對吧?”
阿初:“不是想見見你,是想告訴你,你的末日到瞭。”
徐玉真“哈哈”大笑起來,盡管笑容很難看。
徐玉真:“你真是楊慕蓮調教出來的一條瘋狗。”
阿初:“那你千萬要小心,瘋狗是最具有殺傷力的。”
徐玉真:“你想借屍還魂?你也得看看對手是誰。”
阿初細長的睫毛上含著笑意和輕蔑:“我不管對手有多強悍,我隻告訴你一件事,我會不擇手段、竭盡全力徹底消滅你們的肉體。你們欠下的每一條命債,都必須用你們的血來償還!回去告訴楊羽樺,他已命懸一線……”他英俊的臉因為怨憤而略顯幽暗。
一名黑衣人突然大叫一聲,舉起彎刀撲向阿初,劉阿四快速擋在阿初前面,劉阿四旋風一樣截住企圖偷襲的黑衣人,一腳將黑衣人的鋼刀踢飛,近身搏鬥,劉阿四一下捏住黑衣人的手腕,向後用力一扳,“咔嚓”一聲,當場掰斷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慘叫一聲。
所有的黑衣人都化作圓形散開。陳浩山躍躍欲試。
突然,廟廊上一隊穿著制服的警察沖進來,個個長槍在手,瞄準黑衣人。韓正齊走進來。
韓正齊:“警察局接到報警電話,說有人在大廟裡鬥毆,我們特地前來查看,舉報是否屬實?”
徐玉真息事寧人地說:“韓副局長誤會瞭。我們隻是在做一次純粹商業性的談判。”
阿初回頭淡淡一笑:“談判失敗,熱身而已。”
韓正齊盯著徐玉真說:“千萬別在我的地盤搞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徐玉真從阿初和韓正齊的臉上讀到瞭“聯盟”兩個字,她突然感覺到對手變得強大瞭。
徐玉真:“很顯然,榮先生對這樁買賣沒有誠意。”
阿初:“正相反,我誠意十足,隻是,我這次要的不是錢。”
徐玉真:“你比錢要的還要多。”
阿初:“你為瞭‘雷霆計劃’二十幾年來‘不要臉’,難道你認為你的命比你的臉還重要?你可以置若罔聞,你的主子也許跟你的想法不同。”
徐玉真心跳加速,她頭也不回地帶著自己的人馬離開大廟。
阿初在徐玉真背後大聲說:“聽好瞭,我開的條件,楊羽樺的頭和你的臉,換取你們所需要的‘雷霆’密鑰。”
徐玉真繼續往前走。
阿初認真地說:“交易永不過期。”
徐玉真感覺到黑衣人的隊伍裡,有人開始對她投以鄙夷的目光,這是一種可怕的信號,阿初在自己部下面前,瓦解她的忠誠及奉獻精神,交易的目的很簡單,他要自己的命。在徐玉真的眼中,阿初的形象愈來愈可怕、愈來愈清晰。
阿初意味深長地笑靨:“……你將面臨背叛。”
※春和醫院實驗室。
夏躍春正在顯微鏡下工作,阿初走瞭進來,他直接翻閱實驗記錄,仔細瀏覽他感興趣的部分數據。
夏躍春一邊工作,一邊說:“你習慣瞭私闖民宅嗎?”
阿初分辯:“我敲瞭門的。”
夏躍春:“我沒聽見。”
阿初:“那是你聽覺有問題。”
夏躍春:“但願我的嗅覺沒問題。”
阿初:“什麼意思?”
夏躍春:“根據你提供的精準數據,我已經用密鑰掘開瞭死亡的墳墓,破解瞭一開始就困擾在我腦海裡的謎團。兩個月前,我接到市府衛生局的命令,負責解剖一具在閘北地區發現的很詭異的屍體。”
阿初:“詭異?”
夏躍春:“對,屍體全身關節處均出現黴菌,手臂迅速腐爛,發黴……”
阿初:“你說的是……後來在你醫院裡失竊的那具屍體?”
夏躍春:“對。我截取瞭屍體上部分組織,經化驗分析,這種黴菌是由“鼠疫細菌”變異而來,現在可以確定,所謂的‘雷霆計劃’就是日本人在研制一種‘細菌生化武器’。你等一下。”他走到一張書桌前,打開抽屜,取出幾張報紙,遞給阿初。
夏躍春:“兩個月前,上海新聞報發佈瞭一條新聞,說上海胡橋鎮有不明瘟疫流行,胡橋鎮的位置就在閘北區。市府為此震怒,下令封殺該報。一個月以前,上海夜新聞報,報道瞭在閘北區發生瞭一次火災,一傢倉庫夜間失火,有人聽見倉庫裡有慘叫聲,但是,市府不予承認,火災調查不瞭瞭之。半個月前,雲海美術社有一部分學生,在閘北區寫生,無故失蹤,至今杳無音訊……”
阿初盯著夏躍春的眼睛,說:“你有初步結論瞭。”
夏躍春很嚴肅地說:“我的嗅覺告訴我,有人在上海投放‘冷凍細菌彈’,搞人體細菌試驗,這種細菌生化武器可以瞬間散播瘟疫並使傷口迅速凍裂、發黴,甚至腐爛。人體試驗基地,就在閘北區。”
阿初:“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夏躍春:“中日大戰在即。”
※杜旅寧的辦公室。
已是深夜,李沁紅推門走進杜旅寧的辦公室,杜旅寧正在閉目養神。
李沁紅:“處座,我找到阿春瞭。”
杜旅寧一下子來瞭精神。
杜旅寧:“說。”
李沁紅:“阿春掌握瞭一條最新的獨立線索,可以幫我們抓到共黨一組的頭目方致同。”
杜旅寧:“獨立線索,可靠嗎?”
李沁紅:“方致同在河船上曾經搭救過一個船妓,叫陸阿貞。方致同每次來河船,都會到陸阿貞的烏篷船上去喝魚湯。”
杜旅寧:“你是怎麼想的?”
李沁紅:“我想,立即拘捕陸阿貞。迫使她跟我們合作……”
杜旅寧:“愚蠢。”他停頓瞭一下:“李組長,這條線索很重要,你忘瞭,我們的目標是共黨特使,放長線釣大魚,切不可打草驚蛇。這件事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及,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等待時機,誘捕方致同。”
※楊慕次辦公室。
(夢境)一個光怪陸離的多棱鏡伸縮、抽象、模糊的阿初面龐,似是而非的阿次形象,無限延伸的多棱鏡裡的黑色高墻。
阿初走過來,說:“殺死你的父母,才是我最終的目的。”他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槍,對準瞭多棱鏡中的一傢三口,徐玉真、楊羽樺、楊慕次,阿初扣動扳機。多棱鏡破碎。
阿次大叫一聲,倏然從沙發上坐起。
幾乎與阿次的叫聲同步,李沁紅聽見他的叫聲,一下子沖進來。她後面跟著杜旅寧。杜旅寧打開燈。
燈亮瞭。楊慕次和李沁紅對視瞭一眼。楊慕次看見杜旅寧,趕緊站起來:“處座。”
李沁紅雙手握著槍,楊慕次擺手:“組座,噩夢而已。”
李沁紅狐疑地看著他:“你在擔心什麼?”
楊慕次很坦白:“不是擔心,是害怕。”
李沁紅眼光一閃:“害怕?”
杜旅寧:“怕什麼?”
楊慕次極為復雜的表情:“子欲養而親不待。”
杜旅寧:“到我辦公室來。”他轉身離開。
李沁紅不知道阿次身上發生瞭什麼事,她把手槍插到後腰上,說:“有事千萬別藏著。”她的手拍瞭拍慕次的肩膀。
李沁紅:“有空請我喝杯酒。”
楊慕次:“這麼晚瞭,你還不走?”
李沁紅:“處座跟英國巡捕房聯絡好瞭,秘密在英租界尋找共黨備用電臺,我一天二十四小時耗在偵聽室,有空過來幫我。”
※杜旅寧的辦公室。
杜旅寧的辦公室裡,楊慕次以一種告解的心情對著杜旅寧。
楊慕次:“我不知道如何面對……榮初。”
杜旅寧質問:“你為什麼給瞭他三百萬?”
楊慕次:“我怕他把‘雷霆’的資料賣給共產黨或者是日本人。我給他三百萬是有條件的,他答應我在適當的時機把‘雷霆’交給我。”
杜旅寧:“什麼時候是適當的時機?”
楊慕次:“……不知道。也許是他的緩兵之計。我在他面前總會變得心慈手軟。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發自內心,我居然會對一個陌生人有畏懼感。”
杜旅寧:“不是陌生人,是血脈相承的人。”他嘆瞭口氣:“你有沒有想過,他拿瞭這筆錢,會很快培植起自己的事業和勢力,將來我們要控制他,就會很困難。”他拿出一份刊登著阿初和上海市政府官員的合影的報紙,擺在阿次面前。
楊慕次:“我原想如果楊傢曾經有欠於他,就算是我替父還債。我沒想過他的打擊目標居然是我的父母。”
杜旅寧:“他告訴你的?”
楊慕次:“他說,他會殺瞭我的父母。”
杜旅寧:“你就任由他說出這種不共戴天的惡言惡語,而啞口無言?”
楊慕次:“我當時一定是昏頭瞭。我腦海裡一片空白。我無法解釋。”
杜旅寧:“這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我需要你去接近榮初,但是,他卻要與你父母為敵。你很難做。”
楊慕次:“接近榮初?”
杜旅寧:“現在的情形跟從前我們剛接觸‘雷霆計劃’時不一樣瞭,你想想,‘雷霆計劃’說穿瞭是一門有關戰爭的武器研究,當然,我們不能確定它到底是哪一種武器,有多大的殺傷力,可是從共黨特使來自蘇聯這一點看,這種武器應該與蘇聯戰場有關。”
楊慕次:“也許是一種巧合,共產國際經常替共黨提供資金。”
杜旅寧:“但是來者是一名醫生,這就不是巧合瞭。現在我們要執行的是‘反雷霆’計劃,一方面,我們已經把共黨特使送進瞭他們最為安全的地帶,我們所等待的,就是榮初跟他們會談的一天。你必須設法取得榮初的信任,進入到他的核心,才能破獲‘雷霆’真相,成功抓捕共黨特使,一舉殲滅共黨在上海的地下機關。”
楊慕次:“隻要他不傷害我的父母,為瞭完成任務,我什麼都肯做。”
杜旅寧提示:“隻要你能做到,讓他傷害不瞭你的父母。”他刻意緘默瞭一刻,說:“他並非無所畏懼,他唯一的弱點就是你。”
楊慕次感到震驚。
杜旅寧:“老實說,你們楊傢的秘密,介於雙方復雜的血親關系,我更傾向於相信榮初,因為他現在的所作所為,與瘋狗無異。放棄自己的高尚的職業、放棄理想,放棄榮傢的傢庭背景,無疑放棄自己的一切,去做一些瘋狂的事情。如果不是仇恨所系,他不會涉足泥潭。我跟你一樣,對你的傢庭十分困惑,你沒正面問過你父親,你大哥的死因嗎?”
楊慕次:“我問過。我父親親口對我說,二十年前他親手埋葬瞭我大哥。”
杜旅寧:“你信嗎?”
楊慕次:“不信。但是……我父親非常愛我。”
杜旅寧:“這個理由,你強調過很多次瞭。你之所以以此為借口,反復強調父子親情,恰恰證明瞭你內心深處對榮初的認同,否則,你不用在外人面前,反復敘述父子恩情,特別是在你上司面前。”他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沓阿初的照片,其中有一疊是榮四太太出殯的照片,杜旅寧拿出幾張阿初的特寫照片,杜旅寧:“你看他的臉,除瞭憤怒,還是憤怒,憂傷的眼睛,仇恨的眼神。”
楊慕次:“他難道以為春和醫院的爆炸案與我楊傢有關?”
杜旅寧:“你忘瞭,爆炸案那天,他說過一句話。”
(閃回)阿初陰毒的眼光、意味深長地說:“問你父母好!”
楊慕次的眼睛裡充滿瞭疑問。突然,楊慕次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一個女孩的側影上,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和雅淑脈脈含情的目光,阿次的心涼瞭一半,他知道,那種目光在那一刻不屬於自己,屬於雅淑無法控制的內心情感。
楊慕次從桌上拿起瞭那張照片,阿初仇恨的眼神與雅淑多情的目光,此刻融如一體,阿次的眼神變得痛苦起來。
※阿初與夏躍春在實驗室一起工作。
阿初:“通過你的屍體組織樣本,我現在幾乎斷定,日本人正為細菌的抗凍技術所困擾,他們想在遠東,制造更大的慘案和陰謀。”他把樣本的切片放置在顯微鏡下。
夏躍春在配制疫苗藥水:“疫苗計劃,是‘雷霆’的最後破解方略。但是,我們無法運用到臨床試驗,沒有臨床試驗,我們就無法證明疫苗安全可靠,不能批量生產。”
阿初檢查配方:“楊氏企業在閘北區,非繁華路段,開設瞭一傢大型銀行,門庭冷落車馬稀……”
夏躍春抬起頭:“不正常。”
阿初:“楊羽樺開銀行不是為瞭營利,而是為某種罪惡勾當做掩護。”
夏躍春詫異:“楊羽樺是誰?”
阿初:“我叔父。他現在用的是我父親的名字楊羽柏。”
夏躍春更驚訝的表情。
阿初:“忘瞭告訴你,我傢族的一段血淚史……”
夏躍春:“比起你的傢族史來,我更關心現在仍在遭受非人折磨的、被當做試驗品的同胞關押在何處。找到他們,不僅能救他們的性命,疫苗用於臨床的結果,也是摧毀‘雷霆’的關鍵一步。”他恨恨地一拍桌子:“一定要把這些敗類和強盜繩之以法。”
阿初:“法無依憑。不過,他們活不瞭幾天瞭,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結束罪惡。”
夏躍春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你不會蠢到自己去買兇殺人吧?”
阿初:“聰明啊,提醒我瞭。”
夏躍春:“阿初,千萬別挑戰法律。”
阿初快意地說:“現在的上海灘有法可依嗎?我的字典裡,隻有兩個字——‘復仇’!”
※街道上。
天尚未明,街道上還有稀薄的晨霧,楊慕次陪楊羽樺坐車出門瞭。由於大廟裡阿初的公開宣戰,楊羽樺的隨行人員多瞭一倍,左右都有保鏢護衛,楊羽樺雖然對此心懷不滿,卻又無可奈何。特別是在兒子面前,楊羽樺沒有任何異常表現。
楊慕次神情戒備地陪著父親。
楊羽樺吹胡子瞪眼地說:“阿次,我跟你說瞭多少次瞭,沒事別往我跟前湊。我又不是沒有司機,要你一大早跑過來陪我,不要神經過敏,上海灘是自由世界,誰敢亂來?”
楊慕次:“爸,小心駛得萬年船。”
楊羽樺:“誰威脅你瞭?”
楊慕次:“誰敢威脅我?您讓我偶爾盡盡孝道不行啊?”
楊羽樺:“我看你是找借口,不去上班……”話音未落,一輛汽車超速襲來,攔腰撞上楊羽樺的汽車,楊羽樺的汽車打瞭兩個圈,翻轉瞭一面,幾乎損毀殆盡。
汽車上下來兩個蒙面的殺手,劉阿四對準車內的人槍擊。
楊慕次在三個保鏢的槍火掩護下,把嚇得癱瘓的楊羽樺硬從車窗裡拽出來。楊羽樺伸出手來,滿地亂爬,保鏢拼死護駕,殺手槍槍致命,保鏢相繼喪生。
楊慕次舉槍還擊,打得滿地玻璃碎片,汽車裡的油箱不停往外滲油。
此刻,街道上響起一片警笛聲。
兩個殺手對視一眼,將槍口對準地面的汽油。
楊慕次趕緊拉住楊羽樺反方向狂奔,隻聽“砰砰”兩聲槍響,火光沖天,強大的沖擊波,將楊羽樺、楊慕次沖出幾十米遠。
大街上,有記者沖著火光奔來,不停地拍照。也有路過的外籍人士,拿出相機來拍攝汽車爆炸的場面。行人在盲目地奔跑,楊慕次把滿身灰塵、滿臉黑煙的楊羽樺攙扶起來,父子二人狼狽不堪。
楊慕次大聲罵著記者,叫他不準再拍。記者開溜。
※珠寶展覽大廳。
一雙靈活的手正在組裝相機,劉阿四把一把微型手槍鑲嵌在相機裡。
明亮寬敞的大廳裡,正在舉辦一年一度的珠寶展覽,許多名媛貴婦應邀前來捧場。三太太也在其中,她興高采烈地聽著珠寶商的恭維話。劉阿四從三太太身邊走過,三太太註意到瞭他。
一個穿西裝的殺手走在一條狹窄的走廊上,走廊上光線很淡,劉阿四與殺手擦肩而過,殺手的手上多瞭一個相機。
徐玉真被一群保鏢前呼後擁的走來,她身上的珠寶光彩照人。
一群記者上前拍照,保鏢阻攔。
突然,殺手發動攻擊,照相機變成武器,子彈射向徐玉真,陳浩山猛地一推徐玉真,子彈打穿瞭徐玉真的珍珠手鏈,她的手腕被槍火炸傷,鮮血長流,保鏢們追逐殺手,殺手邊打邊退,場面混亂,名媛貴婦驚叫不已。記者們哪肯放過突發事件,良機在握,拼命拍照。
劉阿四趁亂接應殺手,二人穿過珠寶展示櫃,進入一條秘密通道,瞬間消失。
保鏢們四處尋找殺手蹤跡,終無所獲。
徐玉真的臉色慘白。
※春和醫院的病房。
楊羽樺一直在嘔吐,楊慕次在替他捶背。
醫生拿著化驗單過來,醫生:“化驗結果出來瞭,輕微的腦震蕩,休息幾天,觀察一下,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楊慕次:“可是我爸爸一直在反胃,很厲害。”
醫生:“那是因為他受到瞭爆炸沖擊波的影響,嘔吐屬於正常反應。我給您父親開瞭藥方,安神養胃,你去窗口拿藥吧。”
楊慕次:“謝謝醫生。”
※護士站。
一雙戴著白手套的手,熟練地用註射器的針頭註入瞭一小管乳白色的液體。然後,扔掉小藥瓶。
一襲黑衣被棄置在地。
一名“黑衣人”裝扮的男護士推著放置藥瓶的醫用手推車走出護士站。
走廊上,人來人往,病人、護工穿梭於此。楊慕次拿著藥方和推著醫用手推車的男護士擦肩而過。
突然,楊慕次看見瞭夏躍春,夏躍春正在跟護士長交談,他猛然醒悟過來,春和醫院是阿初工作過的醫院,也許就是阿初的大本營。他再一回頭,發現推著醫用手推車的男護士不見瞭。
楊慕次掏出手槍來,奔向父親住的病房。
一支準備好的針劑已經握在手上,殺手走進病房,楊羽樺劇烈咳嗽著,男護士舉起針走近他。
楊羽樺傻呆呆地看著殺手。
楊慕次持槍沖瞭進來:“放下針,否則我開槍瞭。”
男護士頓時將楊羽樺勒在懷裡,針劑對準他咽喉。
楊慕次厲聲:“放下!”
男護士拖著楊羽樺走到窗前,操著一口生硬別扭的中國話:“放下槍,放下!不然我馬上送他上西天。”
楊羽樺的瞳孔因極度恐懼而放大。楊羽樺魂飛魄散:“阿次……救我,阿次。”
楊慕次把手槍舉起來,示意:“冷靜點,別沖動。”
男護士:“趴下。”
楊慕次俯身於地,放下槍。
男護士冷笑一聲,欲下針,阿次顧不得許多,撲向男護士,扼制住男護士的手腕,楊慕次用力過猛,速度過快,居然壓著男護士的身子,破窗而出。
“嘩啦”一聲玻璃脆響,兩個人從二樓破窗而下,楊慕次壓著男護士往地面跌落。“撲”的一聲,二人落地,男護士手中的針劑破碎。
男護士在地上撲騰瞭一下,喃喃自語瞭一句:“天皇のために戦います!(為天皇而戰)”頭一偏,氣絕身亡。楊慕次從他身上搜出一把手槍來,是日本大正十四年式手槍,楊慕次舉槍警戒四周,觀察解除危險後,他首先想到楊羽樺,楊慕次趕緊轉過身,往樓上跑。
楊慕次拉著失魂落魄的楊羽樺匆忙走過走廊,夏躍春預感到發生瞭什麼事情,他關註地看著楊慕次父子二人的背影。護士長驚慌失措地跑過來,告訴他住院大樓有人墜樓而死。
夏躍春若有所思。
※楊傢閘北區銀行。
銀行門口很冷清,很少有顧客光顧。銀行的守衛也很懶散,斜靠在門口曬太陽。劉阿四從銀行大門裡走出來。
劉阿四上車。
突然,“轟”的一聲炸響,銀行裡濃煙滾滾,警鈴大作。
守衛們一起奔向火場。劉阿四開車離去。
一會兒,消防車警報拉響,記者們趕到現場拍照,銀行的守衛們封鎖住大門,嚴詞拒絕采訪。
記者與守衛發生肢體沖突。
※徐玉真坐在車上。
她的私人女護士在替她裹傷口,陳浩山在開車。
陳浩山:“太太,我們馬上去日租界的櫻花別墅,那裡絕對是我們的地盤,您先養傷,我一會把老爺也接過去。”
徐玉真面無表情。
突然,一輛汽車斜插而來,欲堵住徐玉真的道路,陳浩山車技超強,強行飛躍障礙,徐玉真和女護士訓練有素,抱頭蹲下,一片槍火之下,陳浩山全速飛車,突圍成功。
徐玉真看見汽車後窗玻璃一片彈孔,驚出一身冷汗。
女護士的眼神裡掠過一絲鄙夷的目光。
※櫻花別墅。
徐玉真癱坐在沙發上,似乎體力耗盡。她的頭很疼,女護士過來說:“太太,我去給您熬點參湯,補補氣,您稍坐。”
徐玉真無精打采地擺擺手。
陳浩山不停地往楊公館、楊傢銀行、公司裡打電話。終於,他打通瞭一個電話,頓時臉色被陰鬱所籠罩。
陳浩山:“太太,我們在閘北的銀行……”
徐玉真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整個人就像是呆瞭一樣。徐玉真聲音有些顫抖:“閘北出事瞭?”
陳浩山:“還好,隻是銀行內部發生爆炸,經濟損失而已。”
徐玉真:“你馬上去。”
陳浩山:“您的安全?”
徐玉真:“你放心,榮初絕對找不到這裡,除非……”她的聲音在瞬間卡住瞭,她的目光轉向廚房,陳浩山明白瞭,徐玉真現在不僅擔心的是榮初的暗殺,更加擔心內部下屬的背叛。
陳浩山:“太太,大可放心,您的下屬對您忠心不二。”
徐玉真轉過臉去看陳浩山,她的眼中掠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恐慌,但是,她的口氣依舊從容平靜:“不是對我忠心不二,是對天皇陛下忠心不二。”
陳浩山:“嗨!”
※阿初的辦公室。
夏躍春怒氣沖沖地走進來,女秘書無法阻攔。女秘書:“先生,先生,您幹嗎?我們老板很忙……”阿初見狀,趕緊站起來。
阿初:“怎麼瞭?躍春?”他揮手讓女秘書退下,自己關上瞭門。
夏躍春壓低聲音:“春和醫院的殺手是你派去的吧?”
阿初一愣:“春和醫院?”
夏躍春:“你別裝蒜。”
阿初笑笑:“我做的我一定認,你想想,我要采取行動,哪裡做不得?要到你春和醫院去做?”他按住夏躍春的肩頭:“你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太歲頭上動土。”
夏躍春:“那在醫院襲擊楊羽樺的人是誰?”
阿初:“他仇傢太多瞭吧?”緊接著,阿初的眼睛裡閃出另一種奇妙的光彩,他嘴角露出得意的一抹笑容:“也許,我的交易條件奏效瞭,他們自己人也幹上瞭。”
夏躍春不解的神情。
阿初:“夏院長,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夏躍春:“阿初,我想跟你說,你能不能放下你的私人仇恨,暗殺是小人伎倆,非君子所為。何況,現在正值‘雷霆’密鑰的關鍵破解時間……國傢需要你付出,你必須有所舍棄、有所選擇。”
阿初:“躍春,實話跟你說,我就是要不擇手段地殺瞭那對狗男女,哪怕我坐牢受審、身敗名裂,我也在所不惜。我是一個小人物,不是你想象中的偉大君子……”
夏躍春:“沒有人生來就很偉大,隻有他的行為,令他變得偉大。”
阿初對夏躍春的信念和執著感到頭痛。
※廚房。
女護士正用酒精爐子在熬參湯,徐玉真從房裡進來,女護士有些猝不及防。
女護士:“太太,您需要什麼?參湯馬上就熬好瞭。”
徐玉真:“房間裡的裁紙刀不見瞭,我來找一把剪刀。”
女護士:“您的手受傷瞭,您不休息休息嗎?”
徐玉真:“花瓶裡的花全都枯萎瞭……”她下意識地一低頭,看見垃圾桶裡有一小管藥瓶,徐玉真一下就明白瞭,她抬起頭,正好,女護士熬好瞭參湯,一回頭,看見徐玉真的目光落在瞭垃圾桶裡。
這樣倉促的刀兵相見,兩個人似乎都有一絲猶疑。
僅僅是一秒鐘的猶疑,女護士操起菜刀朝徐玉真劈頭砍來,徐玉真掄起大剪刀直捅女護士的前胸,二人刀來剪去,殺得聲嘶力竭,徐玉真手段老辣,女護士年輕氣盛,互有建樹,打得兩敗俱傷。
徐玉真經驗豐富,終於看準瞭時機,將女護士打倒在地,撲上去,大剪子卡在她脖頸上,徐玉真憤怒地吼叫:“為什麼??”
女護士瞪著血紅的眼睛,說:“我々は、むしろ自分たちの生活を失うことになる、天皇に忠実である。あなたは帝國の花に敬意を表して失敗し、ベッドが多くある!(我們效忠天皇,寧願付出生命。你卻茍且偷生,枉負帝國之花的榮譽!)”
徐玉真快瘋魔瞭,她大聲喊著:“裏切り、殺人!(背叛,謀殺!)”她用力一剪,污血四濺,女護士的喉管被她剪斷瞭。徐玉真全身癱瘓地坐在地上。
此刻,陳浩山才從外面跑進來,陳浩山:“太太,太太,你沒事吧?”
徐玉真看著他,戒備地往後移動瞭一下。
陳浩山看瞭看現場,馬上明白瞭,陳浩山:“これは、軍事的決定されていません。(這不是軍部的決定。)”
徐玉真:“これは軍事的オプションの1つです。キルは、私、敵軍の必要性へのアクセスの要件を満たすことができます。(這是軍部的備選方案之一。殺掉我,滿足敵人的要求,獲取軍部所需要的東西。)”
陳浩山一下跪在徐玉真面前:“太太,你一定要鼓足勇氣去面對殺戮和背叛,你要證明給人看,證明軍部某些人的想法是錯誤而愚蠢的。”
陳浩山的不離不棄,讓徐玉真感動,她無法再控制住自己內心的虛弱,她終於掩面哭泣起來。徐玉真:“我的生命依附在另一個女人的軀殼裡,我為瞭‘雷霆計劃’犧牲瞭自己的一切,到如今,我還要拿性命去向祖國證明自己的忠誠,為什麼?為什麼啊?我不是茍且的活著,我在為帝國奮鬥,我要選擇茍且的活著,我早就跟你走瞭,跟你一起消失在茫茫人海,我不怕身邊的人背叛,我怕的是軍部中瞭敵人的計策,把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雷霆’大計付諸東流。”
陳浩山:“振作起來,櫻子,你是大和民族的驕傲,茍且是可悲的,退縮是可恥的。軍部不可能遺棄自己親手培植的櫻花,你不需要向軍部交代,是軍部某些蠢貨要向你交代。”他用鼓勵的眼神將徐玉真扶起來。
徐玉真顯得虛弱和暈眩,但是,她用堅決的口吻說:“私は全體的な狀況の制禦を取り戻す必要があります。(我必須重新控制大局。)”
※茶館。
天氣晴好。茶館裡稀稀落落坐著客人,老餘化瞭裝,戴著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鏡,活像一個教書先生,拄著文明拐杖,走上樓。
跑堂的殷勤引路,大聲喊著:“樓上,雅座。上好茶——”
老餘走進雅間,楊慕次靠窗坐著,正在等他。
楊慕次站起來,低聲地說:“老餘。”
老餘:“坐。”
跑堂的進來,沏瞭一壺好茶,退下。跑堂的順手把門關上瞭。
老餘:“自己人。”
楊慕次給老餘倒茶。楊慕次:“你長胖瞭。”
老餘:“你瘦瞭。”他下意識地摸瞭摸脖子:“養傷都養懶瞭。多虧瞭榮初。”
楊慕次拉下臉。
老餘:“好,我們先不談這個。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你,原因是風險太大,因為內奸未除,我怕連累你有暴露的危險。上次在星河飯店的三組聯動,效果很好,第一,我們接到瞭特使,第二,我們鏟除瞭奸細。我們的行動受到瞭上級領導的表揚,並通令嘉獎。”
楊慕次:“我們的備用電臺還在使用嗎?”
老餘:“當然。已經轉為正式電臺瞭。”
楊慕次:“杜旅寧跟英國巡捕房協商,開始在英租界秘密找尋電臺的方位,如果備用電臺要發報,盡量不定期、不定時,當然需要跟延安的電訊臺聯絡,對方必須24小時開機守候。”
老餘:“這個情報很重要。”
楊慕次:“還有,杜旅寧手上有特使和你的畫像,你們要註意安全,適當的時候,撤出上海。”
老餘:“我打算在特使會議順利召開後,就撤出上海,屆時,一組和四組將合並為新一組,一組組長方致同將成為你們的領導人,榮華將是你的直接上線。”
楊慕次:“方致同?是個雙槍手。”
老餘:“對。他行動能力很強。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在同志們的共同努力下,‘雷霆計劃’已告破解,用於蘇聯戰場的‘細菌彈’疫苗已經初步研制成功,我們想提前召開特使會議。據方致同介紹,我們有一位同志被安插到瞭阿初身邊,那邊傳來瞭一個極為重要的情報,就是阿初已經制定瞭一系列圍繞‘楊羽樺’,也就是你父親的暗殺行動計劃。”
楊慕次一點也不驚訝:“不瞞你說,他的謀殺計劃已經全面展開。我已經有疲於奔命的感覺瞭。”
老餘:“阿初是破解‘雷霆’的關鍵人物,屆時我們三組的人可能會與他一同到場,參加特使會議,如果,阿初的暗殺行動一發不可收拾,偵緝處和警察局就會摻和進來,阿初或許會因謀殺或者買兇殺人而被捕,我們就會陷入被動。”
楊慕次:“杜旅寧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而憂心忡忡。他設想的是在特使會議召開之際,將上海地下黨一網打盡。”
老餘:“楊羽樺是你的父親,而你的身份又如此特殊,你一定要設法阻止阿初的謀殺計劃,為特使會議爭取時間。”
楊慕次:“我會找他當面談談。”
(一組報紙疊印的畫面)報紙上觸目驚心的黑色標題:“銀行傢楊羽柏險些遇刺”、“銀行傢、慈善傢楊羽柏喋血長街”、“楊羽柏的夫人珠寶展示會遇襲”、“銀行界商戰變血戰,疑為商界新貴買兇殺人”,還有更誇張的一張報紙“楊羽柏遇刺身亡。”
和雅淑看到報紙後,非常震驚。雅淑慌忙出門。
※警備司令部門口。
天色陰沉,和雅淑站在門口等著楊慕次,楊慕次接到電話後,匆匆而至,他看見雅淑一雙欲要告解的雙眼,他知道,雅淑可能被某種東西所觸動瞭。
楊慕次走過來,語氣有點冷:“有事嗎?我在工作。”
和雅淑根本不在乎阿次對自己的態度,此刻,她更想表明的是自己的態度。
和雅淑:“我想嫁給你,現在。”
很長的沉默,楊慕次幾乎沒有想過她會突然要求嫁給自己,雅淑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被楊慕次的目光給控制瞭,她配合著他呼吸的節奏,她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楊慕次:“雅淑,你怎麼瞭?哪裡不舒服?”
和雅淑:“我看報紙瞭,你傢裡發生瞭這麼多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從五歲開始就是。我得瞭癡心病,每天心裡隻想著一件事,有一天,你能主動向我求婚,可是,我怎麼等,也沒等到……”
楊慕次:“雅淑。冷靜點。”
和雅淑:“我承認,我猶豫過,我想過放棄,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可是,我今天一看見報紙,我的心就開始痛瞭,我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應該和你在一起。你明不明白?”
楊慕次:“我明白。”
和雅淑:“你不明白。”
楊慕次一下把雅淑抱在懷裡:“別害怕,雅淑,沒事的。”
和雅淑哭起來,她的眼淚讓楊慕次開始臣服。
楊慕次:“我送你回傢吧。”
和雅淑:“不行,你得答應娶我。”
楊慕次真心地說:“雅淑,我不敢許給你未來,如果,你一定要一個承諾,我隻能許給你我有限的時間……”
和雅淑:“我不在乎,不在乎。”
楊慕次認真地說:“可是,我在乎。一個不能許給你未來的人,不能帶給你幸福。”
和雅淑真情流露:“對於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你不用許給她未來……”她把頭埋進楊慕次的懷裡,似乎向他索要溫暖。
※和雅淑的傢。
阿初買瞭些水果,拿著一束玫瑰花跨進雅淑的傢門,不過,開門的人是楊慕次,阿初陷入尷尬的境地,不過,他很快調整過來,一如既往的、帶著溫和的笑容跟楊慕次打招呼。
阿初:“你好,楊先生。我來看看雅淑小姐。”
楊慕次:“她已經休息瞭。”
阿初:“那我就不打擾瞭。”他把水果和鮮花遞到阿次手上,準備離開。
楊慕次:“榮先生……坐會兒,我們聊聊,可以嗎?”
阿初看著楊慕次的臉,似乎有些誠懇,他客氣地一笑:“好啊。”
他們走進客廳,阿初坐下,楊慕次倒瞭杯茶遞給他。
阿初先開口:“最近在忙什麼?”
楊慕次心裡覺得阿初太過厲害,定力十足,於是決定用最不掩飾的方式跟他講話。楊慕次:“我還能忙什麼?我在你的‘暗殺’計劃下,累得筋疲力盡,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阿初也采用一種毫不避諱的方式,反唇相譏:“我承認,某些事件是我策劃的,可是,累得你疲於奔命的,可能另有其人。你父母作惡太多,仇傢太廣,背景太雜,不單單是我想要他們的命……”
楊慕次的腦海裡閃現那個在醫院暗殺父親的日本人。(閃回)“嘩啦”一聲玻璃脆響,兩個人從二樓破窗而下,楊慕次壓著男護士往地面跌落。男護士在地上撲騰瞭一下,喃喃自語瞭一句:“天皇のために戦います!(為天皇而戰)”
楊慕次試圖再次與榮初溝通:“榮先生,你為什麼一定認定我父母就是你的仇敵?難道你認為我的父母,有地位、有身份、有社會價值觀的模范商人,會去搞爆炸?炸死幾個與自己毫無關聯的人?動機何在?你的判斷從何而來?”
阿初冷靜地說:“他們不是你的父母,你的父母早死瞭。”
樓上“啪”的一聲,青花瓷的花瓶落瞭地。
阿初和楊慕次聽到動靜,趕緊來到雅淑的房間,看見雅淑坐在床頭,難受地蹙著眉頭。
楊慕次:“怎麼瞭?”
和雅淑:“我的頭很疼,想起來找杯水喝,一不小心,碰倒瞭花瓶。”楊慕次要去打掃一下,雅淑突然攔腰抱住他,雙眼迷惘地喃喃自語:“娶我吧,阿次。我不想再等待瞭。”
阿初默不作聲地看著、聽著,心裡抽絲一樣酸楚,臉上掛著一絲苦澀的笑意。
阿初:“你心裡一直惦著他。”他仰起頭,不看他們纏綿的樣子,他說:“你做出這份低迷、痛苦的樣子,無非想博得他的同情,愛和同情不是一回事。”
阿初此刻,心裡受到重創,他忍著淚,還逼著自己苦笑著。阿初:“很抱歉,我在你求婚之夜打擾瞭你,破壞瞭你們的浪漫情緒——我承認,我不是君子,我不會恭喜你們,但是,我要給你一個忠告,愛不是彼此折磨,而是彼此溫暖。”
雅淑心裡能體會到阿初的難受,她也難受,隻是盡全力克制著。
她自己清楚自己的目的,她務必要他們在樓下的談話無疾而終。她知道自己心裡愛著誰,所以,心底顫巍巍的痛直攪到肺裡去,她無由訴說的苦楚導致她不敢抬眼看阿初。
和雅淑:“——你覺得你說的這些話,還不夠折磨我嗎?——你明知道這樣做是沒有用的!——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你是不是非得逼著我當著他的面,把這句話說出來,你才肯放過我——”
阿初心灰意冷地搖頭。
和雅淑:“你達到目的瞭。”
楊慕次:“雅淑——”
和雅淑把矛頭指向阿次,她質問他:“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有人當著你的面,要搶你的未婚妻,你為什麼不生氣?我整個人都陷在痛苦裡,你卻置身事外——”
楊慕次:“雅淑,你別沖動。”
和雅淑:“你一點都不在乎我!”
楊慕次:“我正因為在乎你——”他的話堵住瞭。和雅淑抬頭看著他,楊慕次無語,阿初不知哪裡來的一口氣,說:“你不要辜負她。”他轉身欲下樓而去。
楊慕次趕緊喊瞭一句:“榮先生……”
雅淑用力抱住阿次,使他暫時無法動彈。
阿初回頭看看阿次,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不會停止暗殺,直到仇人死去。至於你,我隻希望你記住,提防你的父親和母親。”
楊慕次:“你叫我提防自己最親的親人?”
阿初:“你沒有親人瞭,除瞭我。”
楊慕次震驚的表情。
※楊傢佛堂。
環立在徐玉真身邊的黑衣人的人數明顯減少,陳浩山正在讀擬好的電文:“……據悉,榮初的報復方向在餘與楊羽樺二人,而楊已心力交瘁,形同廢人。餘甘願投身誘餌,為國捐軀,以‘復仇’引誘榮初,重新扶植一個‘雷霆計劃’的執行者。餘所擔心者,榮初的合作協議是否真誠有效,恐心懷奸詐……”
※榮華書店,清晨。
有人按響門鈴。
榮華、叢鋒機警地對視瞭一眼。
榮華示意叢鋒回避,自己走出來,透過大玻璃門窗,她看見瞭楊慕次。榮華過去開門。
榮華:“先生,我們還沒到營業時間呢。”
楊慕次:“對不起,老板,我女朋友想買一張莫紮特的唱片。”
榮華:“有的,我們剛進瞭貨。請進。”
他們走到櫃臺前,榮華替他拿唱片。
榮華:“有事嗎?”
楊慕次:“我無法阻止榮初的暗殺計劃,他心意已決,‘雷霆計劃’他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唯恐節外生枝。”
榮華:“這件事情,我也疑惑瞭很久,他最敬重的四太被炸死瞭,他謀殺你的傢人,也許與此有關。”
楊慕次:“現在不是要追究謀殺事件的真相,而是要想方設法的制止謀殺。榮初自小在你傢裡長大,他有無弱點可利用?”
榮華:“阿初唯一的弱點就是重情重義。”
楊慕次:“這是優點,不是弱點。”
榮華:“阿初很敬畏我大哥,也許我大哥能幫得上你的忙。”
楊慕次:“榮少?”
榮華:“對,他的話,阿初是不敢不聽的。阿初對他的服從和信賴猶如父兄。不過,我大哥這個人生性冷僻,一般人很難結交。”
楊慕次:“權且試一試吧。”榮華把唱片包好,遞給阿次。榮華:“謝謝,十五元整。”楊慕次付錢,拿瞭唱片,走出書店。
叢鋒聽見人去瞭,從樓上下來,說瞭句:“客人來得也太早瞭。”
榮華笑笑:“我兄弟阿初,來替女朋友選唱片。”
※實驗室裡很安靜。
夏躍春推門進來,看見神情沮喪的阿初。夏躍春很緊張,他用關心的表情看著阿初,拍拍他的肩。
夏躍春:“阿初。”
阿初神情黯然,他用手指著藍佈下遮蓋的化學分子式圓盤,說:“躍春,我,我想我已經盡瞭全力瞭——”
夏躍春的心情直落下去。
阿初:“我覺得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夏躍春嘆瞭口氣:“我知道,科學研究要有突破很困難,不過,你也不要悲觀,我希望,你在挫折面前,能夠——”
阿初抬眼看他:“準備好瞭嗎?”
夏躍春:“什麼?”
阿初:“準備好瞭,我想告訴你,其實我們對‘細菌學’的研究的方向——”夏躍春以為他會說研究的方向錯瞭,他滿臉烏雲。
阿初一字一句地說:“是完全正確的!”阿初“呼啦”一聲揭開藍佈,化學分子式圓盤上用晶瑩剔透的塑料管鋪展開來一副絕妙的答案。夏躍春簡直呆瞭。
阿初:“夏院長,我交卷瞭。”
夏躍春驚喜若狂:“好啊,你,好樣的!”阿初的臉上一片陽光燦爛。
※楊傢佛堂。
陳浩山在給徐玉真念軍部回電:“……你是天照大神的子孫,你的犧牲精神與日月同光,滿洲在望,上海亦是囊中之物,你功勛卓著,是改寫歷史的大和軍人。你的犧牲大計,不到萬不得已,斷不用這下下之策。軍部有錯必究,已嚴厲處罰妄動之人,盼你大局為重,再次派人與榮初接觸,爭取早日得到‘雷霆’密鑰,開啟大日本皇軍在遠東的勝利之門。”
徐玉真高揚著頭,顯露出她的軍人本色:“我一定不會辜負軍部的期望,無論如何我也要搞到‘雷霆’密鑰,哪怕喚醒,甚至犧牲我們的‘帝國公主’,我也在所不惜。”
陳浩山:“帝國公主?”
徐玉真不回應,直接發佈命令:“馬上去閘北銀行,我們的防禦點過於薄弱。通知老爺,我今天要和他一起共進晚餐。”
陳浩山:“是,太太。”
※東方書場。
東方書場非常寬敞,有兩三百個座位,此刻離開場還有幾分鐘,觀眾陸陸續續在進場瞭,不一會,已經坐瞭一大半的觀眾瞭。
榮升早早地寬坐在雅座裡,楊慕次穿著軍裝走瞭過來,他很有禮貌地向榮少示意,問自己能否坐下,榮升點頭同意。楊慕次坐下,陪他聽戲。
此刻,書場上靚女俊男開始調音整弦,書場中的嘈雜聲漸止。
說書的唱:“窈窕風流杜十娘,自憐身落在平康。她是落花無主隨風舞,飛絮飄零淚數行。青樓寄跡非她願,有志從良配一雙,但願荊釵佈裙去度時光……”
※阿初的辦公室。
劉阿四正在給阿初介紹楊氏閘北銀行內部的佈局,劉阿四畫出瞭很多異狀的通風管道,阿初陷入沉思。
韓正齊在一旁說:“楊傢的秘密應該就在這些星羅密佈的通風管道上。”
※東方書場。
楊慕次主動替榮升續茶,榮升隱隱有阿初在側的錯覺。
說書人唱:“……在青樓識得個李公子,嚙臂三生要學孟梁。她自贖身軀離火坑,雙雙月下渡長江。”
※春和醫院實驗室。
阿初戴著醫用手套,細心地剝離某種皮下組織,他把一管實驗藥劑註射到組織裡,他仔細觀察著化學變化,並用手招呼夏躍春。
夏躍春在顯微鏡下觀察,朝阿初豎起大拇指,做瞭個“厲害”的表揚。
※東方書場。
楊慕次與榮升一起聽戲。
說書人唱:“那十娘偶爾把清歌發,嚦嚦鶯聲倒別有腔。哪曉隔舟兒聽得魂無主,可恨登徒施計要拆鴛鴦。那李郎本是個貪財客,辜負佳人一片好心腸,說什麼讓與他人也不妨。”
電車搖搖晃晃,雅淑的心情特別淒涼,因為阿次的再次拒絕,她已經感到自己的努力付諸於東流,愛情的收容所裡,她無處可棲。
和雅淑隔窗看著街景,她看到瞭自己第一次與阿初親密接觸的圖書館,電車停下,有人上車、有人下車,和雅淑沒有動,她知道,這裡沒有她的歸程。
楊慕次強打著精神陪著榮升聽戲。榮升時不時地用懷疑的眼光探視他一下。
說書人唱:“杜十娘,恨滿腔,可恨終身誤托薄情郎。說郎君啊,我隻恨當初無主見,原來你是假心腸一片待紅妝。可知十娘亦有金銀寶,百寶原來有百寶箱。我今朝當瞭你郎君的面,把一件件,一樁樁,都是價值連城異尋常,何妨一起付汪洋!”掌聲四起。
頃刻間,曲終人散。
榮升看著阿次,問:“你來找我,斷然不會是因為喜歡評彈吧?有什麼事情,直話直說。”
楊慕次:“榮少痛快,那我就不兜圈子瞭。我看過榮傢的檔案,我知道您跟榮初先生一起在英國生活瞭八年,您栽培他的初衷,難道僅僅是為瞭到今天來殺人放火、為所欲為嗎?”
榮升:“你說什麼?”
楊慕次把一些剪報放到榮升面前,說:“我希望您勸勸他。就算為瞭他自己,他也不應該自毀前程。”
榮升克制著自己的火氣,冷冷地看著楊慕次,說:“沒有人天生就喜歡殺人,阿初尤其如此,他認為一定要死的人,一定有他該死的因由。我幫不瞭你。”
楊慕次站起來:“您的態度,真的出乎我的預料。”
榮升:“那隻能證明,你不瞭解我。我不是那種你隨便翻翻檔案,就可以來指手畫腳的人。”
楊慕次:“打擾瞭。”他怏怏離去。
榮升看到他離開後,馬上拿起那些剪報來讀。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標題,進入榮升的視野,血與火在一行行鉛字中蔓延。榮升的臉色愈來愈陰沉。
※榮升住所。
榮升給英國大使館的朋友打電話。
榮升:“威廉,上次舍弟出國的事情,你那裡辦的怎樣瞭,我希望他能夠到教會醫院工作,您幫我在那邊看看有無合適的房子……”
榮傢大太太走瞭過來。
榮升放下電話,他問母親:“媽,我記得當初阿初去英國的時候,跟您簽過一份賣身契,契約還在嗎?”
大太太愕然:“平白無故的,你要那玩意做什麼?”
榮升有深意地說:“以前沒用,或許現在有用。”
※阿初辦公室。
阿初接到榮升電話。
阿初:“少爺?我最近比較忙,對,今天下午,有一個很重要的生意要談。改天吧,改天我得瞭空,去看您。少爺保重身體。好。”他掛瞭電話。
一會兒,電話鈴聲又起,阿初接電話:“躍春,有事嗎?溶液有異常變化?我馬上到。”他掛瞭電話,穿上外套,叫:“阿四,備車。去春和醫院。”
有保鏢替他打開門。
阿初步履匆匆走過。
※夏躍春的辦公室。
榮升坐在夏躍春的對面。
夏躍春:“一定要這樣嗎?阿初現在今非昔比,不會輕易同意去英國的。”
榮升:“我不希望他活在仇恨裡,他是救人的,不能去做殺人工具,僅此而已。”
夏躍春:“您何不稍加勸誡,囑其收斂即可。”
榮升:“我有我的打算,夏院長放心,我不會為難自己的兄弟。”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阿初帶著手下風風火火地進來,他意外地看見瞭榮傢大少爺。不用解釋,阿初也知道原因瞭。
阿初:“……少爺,您怎麼來瞭?”
榮升冷笑:“我不來,見不著您的面啊。您說是吧?您最近還好吧?”
阿初完全不知如何回答,而榮升似乎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
夏躍春滿頭是汗:“阿初,你大哥說常惦著你呢!”他拍拍阿初的肩,無視阿初的緊張,夏躍春:“你們兄弟慢慢談,……我先去忙。”他把阿初的手下全都“轟”出去瞭,隨手關緊房門。
阿初一言不發地走近榮升,他覺得榮升似乎是找自己來發作某一件事的,但是,他並不知道哪件事得罪瞭這位菩薩。
果然,榮升的口氣開始變得厲害起來:“你好大的架子,我要見你一面,還要人從中斡旋。”
阿初低下頭:“原本……”剛說瞭一句,就覺得多餘。
榮升坐著俯視著他:“你現在知道自己姓什麼嗎?問你話呢。”
阿初:“……榮。”
榮升發作瞭,厲聲地說:“還不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