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等到時鐘的電話。
倒是等到瞭蔣令晨的電話。
知道盛嘉言可能會被吊銷執照的當天,她就從莫一鳴那兒拿到瞭蔣令晨的聯系方式,試圖聯系蔣令晨,卻吃瞭閉門羹。那通電話由自稱蔣令晨秘書的女人接聽,說是蔣公子在國外度假,聯系不上。
任司徒從沒死纏爛打過什麼人,強求過什麼事情。蔣令晨擺出那麼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任司徒也就就此作罷,另想他法瞭,可沒成想時隔半月之後,蔣令晨竟主動回瞭她電話:“我還以為你會為瞭盛嘉言的事求我好一陣,結果你就打瞭那麼一通電話,就不接著打瞭?看來盛嘉言在你心目中也不是很重要啊。”
這姓蔣的估計想享受一下她的百般糾纏,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無奈碰上瞭個從不死纏爛打的女人,所以左等右等之後,反而是自己更先沉不住氣。
任司徒聽他這麼說,難免錯愕,不論他是在吊她胃口,還是真的有意願私下和解,畢竟事關盛嘉言的前途問題,如今既然已經出現瞭一線生機,她就必須抓住,於是連忙接話道:“蔣先生,上次我聯系你,你說你在國外度假,你現在是回國瞭?我們約個時間出來談談吧。”
其實“國外度假”這一說想想都不可能,蔣令晨和沈沁的官司鬧得滿城皆知,任司徒根本不需要到處打聽、看報紙都看得到蔣令晨現在是取保候審階段,哪裡出得瞭國?
蔣令晨倒是有話直說:“得瞭吧,你還真相信我在國外?當時替我接電話的是我女友,明知道我案子在身出不來國還這麼說,我都要被她蠢死瞭。”
和蔣令晨的幾次接觸,任司徒對他印象不壞,主要還是因為蔣令晨雖然做事偏激,但為人還是挺坦誠的,他約她周末在一傢劍道館面談,任司徒也沒多想就答應瞭下來,隻是沒想到她最終還是被他擺瞭自己一道。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任司徒按約定的時間到達這傢劍道館,前臺的服務生聽她報上蔣令晨的大名,恭敬地為她引路。
任司徒被服務生帶著穿行過走廊,走廊兩邊的練習室裡大多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顯得有些人庭寥落,任司徒倒也不意外,畢竟劍道這項運動在國內並不普及。服務生最終把任司徒帶到瞭VIP區的練習室外,厚重的紅木門虛掩著,她剛剛一路穿行過安靜的走廊,突然就被虛掩的紅木門裡傳出激烈碰撞聲攫住瞭全部聽力,任司徒不由得在門滯瞭滯腳步,隨後才推門進去。
場內的兩人廝殺得正酣,他們穿著全套劍道服,頭上還戴著護具,連男女都分不清,任司徒就更認不出哪個是蔣令晨瞭。
有服務生在竹簾後的休憩區做著茶道,任司徒在門邊看瞭半晌,場內正廝殺的兩人估計沒那麼快結束,任司徒隻好坐到瞭竹簾後的榻榻米上,服務生為她佈上茶具,任司徒便邊喝茶邊等。
同坐榻榻米上的還有一個滿身妖嬈氣息的年輕女人——水紅的唇色,水紅的指甲,坐在任司徒面前,正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玩瞭會兒手機,抬頭看見任司徒,不怎麼友好地打量瞭一下任司徒:“你是?”
“蔣先生的朋友。”
“哦……”年輕女人不太相信的樣子,但也沒繼續追問,隻宣誓主權道,“我是令晨的女朋友。”
從聲音來判斷,蔣令晨此刻帶在身邊的這個“女友”,和之前在電話裡用國外這個說辭掛瞭她電話的那個“女友”,不是同一個人,任司徒倒也不奇怪蔣令晨換女友的速度、又或者同時擁有多個女朋友的數量,笑瞭笑,就沒再接話。
突然場內傳來一聲痛呼,放眼望去,隻見發出痛呼的那人已經被擊倒在地,正被面前站著的那人用竹刀指著脖子,隨後站著的那人,意氣風發地摘瞭頭具——是蔣令晨。
和身旁這個尖叫著鼓掌的年輕女人相比,任司徒的反應稍顯冷淡瞭點,隻低頭看瞭眼手表——她已經等瞭十幾分鐘,這蔣公子總算打完瞭。
蔣令晨擦著汗走向她們,一把摟住女友,對任司徒說:“換身劍道服和我打一場?”
“不好意思,不會。”
蔣令晨十分看不起她:“一點情趣都沒有的女人,他們怎麼就都看上你瞭呢?”
任司徒根本就沒功夫追究蔣令晨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她現在隻想直切主題:“蔣先生,我來這兒不是為瞭聽你說這些風涼話的,盛嘉言的事,還請你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我憑什麼放過他?”蔣令晨放開瞭摟住女友的手,之前還是玩笑的語氣,如今顯然已經有點生氣瞭,“我一生就挨過三個人的打,我爸算一個,他打我我自然沒怨言,可時鐘為瞭那個啤酒妹揍瞭我一頓,盛嘉言又為瞭你,揍瞭我一頓。你覺得我咽得下這口氣麼?”
任司徒一怔,盛嘉言揍他,是因為她的緣故?可轉念一想,事情都已經演變成如今這樣瞭,再回過頭去追究原因,又有什麼用?現在更要緊的是說服這蔣公子放過盛嘉言。於是任司徒很自然地把心底那絲疑問壓瞭下去:“蔣先生,你就直說吧,怎麼樣才肯撤訴?”
“和我打一場。”
任司徒都想抽他瞭,怎麼繞來繞去,又繞回到“打一場”這件事上瞭?
蔣令晨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你贏瞭的話,我就答應你,不告盛嘉言;不過要是我贏瞭的話,你就得幫我一個忙,等到那啤酒妹撤訴瞭,我自然也就不告盛嘉言瞭。無論哪種結果,對盛嘉言都是有利的。”
“什麼忙?”
蔣令晨終於笑瞭,在那年輕女友滿是醋意的目視下,旁若無人地湊到任司徒耳邊低聲說:“我知道時鐘那裡有證明我清白的視頻,幫我偷到手。”
任司徒往後仰瞭仰身,有些厭惡地用力搓瞭搓自己的耳朵,把蔣令晨呵在她耳上的一絲熱氣給搓沒瞭,沖著蔣令晨違心地笑瞭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視頻?我聽都沒聽說過。”
“時鐘有沒有告訴你視頻的事,這個我不清楚,也不關心;不過這個視頻確實存在,隻不過我比時鐘晚瞭一步,在他買走視頻後,才知道有這麼個證明我清白的東西存在。”
“……”
“……”
“如果你早兩周來找我,我或許還能辦到;可現在……”任司徒的語氣是苦澀而不自知,“我們已經分手瞭。”
蔣令晨狠狠地一皺眉,忽又笑道:“不可能。”
“蔣先生,你不是消息很靈通麼?連視頻的事都能知道,又怎麼可能沒耳聞時鐘恢復單身的事?”
任司徒說這話其實隻是為瞭諷刺諷刺他。蔣令晨不知道這事也實屬正常,她和時鐘在一起的時候,時鐘根本就沒帶她見過他那邊的親朋好友們,反倒是她這邊的朋友基本上都知道瞭時鐘的存在,如今分手,估計就更沒多少人知道瞭……
蔣令晨一時沒說話,直到他的手機突然響瞭起來。蔣令晨接聽電話時,目光還停留在任司徒身上,似乎還在揣測“分手”一說是否屬實。也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瞭些什麼,蔣令晨隻冷冷地回瞭一句:“知道瞭。”之後便掛瞭電話,繼而,看向任司徒的目光裡多瞭幾分看好戲的笑意。
“算瞭算瞭,先不說這個瞭,”蔣令晨起身,也不顧任司徒的不情願,伸手把任司徒也拉瞭起來,徑直朝場內走去,“你來都來瞭,我就教你兩招吧,也算不枉此行。”
“我……”
任司徒隻說瞭一個字就蔣令晨被打斷:“惹惱瞭我對你沒好處,對盛嘉言更沒好處。我話就說到這兒,你是要乖乖配合還是要甩手走人,都隨便你。”
任司徒原本還想要掙脫他的手,被他這麼一說,稍稍一怔,就這麼被他給拽進瞭道場。
蔣令晨從劍架上取瞭把竹刀,遞給任司徒,簡單的示范瞭一下握法和步法,以及得分部位:“面部、喉部、腹部、手部,這些要害部位。”
任司徒被他指導得十分煩躁,卻也隻能冷著臉配合,不成想蔣令晨竟抬手扯她的臉:“別板著張臉,給爺笑一個。”
任司徒這回真的是忍無可忍,揮開他的手,趁他不備,直接用他剛才教她的一招,擊手,擊腹,蔣令晨一時不查,竟真的被她擊倒瞭,見他倒下,她還補瞭一招刺喉。
蔣令晨被她用竹刀指著喉嚨,倒在地上都不能起來瞭。
他卻還笑得出來:“任醫生,夠狠的呀!還好意思說你不會?”
任司徒本想甩刀就走,可想瞭想,還是不要徹底惹怒他為好——
“我確實不會劍道,不過盛嘉言玩過擊劍,我跟他學的。”任司徒看著他的笑容,有點慎得慌,也就沒收回竹刀,依舊指著蔣令晨的喉嚨,“剛才那幾招擊劍裡經常用。”
蔣令晨笑容不變,卻突然一錯身,躲過瞭她手中的竹刀,同時,起身一把拽過任司徒的肩,任司徒隻覺得轉眼間天翻地覆,等視線終於不再那麼搖晃的時候,她已經被蔣令晨拽倒在地,摔得骨頭咯咯響。
原本握在手中的竹刀也“啪”地一聲摔出很遠,幾乎都要摔到門口瞭。
蔣令晨則跪在一旁,一手還拽著她的肩膀,另一手扣住她的腰,制得任司徒動彈不得。
“就算真的如你所說,你和時鐘已經分手瞭,”蔣令晨抬眸看一眼正對著道場的門邊,隨後又低眸繼續道,“可如果他聽到你張口閉口提的全是盛嘉言,還是會氣得夠嗆吧?”
“……”
任司徒不說話,蔣令晨也不繼續揶揄她瞭,隻笑瞭笑,徑自起身,朝她伸出手,要把她從地上拽起來:“手給我。”
見這女的不願把手伸給自己,蔣令晨索性彎腰,主動去握她的胳膊。
卻在這時,腰彎到一半的蔣令晨突然被人用竹刀抵住瞭額頭。
任司徒認出瞭那是自己剛摔出去的那把竹刀——可如今竹刀被握在瞭一隻指節修長、隱隱蘊著力的手中。
那隻手的手背上還有著很淺很淺的、被什麼東西灼傷的痕跡。
任司徒頓時心裡一咯噔。與此同時,屬於時鐘的、滿是警告的聲音在任司徒的頭頂上方響起:“別、碰、她。”
時鐘最近這兩周心情格外不順,還是孫秘書把這傢劍道館介紹給他的,按孫秘書的原話說就是:“我之前工作不順的時候經常來這兒發泄,要不您也去試試?”
而時鐘第一次到這兒練手的時候,就發現瞭孫秘書口中說的“工作不順跑來發泄”,其實就是把他的照片貼在練習用的靶子上,胡亂刺個十幾分鐘。當他發現自己那張被戳的千瘡百孔的照片時,孫秘書嚇得差點腿軟,幾乎是聲淚俱下地向他懺悔:說自己隻是一時沖動,其實內心深處是特別特別敬愛時鐘這位老板的。
時鐘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好脾氣瞭,事情都那樣瞭,他都沒開掉孫秘書,而隻是報瞭個一對一輔導的速成班,學瞭幾天之後,找孫秘書來“切磋”幾回合,切磋完之後,渾身淤青肉酸骨疼的孫秘書直接休假回傢吃補藥去瞭。
他的練習室也在VIP區,當他一路穿過走廊,突然就聽見這扇半開的紅木門內傳出蔣令晨的聲音:“別板著張臉,給爺笑一個。”
時鐘不由得停住腳步。
隨後回應他的,是“砰”地一聲什麼重物摔倒在地的聲音。
蔣公子透過半開的門縫,時鐘能看見蔣令晨被一個女人用竹刀指著喉嚨,動彈不得。而那女人背對門口,站在時鐘的角度隻能看見對方小半個背影。
蔣公子這跤摔得可夠慘的,誰讓他換口味、豢養起性情如此火爆的金絲雀來瞭,時鐘無聲地冷笑瞭一下,正欲繼續往前走,卻被蔣令晨接下來的話狠狠釘在瞭原地——
“任醫生,夠狠的呀!還好意思說你不會?”
時鐘的腳步在原地僵瞭幾秒。
這女人把蔣令晨摔得這麼慘,以蔣令晨的個性,她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時鐘幾經猶豫,終究還是不放心她,改道走向紅木門,握住門把手,正欲推門而進。
卻在這時聽見任司徒說:“我確實不會劍道,不過盛嘉言玩過擊劍,我跟他學的,剛才那幾招擊劍裡經常用。”
盛嘉言、盛嘉言、盛嘉言……這女人的世界除瞭盛嘉言就沒有別人瞭麼?
既然如此,他還管她什麼死活。時鐘幾乎是瞬間就松開瞭門把手,邁著薄怒而迅疾的步伐離開。
可隨即這女人竟被蔣令晨一把揪住繼而摔倒,時鐘耳邊頓時響起“砰”的一聲巨響以及她吃痛的悶哼聲,時鐘幾乎是本能地忘記自己前一秒還準備憤怒離去,回過頭去,三步兩步便推門而入,直接穿著鞋子踏進瞭練習室。
蔣令晨一抬頭就看到瞭不請自來的他。
蔣令晨隨後的那句話,聽著像是調侃任司徒,實際上是在嘲笑他——“就算真的如你所說,你和時鐘已經分手瞭,可如果他聽到你張口閉口提的全是盛嘉言,還是會氣得夠嗆吧?”
關於盛嘉言,時鐘要氣早就氣飽瞭,顯然如今更刺眼的,是蔣令晨扣在那女人腰上的那隻爪子。而比這更刺眼的,是這姓蔣的竟然還要去握她的手、拉她起來。
時鐘撿起從這女人手中飛摔而出、落在他身前地板上的竹刀。走過去,直接抵住瞭蔣令晨的額頭:“別碰她。”
時鐘握刀的手蘊著力,分明在告訴蔣令晨——他若不配合,後果自負。
蔣令晨被逼得慢慢直起身來。
他倒是不意外時鐘會這麼做,看向時鐘的目光依舊肆無忌憚:“好巧啊,時總,竟然在這兒碰到你。”
任司徒強壓下在這裡碰見前男友的錯愕,趁勢趕緊站起來,她顧不上去揉摔得生疼的肩背,已被時鐘一把拉到瞭身後。
時鐘的手還扣在她胳膊上,已冷冷地對蔣令晨開口:“哦?是麼?我可是親眼看見你的人等在門口,我一進來,他就給你通風報信瞭。”
果真是當場拆穿,一點餘地都不留。
本來時鐘還不太確定在門口通風報信的那人是不是總跟在蔣令晨身邊混吃混喝的小嘍囉,但顯然隨即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他準備的。
蔣令晨這麼做,純粹隻是為瞭惡心一下他,還是另有所圖,時鐘暫時不得而知。謊話被當面拆穿,蔣令晨倒是臉不紅心不跳,反倒順水推舟地問他:“時總,你這女朋友為瞭盛嘉言的事特地跑來求我,你說我該不該答應她?”
“前女友。”時鐘冷冷地糾正道。
任司徒的表情一僵。
蔣令晨意有所指地看瞭眼時鐘把任司徒藏到身後時、扣在任司徒胳膊上的、至今還沒來得及收回的那隻手,目光很快回到時鐘身上,故作驚訝道:“喲?真分手瞭?該不會真的是因為盛嘉言的緣故吧?”
時鐘的沉默更像是默認。
蔣令晨句句話裡帶刺,任司徒杵在那兒如坐針氈,還有這時鐘——既然已經一口一個“前女友”瞭,還這麼小心翼翼地把她護在身後幹什麼?任司徒忍不住撥開瞭時鐘的手,從時鐘身後走瞭出來,忽視掉蔣令晨嘴角那抹居心不良的笑容:“既然蔣先生不是真心來和我談事情的,那我就不打攪瞭,告辭。”
任司徒說完,轉身就要走。
任由蔣令晨在後頭幸災樂禍地說:“你踏出去一步,我之前提出的協議可就作廢瞭,你下次還想來求我放過盛嘉言,我是不會見你的。”
任司徒充耳不聞,徑直走到門口換上鞋,快步走出練習室。
身後卻有腳步聲更快地追瞭過來。任司徒剛穿過半截走廊,就被攔下瞭。
時鐘劈頭就問:“你跟蔣令晨達成瞭什麼協議?”
她能告訴他,蔣令晨讓她去偷那段視頻麼?說瞭的話,那真的就是惹火上身,隻會令時鐘更不信任她。
任司徒選擇沉默。
時鐘的腦中隨之冒出一個聲音:果然……
蔣令晨那種人提的估計都是些骯臟協議,她才會這麼難以啟齒……
時鐘捉住她臂膀的手,忍不住又用勁瞭幾分:“為瞭盛嘉言,蔣令晨摟你你都不介意;那要是他說隻要你肯獻身,他就放過盛嘉言,你是不是也會照做?”
蔣令晨摟她?
她是被蔣令晨摔翻在地的,蔣令晨那哪是在摟她?明明是扣住她的腰不讓她起來,而她摔得骨頭都咯咯疼,來不及甩開他的手而已……
怎麼落在這男人眼裡,就成瞭不道德的交易?
任司徒隻覺荒唐,忍不住冷笑瞭一聲:“我在你眼裡就是這種女人?”
“……”你在我眼裡不是這種女人,可是……你在我眼裡是為瞭盛嘉言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女人。
任司徒覺得自己讀懂瞭他此時憤憤難平的目光,也是在這時就,猛然意識到這男人在胡思亂想著什麼。任司徒現在是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瞭——他這哪是信不過蔣令晨,覺得蔣令晨會占她便宜?分明是在懷疑她的人品,覺得她為瞭盛嘉言,可以連廉恥都不要瞭……
“他隻是讓我跟他打一場,我打贏瞭的話,他就不告盛嘉言。”
“可萬一你輸瞭呢?”
果然是聰明人,一下就問到瞭重點。
“就得幫他……”還有什麼能比他覺得她賣身更糟糕的呢?任司徒索性一咬牙,什麼都說瞭,“偷到那段視頻,證明他的清白。”
“你答應瞭?”
“暫時沒有。”
果然是心理醫生,每一句話初聽都平淡無奇,細細咀嚼之後,才覺得格外傷人——
暫時沒有?意思不就是她正在為此而猶豫、搖擺?而搖擺至最後,她心裡的天枰會傾向誰?時鐘不用猜都知道。
時鐘面無表情地誇她:“你還真誠實。”
他終於失去瞭任何和她繼續交流下去的念頭,揪住她胳膊的手卻沒有松開,直接把她帶回瞭練習室。
見這一男一女冷著臉回來,蔣令晨眉眼藏著笑意,偏還要做一副擔憂的樣子:“看來你們這手,分得挺不愉快的,我在這兒都聽見你們吵架瞭。”
時鐘沒接他這茬,這時才松開對任司徒的鉗制,把她晾在原地,自己則徑直走到蔣令晨面前,音色沒有任何起伏地說:“我替她打。”
說完,稍稍一錯身便與蔣令晨擦肩而過,獨自走向瞭後頭的更衣間。
片刻後從更衣間裡出來,時鐘已經換下瞭之前那身商界新貴的裝束,穿著劍道服、手抱面具來到恭候多時的蔣令晨面前。
“既然你替她打,那規則可得改一改瞭。”蔣令晨勝券在握的樣子,“你贏瞭的話,我不僅甘願被啤酒妹誣告,還順便替你告倒盛嘉言那個情敵;你輸瞭的話,你就得讓啤酒妹撤訴,一還我清白,我就放過盛嘉言。怎麼樣?”
時鐘無聲冷笑,這姓蔣的兜瞭一大圈,終於把真心思說瞭出來——他這句話的潛臺詞分明是:你贏瞭的話,我甘願被啤酒妹誣告,但同時,我也會以幫助你的名義,為難盛嘉言到底,相應的,這女人肯定會怨恨你,你就別想她還會回到你身邊瞭。
任司徒自然也聽懂瞭蔣令晨的話裡有話,她絞著手指,完全不知道時鐘是怎麼想的。可任司徒自己捫心自問一下,若她是時鐘,應該也會想要贏個痛快,給蔣令晨、給盛嘉言、給任司徒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一個教訓。
時鐘竟在這時徑直走向她,來到她面前,垂眸看著她,征詢她的意見:“你希望我贏嗎?”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之前的半點暴怒,幾乎是平緩柔和的。
任司徒沒有回話。
但其實沉默就是她的回答,時鐘也讀懂瞭——她希望他輸。
時鐘笑瞭笑,笑得任司徒心裡直發憷。他卻一把摟過他的腰,依舊是這樣垂眸的角度,目光卻已悄然踱到瞭她的唇上:“LuckyKiss”
任司徒沒有時間回應更沒有時間拒絕,時鐘一低頭就淺淺地吻上瞭她的嘴唇。
隻是這個吻是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時鐘和蔣令晨的較量開始瞭。
任司徒站在外場,滿耳的碰撞聲。
她並不懂劍道的競技規則,隻能拿自己知道的擊劍規則來套用,也算看得一知半解。但很顯然,一直是時鐘在占上風。
他是真的打算給蔣令晨、盛嘉言和她一個教訓吧,一招一式都這麼狠絕而沒有任何漏洞可鉆,蔣令晨或許也挺詫異時鐘的水平這麼高,有些疲於應付,很是驚險地躲過瞭時鐘的致命一擊,剛要松口氣,時鐘手中的竹刀竟刁鉆的可以,下一秒,直接變為下段持刀,殺瞭蔣令晨個措手不及。
任司徒本能地閉上瞭眼睛不敢看瞭。其實不用看也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時鐘贏定瞭。
隻聽“砰”的一聲,有人被擊倒在地。塵埃落定一般,之後整個練習室裡都陷入瞭一派安靜之中。
任司徒認命地睜開眼睛。時鐘為瞭出口惡氣而贏,這一切都天經地義。可任司徒隨後看見的一幕,令任司徒徹底呆瞭。
被擊倒在地的竟然是時鐘。
蔣令晨贏瞭,卻有些不可思議,氣喘籲籲地摘瞭面罩,看白癡一樣看著手下敗將:“你竟然故意讓我?”
時鐘面無表情地站瞭起來,面罩和頭巾一同摘下,額頭沁著細密的汗珠,他卻一點也不喘,氣息十分平和:“願賭服輸,我讓沈沁撤訴。”
他說完就走回更衣室,徑自關上門,隔絕一切。
留在原地的蔣令晨還有些不可置信,看一眼面部表情僵得不能再僵的任司徒:“不得不說,你魅力可真大。”
任司徒卻完全沒心思聽他的嘲諷,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時鐘方才的那個吻並非LuckyKiss,而是——
GoodbyeKiss。
他終究是放棄她瞭,用這麼一種讓她羞愧得不能自已的方式。
晚上8點多,孫瑤帶尋尋去完遊樂場,又吃瞭一頓美味大餐,帶著尋尋回來,進門前這一大一小還有說有笑的,直到看見任司徒坐在客廳給自己上藥。
孫瑤摘瞭全副武裝的墨鏡、帽子、口罩,快步走向任司徒,瞅瞅任司徒這副慘狀,不由得皺眉問:“你怎麼連胳膊都腫瞭?”
“劍道館摔的。”
尋尋看瞭也連連搖頭,主動請纓道:“很疼麼?我幫你呼呼!”
“呼呼”那招純粹是騙孩子的,可尋尋真的半蹲在任司徒跟前,對著摔青瞭的膝蓋、鼓著腮幫子連連吹氣,看樣子嚴肅又認真,任司徒好像真的有疼痛減輕的感覺。
隻是任司徒突然想到:時鐘被那麼重地摔瞭一下,是不是也需要擦藥;誰又會為他“呼呼”……疼痛的感覺便又回來瞭。
最近孫瑤跑她公寓的頻率特別高,動不動就帶尋尋去這去那,估計也隻有任司徒知道個中原因。
而任司徒今天經歷的這些,她也隻能為孫瑤所道瞭——
尋尋玩瞭一天,累得早早地睡瞭,孫瑤滿手的藥油,邊給任司徒揉肩散瘀,邊感嘆:“姓蔣的真厲害,玩這麼一手,既讓時鐘答應撤訴,又把你和時鐘給拆散瞭。”
任司徒無奈地笑笑:“還用得著拆散麼?我們已經散瞭。”
孫瑤聽不得她這樣的語氣:“要不要喝一杯?”
孫瑤算是問到點子上瞭。
任司徒點瞭點頭。
孫瑤和莫一鳴關系還沒徹底僵化的時候,就半開玩笑地稱她和任司徒臭味相投,都是實打實的女酒鬼。
她們確實都挺愛喝酒,唯一的不同就是一個太容易醉,一個卻怎麼也喝不醉。
如今,孫瑤把酒瓶全抱到任司徒房裡,兩人就坐在安瞭小圓桌和榻榻米坐墊的飄窗上,任司徒的酒杯已經空瞭三輪瞭,孫瑤那一小杯還沒喝完。
任司徒抬抬眸看看她,她就解釋:“我現在滿手的藥油味,等我散散味道再喝。”
直到飄窗上下都堆滿瞭酒瓶子,任司徒終於頭一歪,整個人趴在圓桌上自言自語起來,孫瑤的那一小杯酒還在那兒,根本就沒動。
孫瑤拍拍任司徒的臉。任司徒就隻動瞭動嘴巴,其餘什麼動靜都沒有,孫瑤立刻垮下飄窗,去瞭趟客廳,把任司徒的手機拿回臥室。
解瞭鎖,進入任司徒的微信,幸好聊天記錄都還在,孫瑤捯飭著手機,研究瞭好一會兒怎麼轉發語音信息,終於一鼓作氣,把那十幾條語音全部轉發瞭出去。
終於大功告成,孫瑤看一眼時間,估摸著十分鐘左右對方就該有回信瞭吧。
可孫瑤一等就等瞭半小時,期間任司徒幾次像是要轉醒,孫瑤其實也不知道任司徒的酒量到底有多少,身怕喝瞭這麼多、都不夠任司徒多醉個幾小時的,於是隻能心驚膽戰地握著手機等著。
直到一個小時過去,對方還沒有回音,孫瑤終於是按捺不住瞭。
直接打電話叫瞭輛出租車,等出租車到樓下、司機師傅打電話來催瞭,她才把任司徒弄出門。
車子一路駛向目的地。孫瑤下瞭車,卻沒把任司徒也弄下車,而隻是給瞭師傅一筆錢,順帶著把任司徒的手機也交給司機師傅:“等我走瞭以後,麻煩您打這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