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率先反應過來,也率先打破瞭沉默——
他神情復雜地看瞭眼任司徒,緊瞭緊握住她的那隻手,有點不管不顧似的,這就要繼續拉著她離開。
任司徒的雙腳卻被釘在瞭原地,無法隨他挪動半步。
任司徒不知道其他女人在面對這種突發情況時,會是怎樣一種反應,會不會像她現在這樣,腦子被瞬間攪成瞭一團漿糊似的,愣愣地看瞭時鐘許久,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
回答任司徒的,是他的欲言又止。
也不知過瞭多久,一陣清脆的鈴聲再度打破瞭沉默——
是電梯旁的墻上掛著的可視對講機在響。
任司徒艱難地撥開瞭時鐘握在她腕上的手。他面前的這個男人有多緊張?任司徒看看自己手腕上被他死死握出的泛紅的指印,大概就猜到瞭。
任司徒很慶幸此時此刻的自己還沒有完全的喪失理智,還能撥開他的手,走去可視對講那兒接聽。
她一拿起聽筒,對講機的屏幕就咔嚓地閃瞭一下,繼而出現的,是沈沁的臉。
沈沁旁邊還站著小徐,二人都是一臉焦急,尤其是沈沁,那擔憂的模樣,隔著不甚清晰的屏幕看,都能讓人嗅到一股楚楚可憐的意味:“不好意思,打攪你們瞭,我們是來接秦叔叔走的。”
任司徒手指僵硬的按下開門鍵,屏幕上那張楚楚可人的臉終於消失。
任司徒調整瞭一會兒呼吸,才成功忍住瞭摔掉手中聽筒的想法,把聽筒掛回去。
她還站在原地,時鐘已悄然走到瞭她身後,仿佛為瞭安慰她,他抬起雙手按住瞭她兩邊肩膀,手心稍稍用瞭點力:“等他們都走瞭,我再慢慢把事情給你說清楚。”
他的話令任司徒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或者說是恐慌。腦子仿佛在瞬間就已排列組合出瞭多種可能。
萬一他對她撒謊,全盤否認秦老爺子口中的事實,那她該不該自欺欺人地選擇相信?
萬一他向她坦白,直接把原委一五一十地說瞭出來,把她最後一絲自欺欺人的機會都剝奪掉,她該怎麼辦?
當任司徒在這無邊無際的矛盾中越陷越深、幾乎要無法自拔時,靜謐的空間中傳來“叮”的一聲。電梯抵達瞭。
電梯門在她眼前緩慢而勻速的開啟,任司徒不僅看到瞭電梯中的沈沁,也看到瞭自己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辦。
她拿開瞭時鐘擱在她肩上的手,徑直朝電梯走去,頭也不回地對時鐘說:“我先回去,給我時間冷靜一下,現在的我沒法理智的處理問題。”
趨利避害的本能令任司徒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瞭暫時逃避。另一邊,剛走出電梯的沈沁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臉的納悶,征詢似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瞭在場、她最信賴和最依賴的人身上——
沈沁就這樣看向瞭時鐘,那樣的小心翼翼,卻令一旁的任司徒心裡瞬間又涼瞭一截,任司徒走向電梯的腳步忍不住加快瞭幾分。
時鐘終於忍無可忍地低喝道:“站住!”
他還從來沒有用這種悍然的語氣對她說過話,任司徒腳步驀地一頓,正好停在瞭即將與沈沁擦身而過的瞬間。
時鐘隨後上前,一把抓住瞭任司徒的手,以防她再一次把一切拋下、隻顧她自己逃避。同時,時鐘對落在沈沁身後幾步的小徐說:“麻煩你先把老爺子帶走。”
小徐雖然沒弄明白此情此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對時鐘點瞭點頭,繼而快步走向屋內,試圖把老爺子請走。
事已至此,秦老爺子自認也沒有留下的必要瞭,他跟著小徐一道走向電梯間,路過沈沁身邊時,語重心長地囑咐沈沁:“丫頭,你給我爭點氣行不行,別總是時鐘說什麼,你就是什麼,其實你一點也不輸任何女的。”說完還不忘斜睨任司徒一眼。
小徐直到這時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瞭現在是怎麼個情況,老爺子一向口無遮攔的,又特別維護對他好的人,眼見任司徒因老爺子的那一記不屑的眼神而僵瞭臉,小徐也不便多說什麼,隻能勸任司徒一句:“任小姐,你和阿鐘之間有什麼問題,坐下來好好談,說開瞭就好瞭,阿鐘是怎麼全心全意對你的,我看的很清楚的。”
任司徒之前聽時鐘說過他和小徐的交情有多深,雖然時鐘平常總是“小徐”“小徐”的叫對方,但這完全不是出於對下級的頤指氣使,而是因為小徐一直十分嫌棄自己的本名,覺得特別土,於是乎越是好兄弟,越是必須以“小徐”來稱呼他。小徐大二輟學之後就跟著時鐘一起出去闖,也在那時候出瞭意外,左眼差一點就瞎瞭,也因此徐傢父母特別討厭小徐和時鐘混在一起,時鐘對他也是十分愧疚,故而如今的小徐名義上雖然隻是秦老爺子的司機,實際上一直拿的是中鑫總監級別的待遇。
可……
好兄弟的話更值得相信,還是她的直覺更值得相信?第一次見到沈沁時,任司徒的直覺就告訴過她,這小姑娘喜歡時鐘。
結果事實證明,這小姑娘何止是喜歡?簡直是喜歡的不可自拔瞭。
而當時鐘聽見秦老爺子那句”反正我隻認定一件事,你跟沈沁發生過關系,你就得對她負責!”時,時鐘那瞬間僵掉的身體,分明是在告訴任司徒,他和沈沁之間,肯定有什麼。
當小徐和秦老爺子都離開瞭,公寓裡隻剩下三個人,時鐘終於可以簡單扼要的把事情理清楚瞭——其實隻要沒有老爺子在這兒混淆視聽,這本來就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
“沈沁,我現在需要你幫個忙,老爺子誤會瞭我和你的關系,跑來我這兒一鬧,害得這女人也誤會瞭,”時鐘抬抬下巴,點瞭點表情冷凝的任司徒,“而且她還不願意聽我解釋。既然她不肯聽我講,那就由你來說吧,你告訴她,我們到底有沒有發生過關系?”
沈沁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她緩緩的抬頭看瞭眼時鐘,幾乎是泫然欲泣瞭,最終她死命地咬著下唇,緩慢地低下瞭頭:“對不起……”
“……”
“我不想騙她。也……不想再騙我自己瞭。”
沈沁話音落下的瞬間,任司徒聽見瞭自己整顆心一點一點涼透的聲音。可她的第一反應竟不是暴怒,而是冷笑。就這樣噙著嘴角的冷笑,看瞭眼時鐘。
這個男人竟然也在冷笑,隻是他這抹冷笑意味著什麼,任司徒已經無意去分辨瞭,她要從他的掌心裡抽回自己的手,她要離開。
這回時鐘沒有再攔她,他慢慢的松開瞭掌心,任由她抽回瞭手。
任司徒頭也不回地走瞭快步走向電梯,按電梯鍵的時候,手抖得不成樣子,好在電梯門很快就開啟瞭。她正要走進電梯,身後傳來時鐘的聲音——
他的語氣裡已經沒有瞭任何溫度:“你走出這一步,我們倆就徹底完瞭。”
不會再有挽留,不會再有欲擒故縱的把戲,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可這女人終究還是走瞭。
她對他的感情,抵不過旁人的三言兩語;她對他的在乎,都還不足以讓她留下來聽他解釋一句。時鐘忍不住又冷笑瞭一聲。
他機械地轉身,往公寓深處走去。
沈沁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咬著牙齒糾結瞭半晌,她還是跟瞭上去。聽見瞭沈沁的腳步聲,他反倒停下瞭。
可他並沒有回頭看沈沁半眼,隻冷冷地丟給她一個字:“滾。”
說完之後又恢復瞭機械而緩慢的步伐,走向瞭沙發。
沈沁終於忍不住尖叫:“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爭取的東西,我這麼拼瞭命的想要爭取你,可她呢?一丁點爭取的意願都沒有,就輕易的把你拋下瞭。這個女人根本就不在乎你,你到底要卑微到什麼時候才會明白,她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對她!”
他一直不願正視的問題,就這樣被這個女孩子帶著哭腔與憤慨、一瞬間全部宣泄瞭出來,時鐘嘴角的那抹冷笑悄然隱去瞭,沙發旁的地上還有摔碎的水杯,時鐘絲毫沒發現,就這樣沒穿鞋子踏過一地細碎的玻璃渣子。
沈沁說到最後,反倒把自己說哽咽瞭,這個男人卻始終用冷酷的背影對著她。沈沁用力地擦去不爭氣的眼淚,重新邁步跟過去,可剛邁出的步子,就被他如冰刀一樣的聲音,刺在瞭原地:“滾。我不想說第三遍。”
任司徒偶爾回想起來的時候,其實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距離她上次離開時鐘的公寓,已經過去瞭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裡,除瞭剛開始的那兩周各種生不如死之外,任司徒發現自己竟然過得還不錯。
如今自我反思一下,任司徒越發覺得,上一次冷戰時她那樣的坐立難安和牽腸掛肚,或許更多的是因為對那個男人的虧欠,令她愧疚,令她想去彌補。
至於這次她為什麼會如此的平靜……莫非是因為剝除瞭他打給她的那些感動以及她對他的那些虧欠之後,她對這個男人的愛,少得隻夠維持她兩周的傷心?
更新換代的不僅是心情,還有天氣。春天似乎才降臨瞭沒幾天,夏天就正式來瞭,她的衣櫃裡已經清理出瞭厚重的衣物,而時鐘剛搬來她這兒、都還沒來得及穿的那些男裝,任司徒也都處理掉瞭——她離開他公寓之後,他從來沒有試圖聯系過她,自然也沒有試圖拿回他放在她這兒的東西,任司徒便當他是默認允許她隨便處置這些物品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