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離瞭座,直接快步朝臥室走去。
看著他匆忙的背影,任司徒頓時有種古時候宮中怨婦所特有的、有苦難言的感覺。
在任司徒還在暗自惴惴難平的時候,孫瑤不知何時才從客房裡悄悄地溜瞭出來,直接猛地一拍任司徒的肩膀:“發什麼呆呢?”
任司徒驚得差點碰掉瞭餐桌上的碗。
回神瞅一眼孫瑤,任司徒才收起瞭驚訝。孫瑤卻已經繞過她,直接走進廚,很快就來到瞭那一鍋還擱在灶臺上的湯前,拿起大勺子攪瞭攪,又低頭嗅瞭嗅,有點嘴饞:“真香,可惜我現在不能亂喝補湯。”
“這鍋湯是你替我煲的?”
孫瑤搖瞭搖頭,還在留戀地用勺子攪著那鍋湯,頭也不回地對任司徒說:“我哪有這本事?是盛嘉言煲的。”
“你說什麼???”
孫瑤這才放下勺子,慢條斯理地回到任司徒面前:“我半夜睡不著,去你房間找你,想聊聊天來著,結果你不在,你的手機還一直在震,我一看是盛嘉言的號碼,就替你接瞭。他說你可能在廚房,我果真在廚房找到你瞭,見你在睡覺,我就這麼跟盛嘉言匯報瞭,我本來想叫醒你來著,可盛嘉言不讓。我也沒想到他最後會直接煲好瞭湯送過來……”
“……然後呢?”任司徒的聲音不由得緊繃。
“然後?”孫瑤倒覺得這事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然後他把你弄到床上去睡瞭之後,他就自己一個人走瞭。”
這一天似乎一切照常,時鐘照舊洗瞭個澡換瞭身衣服就回公司忙去瞭;任司徒送完尋尋去學校,折到診所上班去瞭;孫瑤則依舊在時鐘傢愜意地躲著,手機直接關機,經紀人的電話、助理的電話一概不接。
任司徒要聯系她的話,直接打時鐘傢的座機就行。四點剛過,還是任司徒的上班時間,座機就響瞭,畢竟是上班時間,孫瑤自然不會以為這是任司徒的來電,可保潔阿姨接聽瞭電話,聽瞭沒兩句就把聽筒交到瞭還在看韓劇的孫瑤手裡:“孫小姐,找你的。”
孫瑤接過,“喂”瞭一聲,沒成想回答她的,竟真是任司徒:“時鐘今天回傢吃晚飯,我去超市買點菜。你替我去接尋尋下課吧?”
“你今天親自下廚?”
孫瑤的詫異,一來因為一向是阿姨買菜做飯的;二來……任司徒的廚藝這麼不好,她哪來自信要做一頓喂飽她、尋尋、還有時鐘的晚餐?
任司徒倒是沒想到這個層面上的問題,隻說:“我先掛瞭,你記得準時去接尋尋。”
雖然對任司徒的廚藝持保留意見,但孫瑤還是看準瞭時間出門,準備去接尋尋放學。
隻是孫瑤萬萬沒想到,她一到公寓樓外,正準備到路邊攔出租車,卻有一輛黑色車身的RR悠悠地停在瞭她面前。
孫瑤下意識的皺眉,退瞭一步。
車門緩緩的開啟,從車上走下來的,竟是……尋尋。
尋尋一下車就看見瞭孫瑤,驚喜地跑上前來:“孫瑤!”
孫瑤接住尋尋的懷抱,手卻是僵硬的,眼睛也是直勾勾地盯著那輛她再熟悉不過的車。
在她的註視下,徐敬暔拄著拐杖,慢條斯理地從車上下來——
兩兩相望,徐敬暔的表情很冷:“我早就說過,你躲不掉的。”
時鐘從工地視察回來,已經是臨近下班時間——
一眾員工見老板從工地趕回公司,頓時嗅到瞭加班的危險信號。
隻是沒成想,時鐘隻是回公司那份文件而已,拿完就準備走,順便對孫秘書囑咐瞭一句:“通知下去,今天不加班。”
中鑫的一眾員工詫異瞭——
老板今天竟然開瞭尊口,讓大夥準時下班?
當然,誰也不會料到老板突然大發慈悲的原因竟然是——
“我今天得回傢吃晚飯。”
唯一知情的孫秘書真是把自己心目中的老板娘形象描繪得更加偉岸瞭。
時鐘卻已經是歸心似箭,直接甩下孫秘書,從辦公室直奔公司大門外的電梯間而去。等著電梯抵達的同時,時鐘忍不住頻頻看手表。
他面前的電梯還未抵達,隔壁電梯卻已經“叮”地一聲敞開瞭門,緊接著,穿著檢察院制服的一行四人神情嚴肅地從電梯門裡走瞭出來。
一行人正準備走進中鑫大門,卻在這時,與時鐘對上瞭面。
時鐘被這四人打量的眉心一皺。
下一瞬,為首那人徑直走向瞭時鐘,“時鐘先生嗎?”
時鐘沒說話,隻凜著眉眼,沉默地看著對方。
對方亮出證件,一板一眼地說道:“你好,我們是區檢察院反貪局的,你現在涉及一宗行賄案件,我們需要你協助調查,跟我們走一趟吧。”
任司徒是拎著滿手的東西回到傢的,她可算是大采購瞭一回,每一種食材的分量買的都不少,就算待會兒做砸瞭某道菜,起碼還有足夠多的食材供她練手,任司徒就這樣拎著三大袋東西,氣喘籲籲地,好不容易走出瞭電梯,實在是沒有力氣把這些東西運到廚房去瞭,隻能扯著嗓子向待在傢裡的保潔阿姨求助:“趙阿姨!過來幫我搬點東西吧?”
不一會兒保潔阿姨就聞訊趕到瞭,見到任司徒一個人弄瞭這麼多東西回來,保潔阿姨很是詫異:“太太,你不是就做一頓飯麼,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回來?”
任司徒一邊動著已經麻木瞭的手腕,一邊說:“我難得逛一起超市,看瞭什麼都想買,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愛吃些什麼,就能買的都買瞭。”
新婚燕爾就是不一樣,處處都為對方著想……保潔阿姨識趣地笑瞭笑,沒說什麼,直接提著一大袋子東西朝廚房走去瞭。
好不容易把東西都運進瞭廚房,任司徒回到客廳,把自己往沙發上一丟,仰頭靠在那裡,歇歇胳膊歇歇腿,不經意的瞄到電視機屏幕上正暫停著的那部韓劇。隻瞄瞭一眼,就猜到這肯定是孫瑤出門之前在看的——這部韓劇最近火得一塌糊塗,任司徒倒是沒看過,但孫瑤因為中國版有意找她出演、這兩天看得特別歡快。
孫瑤這會兒應該已經接到尋尋瞭吧?任司徒看瞭眼時間,時鐘的公寓離尋尋的學校這麼近,這個點,孫瑤應該早就領著尋尋回來瞭……
任司徒摸出手機,撥給孫瑤,等候音響瞭很久孫瑤才接聽。
十分有氣無力的一句:“喂?”
任司徒不由得一皺眉。她有多久沒聽過孫瑤這樣的聲音瞭?死氣沉沉,哪怕一點強裝出來的活力都沒有。任司徒啞瞭啞嗓子,幾乎是本能地就脫口而出,問道:“出什麼事瞭?”
“……”
“……”
孫瑤那頭短暫的沉默令任司徒下意識的伸地捏緊瞭手機,好在孫瑤並沒有一直這樣死一般的沉默下去,下一秒,電話那頭的孫瑤就用越發淒淒慘慘戚戚的語氣對任司徒說:“我在醫院。”
任司徒驚得霍然站起。
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她真的跑去拿掉孩子瞭……
可隨後孫瑤有氣無力的聲音就把任司徒的這層驚恐打碎瞭,同時卻也丟給任司徒一個更加重磅的炸彈:“尋尋他……出事瞭,我在醫院陪他。”
任司徒腦袋忽然“嗡”地一聲,雙腿瞬間就已有瞭本能的反應,徑直朝電梯快步走去,這時候的保潔阿姨剛收拾好任司徒買回來的東西,從廚房裡走出來就看見任司徒一臉緊繃地疾走著,不明所以之下隻能趕緊叫住任司徒:“太太,你這是去哪兒?”
任司徒頭也不回地說:“我有事出去一趟,時鐘如果回來瞭,讓他給我打電話。”
這頓晚飯算是徹底泡湯瞭,任司徒懸著一顆心,開著車在堵得不像話的車道上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抵達瞭醫院,一停穩就急忙沖下車,直奔醫院大門而去。
等她終於找到孫瑤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瞭,反觀坐在長椅上渾身無力、雙眼無神的孫瑤,同樣是一頭的冷汗。任司徒徑直走向孫瑤,“到底出什麼事瞭?”
孫瑤聽見任司徒的聲音,那空洞的、望著她自己腳尖的眼神這才緩緩地抬起,對上任司徒的眼睛。
孫瑤張瞭張嘴,卻還沒來得及出聲,就有另一個低沉陰冷的聲音幽幽地響起,提前替孫瑤回答瞭:“他從臺階上滾瞭下來,撞到瞭頭。”
任司徒驀地一怔,循聲看去,隻見徐敬暔坐在輪椅中,離她們不到五步的距離。
任司徒還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孫瑤已經如同被點著的火苗,“蹭”的就站瞭起來,幾乎是在對著徐敬暔吼:“你怎麼還在這兒?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
孫瑤的怒火猶如丟進瞭萬丈寒冰池,沒有激起對方的半點回響。又是醫院,又是從臺階上滾下來,現在又有徐敬暔在場,任司徒心中已經忍不住做出瞭最壞的打算,以至於手心都隱隱冒汗瞭。任司徒把目光從徐敬暔的身上收回,轉而看向孫瑤,幾乎是用命令的口吻:“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你冷靜點,先告訴我尋尋現在到底怎麼樣瞭。”
孫瑤這種一向以沒心沒肺的形象視人的人,一旦像此刻這樣流露出一點點的慌張無措,都會令人格外心疼,此景此景在前,任司徒真擔心尋尋出瞭什麼不得瞭的事,但孫瑤憋瞭半天終於憋出來的一句話,總算讓任司徒心裡的這塊大石頭落瞭地:“沒什麼大礙,正在輸血。”
不知為何,一提到“輸血”二字,孫瑤就忍不住瞟瞭眼任司徒身後不遠處的徐敬暔,任司徒順著她的目光回望,隻見徐敬暔也正眉頭深鎖地看著孫瑤。
這一層樓裡,除瞭零零散散站在遠處的護士,再沒有別的病人的身影,任司徒一聯想到這是徐傢捐過款的醫院,不難猜到是徐敬暔顧忌著孫瑤的公眾身份而派人清場瞭,這層樓裡才會這麼冷清。
至於這兩個人之間——任司徒的目光不由得在孫瑤和徐敬暔之間——總像藏瞭什麼秘密似的。
任司徒隻能把孫瑤帶到僻靜處,問她整個事情的原委:“到底怎麼回事?”
孫瑤看瞭眼被她們撇在原地的徐敬暔,又回神看著任司徒,猶豫瞭頗久,才慢慢說出瞭口:“你不是讓我去接尋尋放學麼?結果我下樓的時候,尋尋已經在樓下瞭,是徐敬暔送他回來的。”
……
“我早就說過,你躲不掉的。”——
徐敬暔說出這話時陰狠的語氣和表情,之於孫瑤,至今還言猶在耳。
當時聽到這句話,孫瑤下意識地就把尋尋一拽拽到瞭身後,尋尋還在狀況外,從孫瑤的身後探瞭個腦袋出來,兩隻滴溜溜轉著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孫瑤,向孫瑤解釋道:“徐叔叔給我們學校捐瞭教學樓,校長還帶他看我們上課來著,沒想到他竟然是任司徒的朋友,還見過我,還一眼就從我班裡認出我來瞭。”——
所以尋尋就讓姓徐的送他回傢瞭?
孫瑤這麼一想,頓時後背一陣惡寒。於是也就越發對著徐敬暔怒目而視瞭。
徐敬暔卻收起瞭面對她時那般惡狠狠的樣子,嘴角噙著笑,微微俯下身對上尋尋的目光:“尋尋,你自己先上樓好不好?我跟你孫瑤阿姨要一起去找任司徒談些事情。”
真是撒起謊來眼都不眨,孫瑤忽略掉徐敬暔的虛情假意,拉著尋尋,調頭就往公寓樓走,晾他一個瘸子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可她剛走上兩級臺階,就兩名黑衣保鏢快步上前攔住瞭前路:“孫小姐,請您合作。”
孫瑤不屑地斜睨瞭這身型幾乎比她壯一輩的彪形大漢,回頭幾乎是挑釁地看瞭眼徐敬暔,隨後說出口的話,已經分不清是在對保鏢說,還是在對徐敬暔說:“你有本事攔我試試?我受傷瞭,心疼的可是你老板。”
徐敬暔聞言,眸色一暗,保鏢聞言也是驀地一怔——他瞭解自己的老板,自然也就忌憚起說出瞭這番言論的孫瑤來。孫瑤撇開保鏢的手,直接帶著尋尋繼續快步走上臺階,保鏢頓時就不敢攔她瞭,深怕真的出瞭什麼差池。
徐敬暔並未上前,隻是看著這一幕,直接丟出不痛不癢的一句:“那這孩子要是受傷瞭,心疼的是誰?”
緊接著便是話鋒一轉,命令保鏢道:“把孩子給我抱來。”
這回就算不知道這些大人正在為什麼事而糾結的尋尋,也忍不住驚恐地瞪大瞭雙眼。保鏢聽徐敬暔這麼說,立即伸手就逮住瞭尋尋,把尋尋整個人抱瞭起來,嚇得尋尋手腳並用的掙紮起來。
孫瑤立即撲到保鏢身前,要去搶尋尋的胳膊,尋尋也尖叫著伸長瞭胳膊向孫瑤求救,可保鏢哪管這些?徑直抱著尋尋,毅然決然地一級級走下樓梯,一時之間情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孫瑤搶不過保鏢,隻能一邊於事無補地攔在保鏢面前,一邊對著臉色變都沒變一下的徐敬暔刺耳的罵著:“姓徐的!我X你媽!TMD,你讓他把尋尋放下!”
徐敬暔並不生氣,但也一點笑容都沒有,語氣裡也沒有半點溫度:“孫小姐,你應該知道惹怒我的下場是怎樣的。”
孫瑤瞪徐敬暔一眼,眼睛裡幾乎要沁出血來,徐敬暔知道她接下來會有什麼方式讓他妥協,索性提前就知會她:“你別想著通過自殘的方式讓我心軟,你怎麼傷你自己,我就怎麼對這孩子。反正這孩子與我無關,我說到做到。”
孫瑤徹底拿他沒轍瞭,她相信他是真的說到做到,多麼殘忍的男人……
“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除瞭妥協,好像真的沒有別的應對之法瞭,隻是說這話的語氣如此不甘,如此的憤恨,根本不像是在詢問他、他到底想怎樣,反倒像是要把硬生生的活剝瞭。
徐敬暔卻依舊不為所動,很平淡地說:“我隻要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有瞭。”
孫瑤無力地閉上眼,沉重地點瞭點頭。
她閉著眼睛,錯過瞭不遠處那個男人藏在眼裡的狂喜與悲切。
她隻聽到這男人用平靜無虞的嗓音對保鏢吩咐道:“放他下來。”
其實根本不用等保鏢放尋尋下來,隻要保鏢原本牢牢鉗住尋尋的雙臂稍微一松,尋尋就機敏地跳到瞭地上,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一路狂奔地跑上臺階,要躲到站在更高臺階處的孫瑤的身後去。
孫瑤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松瞭口氣,可下一瞬間,她剛平順回去的心臟又被猛地一把提起——尋尋跑得太急,竟一腳踩空瞭。
眼看尋尋整個人身體朝旁邊一歪,徒勞的伸著手要去抓一旁的扶手,孫瑤慌亂地跑下臺階,要去挽救,可還是晚瞭一步,尋尋整個身體已朝下滾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