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暔完全能料到他說出這話,孫瑤會是個什麼反應。果然如他所料,她就跟吃瞭蒼蠅似的那種欲嘔不嘔的嫌棄樣。
這麼多年,都已經習慣她對他的厭棄,徐敬暔也早就習慣瞭心裡因此而泛起的那絲抽痛,依舊平靜中帶著一股頤指氣使地說:“我給你時間考慮,但別考慮太久,畢竟你好閨蜜的丈夫應該撐不瞭多久瞭。”
孫瑤回到傢時,任司徒剛接瞭剛上完暑期興趣班的尋尋回傢,正在看電視。
正是中午12點,本地臺的午間新聞裡,利德建設將動用囤積多年的南城地皮,建設新一代商業廣場。
任司徒手握著遙控器不發一言,孫瑤隻瞄瞭兩眼新聞,就把任司徒的心裡話說瞭出來:“姓蔣的也太狠瞭吧,這簡直是槍打落水狗啊。”
任司徒搖著頭把電視關瞭。
“好端端的周末都被這糟糕的新聞給毀瞭……”但其實現在這狀況,就算沒有這膈應人的新聞,也斷不會有有好端端的周末可以過瞭。
任司徒這般愁眉不展的模樣,孫瑤這兩個星期以來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親自去找徐敬暔的事,孫瑤暫時還沒有告訴她。孫瑤瞭解她,知道她肯定會勸自己別為瞭時鐘的事把自己的婚姻大事交代進去,可那樣的話,就等於要她眼睜睜地看著時鐘失去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看著任司徒現在這副樣子,孫瑤又有點守不住嘴巴瞭:“司徒,我……”
可任司徒一抬頭看她,孫瑤又說不出來瞭。恰逢這時,任司徒的手機響瞭,任司徒見孫瑤沒欲言又止的樣子,疑惑地看瞭眼孫瑤之後便接聽瞭電話。
電話那頭的孫秘書抱歉地對任司徒說:“老板娘,時先生趕不回去吃飯瞭,你們別等他瞭,先吃吧。”
時鐘難得的今天可以回傢吃飯,傢政阿姨正在廚房裡忙碌著,很多天沒見時鐘的尋尋也興高采烈地給阿姨打著下手,孫秘書突然這麼說,任司徒不由得望一眼廚房方向——尋尋正笑瞇瞇地把幹凈的碗筷擺放在每個座位前,小傢夥有多期待能見到他的長腿爸爸,不言而喻。
“是不是公司又出瞭什麼臨時狀況?”
“那倒不是,時先生現正在醫院。”
嚇得任司徒“噌”地就從沙發上站瞭起來:“他怎麼瞭???”
此言一出,就連廚房裡的傢政阿姨都探出腦袋來一探究竟瞭,尋尋也放下碗筷直接就跑到任司徒跟前來,小小的個子再怎麼踮腳都夠不著手機,尋尋索性踏上沙發,湊到手機旁,瞪著大眼睛聽電話那頭在說些什麼。
“是小徐。因為一直有狗仔在跟著咱們,時先生就改乘瞭別的車,讓小徐空車帶著狗仔溜大街,不知怎麼的,小徐就跟狗仔起瞭沖突,受瞭點小傷,時先生來醫院看看情況,待會兒就回公司瞭。”
任司徒倒是聽清瞭,但尋尋估計是沒聽清,“醫院”二字一竄進耳朵,尋尋就急瞭,轉瞬間又跳下瞭沙發,直奔自己房間,不一會兒就背著自己的小書包沖出瞭房間,嚴肅得眉頭都皺瞭起來:“哪傢醫院?我要去看我長腿爸爸。”
任司徒趕緊把這個小冒失鬼攔腰抱回來:“不是時鐘生病,是你小徐叔叔。”
此情此景在前,孫瑤眼眶一熱,忍不住背過臉去。
尋尋的表情越看越像一個人,尤其是皺眉的時候,如今尋尋心目中認定的爸爸,卻不是他……
認定的媽媽,就更不是她瞭……這種情緒在孫瑤的胸腔裡翻滾,眼眶也隨之越來越燙,她連忙看一眼手表:“我差點忘瞭,下午還有個剪彩儀式要出席,我就不在這兒吃瞭,先走瞭。”
任司徒忙著把不安分的尋尋制在沙發裡,已經有些無暇顧及其他瞭,眼睜睜看著孫瑤頭也不回地走向玄關,隻來得及問一句:“你上午不是剛參加完一個剪彩儀式麼?”
此時的孫瑤已經開啟瞭入戶電梯,沒聽見似的,就這麼悶聲不吭的離開瞭。
下午任司徒把尋尋送到瞭暑期興趣班之後,去醫院看望小徐,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車一駛離學校大門,前腳剛走進大門的尋尋,後腳就探出瞭個腦袋,見任司徒的車頭也不回,尋尋立刻背牢書包,朝著車子駛離的反方向,撒丫狂奔而去——
尋尋小朋友翹課瞭。
用零花錢在附近超市買瞭一大堆零食,把他背來的空書包塞得滿滿,就這麼帶著一書包的慰問品,在超市外攔下一輛出租車就坐瞭上去:“中鑫大樓。”
說完又從口袋裡掏出瞭從大人那兒淘汰下來給他用的舊手機,按照他在網上查好的地址,念給司機聽:“就在金融街11區。”
隻是尋尋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翹課跑來,竟撲瞭個空——
他表明來意之後,就背著書包坐在中鑫建設門口的椅子上,小小的嚴肅的身影引起瞭前臺阿姨們的圍觀:“這小孩哪兒來的?”
“找爹地的。”
“爹地?誰?”
“他說他爹地是時總。”
“不可能啊,時總不是剛結婚沒多久……哦不對,不是沒結成婚麼?”
“我也不知道啊,本來我想打電話問問孫秘書,估計隻有他清楚情況,可惜沒打通。”
“肯定打不通啊。孫秘書跟著時總去瞭敬暔集團,肯定沒談出什麼起色來,哪有工夫接你的電話?”
“那怎麼辦?難道讓這小孩在這幹等一下午?”
尋尋豎著耳朵聽,眼珠滴溜一轉,又摸出手機,搜索一下“jingnanjituan”,拼音一打上去就有默認詞條跳出來——
敬暔集團。
再摸出自己的錢包,算瞭算還剩下多少錢,估摸著應該夠付打車費瞭,尋尋二話不說,蹦下椅子就直奔電梯間而去,前臺小姐看著這麼個小身影離弦的箭似的從自己眼前竄走,慌忙喊:“喂!小朋友你去哪兒啊?!”
這時的尋尋已經竄進瞭電梯,電梯門一關,靈活的小身影就徹底消失在瞭前臺小姐眼前。
可惜尋尋在敬暔集團遭遇瞭和之前幾乎一樣的待遇——
被攔下瞭。
“我來找時鐘,他是來你們這裡談事情的。”
敬暔集團的規模非中鑫建設可比,整棟大樓都是集團所屬,尋尋在一樓大堂就被保安給盯上瞭,繼而被保安領到瞭大堂經理那兒。
“小朋友,你找誰?”
“時鐘。”
“時鐘是誰?哪個部門的,我可以幫你叫他下來。”
“不是不是,他是來這裡談事情的。”
大堂經理犯瞭難,琢磨瞭一下,說道:“是這樣的,小朋友,沒有門禁卡你是沒法上樓的,隻能讓人下來接你,或者……讓保安叔叔陪著你在一樓等他下來,好麼?”
尋尋比大堂經理還為難,也琢磨瞭一下,道:“可是我已經快沒時間瞭……”
他可是翹課出來的,本想著送完慰問品之後再溜回去上課,這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任司徒也不會發現他翹課,他也就不會挨罵瞭。
要他在這兒等時鐘,若是一等就等到瞭傍晚,任司徒那時候去學校接他,就一切都露餡瞭……
就在兩相為難時,大堂經理偶然一抬眸,瞥見尋尋身後某處,頓時就謹慎瞭起來。大堂經理豁然站起,畢恭畢敬地對著那個方向打招呼:“徐先生。”
尋尋好奇地回頭一看,愣瞭。
他記得這個人……
就是上次害他滾下樓梯的那個壞人。
徐敬暔坐在輪椅上,被人推到瞭尋尋面前,尋尋下意識地退後瞭一步,但面對徐敬暔那讓人猜不透的目光,尋尋硬氣十足的沒有半點閃躲。
直到推著輪椅的生活助理發話,才打破瞭此刻此地的沉默:“這位小朋友是來?”
不等大堂經理回話,尋尋已傲然地把小臉一揚:“我來找我爸爸!”
所有人都發現歷來沉穩到如同一尊沒有情緒的雕像的徐敬暔,臉上忽的閃過一絲慌亂——
估計至今還沒有人從大名鼎鼎的徐先生的臉上看到過如此精彩的表情,在座的大人都愣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