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人,我問你,什麼叫做棄車保帥?誰是車?誰又是帥?”
展昭看著她,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知道她必是聽到瞭方才的話,對自己起瞭疑心。
這樣來質問他,仍是孩子氣……他嘴角隱著一絲笑意,她怎得如此沉不住氣,若他當真是她所想的那般,像她這樣質問,除瞭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災,又有何用。
“你笑什麼?”看他唇角微揚,笑容淡若清風,莫研越發氣惱,急道:“包大人是想棄我師兄,保住張堯佐,是不是?”
“不是!”
“張堯佐是朝廷一品大員,你們官官相護!”
“沒有。”
“方才你們所說,我聽得清清楚楚。”莫研咬咬嘴唇,道:“你們這些當官的都靠不住,面上裝得秉公執法,其實骨子裡都是一般的。
“姑娘信不過我,難道也信不過包大人嗎?”
莫研冷笑:“包大人不也是官麼?他明明知道我師兄不是兇手,卻仍不肯放瞭他,想來就是為瞭留著他替張堯佐頂罪。可見,包大人與張堯佐根本是蛇鼠一窩!”
“莫姑娘,”他厲聲喝住她,“你怎可辱及包大人!”
“我偏要說……包大人怎麼就說不得!莫說是包大人,便是皇上,做錯瞭事,你以為就堵得住這天下悠悠之口!”她越說越惱,想到自己因關切師兄,一時情急,竟然受包拯所騙,傻乎乎地隨著展昭去江南。若不是今夜自己偷聽到展昭這番話,豈非還要被他們所利用。
看她這模樣,展昭不怒反笑,這才道:“難道你真的聽不出來,我方才是故意那般說,為的便是套出他們的話。”
莫研一怔,遲疑道:“套他們的話?”
她自幼在山中隨師父長大,此番又是初次下山,雖然聰明過人,卻終是過於單純,對於人心的爾虞我詐,懂得極少。此時憶起之前展昭所言,認真想瞭半晌,卻仍是懵懵懂懂。
“你莫哄我!”她稍一遲疑,還是道,“那兩人多半也是為瞭帳冊而來,說明你我行蹤已露。若不是開封府中有人告訴他們,怎麼會知道?”
展昭微凝瞭眉,這點他在窗外偷聽時便已想到:“開封府中是否有他們的內應,或是何處走漏瞭消息,確是難說!”
“什麼難說!根本就是早有串通!還有,這兩人用劍,均與殺白寶震之人相符,你為何不將他們逮捕歸案?”
“怎可僅憑用劍相同就抓人。”展昭無奈,“你可知他們是什麼人?”
“大內侍衛。”方才莫研也看見瞭侍衛所持的金牌,“那又如何?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區區大內侍衛難道就抓不得?”
展昭暗嘆口氣,這姑娘怎得如此天真浪漫。雖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又見過哪朝哪代的皇帝是當真如此的……隻是此時此刻,與她解釋這些,又如何解釋得明白。
“大內侍衛,官拜正五品,且無確鑿證據,怎能擒他二人。”
“你分明是故意包庇他們!”她怒道。
“你……”展昭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和她說得明白,“姑娘若是懷疑,那麼展某可以答應你,拿到帳冊之後,交由姑娘保管。”
她猶豫瞭片刻,道:“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若到時候你又不認帳,也不是不能。”
“展某言出必踐。”
月光似水,映在他臉上……她與他對視良久,終於點瞭點頭,卻仍補上一句:“若是你反悔又如何?”
“任憑姑娘處置。”
探究地打量瞭他一番,莫研這才終於放過他,轉過身慢吞吞地往回走,嘴裡低聲嘀嘀咕咕地……
展昭走在她身後,勉強聽懂瞭一兩句:
“說……好聽……又打不過他……想個法子才好……”
回到客棧,雖是高床軟枕,展昭卻沒有睡實,他一直在留意著外間的動靜。到瞭天將亮未亮的時候,便聽見外頭有人喚來店小二退房,他透過窗縫望去,果然是那兩人,不知有什麼急事,匆匆地離開瞭。
那兩人剛走,展昭就去敲莫研的房門:“莫姑娘,我們該啟程瞭。”
她在裡頭含含糊糊地應瞭一聲,半晌開瞭門,睡眼惺忪地看著他,道:“這個時辰哪裡有渡船?”
“我們可以搭漁船。”
莫研倒沒想到這點,揉揉眼睛,抬頭朝對面房間望去,門窗皆開著,店小二正在裡面打掃。
“那兩人走瞭……”她自言自語道,眼睛裡飛掠過一絲狡詐的笑意,朝他道:“他們可有向你辭行?”
“一炷香後大堂見。”展昭不理會她,轉身回瞭自己房間。
莫研沒好氣地瞪瞭他背影一眼,昨夜的事依舊耿耿於懷,隻是涉世未深的她卻又理不出一個頭緒,故對展昭始終心懷芥蒂。
兩人在大堂用過早食,會瞭帳,便牽瞭馬匹離開。
此時時辰尚早,展昭並不往渡口而去,出瞭小鎮,徑直往河邊而去。河面上卻有三三兩兩的漁船,正迎著晨曦撒網捕魚。
漁船距離岸邊頗遠,展昭運氣丹田,將聲音遠遠地送出去:“船上的大哥,可有新鮮的魚?”
話音才落,稍近些的一條漁船聽見,果然掉轉瞭頭朝他們緩緩駛來。
莫研手中擺弄著韁繩,心中暗笑:這貓兒倒是狡猾,知道若說要渡河,漁傢定然不會理他,隻說是要買魚,哄得這漁傢過來。
“客官,您要魚?”漁船駛近,漁傢大漢招呼道。
展昭目光在船上一掃,微笑道:“我們要兩筐新鮮的魚,是對岸的江寧酒坊趕著急用的。”
江寧酒坊遠近聞名,漁傢一聽,不疑有他,趕忙喜道:“您今兒還真是趕巧瞭,剛剛才打瞭兩筐魚,兩位快上船,我正好一並把二位送過岸去。”
這漁船倒也不小,兩人牽馬上船,並不覺得如何局促。那漁傢大漢指著旁邊兩筐活蹦亂跳的魚,笑道:“大爺您還是真是來得是時候瞭,方才收網,巧巧打瞭兩筐魚,新鮮得很。”
展昭笑著點點頭:“確是新鮮。”遂掏出銀兩,遞瞭過去。
漁傢見他如此幹脆爽快,心中自是歡喜,鼓足瞭帆,將他二人送過江。
“這魚……你當真要買?”待下瞭船,莫研看著展昭將兩筐魚負於馬背上,奇道。
“銀子都付過瞭,自然是要買的。”
“就算你是禦貓,可也吃不瞭這麼多魚吧?”她偏著頭看那兩筐魚,笑嘻嘻道。
“這魚是要送去江寧酒坊的。”
“你也識得江寧婆婆?”
“我與江寧婆婆是舊識,此番過江寧未能上門拜訪,未免失禮。”不過行瞭一小段路,路邊便有挑夫迎面而來,展昭喚來一位,給瞭十幾個銅板,命他將魚送至江寧酒坊。
這倒真是順水人情,貓兒送魚,有趣有趣。莫研在旁自顧暗笑,不想展昭已縱馬走在前頭,忙揚鞭策馬,趕上前去。
這日二人沿著官道一路疾馳,剛剛才出江寧地界,展昭便隱隱聽見身後有人呼叫,勒住馬韁,朝後望去,道上塵土飛揚,看不清遠處來人面目。
“怎麼?”莫研內力修為不及展昭,並未聽到任何喊聲。
“好像是陷空島韓二爺的聲音。”展昭望著來路,答道。
“韓二哥?”
莫研瞇起眼睛努力想透過塵土看個究竟,等瞭半晌,才看見一頭大花驢顛顛而來,上面的人灰頭土臉,正是韓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