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的飯菜味道算不上好,廚子胡亂做,客官也就胡亂吃。一路行來,甚是疲勞,大概是餓極瞭,連寧晉素日錦衣玉食的人也沒有再挑剔。
因為一大早就要起程,生怕到時候雇不到馬車,莫研匆匆用湯泡瞭兩碗飯咽下去,就跑到外面去雇馬車,才一會兒就復折回來,嬉皮笑臉地朝展昭伸手:“人傢要定金,我身上沒銀子。”
展昭也沒問需要多少銀兩,隻將錢袋交給她。莫研一溜煙地跑瞭,再回來時手裡還多瞭幾套普通百姓穿的粗佈衣裳。
“白小姐,這衣裳有鵝黃和秋香,待會你回房試試,看喜歡哪件,你先挑。”她沖白盈玉笑瞇瞇道。
“……多謝,我包袱裡還有衣裳。”白盈玉不知其用意,細聲推脫道。
尚在大堂之中,莫研也不方便多作解釋,把手中另外幾套衣裳遞給展昭:“這是你們的。”
展昭心中明白,他們身上衣裳都是從大船上帶下來的,做工用料甚是講究,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明日從陸上走,自然還是得小心些為好。
用畢房,各人回房休息。為瞭照顧白盈玉,莫研與她同屋,其他三人均各住一間。
“你是說那些殺手還會追上來?”白盈玉在房內驚慌道。她試過衣裳之後才聽莫研說要易裝而行,她頓時大為惶恐。
莫研正在鋪床,不在意道:“大概吧,我也說不好。”
“那怎麼辦?”
“扮成老百姓,或許能躲過去。……你睡裡面還是外面?”
“裡面……如果躲不過去怎麼辦?”
“躲不過瞭再說,放心吧,我會護著你的。”
白盈玉看著她忙碌的纖細背影,臉微微泛紅,心中忐忑不安:“可是展大人受瞭傷,也不要緊麼?”
“他的傷是有些麻煩。”莫研鋪好被衾,沒留意她的神情。她也有些發愁。五個人中寧晉和白盈玉不會功夫,展昭受傷,隻剩下自己和吳子楚。當真再與殺手對上,隻怕是在劫難逃。
寧晉好歹是王爺,前面便是揚州城,應該可以和揚州知府打個商量,找官府借個道。莫研在心裡盤算著,腳步已經朝著展昭房間而去。
此時展昭剛剛沐浴完畢,他素性喜潔,這幾日連連顛簸,灰土滿身,汗水粘連,早覺身上不適。傷腿雖還不能碰水,他仍掬水而洗,頭發也一並細細洗凈。
方才幾套衣裳都拿給寧晉先試穿,聽見有人在外敲門,他以為是吳子楚將衣服拿過來,並不在意,僅披上深衣便去開門。
“展……”莫研的聲音在看見他時啞然而止。
一層淡淡的霧氣縈繞在他周身,濕發披在腦後,皂角餘香清新沁人。因為深衣隻是隨意披著,露出脖頸以下肌膚,可見隱約水汽從其中散出,愈發顯得展昭清瘦俊秀。
莫研張口結舌地盯著他。
“展某失禮。”
展昭沒料到是她,連忙回房拿外袍,留下莫研立在門口,神情恍惚,心中怔怔地想:難怪古人說食色性也,原來“秀色可餐”四個字也不是隻能用在女子身上。
“有事?”展昭已重新穿好衣裳,將莫研讓進房內。
“嗯。”她無比眷戀道:“你方才的樣子真好看。”
展昭一怔,雖知她素來口無遮攔,卻仍是被她說得俊臉微紅。
“就是這事?”他隻好盡力作平靜狀。
“……好像還有別的事,我一下子想不起來瞭。”她費勁地撓撓耳根,艱難地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禁止自己再去想他方才的樣子。
展昭給她倒瞭杯茶:“那就慢慢想,不著急。”
莫研聽話地坐下,果真開始慢慢想,時不時往他身上偷瞥一眼,又飛快地縮回去,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隻是展昭就在眼前,她的腦子便如漿糊一般,半天也沒想起自己究竟是為何而來。展昭也不催她,隻靜靜坐在一旁。
忽又有人敲門,展昭開瞭門,正是穿瞭套百姓衣衫的寧晉,手裡還拎著另外一套。
“這衣衫可有點別扭……你怎麼也在這裡?”寧晉看見莫研在內,奇道。
“我和展大人有要事相商。”
“要事?”寧晉望向展昭,“什麼要事?”
想起方才莫研的話,展昭尷尬一笑,不知該如何回答。
“什麼事連我都得瞞著。”寧晉冷哼,將手中衣服遞給展昭,“你的。”
展昭原以為會是吳子楚送過來,沒想到寧晉會親自送來:“子楚兄呢?”
“子楚說要去周圍轉轉,你還不知道他的脾氣,非得連附近雞犬都數得一清二楚,否則他就對不住他那張床。”
“子楚兄盡職盡責,展昭慚愧。”
“腿都傷成這樣瞭,你還是安分點吧。”
寧晉百無聊賴地坐下,發覺莫研莫名其妙地盯著自己,不自在道:“怎麼,我穿這衣裳很難看麼?”
莫研不答,突然滿臉喜色道:“我想起來瞭。”
展昭微笑:“是何事?”
莫研很方便地指指寧晉:“我在想,王爺是否可以讓揚州知府派些人手護送我們。”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寧晉晃晃腦袋。
“我不是沒有想過,”展昭顰眉,“若是可行,在姑蘇就可以,但如此一來,追魂使反而更容易找到我們,多幾個官差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在話下。何況,我們並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殺手在找我們。”
莫研發愁,“帳冊和白小姐都是重要證據,若是被他們追上豈不是糟糕。”
展昭沉默半晌,方沉聲道:“……不如,我們分兩路走。”
“帳冊和白小姐分開來走。”莫研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起碼確保兩者其一能安然到達開封府。
展昭點頭:“那夜隻有我和子楚兄與追魂使正面交過手,他們對你和白小姐幾乎沒有打過照面。如果王爺允許的話,我想與子楚兄帶帳冊先走。”
“可是你身上還有傷。”莫研有些擔心。
“不妨事的,有子楚兄在,即便是遇上他們,也可以脫身。”
“那倒是。”
莫研心中清楚,以展昭和吳子楚的功夫,若沒有人拖累,脫身應該不難。
“你是說讓莫姑娘和白小姐跟我一道走?”寧晉問道。
“對。”
寧晉表情頓時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