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湯圓是什麼餡的?”他問。
“……”她呆瞭呆,“有餡嗎?是芝麻還是豆沙?”
展昭暗嘆口氣,卻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得問道:“夠不夠,要不再叫一碗?”
“不用不用不用,我飽瞭,真的!”莫研連忙道,這麼燙的湯圓要是再吞一次,估計她這個月都別想吃飯瞭。
展昭無奈,低頭慢慢地吃自己那碗,莫研在旁羨慕地盯著他,問道:“好吃麼?什麼餡的?”
“芝麻。”
“難怪,我聞著就香得很。”方才吞下的湯圓,她根本沒嘗出任何味道來,看展昭吃得香甜,不由在面具後直咽口水。
“……”
發覺被人無限垂涎地盯著吃東西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饒的是展昭,也是渾身不自在,緊趕慢趕地吃完自己那碗,付過帳,便想起身。
莫研卻又不肯動彈瞭,拉著他道:“我們倆在一起,就我一個人帶著面具,人人都盯著我,一點都不好玩。”
知道接下來不會有什麼好事,展昭靜默地等著她的下文。
果然,她笑嘻嘻道:“展大哥,你也去買一個帶上,好不好?”
“我的臉又沒腫。”展昭慢吞吞道。
“你帶面具一定好看!”她熱情洋溢地勸說他,“我還沒見過你帶面具的模樣呢?”
瞥瞭眼她臉上的面具,展昭實在想不明白她從何得出“帶上面具一定好看”的道理。
“帶上面具,連模樣都瞧不見瞭,哪裡還有什麼好不好看的。”
“你放心,瞧不見模樣,我也認得你,”她信誓旦旦,“在我心中,你自然是最好看的。”
她雖然聲音不大,卻也說得旁邊幾位吃湯圓的人紛紛轉頭瞧向展昭,他忙扯著她就出去。
金明池畔的酒樓之上,寧晉正百無聊賴地靠欄桿,他所在是處極好的觀景點,看著底下人頭攢動,他愈發覺得無聊。吳子楚隨侍在旁,他是特意在上元節前回來的,生怕寧晉悶出病來,好言好語地硬是把他拉來看燈。
縱然底下繁燈似海,雜耍、皮影戲等等,熱熱鬧鬧喜氣洋洋,卻是半分也感染不到寧晉。他隻閑閑地喝著酒,良久才說瞭句話:“若是此時能下些小雪,想必這酒的味道會更好。”
這事雖小,但實在已超出吳子楚的能力,所以他隻能分外哀怨地瞥瞭夜空,星光燦然,看情形是不太可能實現他主人的願望瞭。吳子楚無奈地垂下頭,忽得瞥見街上兩個並肩而行的人。
這兩個人分外顯眼,因為他們都帶著面具。
寧晉也留意到瞭,瞇起眼睛瞧瞭半晌,猶豫道:“子楚,我怎麼覺得這兩個人這麼眼熟?特別是那個又瘦又小的?”
吳子楚笑道:“屬下覺得那人走路的模樣,倒有幾分像是開封府裡頭的莫姑娘。”
寧晉搖頭:“不是有幾分像,根本就是那個丫頭!”說罷,他站起身來,臉上總算帶上瞭絲笑意,似乎來瞭興致,撣撣衣袍,舉步下樓,“走,下去瞧瞧這丫頭又出什麼新花樣瞭。”吳子楚自然沒有二話,連忙跟上。
莫研正拉著展昭拼命往觀水秋千的人堆裡擠。水秋千,顧名思義,水上的秋千雜耍。金明池內兩艘大船頭對頭地停泊著,中間拉開三丈許,船頭上各架一副秋千,秋千上或立、或坐、或倒掛著人。秋千蕩起,隨著搖擺的節奏,這邊的人忽得一下從秋千上甩出去,那邊的人巧巧蕩過來接住他,於是兩人糖葫蘆般地同掛在一副秋千上搖蕩。再蕩得幾下,兩人又從秋千上躍出,在空中翻瞭好幾個跟鬥,一前一後躍入水中。若是入水時全無水花,岸上便爆出熱烈的贊嘆聲和掌聲,若是水花太大,那掌聲便有些稀稀落落,伴隨著些許遺憾的嘆息。
莫研擠進去時,正好看見那人在空中翻瞭三四個跟鬥,姿勢優美,隻可惜入水太偏,幾乎是橫著半個身子進去,激起大片水花。岸上難免有人發出噓聲,莫研第一次看這水秋千,也不懂門道,自顧大力地鼓起掌來,一疊聲地叫好,引得旁人紛紛側目,隻道她故意喝倒彩。展昭瞧她看得歡喜,似乎已把牙疼這回事拋諸腦中,暗自放心,亦不去提醒她。
身後卻有一人涼涼道:“看不懂就別亂叫好,讓旁人一聽就知道你是鄉下來的傻丫頭。”
聲音很熟,話卻有些刺耳,莫研騰地回過頭去,看見寧晉和吳子楚,說話那人的自然是寧晉。
“展昭……”
展昭忙取下面具,欲向寧晉見禮,卻被寧晉連連擺手打斷:“這麼多人呢,別讓我下不來臺。”
前幾日與寧晉之間的不快莫研早就忘瞭,但倒還沒忘記臉腫著,自然不肯摘面具,隻笑嘻嘻地問寧晉:“你也來看燈?”
氣還未消,看她不摘面具,寧晉也不理她,伸手拎起展昭取下的面具,左看右看,皺眉道:“別告訴我你們戴這玩意是為瞭查案。”
展昭微微一笑,搖瞭搖頭。
“那是為什麼?”吳子楚奇道。
展昭瞅瞭眼莫研,笑而不答。
“這是我們傢鄉那邊的風俗,上元燈節的時候都要帶上面具,”莫研開始胡說八道,煞有其事道,“在我們傢,這時候滿街的人都帶著面具,有趣的很。”
寧晉愣瞭愣,轉頭望向吳子楚:“蜀中有這等風俗麼?我怎麼不知道?”
“我也未聽說過。”吳子楚老實道。
“隻有我們山裡鎮上才有這個風俗,不是蜀中都有的。”她忙補充道。
寧晉瞥向展昭,後者微垂雙目,佯裝什麼都沒聽見。雖然覺得奇怪,此時卻也分辨不出真假,寧晉隻好作罷,姑且相信她,卻又斜斜地睇瞭她一眼,慢條斯理道:“這裡是京城,方才的水秋千,你胡亂叫好,隻會讓人笑話,懂不懂?”他又轉向展昭,“怎得你也不告訴她?”
莫研不以為然地昂昂頭:“展大哥才不在乎這些呢,其他人愛笑話就笑話,與我何幹。”
寧晉瞪她,發覺幹瞪著面具實在不能顯示出身為寧王的威嚴,幹脆道:“把面具摘瞭再說話。”
莫研搖頭。
“快點!”他不耐煩瞭。
莫研又搖頭,然後突然拉起展昭的走,轉身就溜。
這一生變,莫說寧晉,便是展昭亦愕然,竟也由著她將自己拉出人群。
寧晉立在當地,氣結:“這丫頭!我又不會吃瞭她,跑什麼跑!子楚,快把她給我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