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集

二十萬境外人員常駐義烏!天下商界精英薈萃商貿城!

商機很多,又稍縱即逝。膚色各異、習性不同的外商帶來瞭世界各地的民俗、風情、飲食、娛樂、信仰和宗教文化。

在義烏的異國風情街,夜幕降臨,不少外國餐館的霓虹燈都會閃爍起來。這裡有二十多個國傢的百多間不同的餐館、酒吧,提供著阿拉伯飲食、法國餐、日本料理、韓國料理、巴西燒烤、美國牛排等各色美食,且每天都在頻繁地接待那些同樣來自異鄉的顧客。

王旭和邱巖是異國風情街的常客,在和外商談判時,經常選擇“花”餐廳。老板穆罕奈德是義烏涉外人民調解委員會的,精通阿拉伯語和英語,同時會說一口流利的中文,他能根據各國禮節,自由切換各種語言,上前和顧客寒暄幾句。 王旭和邱巖掌握瞭各國的禮儀風俗,他們倆馬不停蹄地引攬人才,做實做好“一帶一路”海外倉的保稅物流服務工作。

王旭解決瞭海外倉的難題,邱巖的身體也一天天好轉。但王旭的心裡還有一塊鉛條壓著,很沉很沉,甚至時常因此而噩夢不斷。

獲悉陳大光正獨自一人在義烏商城賓館喝悶酒,王旭趕緊放下手頭的事趕過去。

王旭悄悄站在陳大光身邊,笑呵呵叫道:“服務員,用這包華統火腿作料,加幾個菜,再加個杯子,來兩瓶你們賓館最好的本地黃酒!”突如其來的王旭,驚嚇得陳大光僵住瞭咀嚼的嘴,抬頭警惕不安地盯著他。

王旭一臉厚道,笑呵呵地問候:“大光叔,回來這麼久,也不跟我說一聲。”

“結賬!”陳大光沒理睬王旭,大叫一聲。王旭熱臉貼冷屁股,依然和顏悅色地說:“大光叔,急什麼呢?給點面子,小侄陪您喝一盅。”陳大光冷笑一聲,回敬王旭:“小旭,超過你爸啦!可我再落魄,也輪不到你來笑話。”

接過服務員的丹溪酒,不管陳大光願不願意,王旭搶過他的酒杯倒滿,然後才給自己倒上一杯:“大光叔,當年是我錯瞭,一直想找機會跟您道歉,這杯我先幹為敬。”

陳大光心裡暗忖,嘴上譏諷王旭:“你哪有錯,都是我自作自受的。”一杯酒落肚,王旭誠懇地說道:“叔,那時我年少氣盛不懂事,把您逼到墻角。您的出走,一半責任在我。”說著,王旭又倒好一杯,仰頭喝幹。

人生最難得一個悔字,不知是因為回首往事而悲傷,還是王旭的當面賠罪感動瞭陳大光,隻見他嘴唇顫抖,拿起筷子夾菜的手也哆嗦不停。

“叔,這第三杯,侄兒—我敬您。”陳大光的神情,王旭看在眼裡,機不可失,他趁熱打鐵,“叔,侄兒還有一事相求,請您務必助侄兒一臂之力。”

陳大光暗暗吃驚,慌忙摁住王旭的酒杯:“你先說是什麼事,再求也不遲。”在陳大光疑惑眼神的註視之下,王旭從包裡取出“海外倉資料”遞到他面前。陳大光接過,瞄瞭一眼,摘下別在資料上的一張名片:巖旭集團海外倉總經理陳大光。陳大光反復審視,手掌發抖,不小心讓名片滑落到瞭地上。

王旭撿起名片,鄭重地將它放在陳大光手中:“叔,當年您在外面叱吒風雲時,我跟我媽還在擺地攤呢。您的本事,我親眼見識過。聯絡貨源、聚攏人氣,攀人脈、談朋友,沒人能比您做得更好。”

“那是過去的事,你叔我現在老瞭。敗軍之將,哪敢給你添堵,毀瞭你蒸蒸日上的事業呀。”前一段時間陳大光嚴重失眠,百藥無效。此時,他盯住商城賓館裡那一幅壁畫《義烏上河圖》:畫面蔥蘢秀美,人物繁忙緊張,表達瞭蓬勃向上的意境。陳大光沮喪地看瞭一眼,盯住上面《詩經·采薇》中的詩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漫漫,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昔時年輕的士兵遠離傢鄉,奔赴前線,本以為可以建功立業,未料卻戰敗瞭,回來時滿目創傷。而此時用來表達陳大光的真情實感再貼切不過瞭—還談什麼功名利祿,我陳大光頂多不過是個失敗的將軍呀。

“哎,話可不能這樣說,叔。這八年,您先後替阿拉伯人、俄羅斯人、西班牙人、韓國人、南非人做過‘貨代’,您在圈裡的名聲可是響當當的,人人都叫您光叔。”

“你,你去查過我的事?”

“哪敢呢。叔,那豈不是對您老的不敬嗎?您還替人監理過免稅倉,跑過海運航運。叔,我眼下急需您這樣的統帥人才,求您務必助我一臂之力。”

陳大光喃喃地說:“巧姑都不要我瞭,你還會信任我嗎?”

王旭拍拍大光叔的肩膀:“叔,我不信您,信誰?”

“你小子,海外倉的事,叔都聽說瞭,瞭不起!憑你小子這句話,我不答應,會遭天打雷劈的,什麼時候走?”

“越快越好。”

“我想走之前,見你爸一面。”陳大光說著,與王旭共同舉起瞭酒杯。

義烏至浦江的古道兩邊山川秀麗,麗水溪清澈的溪水時而匯成潭水,時而跌成瀑佈。連接金水山莊各功能區的小路是由鵝卵石和大塊的青石板鋪成的。走過滿地泥濘的田野,眼前的一切定能讓你心曠神怡。

金水山莊是真正稱得上善待自然的莊園。陳江河脫下瞭他體面的白色唐裝,放下瞭在很多人眼裡的尊貴、優雅。

在畜牧區,“兩頭烏”豬正在愜意地吃著青草,陳江河帶人在砌壘青石板,準備圈養豬羊。

在農田保護區,駱玉珠脫下旗袍,在指揮打理花園、耕種茶園、培植鐵皮石斛。妙手巧思下,這片曾經荒蕪的土地變成瞭浙中地區的一個小小綠洲。

陳江河遠遠地看到田埂處站著一個身影,正在凝望自己。“大光!大光!”

陳江河撂下鋤頭,跑瞭過來。

大光又看到瞭不拋棄、不放棄,一直有自己的夢想、把自己當兄弟的雞毛大哥。

這個大哥,即使被朋友背後捅刀,仍然百折不撓、永不言敗;這個大哥,是一個勤耕敬業、足智多謀的偶像;這個大哥,那是一個傲視天下、搏擊商場的天之驕子!這個大哥,也是四十年來篳路藍縷、三次艱難創業、碩果累累、讓我永久敬仰的商界領袖!

我的大哥,這位陳傢村走出來的義烏傳奇人物,是我畢生的驕傲,承載著我們少年時的“光榮與夢想”。

大哥—偶像放慢腳步,睿智的目光望過來瞭。

陳大光遠遠地拱起雙手舉過頭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向陳江河揖瞭又揖。

“大哥,我追夢去瞭!”

陳大光轉身上車。

列車呼嘯著穿越雪原,像一隊脫韁的駿馬。

陳大光立在窗口,思緒萬千,迎風在想著什麼,他倏地轉過頭,不解地審視著王旭,好像在問,憑什麼如此肯定我會跟你出這趟遠門?

王旭詭秘一笑:“父親告訴我,大光叔從小與他在一起,聽著英雄的故事長大,崇拜英雄,渴望當英雄,你的血性不可能中途沒瞭。隻要是義烏走出去的人,都不會服輸。父親要你告訴大傢,雖然義烏已經是富饒之地,可是那一種手搖撥浪鼓、雞毛換糖的傳傢寶不應該丟掉。我們還要艱苦創業、不屈不撓、永不停步!”

不知怎麼的,聽瞭這話,陳大光眼淚不聽使喚,視線模糊地張望起故鄉方向。他心裡嘀咕著,陳江河,你這個癡心漢,此時肯定還在田裡勞作……高貴的身價,卑微的勞作,心憂著天下。大哥,您為什麼永遠站得那麼高?

不錯,此刻陳江河正在悶頭勞作,他已經入迷瞭。當年在龍虎山頂,夫妻倆采集到的“鐵皮石斛之王”,已經子孫滿堂瞭。

夫妻倆和專傢經過良種壯苗、栽培基質、控光、控水及抗逆性、抗病性的試驗,鐵皮石斛的莖稈好不容易又長瞭幾厘米。

但是,今天夫妻倆的心中卻沒瞭底。駱玉珠坐在田埂上,愁眉不展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股票。不遠處,胖嬸正打開嗓門炫耀:我兒子是股神,今天大盤這麼不好,兒子手裡的股票又是漲停,已經七個漲停瞭。胖嬸給鄉親們發巧克力,說這是進口巧克力,牛奶味的,是兒子從城裡帶回來給大傢都沾沾喜氣的。

有人羨慕地問:“胖嬸,什麼股啊?”胖嬸得意地一揮手,眉毛翹起:“告訴你你也買不進,今天停牌瞭,巖旭股份!”夫妻倆一聽,悄悄對視一眼。

胖嬸扒在柵欄上叫嚷:“大哥,別裝著沒聽見,我給你倆留著呢,接著!”隨著說話聲,胖嬸朝柵欄裡拋來一把巧克力。

陳江河雙手接過,立馬剝開一粒放進嘴裡:“謝瞭,胖嬸。”

“你還有心思吃!”駱玉珠瞪一眼老公。陳江河笑笑說:“人傢掙錢瞭,我就不能沾沾喜氣?”駱玉珠不滿地扔下農具,掉頭走開。

巖旭集團門口,邱巖正被一群舉著麥克錄音筆的記者簇擁著追問,閃光燈不停地閃爍:“請問,巖旭股份被阮氏連續舉牌,您有什麼看法?”

“董事長,王旭現在哪裡?是不是在和阮氏接觸?”

“股票停瞭那麼久,哪天復牌?”

邱巖盡力擺脫,扔下一句“對不起,無可奉告”,徑直朝裡頭走去。她身後的鄧濤伸開雙臂擋在門口,說完“以公告為準,我們會及時發佈的”,也跟著走進大門。

邱巖一邁進辦公室,立即心急如焚地給王旭打電話:“見到他瞭嗎?”電話那頭王旭咬著牙關,憤怒道:“阮文雄在耍我,先約到迪拜,等我飛到那裡,他說有急事。現在又約我到東歐這邊的海外倉見面。”

邱巖又焦急又擔心,臉色難看:“那人‘黃皮白心’、奸詐無比,你要小心。”

“知道瞭,你放心。”王旭安慰邱巖,“我已經到倉庫大門口瞭,等下再給你打電話。”王旭掛瞭手機,走進大門。

東歐海外倉裡,阮文雄西裝筆挺,臉泛紅光,裝作沒看見王旭,繼續呵斥東歐員工:“告訴我你的工號,貨物都碼不齊,我不養這樣的手下!一群廢物,等過幾天我把你們全換瞭!”

幾個員工看到王旭,委屈兮兮地靠上來:“王董,您終於來瞭。”王旭點點頭,示意他們繼續工作。

王旭朝阮文雄走去:“阮先生這麼有閑心呀?”

阮文雄風度翩翩、似笑非笑地走到王旭身邊,拍拍他肩膀,居高臨下道:“反正等你也是等著,指導一下。年輕人,比你爸爸有出息,經營得不錯。”

王旭冷冷地一瞄阮文雄,還來不及開口,東歐主管小跑上前向他道歉,王旭讓大傢先停工出去一下。

大門一關,巨大貨倉裡隻剩下兩人瞭,阮文雄在一個貨箱上坐下,我行我素掏出瞭雪茄,王旭指著禁煙標志,示意他不要抽煙。阮文雄不當回事。王旭警告他,那行,如果阮先生想被本地警方關幾天,那他也不攔著。阮文雄微笑審視著,隻得收起雪茄。

阮文雄窘迫地嗅瞭嗅雪茄,問王旭股票什麼時候復牌?王旭鄙夷地看一眼阮文雄,把球踢過去—那要看你瞭。阮文雄得意地豎起三個手指,咄咄逼人地表示,還差三個點,他就是最大股東,就要來主持董事會瞭。王旭冷笑一聲,下定瞭阻止他實現陰謀的決心。

盡管兩個人相互敵視,場面劍拔弩張,可聽起來還是彬彬有禮:“你小子,為什麼要對我充滿敵意?很快我們就要成為利益一致方瞭。海外倉是你的也是我的,遠程醫療是我的也是你的。”

王旭盯著阮文雄,一字一頓地說:“永遠不會,您應該清楚我停牌的用意。”

阮文雄驚愕地起身,朗聲笑瞭幾聲後,環視四周,饒有興趣地說道:“找到辦法瞭?王旭,我欣賞你的才幹,還有你弟弟。早在八年前,我就誠心誠意地想跟你們合作,但被你父母拒絕瞭,結果發生瞭那種事情。我這人命很硬,搞不好克完老子還會克兒子。”說完,回身含笑凝視。

王旭頓悟:“夠坦率,我沒看錯,你的目標是整個巖旭集團,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沒錯,如果方便的話,我還想把你父母的玉珠品牌也裝進來。”阮文雄像孤傲不群的東邪似的難以捉摸,王旭根本無法猜測他下一步會怎麼做。

“我已在調集資金,實施毒丸計劃,增發稀釋股份,我會有很多辦法對付你,到時候兩虎相爭,會搞得兩敗俱傷。”王旭悠然道。

“我好怕呀!”阮文雄不無冷嘲的意味,又像好勇鬥狠的黑幫大佬一樣,他走到極近的距離,盯著王旭的眼睛,“先告訴你個消息,半年前你收購瞭你弟的公司,你知道他的天使投資是哪裡的?一傢歐洲基金,但你不知道那傢基金背後的隱藏股東是阮氏。”

王旭再次驚愕,審視阮文雄:“為什麼你要死死盯住我們傢不放?”

阮文雄極具古典神韻,卻又格外英氣勃發地笑瞇瞇註視著:“你們這傢人都很有意思,典型的一傢義烏智慧商人!眼光雪亮,敢於吃第一口螃蟹,不畏風險、先人一步,快人一招,敢占先機。站在你們的肩膀上賺錢,我保險,很有成就感。”

這個對手擁有極強烈的人格魅力,差不多會讓人為之著迷,王旭暗忖。

阮文雄頓瞭頓,繼續大笑說:“我也有爭當第一的眼光、閱歷、勇氣加智慧;當年你爸爸開中轉倉,我也想到瞭,隻是他搶先一步;你弟弟利用互聯網盤活海外倉,我也在找團隊做,又被你們搶先瞭,隻能說我們英雄所見略同。”

“我爸苦心經營的中轉倉,當年你趁人之危隻用瞭三億元就搶下來,我用六個億收回瞭一個空架子,還有一堆虛假數據!我沒有公開發表過一句怨言。阮文雄,你知道這兩年我為這個海外倉付出瞭多少?現在,你又要跳出來摘桃子瞭!”

阮文雄拍拍王旭的肩膀:“年輕人,不要火氣太大,做買賣要靠腦子,不靠脾氣。不要騙自己,因為開發遠程醫療,你已經沒有資金可用瞭。”他又回到多變、冷酷,讓你難辨真假的面目上。

“像八年前你爸爸那樣,我崇拜他的睿智多謀。三十多人的精幹隊伍,滿世界公關:政府、鐵路、海關都被拿下,最後,卻因為資金鏈斷裂,出師未捷,英雄折戟。可嘆可惜,篳路藍縷,天道不能酬勤呀!年輕人,你還在為怎麼還銀行貸款發愁吧?我雪中送炭幫你來瞭!”阮文雄說著,大闊步朝大門走去。

阮文雄前腳跨出大門,又回過頭,像風塵仆仆的市井浪子一樣朝王旭笑道:“我等你復牌的時間,不見不散。”王旭一動不動地站著,兩眼濺血地直逼阮文雄的背影,這個陰魂不散的魔鬼!

夜裡七點多鐘,王旭接到父親電話,詢問他現在的情況。王旭隻是說自己挺好的,現在在歐洲。停頓瞭一下,陳江河說:“我不懂資本這一套,阮文雄暗算我們傢,你有對付辦法嗎?”

“辦法太多瞭!”王旭說,“爸媽不要操心,股票漲瞭是好事。”“你蒙誰呢,股票漲瞭對股民是好事,你公司都快被人搶購瞭,真拿你爸當傻子?”陳江河火起,嗆兒子。

王旭聽出瞭父親是真發火,風趣地說笑:“父親是老將,遇到復雜敵情,必須淡定,穩住陣腳。我對付阮文雄那頭魔鬼很輕松,招數太多瞭。”

王旭想瞭一下又問父親:“毒丸計劃聽說過嗎?白衣騎士知道嗎?”見父親老半天沒動靜,王旭說自己還約瞭人談,要爸先去睡覺。陳江河“嗯”瞭一聲,掛瞭手機,坐在門口臺階上。

這時,駱玉珠推門出來給江河披衣,心事重重地長嘆一聲。陳江河憂心地說,看來情況很嚴重,兒子已經開始糊弄我們瞭。聽老公這麼一說,駱玉珠頓時也擔心起來,不知道楊雪還在不在阮文雄身邊。

見老公不作聲,駱玉珠問他打算怎麼辦?陳江河想瞭一下說:“先打幾個電話,老太婆,看來我們要出山瞭。”

駱玉珠目光復雜地端詳著老公,埋怨一聲:“公司是兒子的,又跟你沒關系,這地才是你的。”黑暗中,陳江河瞪一眼老婆,駱玉珠拍拍老公肩膀,忙起身回屋給他找電話本去瞭。

其實,王旭那些話全是安慰父親,對付阮文雄那頭商界大鱷,他確實沒有多少把握。

幾天後,阮文雄回到國內,來到義烏佛堂古建築“遊擊將軍府”找二叔。二叔正在寬大的院子裡行雲流水般地打太極拳,一招一式的功夫渾然天成,往那一站就是武師的模樣,這個時候他不喜歡別人打擾,所以阮文雄隻能唯唯諾諾地在一旁等候。直到二叔氣定神閑、收勢完畢,阮文雄才趕緊從保姆手中搶過熱毛巾,恭敬地呈上。

二叔擦瞭把汗,邊進屋邊問陳江河那邊有什麼動靜。

阮文雄有恃無恐,他請二叔不必有顧慮,自己在資本市場玩瞭多年,並不把陳江河他們放在眼裡。

二叔拿起蓋碗,呷瞭一口茶,陰沉著臉,冷颼颼的眼睛直視阮文雄,問侄兒有沒有聽說過“無中生有、無奇不有、莫名其妙、點石成金”這十六個字。阮文雄有點心慌。“這是原浙江省委書記、現任國傢主席習近平對義烏人最精準的評價,跟義烏精英打交道就要以這十六個字為準,千萬不可大意。”二叔訓誡阮文雄,阮文雄唯唯諾諾。

二叔不滿地瞪瞭阮文雄一眼,斥責他:“我已經聽說瞭,陳江河給義烏商會大佬們打瞭一圈電話,連在杭州、上海、北京辦市場的,搞房地產的會長都答應幫他瞭!你樹敵太多啊!”

“文雄啊,你這個對手非常強大!這個人講義氣,敢於打抱不平,富有同情心和責任感;他帶頭為商會群體和個人利益講話,不因善小而不為,有很強的人際交往能力、社會活動能力以及關系協調能力;他能言善辯,幽默風趣,人緣好,有向心力和吸引力,全國各地常有一批追隨者找上門來;更重要的是,他精通法律,不碰高壓線,因而獲得瞭團體成員的好感與信賴,被公認為義烏商界領袖。”

阮文雄唯唯諾諾。

“搞出這麼大動靜,把我也牽連進來,有那個女人的原因吧?”阮文雄欲吐還休,他哪敢說實話,隻是垂頭不語,淒然地搖搖頭。二叔哀嘆一聲,警告阮文雄:“私心雜念是商傢大忌,你的眼裡可能隻有一個利字。”

此時,王旭正走出義烏機場,早已等候在出口處的邱巖忙接過他的行李,神秘兮兮地要王旭猜猜誰來接他瞭。王旭定睛一看,十五歲的小玉已經奔到他跟前,一把摟住瞭他脖子。

“小玉!”王旭一把將她蕩起。趁邱巖把行李放入後備箱之機,小玉拽住王旭坐進後排座。“放寒假啦?”王旭打起手勢問。小玉欣喜地點頭,快速打著手勢。也不知道王旭、小玉在說什麼,邱巖看著後視鏡,連連搖頭笑道:“你們說什麼呢,急死我啦!”

王旭朝小玉會意一笑,對邱巖說:“小玉說要勤工儉學,回去也想開個網店,我說不行。什麼年紀要做什麼年紀的事,你是學生,就得好好念書。”邱巖對王旭嬉笑著:“不是你當初在學校賣夜宵的時候啦—”說著,邱巖拿起一疊資料,往後一遞:“這些是能找的基金,條件比較苛刻。還有銀行我也跑瞭,銀根緊縮,不想放貸給我們。”

王旭嘆息一聲:“我也找遍瞭國外投資商,可是遠水解不瞭近渴。”

邱巖心裡一顫,心疼地安慰王旭:“你也別太焦慮,辦法總比困難多。”

王旭閉著眼,邱巖輕聲嘆息:“阮文雄是個老狐貍精,又佈局這麼久,我們鬥不過他,不如請幹爸幹媽出來……”

來到美麗如畫的福田濕地公園,邱巖靜悄悄地停下車。

小玉突然拍拍邱巖,邱巖這才發現王旭已經閉著眼打起輕鼾瞭。

此時,王旭、邱巖並不知道,陳江河、駱玉珠夫妻已經開始行動佈局瞭。

駱玉珠在她的農傢小院裡斟茶款待楊雪:“阮文雄再怎麼多變,對你還是挺用心的,怎麼結婚沒一年你就離開他瞭?”

見楊雪笑而不語,駱玉珠又關心地問她腿怎麼瞭,看她進來時一瘸一拐的。

楊雪尷尬,臉刷地緋紅,掩飾說:“鞋根松瞭,走田埂上一腳深一腳淺的。”

“媽喲,走這泥水路石板路哪能穿這雙鞋啊!看看,你這腳是不是都走出水泡啦?”駱玉珠驚叫一聲,沖江河叫道:“快去把我那雙旅遊鞋拿來。”

楊雪還在客氣,陳江河已經把旅遊鞋拿來瞭。當楊雪換下鞋時,駱玉珠仔細瞧瞭瞧她的腳,喲,已經磨出水泡瞭。

陳江河趕緊進屋,取瞭一根針出來。楊雪不好意思忙推辭,駱玉珠沖她笑著示意別不好意思,都是自傢姐妹,她先做飯去瞭!於是,陳江河坐在板凳上搬過楊雪的腳。

楊雪羞澀地還想躲,陳江河已經扳住她的腳腕挑起水泡:“別動啊,挑著肉可不管。”

楊雪悄悄地註視著陳江河,見他如此地上心,淚水無聲地往肚子裡咽。

夕陽下,滿桌都是三花梨、水蜜桃、金絲蜜棗、南棗、野葡萄等水果,還有小吃紅糖配花生,三個人品著紅酒,半空中回蕩著歡笑聲。

“再嘗嘗這黃瓜,還有西紅柿,跟我們小時候的味道差不多。”陳江河把黃瓜、西紅柿往楊雪面前一推。

見陳江河真誠熱情,楊雪有點受不瞭:“我這個胃,哪裝得下這麼多啊!”

駱玉珠嗔怪老公一眼,揶揄道:“行啦,老相好來看你瞭,你就這麼瘋狂。幾十歲的人啦,還跟人推銷你種的那點東西!”

楊雪皺瞭一下眉頭,感慨起來:“看你們住這神仙居,我羨慕死瞭。你們倆都快活成仙瞭。我也置辦瞭個地方,當年你們非要還我那麼多錢,我就買瞭一個酒莊,留瞭套最好的房間給你們,一直不讓別人住。”

駱玉珠忙將話題一轉說:“你還別說,這酒真好喝!”

楊雪臉上綻開一朵花,笑著說:“還是我姐有品位,一下就嘗出來瞭!這是最好的赤霞珠,我親手采的……”突然,楊雪手機響起:“楊董,再不走真來不及瞭,該趕不上航班瞭。”

楊雪沉默一陣,起身遞上一張紙:“江河哥,玉珠姐,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和地址,有空去我那兒玩玩,我得走瞭。”

駱玉珠示意江河送送妹妹:“我腿不好就不送瞭。有兩件禮品送給你:一件是華統火腿,義烏幾百年的秘制工藝有傳承瞭,如今紅紅火火,市場上拿不到的;一件是‘森山駐顏’,這是我國第一代鐵皮楓鬥秘制的。仙草配美人,專為成功女性定制的,相信能給你帶來福音。讓駕駛員拿上,我們怎麼高興怎麼活。”陳江河吃驚地瞧著老婆。

楊雪百感交集:“哎!”

楊雪腳上踏著旅遊鞋,一手捧著玫瑰,陳江河拎著她的高跟鞋並肩走在田間。

陳江河依依不舍地說:“有事就打個電話,無論在哪兒,我跟你姐都飛過去。”

夕陽西下,暮靄籠罩著兩個故交走遠的身影。

楊雪離開的第五天早上,一輛酒紅色加長勞斯萊斯揚塵而來,一群孩子在後面追趕,田地裡的農民紛紛直起腰。胖嬸從菜地裡奔出來,驚奇地張望。

“這車真長,沒見過。”

“這什麼車呀?開誰傢去呀?”

鄉親們紛紛簇擁著車子,好奇地追在車子後頭。

車子在金水山莊小院門口停下來。戴著墨鏡、西裝革履的大狗從車裡蹦下,跑進屋裡,一會兒又出來:“陳董,我在門外等著。”

屋裡頭,駱玉珠正對著鏡子戴耳環,抹口紅,費勁伸手,還是夠不著後面裙子的拉鏈,沒拉上,就叫道:“幫我拉上。”

陳江河忙上前一拉,沒拽動。再用力,刺啦一聲,拉鏈爆瞭,陳江河忙咳嗽掩蓋。

“什麼聲音?”駱玉珠問。

陳江河說:“沒事,這麼多年瞭,你身材還是沒變。”

駱玉珠竊喜,滿意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不一會兒,陳江河攙扶著駱玉珠走出瞭院子大門,大狗忙收起墨鏡上前幫忙。

“出來瞭,出來瞭!”

“哎喲,瞧這兩口子!還有一個這麼有錢的親戚!”

在石舍村村民們七嘴八舌的驚嘆聲中,大狗將駱玉珠服侍上車,關上車門,陳江河從另一側坐進去。

塵煙消盡,老朱神秘地對胖嬸等瞠目結舌的面孔說:“一千六百萬的勞斯萊斯幻影,我百度瞭。”

陳江河、駱玉珠夫妻哪兒也不去,直奔二叔那佛堂將軍府大院子來瞭。王旭的奔馳600也從雲黃山下來,去雙林寺接到邱巖,放慢速度跟上瞭勞斯萊斯。

早已等候在門口的阮文雄,叫手下幫陳江河把輪椅抬進門檻裡。

二叔身著民國式長衫,背手而立,在院中等候,不怒而威。阮文雄傲氣十足地指著二叔:“這是我們阮氏傢族的定海神針,我二叔。”

夫妻倆悄悄地交換瞭個眼神,眾人來到大廳落座,上茶。

阮文雄口氣咄咄逼人:“本來想安排在城裡見面,我二叔覺得大傢快成一傢人瞭,不如就在這古宅裡。”

駱玉珠揉著腿,輕描淡寫地回敬阮文雄:“我隻知道古代它是姓陳的,歸你們傢以後門檻太高瞭,誰敢來呀?姓陳的要是想跟你們成一傢人,肯定夠費勁的。”

阮文雄討瞭個沒趣,隻好問陳江河:“你兒子的公司哪天復牌,定瞭沒有?”

陳江河瞧也不瞧一眼阮文雄,邊喝茶,邊說這是兒子的事,他兩口子從來不過問。

阮文雄生氣瞭,心裡頭大罵,可是嘴上還是留瞭點口德,譏笑道:“我的資金可都在場外備好瞭,再幫你傢推幾個漲停沒問題!”

阮文雄拍瞭拍手,讓幾個西服革履的人提包進來。阮文雄傲氣十足,頤指氣使地喊:“這是我們資本運營部的負責人,明人不做暗事,待會跟幾位匯報一下我們的後續買入計劃。至於將來進董事會的人員安排,股權分配……今天我把律師還有相關人員都請來瞭,有什麼含糊的,我們可以就細則議一議。”

這時,有人拿出厚厚的資料往陳江河面前一遞,陳江河不屑去接,不冷不熱地說:“您太超前瞭。”

“想多瞭。”駱玉珠點頭。

阮文雄臉上驟然怒氣籠罩,剛要發作,二叔不慌不忙遞過來一個眼色,阮文雄隻得作罷:“既然來談,不就是談這個事嗎?”

陳江河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說:“還真不是!那檔子事要談也是我兒子來談,我們倆這方面什麼都不懂。”

駱玉珠接過老公的話說:“資本的事,我們兩口子也搞不明白,阮先生您就別欺負人瞭。”

這時,二叔不得不開口瞭:“那二位是來……”

高手過招,你來我往,在不動聲色之間。見二叔問話,陳江河一字一板開口:“我們帶瞭份兩年前的《義烏商報》,正好二叔在,請過目。”

駱玉珠馬上從包裡取出一張舊報紙。二叔接過一看,眼神一變,一語不發把《義烏商報》轉交到阮文雄手上。不看則好,一看,阮文雄當場臉色大變。

陳江河心裡在滴血,嘴角噘起一撇冷笑蔑視:“不起眼的新聞,說的是東歐一個團夥被當地警方擊潰的事情。綁我夫妻的那夥人都被打死瞭,就一個頭活著,關在那邊的監獄裡。”

阮文雄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露出一臉冷笑:“這個我也知道,這頭目在監獄裡沒多久也病死瞭。”

陳江河的眼神直逼阮文雄,毅然道:“最終是死瞭,幸虧我夫妻留瞭個心眼,托那邊的朋友去牢裡探視瞭一下。那人還挺仗義,死前什麼都說瞭,留瞭份口供。”這時,駱玉珠變魔術一般,又從包裡摸出幾張寫滿外文的信紙。

陳江河接過去,把信紙亮到二叔面前:“您瞧,這裡還有那人的手印呢,說是綁架期間跟您傢聯絡過。”二叔窘迫一笑說:“為瞭救這孩子,傢族倒是出面斡旋瞭一下。”

駱玉珠可不給二叔面子,直捅真相:“不是吧?後來還通瞭幾次電話,阮先生是跟您吧?上面寫著呢。”

阮文雄臉色一變,心慌地搶過口供翻看。

二叔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沉默不語。陳江河瞟一眼二叔,繼續說:“還告訴綁匪我們沒錢,還跟這人商量各取所需。我看阮氏集團傢大業大,千萬別沾上瞭負面新聞哪!”

“文雄,怎麼回事?”二叔厲聲道。

“二叔,他們一派胡言!”阮文雄額頭冒出豆大冷汗,一把把口供撕碎。

“哎別撕啊!”陳江河裝作急瞭。駱玉珠壞壞地一笑,幸災樂禍地勸丈夫:“沒事,復印件,真的沒拿來。”

阮文雄頭漲得跟冬瓜一樣,心慌意亂,醜態百出,他暴喝一聲:“我最恨的就是威脅。”

陳江河正義凜然,怒斥道:“阮文雄,我們傢從我夫妻倆失竊新材料開始,一直到我兒子的海外倉、上市公司,可沒少受你威脅勒索。”

二叔感到不妙,堆上一臉皮笑,打圓場道:“喝茶,這是我珍藏五十年的老普洱茶,嘗嘗怎麼樣。”

陳江河喝瞭一口:“哎喲,跟我們歲數差不多瞭,好茶!二叔我們得走瞭。”

二叔忙起身,微笑著送夫妻倆邁過門檻走到前廳。二叔絲毫沒有被剛才的話影響,笑瞇瞇地說:“二位過的是采菊東籬下的田園生活,羨慕,有機會我登門拜訪。”

陳江河:“那求之不得!您留步!”

走出院門,二叔收住笑,陰沉著臉保證說:“文雄如果真做瞭錯事,傢族一定會嚴懲,二位請放心。但生意歸生意,阮氏一旦出手,還沒有被嚇回的買賣。也請二位理解。”

終於出瞭一口當年的惡氣,半路上,駱玉珠按捺不住心頭痛快,一刻等不及地馬上打電話給兒子,把在大院子裡的這場過招,痛快淋漓地敘述瞭一遍。

已到瞭生死對決關頭,當晚,巖旭公司會議室裡,眾人都情緒激昂。於總說:“他們的資金絕對有壓力!我們可以再申請延遲復牌,同時調查他們的資金來源,我就不信找不出一點漏洞!”

邱巖說:“這都是下策,人傢的大資金進入,已經與我們融為一體瞭,如果真鬥起來,將兩敗俱傷。”

於總說:“那我們也不能服輸,資本之戰就是你死我活啊!”

邱巖說:“一旦股價暴跌,股民也會對我們失去信心!巖旭的損失就不光是錢的問題!”

王旭一直未作聲,轉動手中的手機,有意無意地把玩著,皺眉思索。他突然起身,朝陽臺奔去,給父母打電話說:“看得出阮氏也在猶豫,如果阮氏明天繼續買進……原則上政府不會出手幹預,但可以全力幫我們落實貸款,今天吳市長把幾個行長都叫來瞭!爸媽你們就放心吧!”

駱玉珠奪過手機,告訴兒子說:“各地義烏商會的老總都已經給你爸爸電話瞭,我們現在不愁錢,隻是真打起資本戰來會兩敗俱傷。”

王旭長長地松瞭口氣,說:“是,不過你們走瞭以後,看得出那二叔好像對阮文雄很不滿,我們還沒出門呢,就聽到裡面訓斥上瞭!”說著,王旭好奇地問瞭一句,“媽,那份口供你們真的去搞瞭一份?”

“那還能是假的!你爸爸當年留瞭個心眼,阮文雄要敢使壞,等著他的是身敗名裂!”駱玉珠眉飛色舞,得意地斜著眼看著老公。

“哎呀,我爸真是……”王旭贊嘆一聲。在一旁的陳江河沒有聽清,急著問:“嗨,兒子誇我什麼呢?”

王旭俯身在公司陽臺上凝望遠方,不知在想著什麼?邱巖悄悄走到王旭身旁,柔聲細語:“我讓他們先散瞭。”

“嗯。”王旭點下頭,看看表:“離復牌還有三十個小時。”

邱巖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問:“幹爸幹媽是什麼意思?”

攬過邱巖香肩,王旭說:“錢已經幫我們籌措到位瞭,剩下的就是定增發方案。”

邱巖疑慮地註視王旭:“把不成熟的資產裝進來,是飲鴆止渴,你壓力會更大。小旭,我們有把握贏嗎?”

王旭顯出男子漢大丈夫氣概,牢牢地攥住邱巖的纖纖細手:“刺刀見紅,血戰到底。如果失敗瞭,大不瞭我帶著巖旭品牌走出來,再創一個公司,反正這個牌子不能丟給阮文雄,這是屬於我們倆的。”

邱巖幸福地依偎在王旭懷中,呢喃細語:“我隻要有你就行,哪怕你是個窮光蛋,隻要我們倆在一起,什麼都不怕。”

王旭深情地親瞭下邱巖,三十多瞭,如花嬌女已褪去昔日的光華,王旭心裡癢癢,卻不敢表達,負疚於心。邱巖的眼神分明是愛慕,她又斜著眼睛,含情脈脈地看瞭王旭一眼。那眼神好像還是待字閨中的小姑娘第一次見心目中的情郎似的,帶著些許羞澀。

漫長又煎熬,幸福又短暫的一個黑夜過去瞭。

二叔一大早就來到瞭金水山莊—它坐落在蘭溪、浦江和義烏三縣市交界、海拔600多米的大山深處。

雙方的頂級商戰高手在這裡相聚瞭,站在鯉魚山的制高點,風力很大,非常涼爽。三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不遠處的白石灣景區以及浦南街道全貌,那個熔鑄瞭陳江河青春與熱血的傳奇地方,也是當年二叔傢裡和很多特殊人物躲避打擊、魂牽夢縈的桃源聖地。

深秋的金水山莊五彩斑斕,往日“翠綠的童話世界”,此時搖身一變為紅色王國,深紅的漆樹、大紅的楓葉、杏黃的紅樺,絢麗無比。

在海拔400米的“羅高畈”望道生態茶園,這裡人煙稀少,由於實行瞭“五水共治”,山上全是茂密的樹和草,流下來的水也基本是清的。

山上有不少放養的竹林雞、“兩頭烏”。陳江河笑著解釋說,我也是被逼上梁山,退居二線後,駱玉珠邀請我一起打理農場,我也很想試一試生態養殖;加上妻子駱玉珠的腳一直不好,我想帶她上山靜養。

駱玉珠說:“我們現在已經在整個西部山區推廣竹林雞養殖經驗,隨著銷路的擴大,我們將提供良種,在全義烏山區推廣。”

金水叔曾經傳授經驗說,天上有老鷹,地上有黃鼠狼。放雞人拿根長桿,再綁上紅佈,這樣老鷹就不敢下來;如果黃鼠狼追著吃雞,聽到雞亂跑亂叫,放雞人就會跑過來,黃鼠狼就被嚇跑瞭。

偶爾可見山上勞作的茶農,這裡是著名的高山雲霧茶“望道茶”保護區。駱玉珠身上飄著法國雅詩蘭黛香水味,指著兩旁的茶園介紹說:這裡是高山氣候,經常是山外邊晴,山裡頭卻下著毛毛雨,這種如雲似霧的毛毛細雨,鯉魚山人叫它“山裡落”。我們建立瞭高山雲霧茶保護區,還註冊瞭“望道茶”商標。

到瞭農田區,本來長得像個黑幫角色、很有威懾力的二叔一點也不服老,搶著到地裡幹活。駱玉珠拿眼看著二叔熟練地幹著農活,情不自禁地誇瞭一句:“行啊,二叔,真沒瞧出來!”

二叔挺起腰,十分得意地說:“中國人,誰上一輩不是臉朝黃土背朝天幹出來的,更何況我們那一代人闖南美,靠的就是開墾土地,幫農莊打天下。你們幹的農活我都會,我幹過的,你們見都沒見過。”

就在這時,胖嬸走到柵欄邊,手裡拿著小本叫嚷:“哎!哎!駱總啊—”駱玉珠暗暗叫苦,連連揮手,叫胖嬸快走。可是胖嬸不領情,還咧嘴樂呵呵:“我才知道,我兒子買的那隻股票,是你兒子公司發行的啊!”

駱玉珠見狀,向胖嫂作揖求饒—我旁邊這兩個頂級高手在鯉魚山論劍,要決定天大的事呀!胖嬸還不識趣,一個勁地討好駱玉珠:“這老頭是誰啊?好像電視裡的武林高手,是你爸?都上我傢吃雞蛋去?哎哎,股票什麼時候復牌啊?我兒子讓我幫他問問呢……”

無奈之下,陳江河三步並作兩步地奔過去,壓低聲音,冷峻著臉告訴胖嫂,快到村長那裡領別人捐贈的五金產品,遲瞭就沒瞭!

看到駱玉珠來到身邊,二叔豎起大拇指誇耀:“割橡膠,幹過嗎?熱帶的作物,你們種過嗎?中國人適應能力快,走到哪都是這個!”

“真是!”駱玉珠一邊笑著點頭附和,一邊瞄著快速離開的胖嫂,暗暗松口氣。

二叔精湛的農傢手藝,震懾住瞭陳江河夫妻。二叔見陳江河回來問道:“廁所在哪兒?剛才水喝多瞭。”

二叔剛要如廁,抬眼詫異地看到大樟樹上的茅屋。陳江河詭秘地一笑:“二叔,上去坐坐?”

“那麼多的大棚,鐵皮石斛養成精瞭。你們……還玩這個,樹屋?”二叔簡直不敢相信:陳江河,這位獨領風騷、傲視天下、搏擊商場的天之驕子,竟然舉萬鈞重若雞毛輕,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在一旁的駱玉珠樂瞭:“那怎麼瞭?我們這個年紀,又有錢又有閑的,幹嗎還想不開,天天跟那些年輕人拼殺去?”

“好,我也試試!”駱玉珠這麼一激,二叔贊賞地點頭。

陳江河忙拉下筐說:“您還是坐裡面,我給您老拽上去。”駱玉珠慌忙過來,攙扶二叔進筐,夫婦兩人合力將二叔拽上樹屋。

站在茅屋上,二叔眺望遠方的鯉魚山,一聲驚嘆:“好景致啊!炊煙飄起,牧童歸傢,悠然見南山,好一派世外桃源哪!”

陳江河也是無限感慨。鯉魚山,是他夫妻倆以前雞毛換糖停腳過的地方。年輕時,他在這個桃花源裡,和唱道情花鼓的藝術傢佛堂麻痢、葉英盛,還有北京上海下派的南下老幹部,在這裡逃避瞭打擊。如今,山川依然如此秀美、樹木依然是如此青翠、景色還是如此獨特。今天,在與它相處相守的一千多個美好時光裡,或許是上天的刻意安排,讓他們在此又一次結緣,雖然時間太短、故事太少,但畢竟給他們留下瞭難以忘懷的深刻記憶。

就在二叔滿口驚嘆樹屋之際,陳江河夫妻倆悄然將梯子挪開瞭。

“你這是什麼意思?”二叔一愣:“讓我下去啊。”

哈哈哈,駱玉珠得意自己的傑作,陳江河頑皮地說:“你兒子給我釜底抽薪,我給他老子上屋撤梯,不過分吧?”

二叔臉色驟然一變,急瞭:“跟我耍三十六計?”

“您再給我賦詩一首!”陳江河笑呵呵的。

二叔臉一沉,呵斥道:“我平生最恨的是人傢威脅我。”

駱玉珠抬頭仰望二叔,打趣道:“二叔,瞧把您急的,威脅您什麼啦?您是高人,得把你供在上面供吃供喝呀!”

二叔憂慮道:“那我想方便怎麼辦?”陳江河接口:“就地解決嘍,還能給我們的古樟樹施肥吶。”

二叔一急,說這是侵犯人權,陳江河卻不急:“二叔,十年前,我們夫妻被綁架的時候,受的罪可比你大多瞭。”

二叔被噎在樹上,怔怔地俯看著夫婦倆無話可說。當他看到夫妻倆轉身往院裡走去時,二叔是真急瞭,扒著樹屋叫嚷:“我要方便!趕緊讓我下去,快點,我憋不住瞭。”

畢竟是這麼大歲數瞭,可別鬧出事來!陳江河不敢大意,屁顛屁顛地跑回去,將梯子搬回,攙扶二叔下來。老兩口架著二叔往廁所跑去……

二叔從廁所出來,長長地松瞭口氣,背著手冷冷地審視著夫妻倆。他揶揄道:“上你們傢廁所這麼難。這頓飯是開戰飯吶,我是不敢吃瞭。”

陳江河像犯錯的孩子一樣賠笑:“不!我跟玉珠給您做瞭一桌子菜呢!”

駱玉珠真誠地勸道:“真的,二叔,我們倆從凌晨開始,就忙著摘最新鮮的菜,您是我們的貴客呀。”

二叔看瞭看表,眉頭一舒展,還有十幾個小時,阮氏的錢都可到位瞭。

陳江河氣定神閑,也不示弱:“我們的也到位瞭。”

二叔怔瞭一陣子,為什麼要與陳江河這位頂級高手樹敵呢?

眼前的陳江河,面對年復一年、你死我活的殘酷競爭,胸藏百萬雄師,卻能舉重若輕、韜光養晦,一直超然物外。這位商戰高手,他是如此的坦然、從容、強大,這是一種不怕時空變幻、不懼風雨雷電的力量。

這個人高大、血性,陽剛、忠誠;這個人胸懷像大海一樣寬廣,他的性格像大山一樣堅毅挺拔。

二叔目光愧疚,真誠賠罪道:“感謝包涵,文雄當年確實做瞭對不起你們的事,我已經解除瞭他的職位,讓他回南美割橡膠思過去瞭。”

“那明天這仗……”駱玉珠逼問一句。

二叔聲如洪鐘,一錘定音:“非合作博弈!希望我們兩傢能夠取得‘1+1>2’的效應,和!”

“在商言商,我阮氏非常看好‘一帶一路’的機遇;你們不怕槍打出頭鳥,敢於勇立潮頭,敢冒風險,搶占先機,爭當第一個;我欣賞你們一傢人的打拼智慧、勇氣和能力。天降大任於你我也,這麼好的機會,難道我們就找不出一條共贏的路來一起賺錢嗎?”

“能!二叔。”陳江河胸襟坦蕩,氣概如東嶽泰山:“我們義烏挑貨郎有句老話叫開四門,廣交朋友,有錢大傢賺。”

二叔一笑,拉住夫妻倆的胳膊:“你二叔我善於慧眼識珠,我的眼光不會錯。陳江河先生的每一根發絲都有智慧在暢想,每一絲微笑都是理想在閃光。你傳承瞭義烏人崇尚孝義、堅韌頑強、不畏艱苦的品德;你的誠實守信、以和為貴的精神,我深感佩服,佩服。”

二叔停瞭停又說:“合作的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你傢的飯我吃定瞭!我希望通過這次合作,凝聚共識;我要把您的智慧故事介紹給阮氏集團,讓我們兩傢一起抓住‘一帶一路’國傢戰略帶來的機遇。”

“巖旭股份與阮氏集團達成和解協議,雙方約定共同開發海外倉,參與‘一帶一路’的建設。阮氏宣佈停止舉牌,所進資金隻做財務投資……”王旭聽著車載廣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巖旭集團總部,電子牌上股票上漲瞭三個點,員工們歡呼雀躍,擊掌相慶。

王旭靠在門口,疲憊而又感動地望著沸騰的人群,邱巖回頭與他甜蜜地註視著。

又一趟“義新歐”班列從義烏出發瞭,王旭拉著邱巖站在車頭,穿過新疆阿拉山口出境,途經哈薩克、俄羅斯、白俄羅斯、波蘭、德國、法國,橫跨一萬三千多公裡,最終到達瞭西班牙馬德裡。電視臺在跟蹤報道,這趟“義新歐”已經由國務院統一命名為中歐班列,新專列首次在沿途的華沙、柏林、杜伊斯堡、巴黎四大城市新設的海外倉中轉站上下貨。

電視上,王旭侃侃而談:通過中歐班列,貨物將從廉價的日用百貨向高附加值轉變;外國商品將平價進入中國,中國貨源也從單一的義烏市場向杭州、上海、南京等長三角城市擴展;原本需要公司上門遊說的“招商”模式,現在變成瞭客戶爭先恐後上門來攀談的新局面。

尾聲一

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十六公裡長的江濱綠廊早已鮮花爭艷,沿江三十餘座主題公園到處春風送暖。因今年春天氣溫回升很快,陳江河傢所在的嘉鴻別墅外面的櫻花園內,櫻花提早進入瞭最佳觀賞期,走進櫻花林猶如進入瞭雪白色、粉紅色的世界。浪漫的櫻花盡情綻放著,這裡成瞭最具文藝和浪漫氣質的地方。薈萃兩千餘株櫻花的“櫻花園”,在春風下散發著陣陣花香。賞花的人潮摩肩接踵,又如潺潺春水向四處湧動,成為義烏早春別致的風景。

陳江河把駱玉珠從輪椅上抱下,小心翼翼地放在竹筏上。義烏江兩邊楊柳依依,陪伴著晨霧中的老伴。

天邊剛露出瞭點魚肚白。遠山、近水、村舍、田野……都還在睡夢之中。 陳江河撐起竹篙,力頂江中巖石,妻子時而在船尾操舵,沿著美麗的義烏江一路蕩波而去。綠草萋萋,白霧茫茫,駱玉珠手持竹篙,坐鎮船頭,在星輝斑斕裡放聲歌唱。

裊裊的炊煙隨著升騰的霧靄飄向空中……眾多的景致配置在長長的鏡面裡,是那樣的質樸,那樣的悅目。

從愛溪何宅到江濱濕地綠廊,從香溪到南江到龍溪古月橋。陳江河的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翻騰著一幕幕往事:時光悠悠,葦草青青,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竹筏駛到龍溪古月橋,夫妻倆意味深長對視而笑,眼中滿是美好與感動。

尋夢在哪裡?在綠意蔥蘢處。竹筏穿過麗水溪蕩過白石灣,陳江河回頭,駱玉珠正凝視他的背影,兩人相視甜蜜一笑。

一幕幕往事在陳江河的腦海裡閃現:

那一回,他將妻子拉上樹屋,自己也坐到一旁,夫妻倆相互依偎,望著夕陽……

綁架時,與駱玉珠在東歐密室交錯而過那一瞬間的深情對視……

董事會,夫妻倆怒目而視,他憤然離去……

多少往事可堪回憶啊,陳江河凝想著:

楊氏樓下,夫妻倆爭執吵架……

燈下,駱玉珠為他泡茶,兩人默黙對坐無語……

年三十,一傢三口煮湯圓、放煙花,在小貨車中擠在一起……

記憶越遠越清晰,一些更遙遠的人生片斷也閃現在他腦海裡:

火車上,青年陳江河舉著那塊磚頭大喊,駱玉珠拉著小王旭含淚站在月臺……

駱玉珠跳下車,與陳江河含笑對望……

橋下,少年駱玉珠與少年陳江河嬉戲,打鬧,像小動物般相互依偎,睡在一起……

夕陽的餘暉揮灑在江面上,夫妻倆變成瞭金色的雕像,隨著竹筏緩緩駛向遠方那煙波浩渺的天際……

元宵節的禮花炸響瞭夜空,在陳傢別墅大院裡,陳江河一傢人歡聲笑語,鍋中煮著湯圓,大門上也貼上瞭紅彤彤的春聯。

駱玉珠跟趙姐驚喜地瞧著蔡曉丹做飯:“小湯唯”刀功熟練、炒菜有模有樣。

駱天寶與大狗在院中擺起鞭炮,巧姑挺著大肚子在一旁捂著耳朵笑望。

陳江河關註著陳路調試電腦,屏幕上出現瞭王旭、邱巖的影像。

“媽,快來!快來看我哥!”

一傢人都聚在電腦前。

在美景如畫的小鎮,王旭與邱巖沖晃動的手機視頻揮手:“爸!媽!元宵節快樂!”

駱玉珠:“好,好!你們那邊怎麼樣?”

王旭:“爸,媽!我跟邱巖趕不回去,在這裡給你們送祝福啦!”

陳江河笑著點頭,邱巖幸福地舉起手,亮著鉆戒:“媽,爸,你們看!”

巧姑、蔡曉丹哎喲叫起來,一傢人笑成一團,陳江河與駱玉珠也相視而笑。

視頻中,王旭摟住邱巖,兩人的頭靠在一起。

元宵節民間文藝會演開始瞭!陳傢村組織瞭趕廟會、演婺劇、迎龍燈等民間文藝活動,邀請瞭全市各鎮的文藝團隊:大陳鎮八裡橋頭的“疊羅漢”; 赤岸鎮喬亭村的“義烏兵”;後宅街道曹村的“龍虎大旗”、後傅村的“踩高蹺”;城西街道楓溪村的“走馬燈”; 江東街道大元村的“舞獅隊”。

陳路和蔡曉丹參加瞭陳傢村的“腰鼓隊”和 “十字蓮花”演出。

富有濃鬱地方特色和傳統文化韻味的義烏婺劇《孝義烏傷》會演開始瞭,遠處傳來陣陣鑼鼓聲、吶喊聲。

“疊羅漢”的場地上人山人海。這項體育舞蹈在搬上舞臺之前,是古義烏人自娛自樂的表現形式。古義烏人崇文尚武,故演員在兵器的使用上,隨手拈來的傢具、農具都是武器,傢裡的扁擔、簸箕、板凳、鋤頭等就可以招招致人死地,表現出義烏人尚武的一面。

陳路和蔡曉丹也成瞭演員,他們在人群中忽隱忽現。蔡曉丹也能敲擊出清脆的伴奏音樂,亦文亦武,樂在其中;她又笑又跳又叫,一刻也不停歇,仿佛一隻逗人開心的八音盒,聲音又像百靈鳥。

“戚傢軍來瞭!”,看到“義烏兵走陣圖”,陳江河向親人們介紹:義烏,這是一塊英雄輩出的土地。每當國傢、民族危難時,我們歷朝歷代的義烏先輩總能夠舍生取義,精忠報國。你看,“三千越甲”、“義烏兵”、“戚傢軍”、“義烏營”,他們挺身而出,俠客英雄,君子大傢,在義烏層出不窮。

今天,陳傢村廣袤的山川、溪畔、大地塗滿瞭鮮艷的色彩,陳傢村附近的每一條林間大道上都擠滿瞭人,這裡的風景恍若油畫,飄著各種煙火的燦爛的天空,加重瞭油畫的色彩。

傢裡要添丁生財啦,陳江河傢設立瞭重獎,力邀陳傢村龍燈上金水山莊。

陳路洪亮地喊瞭一聲:“過大年,真有味,快來看迎龍燈嘍……”

龍燈經過的每一個村莊,都有人“擺齋”,人們上香祈福,供奉禮拜,鳴放鞭炮。熱情的群眾從四面八方趕來,龍燈尾巴隨龍燈頭行進,穿進繞出,你來我往,人們忘記瞭初衷,笑語喧嘩,縱情歡樂。

龍燈迎至廣場,領頭的做瞭三進三反的“旋燈”。

陳江河帶著駱玉珠在傢門口空地上擺上瞭香案,帶著各式供品,點上一對蠟燭,鳴放鞭炮,“擺齋”迎接龍頭。

傢人跟著點上三炷香,男人們手持行燈,向龍王叩頭跪拜,再拜香案,祈禱龍王施福人間,以求來年添丁生財,國泰民安,生意興隆。

陳傢村的龍燈是板凳龍,龍頭、龍身、龍尾、宮殿用香樟木雕刻而成。

陳江河好漢不減當年勇,沖上去抬起瞭龍頭。迎龍燈最熱鬧的要數拉燈和盤燈,迎燈迎到寬闊地段的時候要進行拉燈表演,拉燈隻能在較長的直道上表演,拉燈時燈頭一會兒急速往前拉,拉過一段距離後,龍尾龍身又向後拽,這樣將龍身拉長,寓意吉祥;來來去去幾個回合後,再繼續往前迎。盤燈是迎龍燈的壓軸表演形式,在陳傢村廣場,舞龍隊表演瞭鳳凰展翅、剪刀絞、五朵梅花、鐵索環等花樣,精彩的盤燈表演在廣場的空地上靈活翻旋。

龍燈舞起來,人們樂開懷。陳傢村用迎龍燈這種方式,贊美新生活,憧憬新時代。

蔡曉丹歡叫一聲:“快看,龍燈到我傢瞭!”

經過幾十公裡的長途奔襲,子夜時分,龍燈到達金水山莊。陳江河傢的親友們為每一片燈板,每一盞行燈分發瞭中華煙、饅頭、紅果還有大紅包。

陳江河、駱玉珠被孩子們拽出,歷經波折的夫妻倆更加從容自信瞭。駱玉珠穿上瞭高雅的白色套裝,她從不拘泥於眾人眼裡的優雅,她的笑容有著天高雲淡的自信。陳江河帶領大傢登上山莊最高處,一傢人仰望著星空燦爛綻放、絢麗多彩的煙花,一對對相依相偎,眼中閃動著希望的光芒。

當龍燈上山崗時,遠看,金水山莊高高的山崗與國際商貿城遙相呼應,一個巨大的紅色“之”字形燈流在跳動,隨後變成一個紅色圓圈,旋即有許多個紅色圓圈在滾動,近看,是幾千隻燈籠在奔跑。

蔡曉丹興奮地大喊:“龍燈爬山崗瞭!”

陳路接著叫道:“快看,龍燈上山崗瞭,真好看哪!”

龍燈跑起來瞭,龍燈繞著山崗快速奔跑,越跑越快。

這是紅燈的世界,紅燈的海洋。

龍燈圍著山繞瞭三圈,還在不停地轉圈。

陳江河一傢的聲音匯入歡樂大合唱。

排山倒海的聲音!

十多萬觀眾在齊聲喝彩!

陳江河癡瞭,心潮澎湃:

“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雞毛飛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