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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島先生,那邊樹上會下螞蟥,這邊應該沒問題。”

“哦,謝啦。”

兩人在天完全黑之前發現瞭這個地方,稍微一挖,果然挖出瞭一具全裸的黑發女性屍體。

“喂,小心點。”現場取證人員提醒工人道。

現場所有人都穿著厚實的長袖長褲,毒島還在裡面加瞭一層厚秋衣,防止被螞蟥叮。戴著手套,脖子上卷著毛巾,扣著帽子或安全頭盔,這下螞蟥幾乎無處下嘴瞭。爬上山又挖坑,再加上初夏陽光的暴曬,所有人都出瞭一身汗。

屍體還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惡臭。

有的工人實在受不瞭,跑到樹下嘔吐起來。毒島強忍惡心,同樣很不好受。

“加賀谷,之前那兩名被害者的身份搞清沒?”

“還沒。”

“怎麼這麼磨蹭。”

“沒辦法啊,調查本部那邊也直撓頭。”

“在山路上目擊到車輛的信息收集得怎麼樣?”

“好像已經收到二十多條目擊信息瞭。”

“二十多條?這種深山老林的山路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目擊者,附近有釣場嗎?”

毒島展開帶來的地圖,查看周圍是否有河流。

“具體還在查呢。目擊信息太多,所有人頭都大瞭。而且隻是看到有車子,卻沒人看清車子的型號或車牌號碼,也沒人記得看見車輛的日期,或者跟司機有關的信息。”

毒島先在地圖上用紅筆圈出瞭第三個屍體發現點。

“您想到什麼瞭?”加賀谷邊看地圖邊問。

“從這裡到能開進車的山路,步行大約要二十分鐘。”

“嗯。”

“若扛著沉重的屍體,一個男人大概需要三十分鐘走到這裡。而且這林子裡這麼多螞蟥,一般不會有人跑去沒有路的地方。”

“對啊,來這裡簡直就像給螞蟥送飯一樣,更別說附近還有熊。”

毒島想起山路邊豎著一塊寫著“熊出沒!註意”的牌子。

“我們還在附近發現瞭三個土坑,兇手極有可能事先到這裡挖瞭好幾個坑備用。”

“那看來兇手也動過腦子,知道不能把屍體扔在一邊臨時挖坑。提前把坑挖好,接下來隻需把屍體埋上即可,花不瞭多少時間。”

突然灌進一陣風,吹動瞭毒島脖子上的毛巾。風裡有股草腥味兒。

“你也這麼想嗎?”

“嗯。”

“換言之,兇手並非一時沖動殺人,慌忙挖坑掩埋,而是先把坑挖好,殺掉人後再一個一個埋進去。”

“這樣想比較順理成章。”

“那這就是典型的秩序型連續殺人瞭。”

“秩序型?你是在做側寫嗎?FBI一度熱衷的調查方法。毒島先生還是側寫專傢?”

“不不,我隻是讀過幾本書。”

毒島點燃一支香煙,又把放煙和打火機的袋子整個兒扔給加賀谷。

“啊,謝謝。”

加賀谷憑空一抓,也迅速點起一根。兩人噴吐的煙霧在這連自動販售機都沒有的深山裡漸漸消散。

“這起案子日後肯定會有專傢仔細分析。簡單來說,兇手大致可分為秩序型和無序型兩種。解釋起來也不復雜。情緒爆發下襲擊被害者,扔下屍體就逃走的屬於無序型。而事先訂好計劃,屢次犯罪又基本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的是秩序型。連環殺人主要分成這兩種,其實真要說起來,所有事不都分為這兩種嗎。”

“這個兇手,專門跑到這種深山裡把坑挖好,那想必是相當周到的人啊。”

“沒錯。秩序型犯罪比無序型犯罪麻煩得多,畢竟兇手事先有計劃。像這個案子,物證就極為匱乏。我們地毯式搜查瞭這麼久,卻還沒找到能確定兇手的線索,甚至連被害人的身份都確認不瞭。”

“兇手是出於這方面考慮,才把被害人的衣服都脫光的嗎?”

周圍飛滿小蟲,毒島邊驅趕邊說:“嗯,很有可能。這種類型的兇手智商較高,往往也十分適應社會生活。最終逮捕後,通常會讓人感嘆,沒想到那樣的人竟會犯罪。

“無序型兇手想去攻擊被害人的人性,而秩序型兇手是想獨占被害人。”

“獨占?”加賀谷略顯疑惑。

“就是希望被害人身心屈服,希望將其完全據為己有。他們一般不會馬上殺死被害人,甚至有人穿著被害人的衣物,住在被害人傢中,以此獲得快感。”

“您連這些都知道啊。”

“嗯,這種類型的兇手會極有耐心地做好準備,再出擊。他們不會簡單地殺害被害人,通常會用各種方法折磨他們,讓被害人陷入極度恐慌,並從旁欣賞。而我們這起案子,我認為極有可能與性快感相關。”

“性快感?”

“把被害人的衣服全部脫光,一是為瞭消滅證據,同時也可能出於某種性方面的理由。不過關鍵在於下腹部的多重刺傷。”

“那裡隱藏著能顯露兇手特征的關鍵嗎?”

“太專業的東西我不懂,不過這種程度還是看到過的。用這種方法殺人的兇手,性癖大多不正常。”

毒島猛吸一口煙,煙草燃燒發出滋滋聲。

“我們發現瞭三個沒埋人的土坑,又發現瞭三個埋著屍體的土坑,加賀谷啊,你覺得兇手一共挖瞭多少個坑?”

兩人又看向攤在地上的地圖,上面有三個藍色圓圈和三個紅色圓圈。

“多石地帶和陡坡上應該不太好挖。嗯……第一具屍體掩埋地周圍,這附近,再有就是山谷邊緣比較有可能。”

“我也這麼想。第一具屍體掩埋地離山路步行需二十分鐘,看起來不像是兇手首選的地方,會選離山路更近的地方吧。”

“有道理。”

“這山上到處是螞蟥,隻要不是無可救藥的受虐狂,任誰都會想趕緊搞完手頭的事情,盡快離開吧。既然如此,我覺得兇手應該會從更靠近山路的地方開始掩埋屍體,也就是這附近,加賀谷你怎麼想?”

“我的想法跟您一樣。”

“那做好準備沒?”

“啥準備?”

毒島在樹幹上摁滅香煙,把煙頭揣進口袋裡。

“被螞蟥叮的準備。來回在這一帶看看,恐怕抹多少螞蟥藥都不能幸免喲。”

“啊,螞蟥倒是沒什麼,我更擔心熊。”加賀谷說完,用鞋底蹭滅瞭香煙。

“這不就是為它準備的嘛。”毒島摸摸腰間的手槍,咧嘴一笑。

“朝熊開槍的話,要不要寫檢討啊?”

毒島攤開雙手,歪瞭歪頭,沒回答。

“不過,假設毒島先生的預料沒錯,那這一帶到底埋瞭多少屍體啊?”

“這個嘛……一、二、三、四、五……”毒島盯著地圖小聲數瞭起來。他數瞭三遍,才自言自語般地咕噥道:“粗略估算……得埋瞭十個人吧。”

《隻是丟瞭手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