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第五名被害者!”“黑發美女再度淪為犧牲品”“警方調查陷入被動”“被害女性依舊身份不明”……桌上報紙的大標題顯得格外刺眼。
媒體仿佛陷入瞭恐慌,連續數日報道這起案件,還出現瞭不少美女含淚把美麗黑發染成褐色,以及隱藏黑發用的假發突然暢銷的報道。所有人都在討論這個話題,無論在職場還是在傢中,人們都在討論這起案子。
發現屍體的那座山連日圍著電視臺的車輛,給調查造成瞭極大的麻煩。電視評論員在高聲怒罵警方的無能,連首相都出面催促,要求“盡快解決案件”。
“還沒查到波多野淳史的住址嗎?”
“沒有。”
第五個租借紅色轎車的人名叫波多野淳史,男性,現年二十三歲。調查本部從租車店裡拿到瞭他的駕照復印件,卻沒在證件上登記的居住地找到他。
“那是誰住在那兒?”毒島疊起報紙,問加賀谷。
“是一位跟波多野淳史沒有任何關系的女白領。我們請她和公寓管理員都看過瞭N系統拍到的波多野的照片,兩人都說不認識那個人。我們還調查瞭過往的租住登記,並未發現波多野淳史曾經居住在那裡的記錄。”
“是嗎……”
“可駕照上明明是那麼寫的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毒島抱著胳膊看向天花板,思考著該如何回答加賀谷的問題。
“有幾種可能性。一是更新駕照時他故意登記瞭假地址。”
“還能那樣做嗎?”
“驗證新住址隻需提交寄給本人的郵件等證據即可,他完全可以修改郵件上的地址,假裝自己住在那個地方。”
“原來如此。”
“不過,與其假設他這麼大費周章,還不如認為那張駕照就是偽造的。”
“假駕照嗎……”
加賀谷還在暗自嘀咕,毒島已在面前的電腦上輸入瞭“偽造駕照”,並點擊檢索。
“你看這個。”
加賀谷看向電腦,不僅是駕照,連護照、保險證,甚至畢業證書都能偽造。網頁上展示出各種證件,似乎是個專門偽造證書的違法網站。
“假駕照這種東西很久以前就在地下流通瞭。原本是出租車或卡車司機這類以開車為職業的人,在駕駛證被扣押時用來糊弄的。不過最近經濟不景氣,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用這玩意兒去借錢。現在隻要上網就能輕易搞到。”
這些假證標價五萬到十萬不等,可謂廉價。網站上還以大字宣傳說哪裡可以買到假銀行賬戶和手機,甚至還有實名賬戶和實名登記的手機。
“真厲害啊,原來假證這麼容易就能入手。”
“是啊。”
“不過這些假證沒法通過IC芯片檢查吧。”
自打駕照開始植入IC芯片,偽造就變得極為困難。IC芯片中存有“姓名”“出生年月日”“駕照簽發年月日”“有效期”“籍貫”“照片”等信息,若連這些都偽造,成本必然會高出不少。當然,大部分違法網站上銷售的假證都沒有這麼完美。
“那當然瞭,所以隻要警察想查,一下子就能查出是不是假證。不過租車店和咖啡網吧隻會核對身份,用這種就夠瞭。”
“也就是說,波多野淳史很可能使用假駕照租瞭車,把屍體運到現場掩埋?”
“恐怕是這樣的。他應該不會用自己的真駕照租車,給警方留下證據。”
毒島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用指尖“咚咚”地敲著桌面,仿佛在想事情。
“加賀谷,波多野淳史以前在那傢租車店租過車嗎?”
“據說租過兩次。”
“兩次?”
“對。”
“如果隻是挖坑還好說,但搬運屍體時就一定要用到汽車瞭。現在共發現瞭五具屍體,他怎麼也得租五次車才行啊。”
“也是啊。那麼,波多野並不是真兇?”
毒島再次抱起雙臂,屁股底下的椅子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嘎吱聲。
“也可能隻是跑到別的租車店去租瞭。”
“但幾個大租車公司都沒有波多野淳史這個名字的租車記錄,要不我拿假證上的照片再去問問?”
“不用瞭,本部那邊肯定都調查過瞭。話說加賀谷啊,被害者的身份還沒查出來嗎?”
“是的。”
“一共有五具屍體,到現在連一個的身份都沒查出來?”
許多傢中有女性在外獨居,又不經常聯系的傢庭向警方打來詢問電話,進而一一驗證過,卻依舊沒找到符合屍體特征的女性。
“是啊。本部長也在會上說瞭,又重新對全國的失蹤者展開瞭調查。凡是失蹤時間和身體特征相符的,警方都會聯系其傢屬。”
“可是依舊沒找到相符的,對不對?”
“是的,確實如此。”
人口失蹤案大多因為傢人擔心,於是向警方報案。而一直找不到與被害人相符的失蹤申報,莫非是因為沒有傢人或朋友為她們擔心嗎?
“加賀谷啊,你覺得這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他看漏瞭一些細節?
“不知道呢。不過最近的年輕人確實有很多跟父母不怎麼親。要麼就是她們的父母親都去世瞭?”
“唉,少子高齡化社會啊。”
“單身女性,在大城市獨居,沒有父母和男朋友,如果還是個自由職業者,那確實就算失蹤瞭也沒人報案啊。”
“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被害者都是很年輕的女性,不可能五個人的父母全都去世瞭吧。而親子關系再怎麼疏遠,至少也會一年聯系一次吧。”
“嗯,確實是。”
“加賀谷,你父母還健在嗎?”
“兩人都才五十多歲,在老傢過得可精神瞭。”
“那很好啊。”
“毒島先生你呢?”
“老爸三年前得癌癥死瞭,老媽半年前也去世瞭……”
“啊,這樣啊,那可真是……請節哀。”
“老媽以前是美術老師,退休後就在傢裡開繪畫教室,教鄰居小孩畫畫。”
“哦,啊,難怪毒島先生那麼擅長畫畫。”
“嗯,不知是遺傳還是傢教,我隻有美術這一科從小學起就一直是五分滿分。”
“你母親也是因為癌癥過世的嗎?”
“不,是中風。”
孤獨終老。
母親獨自住在新潟,有一天毫無征兆地去世瞭,而且死後一周才被人發現。毒島收到通知趕回老傢,覺得眼前的屋子就像一個拖瞭很久才被發現的殺人現場。
就算再怎麼忙碌,隻要父母一個電話,毒島也會馬上趕過去。隻是中風發作得太突然瞭,母親一個人死在傢中時,心中對不著傢的薄情獨子有何感想呢?
這個報應最終一定會落到自己身上。毒島現在還是獨身,近期內也不太可能結婚,等他退休後,就算變成癡呆老人,跑到外面曝屍荒野,恐怕也不會有人報案找他吧。
“就跟孤獨死去差不多啊。”毒島不小心把心裡話說瞭出來。
“啊,您說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人都死瞭,卻還沒人上報失蹤,就跟孤獨死去差不多啊。”
“孤獨死去嗎……”
“嗯。無論怎樣死去肯定都有相應的痛苦,不過,隻要不是孤獨死去,臨死前都會有人為之悲痛。可是你看山上那些被害者,她們已經死瞭,傢人卻毫不知情。要是一直查不到身份,屍體就要被送到合葬墓裡,甚至得不到正式安葬。”
“這麼一想,我反倒覺得孤獨死去都要相對好一點。被害者還都是年輕女性呢,真是太讓人痛心瞭。”
毒島暗想,抓到這個深山藏屍的兇手,或許能為孤獨死去的母親做一分供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