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兇車

這個舊友是我的一個初中同學,雖然久未聯絡,卻也從未相互斷瞭音信。他也是聽人說起過我最近常常跟一個懂方術的朋友在一起,就抱著試一試的念頭想找我求助。他的親戚遇到瞭個很大的麻煩,這個麻煩雖然跟兇宅沒什麼關系,但說來也是神乎其神,因為麻煩的源頭竟然是一輛兇車。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也跟很多兇車的來源一樣,就是一場車禍。這個舊友的親戚姑且就稱為A吧。A當時也在出事的那輛車裡,他們迎面撞向瞭一輛運貨的重型卡車。他們開的隻是一部小車,結果可想而知。但A幸免於難,隻是開車的司機被戳穿瞭脖子,濺瞭A一臉血。

離奇的是,A自從在醫院醒來之後,就始終堅稱她不是A,而是當時開車的那個司機。更重要的一點是,之後A的臉上開始出現跟當時被濺上的那片血跡一模一樣的類似胎記的東西。然而,事情嚇人之處不隻是這些。這戶人傢在河北省與遼寧省交界的地方,當傢屬以為她是受到瞭過度刺激而產生瞭精神障礙,就想著把她送到省會的大醫院時,要開車經過山海關的門樓,結果A死活說自己不能過關,有陰兵把守著城門,不讓她過去,最後實在沒辦法,打聽到我在做這些買賣兇宅的勾當,無奈之下,就希望我帶著朋友去看一下。

我雖然算是一個很市儈的人,但對於朋友的請求也還是願意出手相助的,何況我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的作用,隻是在中間起到瞭穿針引線的作用,於是說服秦一恒去看看A的情況。

秦一恒也很義氣,倒是很樂於幫忙,所以,我們簡單收拾瞭一下行裝,第二天就踏上瞭去山海關的車。一路上雖然旅途勞頓,不過權當一次旅遊瞭,也覺得挺新鮮。路上的事無須贅述。到瞭山海關,A的傢人都去瞭火車站接我們倆,顯得特別熱情,給我們安排瞭當地最好的賓館住宿,看樣子還真是把我們倆當救星瞭。

問瞭問情況,才知道他們也找瞭幾個當地所謂的大仙來看過,用過一些辦法,卻沒有任何效果,甚至連某三個字的什麼功的人都來瞭,也沒有任何好轉。現在A隻能被他們捆在傢裡,送精神病院又舍不得,在傢這麼一直綁著也不是辦法。

送走瞭A的傢人,我就和秦一恒在賓館裡聊。

他說,從A傢人的話分析,無非就是一個鬼上身的事情,應該沒什麼大不瞭的。可是,如果真這麼簡單的話,想必他們請的那幾個大仙就可以解決瞭,除非那幾個大仙都是招搖撞騙的,否則恐怕事情還真是有些蹊蹺。

我聽完秦一恒的話倒也沒擔心,反正我又幫不上什麼忙,隻是看看熱鬧就行瞭。就這樣兩個人早早就睡瞭。第二天一早,我們就直接去瞭A的傢裡。A的傢人已經都在等我們瞭。進瞭裡屋臥室,我們看見A被捆在瞭一張單人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瞭,反正人軟軟地癱在床上。

我走過去看瞭一眼,果然,臉上真的有一片跟胎記似的東西。秦一恒圍著屋子轉瞭一圈,拿瞭把香出來,點著瞭插在一個盛著米的碗裡,然後讓我們所有人都退出瞭臥室,說先不要打擾A,讓她好好睡覺。這個事,還得晚上才能處理。

A的傢人聽後連忙都退到瞭客廳,聚到一堆兒開始抽煙。秦一恒把我拉到一個角落,低著聲跟我說,這回有意思瞭,見過神仙嗎?

我被問得一愣,意思是A要得道升仙瞭?古代人修煉都是這麼升仙的?

我問他,你是說附在A身上的不是臟東西,是個神仙?

他笑瞭一下說,不是。說完他用眼神瞟瞭一下抽煙的那群人,說,這群人裡面有陰兵,你信嗎?

這下我更迷糊瞭,我看瞭看A的傢人,數瞭一下正好有十個人。這十個人裡面有陰兵?小鬼?大白天的?然後還若無其事地跟正常人一樣聚在一堆人裡抽煙?還能互相聊聊股票什麼的?說真的,我不信。

我悄悄問秦一恒,說,你就坦白告訴我吧,我是誰也看不出來。按理說他們都是親戚,互相肯定是瞭解的。有人不正常瞭,聚在一起應該會察覺到的吧。

這下他不賣關子瞭,壓著嗓子說,我剛才點的是根貢香,很貴的!你看他們誰沒抽煙,誰恐怕就是在聞貢香呢。

聽完秦一恒的話,我趕緊用眼神掃瞭一遍,倒是真的有四個人沒抽煙,不過多是女性,隻有一個是男人。我情不自禁地就把註意力放在瞭那個男人身上,可是,看瞭半天也沒覺得有奇怪的地方。

再問秦一恒,他也撇撇嘴,說他隻是感覺這個屋子裡有這麼一個東西,但也不確定是附在一個人身上瞭,還是躲在什麼地方。剛才點那根香就當是行賄瞭,打點打點,對咱們沒壞處。

聽完他的話我有點緊張,轉念一想,即便是鬼也是當公差的吧,應該對人沒威脅。

我跟秦一恒又待瞭一會兒,覺得在屋裡說話不太方便,就找個借口說去吃點東西,然後就出來瞭。A的傢人死活挽留,要帶我們吃點當地有名的菜什麼的,被我們拒絕瞭。

出瞭門秦一恒還很興奮,說這種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他琢磨瞭一下,應該就是當時A在極度驚嚇之中嚇丟瞭魂。民間也有很多這樣的說法,而恰好又是死的那個司機的魂離體的時候,就陰差陽錯地進瞭A的身體裡。現在A的魂恐怕還在那輛兇車裡。今天來的那個陰兵或是小鬼,就是來收那個司機的魂的,可是現在身體和魂魄對不上,他也很難下手。

聽他這麼一解釋,我也有點開竅瞭。我記得小時候因為什麼嚇一跳的時候,長輩總會給我喊魂,而且並不是單純地喊一喊那麼簡單,要跟方位、方向等林林總總很多因素結合,又要因情況喊若幹次才可以。

我跟秦一恒在山海關古城裡溜達瞭一圈,吃瞭個午飯,下午又回到瞭A的傢裡。這時候A已經醒瞭,正在床上鬧,一直跟傢人喊著你們別讓他把我帶走。因為秦一恒之前給我解釋瞭,所以我立刻就明白A指的他,其實就是那個來取魂的小鬼。

A的傢人都圍在床周圍,動手也不是,幹看著也不是辦法,都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們兩個。秦一恒就讓他們都出去,讓屋子裡隻剩下我們三個人。秦一恒貓下腰在A耳邊說瞭些什麼,等到他直起身子,A已經哭得淚流滿面瞭。等到A哭夠瞭,秦一恒沖她點點頭,然後拉瞭我出去,跟外面的A的傢人說,等到天黑透的時候,你們每個人進去用手摸一下她的額頭,每個人隻能單獨進來;一個人出去,另一個人才能進來。

A的傢人雖然不解,但都連忙點頭。我也不知道秦一恒這是什麼辦法,說得好像是遺體告別似的。

問秦一恒,他才告訴我說,這是給那個陰兵機會帶魂走呢,我把那個司機說服瞭,他願意投胎去瞭,但總不能讓陰兵這麼大搖大擺地把魂帶走吧。雖然別人看不出來,但他肯定知道我能看出來,畢竟還得給人傢面子,給陰兵個臺階下。

他說的理論還挺可樂,也不知道那些在地府當差的人是不是都這麼小心眼,反正事情看來也就這麼簡單地解決瞭。

天黑的時候,秦一恒又先去找A聊瞭半天,這次甚至都沒讓我進去。等到他說完出來,臉色就很差,好像特別累的樣子。

接著就是按照之前的計劃,A的傢人依次進到A的房間裡。等到所有人都去過一次之後,我跟秦一恒再進去,A已經睡著瞭。秦一恒用手探瞭探,還有鼻息,就趕緊出門叫A的傢人帶他們去那輛兇車那裡。

一行人背上A就出發,兇車至今還停在交警事故大隊的停車場裡。在路上,秦一恒路過公園的時候折瞭個柳樹枝回來。等到瞭兇車旁邊,秦一恒問A的傢人,在傢人裡面,A跟誰的關系最好。然後,他把柳樹枝交給瞭那個人,讓那個人在地上畫圓,一邊畫圓,一邊喊A的名字,剩下的男人都得離得遠一點,一群人就都隔瞭三四十米看著這邊。

過瞭大概十分鐘的樣子,A就開始有意識瞭。起初她還是站不穩,也說不出話來,但看到傢人還能認識。秦一恒過去看瞭看,說休息休息就好瞭,每天盡量多曬曬太陽什麼的就沒事瞭。

A的傢人千恩萬謝,差點沒給我們倆跪下。又逗留瞭一天,我和秦一恒就返程瞭。這時A已經能正常走路說話瞭,就是人比較虛弱,記憶力不太好,而且臉上胎記狀的印記始終下不去,不過也無所謂瞭,撿瞭條命,她也就不在乎這個瞭。

臨回去的時候,我那個舊友死活要塞錢給我,我推脫瞭半天,沒辦法就收下瞭。雖然錢不是很多,但對於這次旅途的花銷來說,那已經是一筆巨款瞭。

我和秦一恒自此之後休息瞭將近一個月,其間也有一些兇宅的消息,但不是房主開價太高,就是路途實在太遠,我們倆都懶得奔波瞭。加上那段時間房地產特別不景氣,很多房子都開始降價,一度讓我打消瞭繼續幹這行的念頭。不過,人嘛,總是一時淡泊,一時名利,貪欲始終還是擺脫不瞭的。不收宅子的間隙我們倆也接瞭不少小活,錢雖然賺得不多,倒也處理得容易,很多隻需要秦一恒在電話裡囑咐兩句就搞定瞭。其中就有一個有關拆遷的事,我們倆雖然沒能給人解決,但酬勞還是有的。 

這是A的一個親戚介紹給我們認識的一個工頭,他碰見瞭一個棘手的事情。一個很老的宅子要拆,已經修修補補很多回瞭,按理說很好拆,但機器卻每次都失靈。他找上門來,想讓秦一恒幫著解決一下,還許諾不管成與不成,都會給一筆可觀的酬金。秦一恒就去看瞭一下,回來跟我說,那個拆不瞭的房子地基裡壓瞭一個很有年頭的老王八,震著宅子,地震也震不塌的。我聽後也覺得新奇,有些事情還真是說不出道理來,雖然現在科技已經很發達瞭,但建築物恐怕並沒有以前的宅子結實。

這個事情秦一恒沒敢幫忙,因為這很容易為自己招來禍事。不過據他說,隻要每天在陰氣最重的時辰從地基的四個方位倒醋下去,可能就有效,不過這就沒人可以證實瞭。但那個房子最後還是被拆瞭,不知道那個包工頭找瞭什麼高人。

後來有關這樣拆遷的新鮮事又聽說過不少,多數都是當拆遷開始動工的時候總有那麼一兩間房子拆不瞭,還多半都是老宅。而拆不瞭的原因有很多種,譬如機器忽然失靈,主要的操作工人突然生病,甚至還有開發商被托夢,等等。秦一恒每次都說我們要敬而遠之,這樣的鈔票即便對方給得再多也不能賺,而且袁陣那邊提供宅子的消息越來越頻繁,我們也徹底忙瞭起來,繼續專心收起瞭宅子。

我清瞭一下嗓子,喝瞭口水,手裡的煙早就不知換第幾根瞭。第一個小時過得很快,對面的九個人似乎聽得津津有味,誰也沒有起身去衛生間,而是齊刷刷地看向我,等著我繼續說下去。我用手示意他們坐正,拿起茶幾上的相機,給他們拍瞭一張照片。我用的是一部比較高檔的數碼單反,我攝影技術即便不佳,成像效果也應該不錯。對面的幾個人在閃光燈亮起的一剎那表情都有些木然,我很想知道照片上他們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樣的。可惜我不能去看相機屏幕上的成像,隻能把相機放到茶幾上,因為這是我答應給朋友的承諾。事實上我也不知道這個朋友要我這麼做是為瞭什麼。這幾年,我似乎隻是盲目地聽從他給我的建議,但事實告訴我,聽他的總是沒錯的,況且,這次是我鄭重其事答應他的,無論如何不可以反悔。我深吸瞭一口氣,心中安慰瞭自己一句:也許等到天亮我就能知道答案瞭吧。我喝瞭口水繼續講道:

《兇宅筆記(心宅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