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如傢快捷酒店308房間,高風被門鈴聲吵醒。他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瞭看,才早上6點10分。
“誰啊?”高風沒好氣地喊。
“我。”劉青葉的聲音傳來。
高風拿起外套穿上,然後走到門邊打開門。劉青葉一身運動裝站在門口,她的背上還有汗漬。她自顧自進瞭屋,回身對他怒目而視。
“你有沒有感到,你進來時,這裡的溫度降低瞭。”高風不明白她這又是怎麼瞭。
“你昨晚和她幹什麼去瞭?”劉青葉問。
“我想知道接下來是一場什麼性質的談話。”高風明白過來。
“我是‘4·05’復查小組的成員,你是普通公民,你說是什麼性質的談話?”劉青葉一臉嚴肅。
“沒別的意思,看來我得調整一下自己的態度。”高風笑瞭。
“少跟我嘻皮笑臉的。”劉青葉把手機的錄音鍵打開放在高風面前的桌子上。
高風坐在椅子上。
“簡單地說,她隻是想跟我自由地呆一個晚上,還說在她的人生中,她最自由最享受的就是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無恥。”劉青葉冷冷地說。
“對不起,你得像個專業人員。”高風指指在錄音的手機。
“高風,你有一種罕見的能力,不,是天賦……就是惹毛我。”劉青葉忍著火氣,“她還說什麼?”
“我們就在街邊走瞭走。談瞭一點無關緊要的問題,或者說是和我們之間那段感情有關的一些瑣碎的問題。”
劉青葉盯著高風。
“她為什麼來上海?在這個時間點上?又怎麼知道你也在上海的?”
“她來上海是因為明天是她母親去世二十周年的祭日,是她打電話給我約我見面的。她說是從周浩宇那裡得知我在上海的。”
“你為什麼要答應去見她?是因為舊情難舍?還是因為憐香惜玉?……反正意思都一樣。”
“我不想回答。”
“你必須回答,因為你掌握著我們的偵查的方向和細節,而許達是許佳桐的親叔叔。你知道你們倆私下見面的性質有多嚴重嗎?”
“你打算拿這個來威脅我嗎?”
“隻要你和我們是一邊的,你就用不著擔心這些。”
“我隻能說,你不用擔心我的良心,它縫合得好好的。”
“既然你知道這點,那我再問你一遍,你為什麼還要去見她?”
“因為我想知道她想見我的目的。”
“那你認為她見你是什麼目的?”
“我不清楚。”
“剛才你所說的,有一句話是真的嗎?”
“青葉,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是吧?”
“你和她的過去……你的所作所為,還能讓我信任你嗎?”
“青葉,你現在把我當蟲子一樣用大拇指摁著,我一點都不喜歡。”
“從你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你想幫她——”
“從我的眼神裡,哦,多麼強大的洞察力,現在你從我的眼裡看到什麼?”
“你現在還信任她嗎?”
“我隻相信人的私心。”
一陣沉默。
“犯傻不是犯罪,但為此撒謊,那問題就大瞭。”劉青葉追問,“你必須告訴我實情。高風,我再問你一句,你有沒有為許佳桐保守什麼秘密?”
“秘密是女孩子的東西,男人講究的是信譽。青葉,我並不是那種會談心的,特別是在你面前,可我並沒有向你隱瞞什麼。”
兩人再次沉默。劉青葉起身走到高風的面前拿起桌子上的手機關掉錄音鍵,朝著門口走去。她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
“高風,我要警告你兩點。第一,從現在起,你要忘掉她的存在,不然我會動用上我所有的專業資源,讓你後悔得想回到娘胎裡去。第二,我們現在的關系……準確的說,你現在是我們的線人,你現在是一個無業遊民瞭,所以,交一個警察朋友對你有好處。”
劉青葉轉身拉開門離去。
高風無奈地搖瞭搖頭。
這時,他的手機裡傳來短信的提示音,高風拿起手機看著,是吳天給他發來的定位地址。他們約好下午兩點見面。
一上午沒什麼事發生,高風躺在房間裡把所有的電視頻道換瞭幾輪。
吃過午飯,他按照吳天發來的地址,找到一傢很有年代感的咖啡廳。
他一進門,就看到角落一個座位上坐著一個50來歲的男人,此刻正焦急地看看手表又看著門口方向。這人穿得很體面的樣子,但人卻顯得有些憔悴和世故。
“請問你是吳天嗎?”高風走過去。
“你遲到瞭10分鐘。”這算是肯定回答。
“對不起,路不熟。”
“這不是理由,路不熟就不能早點出來?”吳天不依不饒。
“你說,當年我爸也是在這裡跟你見的面?”高風不想糾纏。
“沒錯,我喜歡這傢咖啡廳。”
“再次抱歉。要喝點什麼?”高風表示他請客。
“一杯卡佈奇諾,還有兩個法式香蕉煎面包,一個焦糖佈丁。先這麼多,一會再看。
高風笑瞭笑朝著櫃臺方向而去。
他點瞭餐回到桌邊,拿出錄音筆,進入正題。
“當年,許軍真算是走瞭狗屎運。他從韓國西川株式會社拉回一筆大生意,把我們廠從破產邊緣給拉瞭回來。”吳天回憶,“後來,我和許軍就一直負責他們的業務。吳貴祥……我舅舅專門為他成立瞭一個外銷科,他是科長。第二年,也就是89年,工廠改為有限公司,法人和總經理是我舅舅。同年許軍娶瞭吳小玲,還升為副總經理……”
“從88年9月開始,韓國西川株式會社就一直跟你們廠……公司合作嗎?”
“不,91年合作就停止瞭。”吳天說,“好像是那個韓國公司破產瞭。但那韓國公司救瞭吳貴祥,救瞭廠,當然,也救瞭許軍。”
“聽說你一直懷疑吳貴祥的死跟許軍有關?還為此跟許軍打瞭官司?”
“許軍是他的女婿沒錯,可再怎麼說,女婿總是外人是不是?更何況許軍老爸的事當時你們龍灣公安還沒結案呢。你是沒見過我舅舅,他可精明瞭,我相信他不會糊塗到如此地步。再說瞭,我舅就算想把公司交給許軍,公司的法人總得是自己的女兒吳小玲吧?你說呢?”
“那麼說,你對上海刑偵總隊的偵查結論並不認同?”
“面帶豬相,心頭嘹亮這句話你總聽說過吧?許軍表面上看上去憨厚得很,可一肚子壞水,他一進廠就在打吳小玲的主意。”
“有證據嗎?”
吳天啞口無言。
“是不是因為許軍在你舅舅面前搶瞭你的風頭和利益,你對他心存偏見?”
“有偏見怎瞭?他要是不出現,那公司遲早是我吳天的,我就是對他有偏見,犯法啊?”
“有野心不犯法。”高風承認。
“他許軍除瞭狗屎運他有什麼?論個性沒個性,論能力沒能力,他憑啥就混到瞭今天這個地步?”吳天突然問,“他到底犯瞭什麼事?”
“我沒說他犯事,有嗎?”高風好奇他為何這麼問。
“96年你爸就從龍灣跑到上海來找過我,二十年後他的兒子又跑來問許軍的事,他要是沒事,你們父子倆吃飽瞭撐的?”
“96年我爸問瞭你些什麼?”
“就是你問的這些。”
“謝謝。”高風關上錄音筆。
“完瞭?”
高風有些不明白地望著吳天。
“我可是得瞭腦瘤,命不久矣。我放棄瞭去醫院化療的時間來見你,又花瞭我這大半天的時間,你總得表示表示吧?對別人來說時間就是效率,對我來說時間就是生命。”
高風怔瞭一下,他從口袋裡取出皮夾子,裡面的錢並不多,他全取瞭出來,數瞭數,隻有四百多。
“四百,我隻有這些現金。”他把鈔票放在吳天面前。
“你沒有微信嗎?給我轉一千吧。”
高風怔怔地望著吳天,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離開咖啡廳,時間還早。高風不想回酒店幹躺著,坐公交車在老城區跑瞭一圈。找瞭傢裡弄堂中的小飯館吃瞭晚飯,他才回到酒店。劉青葉和周遊不在房間,估計是出去吃飯瞭。
高風走到自己房間前拿出門禁卡開門。
他進入房間放下雙肩包,他給劉青葉發瞭兩條微信,但她一直沒回。
高風有點累瞭,他拿起桌子上一瓶免費礦泉水打開喝瞭幾口,給劉青葉打電話,但電子音告訴他,對方正在通話中。
“怎麼搞的。”高風嘟囔一聲,又喝瞭幾口水。冷不丁地,一陣眩暈的感覺襲來。他覺得頭昏昏沉沉,好像不是自己的瞭。
電話鈴聲響起,他晃晃腦袋,看清楚不是劉青葉打來的,而是許佳桐。
“喂?”高風有氣無力地開口。
“你怎麼瞭?”許佳桐的聲音裡夾著機場的背景音。
“我……可能病瞭……”高風嘟囔
“嚴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