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中心地鐵站驗票的十字轉門把格雷厄姆的車票彈回給他,他走出大廳來到悶熱的大街上,手裡拎著他的托運行李。
約翰·胡佛大樓在檀斯街的熱浪中看起來像個密封的大籠子。在格雷厄姆退職離開華盛頓的時候,聯邦局總部向新大樓的搬遷工作還沒完成。他從沒在這裡工作過。
克勞福德在地下車道檢測處的桌旁見到格雷厄姆,用他自己的員工證刷卡好方便進出,新發給格雷厄姆的證件因為時間倉促還有些問題。格雷厄姆看起來很疲倦,他對簽名的程序很不耐煩。克勞福德搞不清他得知兇手在對他有興趣後會怎樣想。
入口處的咨詢臺發給格雷厄姆一張有磁條的小卡片,就像克勞福德別著的那張。他在門上插進卡,然後通過瞭那白色的長長的通道。克勞福德幫他提著行李。
“我忘瞭讓莎莉給你派輛車瞭。”
“沒事,這樣也許更快。萊克特的紙條歸還得順利嗎?”
“還好,”克勞福德說,“我剛剛從那兒回來。我們在大廳裡潑瞭水,假稱有一條管道漏水而且臨時停電。我們讓瑟文——他現在是巴爾的摩的助理——在萊克特走回看守室的時候在大廳裡擦地板。瑟文說萊克特看上去相信瞭。”
“我在飛機上一直在想,那便條會不會是萊克特自己寫的。”
“我在看見便條之前也懷疑,可是在紙上留的牙印和受害者身上的一模一樣。而且信是用圓珠筆寫的,萊克特沒有圓珠筆。寫信的人看過《國民閑話報》,萊克特沒有《國民閑話報》。蘭金和威廉漢姆把看守室翻瞭一遍。幹得很漂亮,可沒發現任何東西。他們一開始就拍瞭即顯照片,所以最後能把所有東西放回原位。然後清潔工就進去做他平時幹的活。”
“你現在怎麼看?”
“作為提供身份證明的物理證據,這個便條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價值。”克勞福德說,“不管怎麼樣我們得讓這條線索為我們所用。可我他媽的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利用。再過幾分鐘我們就可以得到實驗室的其他結果瞭。”
“在醫院萊克特的郵件和電話都安排跟蹤系統瞭嗎?”
“跟蹤錄音電話已經準備好,一旦萊克特用電話就啟動。他在周六下午打瞭個電話。他告訴奇爾頓是給他的律師打的。是條該死的特種武器線路,所以我不清楚。”
“他的律師怎樣說?”
“什麼情況也沒有。為瞭方便起見我們從醫院總機租瞭一條線,所以那種現象不會再發生瞭。我們從下一封信起就開始實施收發信件的檢查。上帝保佑,目前還沒有授權的麻煩。”
克勞福德用肚皮頂著門,把襯衫上的胸卡插進鎖槽裡。“快請進,這是我的新辦公室。裝潢工人用他刷戰艦剩的漆給我刷的房間。這是那字條,按照原件的尺寸影印的。”
格雷厄姆看瞭兩遍。當看到那蜘蛛一般的字跡中有他的名字,格雷厄姆的大腦裡響起一個高音信號。
“圖書館證實隻有《國民閑話報》一傢登載瞭有關你和萊克特的報道。”克勞福德邊說邊給自己弄瞭杯咖啡。“來點這個嗎?對你身體有好處。這期《國民閑話報》是在上星期一晚上發行的。星期二在全國報攤上出售,有的地方得周三才能見到(例如阿拉斯加、緬因州和其他一些地區)。‘牙仙’拿到瞭一份——最早不過是周二。看完報他就給萊克特寫瞭信。蘭金和威廉漢姆還在醫院的廢物堆裡尋找信封,倒黴的工作,醫院裡不把尿佈和紙張分開。
“你看,萊克特從‘牙仙’那裡收到信最早也要在星期三。他把如何通信的部分撕掉後在前面的一段隱文上畫杠杠、圈圈——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把那段也撕掉。”
“因為那是在一整段贊譽文字的中間,”格雷厄姆說,“他舍不得把它們毀掉,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把整個信件毀掉的原因。”他說著用指關節揉著額頭。
“博曼覺得萊克特會用《國民閑話報》回復‘牙仙’。他說那有可能就是被毀掉的關於聯絡方式的建議。你覺得萊克特會回復嗎?”
“當然會,他可是個寫信的行傢,在全國的筆友比比皆是。”
“如果他們用《國民閑話報》,萊克特幾乎來不及在今晚出版的這期報紙上刊登消息,即使他能在收到信的當天就用特快專遞送到報社也來不及。芝加哥辦事處的切斯特正在《國民閑話報》報社檢查廣告欄的信息。他們的印刷廠裡已經準備印刷瞭。”
“看在老天的分上別驚擾瞭《國民閑話報》。”格雷厄姆說。
“印刷車間的工頭以為,切斯特是個房地產商,想通過廣告炒房呢。他倆在私下裡談彩樣的買賣。所以我們手上有所有的信息,包括所有的分類廣告,隻想放個煙幕。現在咱們假設已經知道萊克特將如何回復,而且我們能如法炮制,那樣的話我們就能和‘牙仙’對話瞭——可是我們說什麼呢?怎樣去利用這個渠道呢?”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設法讓他在一個郵筒附近出現。”格雷厄姆說,“用一些他想見到的東西做誘餌,比如說萊克特從與我的交談中獲悉瞭破案的‘重大的線索’,他在以往作案中犯下的錯誤被我們發現,而我們正在期待他重犯。”
“要是他真照著去做的話,那麼他是白癡。”
“我知道。你想知道最好的誘餌嗎?”
“我不能肯定我想知道。”
“萊克特。”格雷厄姆說。
“怎麼做?”
“很麻煩,我知道。我們需要搞到對萊克特的聯邦羈押許可——奇爾頓在切薩皮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然後我們用最高警戒裝備把他押解到退伍軍人醫院的一傢精神病院裡。我們制造一起假越獄。”
“天哪。”
“我們在下一期的《國民閑話報》裡給‘牙仙’一個信息,就在‘越獄’行動以後。內容大概是萊克特約他見面以做紀念。”
“憑什麼有人願意見萊克特呢,即使是這位‘牙仙’?”
“好殺死他,傑克。”格雷厄姆站起身。他說話的那個地方沒有窗戶好讓他往外看。他站在“十大通緝犯”掛圖旁邊,那是克勞福德辦公室墻上的惟一裝飾。“知道嗎,‘牙仙’可以就此吸收他,吞掉他,變得比他更強。”
“你說起來很有把握。”
“我沒有把握,誰能對這事有準兒呢?他在字條裡說:‘有一些東西我很想給你看。以後吧,也許,如果有機會的話。’也許這就是一個正式的邀請。我不覺得他這麼寫隻是出於客氣。”
“不知道他想出示什麼?這些受害者的遺體沒有殘缺。除瞭一小片皮膚和些許頭發以外沒有下落不明的東西,而且那些很有可能被……佈隆怎麼說的來著?”
“被攝入瞭,”格雷厄姆說,“上帝才知道他手上有什麼東西。特萊蒙,記得特萊蒙在斯帕科的化裝嗎?他被綁在擔架上的時候還在用力張他的下巴,想以此把自己的化裝展示給斯帕科警察局的人看。我不能確定萊克特能吸引‘牙仙’,傑克。我覺得那將是最好的誘餌。”
“要是公眾知道萊克特跑瞭,會引起恐慌的。所有的報紙都會對著我們尖叫不已。也許這是最好的誘餌,可我們最好留到萬不得已時再用。”
“他大概不會在郵筒附近出沒,可他也許會出於好奇去偵察一番,看看萊克特是否出賣瞭他。如果他能隔著一段距離這麼做的話,我們可以選一個郵筒,這個郵筒隻有幾個地方能在遠處觀察,然後我們把觀察的地方鎖定。”格雷厄姆說這番話時自己都覺得不是很有底。
“情報服務處有一個地方從來沒用過,他們會讓我們用的。可是如果我們不在今天登出廣告,就隻能等到下周一才能有更新的一期。今天下午五點印刷廠開印。這就給芝加哥額外的一小時十五分鐘來對付萊克特的廣告,如果真有的話。”
“萊克特登廣告的預訂單呢?他寄給《國民閑話報》社的廣告訂單——我們搞到它能更容易些嗎?”
“芝加哥方面派出瞭些試探者到報社印刷車間的工頭那裡,”克勞福德說,“那封信在分類廣告欄目經理的辦公室裡。他們把發訂單的人的姓名和地址賣給專門搜羅別人地址的人——這些人專為寂寞的人生產產品,什麼愛情小禮品、春藥、‘與漂亮的亞洲女孩約會’、性格培訓班等等。
“我們可以對那個經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用公共安全的大義說服他讓我們看一看萊克特的訂單,而且囑咐他一定保持沉默,不過我不想沒有準備地幹,冒著讓報社對我們索要高額報酬的風險。我們進報社查看信件是需要授權證的,我正在想這條路。”
“如果芝加哥方面沒有取得任何進展,我們就自己登一條廣告。如果《國民閑話報》不是回復的途徑,我們也不會輸掉什麼。”格雷厄姆說。
“而如果我們是對的,如果《國民閑話報》是他們溝通的媒介,如果我們根據從現有的便條上掌握的情況編造一個廣告——如果它看起來不像萊克特的手法的話——我們的計劃就破產瞭。我還沒問你伯明翰的情況呢,有進展嗎?”
“伯明翰被害的傢庭已經被封瞭。雅各比傢已經重新粉刷裝修過,就準備上市出售瞭。他們傢的東西都在倉庫裡準備檢驗。我把每隻柳條箱都倒騰瞭一遍。和我交談的人對雅各比一傢都不太瞭解。他們一直在重復的一點是雅各比一傢人之間彼此是多麼疼愛,總是互相拍拍肩膀。現在除瞭倉庫裡堆的五托盤的雜物以外,其他的有關他們生活的東西都沒有瞭。我真希望——”
“別希望瞭,你現在就搞這案子。”
“樹上的標記怎麼樣瞭?”
“那個‘得中’的‘中’字嗎?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克勞福德說,“紅色的龍也是如此。貝弗莉知道麻將,她那麼聰明都看不懂。從罪犯的頭發上,可以斷定他不是中國人。”
“他用門閂切刀在樹幹上刻這個東西。我不覺得——”
這時克勞福德的電話響瞭。他拿起電話簡要地說瞭幾句。
“實驗室的結果出來瞭,威爾。咱們上去到吉利爾的辦公室瞅瞅。那兒比這裡大,也不這麼灰蒙蒙的。”
勞埃德·博曼在熱天裡也幹癟得像一紙公文。他在走廊裡迎面碰到瞭他們兩個。他兩手抖動著未幹的照片,腋下還夾著一沓膠片。“傑克,我得在四點一刻去法院,”他邊說邊在前面抖動,“是那個造假幣的尼爾頓·艾斯庫和他的小甜心南希。她能徒手畫一張國庫券。這兩年來他們都快把我逼瘋瞭——他們用彩色激光打印機私自做旅行支票,人們出門必帶上這種旅行支票。我能及時幹完嗎,還是需要我通知檢查官延遲?”
“你可以按時到的,”克勞福德說,“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格雷厄姆走進辦公室時,貝弗莉·凱蒂沖著他微笑,和坐在旁邊的倔老頭普賴斯的滿面愁容形成鮮明對比。
科學分析處主任佈賴恩·吉利爾作為領導還很年輕,可是他的頭發已經開始稀疏瞭,而且已經戴上瞭雙光眼鏡。在吉利爾辦公桌後面的書架上格雷厄姆看到瞭H.J.沃斯的法醫科學的教科書、泰德尼的三卷本的《法醫醫藥》、霍普金斯的老版本的《荷蘭的沒落》。
“威爾,我記得咱們在喬治·華盛頓大學見過面,”他說,“在座的你都認識嗎?……好。”
克勞福德靠在吉利爾桌子的一個角上,兩手交叉在胸前。“在座的各位有爆炸性的新聞嗎?你們發現有什麼能表明這便條不是從‘牙仙’那裡來的嗎?”
“沒有。”博曼說,“我和芝加哥方面幾分鐘前通過電話,告訴他們我剛剛從字條背面的牙印上發現的一些數字,是666。一會兒我們談到那裡的時候會給大傢看的。芝加哥現在有大概二百條廣告。”他給格雷厄姆一沓復印件。“我已經看過瞭,上面的廣告都很平常——婚介、對逃犯的呼籲等等。我不知道如果廣告在這上面的話我們是不是能識別。”
克勞福德搖瞭搖頭。“我也不知道。咱們先從物件上找突破口吧。吉米·普賴斯已經盡瞭力,可是沒發現任何指紋。你怎麼樣,貝弗莉?”
“我找到瞭一根胡須。重量和剖面大小與漢尼拔·萊克特的吻合,顏色也對。顏色和伯明翰、亞特蘭大的樣品有明顯差別。三個藍色的紋理和幾個暗色的斑點已經送交佈賴恩瞭。”她向佈賴恩·吉利爾抬瞭抬眉毛。
“那些印記是商用顆粒狀氯化清潔劑留下的,”佈賴恩說,“肯定是從醫院的清潔工手上留下來的。還有一些非常細小的幹血顆粒。我們肯定是血,但是沒有足夠的樣品來確定血型。”
“便條末端的淚液把衛生紙打孔線都弄模糊瞭。”貝弗莉·凱蒂接著說,“如果我們發現瞭這卷衛生紙的主人,而他沒再接著用它的話,我們就能得到一個準確的印證。我建議發一個內部的文,好讓搜查的警官務必搜查這卷衛生紙。”
克勞福德點點頭:“博曼?”
“我辦公室的莎倫去調查過紙的來源,發現瞭與之相同的樣品。這是一種為機動車廠傢生產的衛生紙,紙的質地與在明尼阿波利斯生產的維德克牌吻合,它們在全國都有銷售。”
博曼把他的照片放在窗戶邊的一個支架上。他雖然個頭矮小,卻有超乎尋常的低沉聲音,他說話的時候領結也跟著微微地顫動。“從筆跡上看,這是個慣用右手的人用左手寫的,而且故意用印刷字體。你們可以看到筆畫中有不流暢的地方,而且字的大小也有變化。
“字的大小的變化讓我認為,我們要找的人有輕度的沒有被矯正的散光。
“兩片紙上的墨跡看起來好像是用同一種普通皇傢藍色圓珠筆寫的,可是在顏色過濾器下就出現瞭一點差別。他用瞭兩枝筆,在中間破損的那部分的某個位置換的筆。你們可以看到第一支筆是從哪裡開始漏白的。他一定不常使用第一支筆——看到一開始用它時形成的一團筆油瞭嗎?它可能沒蓋筆帽就筆尖朝下地放在筆筒裡瞭,那麼這就說明有個桌子的地方,而且在寫這封信時,紙下面的表面肯定很柔軟,才能起到吸墨紙的作用。如果你們找對瞭地方查看吸墨紙是否有印記,也可以幫助確定疑犯。我想在貝弗莉的建議欄中加上吸墨紙。”
博曼翻到一張顯示便條背面的照片。由於放大倍數太大,紙看起來有些失真瞭。細細的紋路上有陰影。“他把便條折疊以後寫瞭最後的部分,包括後來被撕掉的那部分。在這個放大的效果下,模糊的光顯現瞭一些印記,我們能看清是‘666an’。也許在那裡他的筆出瞭毛病,然後不得不換筆重新描。我原先沒有發現這個印記,直到後來用瞭高對比度的成像。到目前為止還沒有666的廣告。
“信裡的句子結構挺整齊,也沒有漫無邊際的閑談。折痕告訴我們信是用標準信封發來的。這兒的兩處暗塊是郵戳的油印。便條可能是夾在某些無關緊要的印刷品裡被裝進信封一並寄來的。
“差不多就這些,”博曼說,“如果你沒什麼問題的話,傑克,我該去法庭瞭。等我提供完證詞就回來接著討論。”
“一定讓他們坐大牢。”克勞福德說。
格雷厄姆仔細查看著《國民閑話報》的個人欄。(“性感有魅力,身材嬌小,五十二歲,尋找信奉基督的不吸煙男子,四十至七十歲,不帶小孩。有假肢歡迎。電話勿擾。第一封信附照片。”)
他在二百個廣告中痛苦絕望地搜尋和判斷,全然沒有意識到其他的人在一個個地離去,直到他聽見貝弗莉·凱蒂和他講話。
“真抱歉,貝弗莉,你剛才說什麼?”他看著她明亮的眼睛和日見蒼老的臉龐。
“我說我很高興你回來。你看起來挺不錯。”
“謝謝,貝弗莉。”
“索爾就要去烹飪學校瞭,他還是那麼沒有計劃,不過等情況都穩妥瞭,來我傢做客,讓索爾給你練練手藝。”
“我會的。”
最後吉利爾也走瞭,回他的實驗室鉆研去瞭。屋子裡就剩下克勞福德和格雷厄姆,兩個人同時看瞭看表。
“還有四十分鐘《國民閑話報》就要開印瞭。”克勞福德說,“我去看看他們的新訂單。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覺得也隻能這樣瞭。”
克勞福德用吉利爾的電話和芝加哥方面交代瞭一下。“威爾,我們得準備一條廣告,防備芝加哥那邊掉鏈子。”
“我會準備好的。”
“我來搞定郵筒的事。”克勞福德給情報服務處打電話,聊瞭好一會兒。等他打完電話時格雷厄姆還在草稿紙上拼命寫。
“好瞭,這個郵筒棒極瞭,”克勞福德等瞭一會終於說,“在安娜波利斯一個消防服務站外頭。那兒是萊克特的地盤。‘牙仙’知道那裡是萊克特知道的地方。那兒有按字母順序排列的信箱。消防人員開車去那裡,拿作業指示和信件。我們可愛的‘牙仙’可以從街對面的停車場觀察一切。情報處說那地方看起來很棒。他們在那裡建這麼一個場地為的是抓一個造假幣的,可後來沒用上。這是地址。信息寫得怎麼樣瞭?”
“我們得在同一期中登兩條消息。第一條警告‘牙仙’,他的敵人離他比他想象的要更近。並且告訴他,他在亞特蘭大時犯瞭一個致命的錯誤,如果他重復的話就要窮途末路瞭。信息裡告訴他,萊克特已經把和我交談時得來的關於警方在做什麼,我們離偵破還有多遠,我們的眼線是誰等等‘絕密信息’郵寄給他。這樣就把‘牙仙’引到第二條消息上,並且以‘你的簽名’為開頭。
“第二條信息頭一句話是‘渴望著的狂熱的崇拜者’,而且告訴他我們設郵筒的地點。我們隻能這樣做,即便是用迂回的筆法,第一條信息裡的警告也足夠讓一些不小心的瘋子興奮一陣的瞭。如果他們找不到地址,就沒法去郵筒查信,我們也就無從下手,不能甕中捉鱉瞭。”
“這麼寫很好,非常好。想在我的辦公室裡等著看結果嗎?”
“我得去做些事情瞭,我得去找佈賴恩·吉利爾。”
“去吧,我需要你的時候會找到你的。”
格雷厄姆在血清實驗室找到瞭這個科學分析處主任。
“佈賴恩,你可以幫我找幾樣東西嗎?”
“當然瞭,找什麼?”
吉利爾透過他的雙光眼鏡的近景部分看著格雷厄姆。“是不是報告上面有你沒有看懂的地方?”
“不是。”
“那麼有什麼地方不清楚?”
“也不是。”
“不完整?”吉利爾說這個詞時的神情仿佛有種令人討厭的味道。
“你的報告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瞭。我隻是想親自看看有關的證據。”
“哦,那……當然。我們能照辦。”吉利爾覺得所有在一線作戰的警官都有一種獵手一樣的迷信。他樂意遷就一下格雷厄姆。“就放在那頭,所有的都在一起。”
格雷厄姆跟在他後面走過長長的器皿櫃。“你在讀泰德尼的書。”
“是的,”吉利爾頭也沒回地答道,“你知道我們這裡沒有法醫學。可是泰德尼的好多東西在我們這裡都很有用。格雷厄姆,威爾·格雷厄姆,那篇關於昆蟲活動決定死亡時間的專題論文是你寫的,對嗎?我是不是和那個格雷厄姆在一起?”
“是我寫的。”一陣沉默。“你說的對,在泰德尼的書裡,曼特和努爾特娃的關於昆蟲的部分比我寫的更好一些。”
吉利爾聽到自己的想法被他點破很吃瞭一驚。“哦,他們確實有更多的圖片和一個顯示活躍期的表格。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
“我的當然沒有,他們的是比我的好嘛,我跟他們也是這麼講的。”
吉利爾從冰箱和壁櫥裡拿出玻璃瓶和載玻片,把它們放在實驗室的桌子上。“要是你有問題,可以在剛才那個地方找到我。我們這裡的顯微鏡上載物臺的燈在邊上。”
格雷厄姆並不需要用顯微鏡。他對吉利爾的發現一個也不懷疑。事實上他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他拿起小瓶和載玻片湊到光底下,還有一個薄玻璃紙袋裡裝的是兩根金黃色的頭發,是在伯明翰找到的。第二個信封裡裝著在利茲太太身上發現的三根頭發。
桌子上擺在格雷厄姆面前的有罪犯的唾液、頭發、精液,格雷厄姆就試圖從它們中間想象出一個形象、一張臉、一個有形的東西,以便驅散壓在他身上的無形恐懼。
一個女員工的聲音從天花板上的擴音器裡傳來:“格雷厄姆,請註意。威爾·格雷厄姆,請到特工克勞福德的辦公室。”
他到辦公室發現莎莉戴著耳麥在打字,克勞福德站在她旁邊瞧。
“芝加哥發現瞭一份有666字樣的廣告訂單,”克勞福德說,“正在把內容告訴莎莉。他們說有一部分像是密碼。”
句子飛快地在莎莉的打字機裡走著:
親愛的朝聖者:
你恭維我瞭……
“就是它,一定是它。”格雷厄姆說,“萊克特和我談的時候就稱他朝聖者。”
你美貌非常……
“老天,有沒有搞錯啊!”克勞福德說。
我為你的安全奉上一百次禱告。
在下面的出處裡獲得幫助吧:“約翰福音”6:22,8:16,9:1;“路加福音”1:7,3:1;“加拉太書”6:11,15:2,3:3;“啟示錄”18:7;“約拿書”6:8……
莎莉通過電話向芝加哥的聯邦調查員重復數字的時候打字速度明顯減慢瞭。都輸入完之後,《聖經》的出處占瞭四分之一篇幅。末瞭廣告的署名是“祝福你,666”。
“完瞭。”莎莉說。
克勞福德拿起電話:“好,切斯特,你和廣告經理交涉得怎麼樣?……不不,你做得對……不漏一點口風,對。就待在電話機旁,我一會再和你說。”
“密碼。”格雷厄姆說。
“肯定是。我們隻剩二十二分鐘來破譯編碼以便來得及插進一條消息。印刷廠的工頭得提前十分鐘通知到,還得花三百塊錢在這期上硬塞進一條。博曼在他的辦公室已經有一份小樣瞭。你能去他那裡看看有什麼結果嗎?我來給朗裡的密碼科打電話。莎莉,趕緊給中央情報局的密碼科電傳一份。我這就打電話通知他們。”
博曼把這則消息放在桌子上,把它對準自己的吸墨紙的邊角放好。然後他又開始擦眼鏡,在格雷厄姆看來他實在擦瞭很長一段時間。
博曼一直以辦事迅速而著稱,連爆破科都承認他迅速。“我們隻有二十分鐘。”格雷厄姆說。
“我知道。你給密碼科打電話瞭嗎?”
“克勞福德打瞭。”
博曼把這條消息反反復復讀瞭很多遍,把紙張翻過來,掉過去,從邊邊角角看,從他的手指縫看。他從書架上拿下一本《聖經》。足足五分鐘屋子裡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和在洋蔥皮一樣薄的書頁間翻動的聲音。
“不行,”他說,“我們無法在規定時間裡破譯它。我看還是把它放在一邊先幹你們手頭上的其他事情吧。”
格雷厄姆向他攤開瞭雙手。
博曼摘下眼鏡,在轉椅上轉過身面對著格雷厄姆。在他鼻子的兩側留下瞭兩個粉紅的印。“你能肯定給萊克特的便條是他從‘牙仙’那裡得到的惟一一次通信嗎?”
“能。”
“那這個密碼應該不會太復雜。隻是用來避開一般讀者的。從萊克特得到的便條的破損面積來看,隻有大約三英寸的地方被撕掉瞭,不夠寫回復密碼指示的。這些數字也不像是監獄裡敲擊格柵式的編碼,我猜這是書碼。”
這時克勞福德也到瞭。“書碼?”他問。
“看上去像。第一個數字,‘一百次禱告’可能是頁碼。那些成對出現的《聖經》出處可能是行數和字母。可會是哪一本書呢?”
“不是《聖經》嗎?”
“不是,我最初也以為是《聖經》。‘“加拉太書”6:11’讓我改變瞭看法。‘爾知吾用吾手於汝身書偌大一字’。這句能對上。可這隻是一個巧合。下面的‘“加拉太書”15:2’就不對瞭。‘加拉太書’隻有六個章節。後面的‘“約拿書”6:8’也一樣——‘約拿書’隻有四章。他肯定不是在用《聖經》。”
“書名會不會隱藏在信開頭的顯文裡?”
博曼搖搖頭,“我看不會。”
“那麼‘牙仙’暗示過用哪本書,他在便條中具體告訴瞭萊克特。”格雷厄姆說。
“也許是這樣。”博曼說,“給萊克特點顏色看看怎麼樣?在精神病院裡我建議可以用藥物……”
“他們三年前給他吃瞭鈉阿密妥,為瞭讓他說出他在哪裡埋瞭一個普林斯頓大學的學生,”格雷厄姆說,“結果他給他們開瞭一個藥液配方。再說,如果逼他,我們就失去瞭與‘牙仙’的聯系。如果‘牙仙’選擇一本書,那肯定是他知道萊克特會有的一本。”
“我能肯定他從來沒從奇爾頓那裡訂過或借過什麼書。”克勞福德說。
“報紙的報道上說瞭什麼瞭嗎,傑克?關於萊克特有什麼書的?”
“報道說他有醫療方面的書籍,心理學和烹飪方面的書。”
“那一定是這些領域的經典,最常用的那種,讓‘牙仙’能肯定萊克特有的,”博曼說,“我們需要萊克特的書單。你們有嗎?”
“沒有。”格雷厄姆盯著自己的鞋。“我可以讓奇爾頓……等等,蘭金和威廉漢姆,他們在萊克特看守室裡搜查的時候不是拍瞭寶麗來一次成像片以便知道房間裡的每件東西的確切位置嗎?”
“你可以請他們帶著書籍的圖片和我見面嗎?”博曼說著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發瞭。
“在哪?”
“國會圖書館。”
克勞福德和中央情報局密碼科最後一次通瞭電話。朗裡的電腦在按一致的並且是漸進式的數字加字母破譯,也試過瞭一系列的字母格碼,都不是。破譯員的結論與博曼一致,這個密碼有可能是書碼。
克勞福德看瞭看表。“威爾,我們有三個選擇而且現在必須做決定瞭。我們可以把萊克特的信息拿下來,什麼都不發,也可以用我們寫的非密碼的信息邀請‘牙仙’去那個郵筒,或者我們就把萊克特的信息原樣登出。”
“你能肯定我們現在還能拿掉萊克特的信息嗎?”
“切斯特認為印刷廠的工頭敲到五百塊錢就會幹。”
“我不想把平常語言的短信放上去,傑克,那樣的話萊克特有可能再也不會收到他的信瞭。”
“是啊,不知道信的內容就把萊克特的便條登出來,我可有點糊塗,”克勞福德說,“關於‘牙仙’不知道的東西,萊克特能告訴他什麼呢?萬一他知道瞭我們已經獲取瞭他的部分大拇指指紋而他的完整指紋還沒有消息,他會把大拇指削掉,拔掉牙,然後在法庭上露出沒牙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