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夫和霍莉彎著腰、低著頭跑上瞭那條岔路,跑到第一座小山丘的山頂時,他們兩個停下腳步來喘口氣。下方左側是一圈搖搖欲墜的遊客木屋,右側一排長長的建築,很可能是馬裡斯維爾洞生意紅火時用來存放設備和補給的地方。旁邊停著一輛卡車,拉夫看瞭看那輛車,然後把目光移開,驚呼瞭一句。
“哦,我的上帝啊!”
“怎麼瞭?怎麼瞭?”
“難怪他認識我,那是傑克·霍斯金斯的卡車。”
“霍斯金斯?你們弗林特市警察局的另一位偵探?”
“是的,就是他。”
“他怎麼會——”霍莉還沒說完,就使勁搖瞭搖頭,甩得劉海拍著額頭砰砰直響,“沒關系,他已經停止射擊瞭,這意味著他很可能正朝我們來。我們得走瞭。”
拉夫說,“也有可能是尤尼爾打中瞭他。”不過當霍莉滿臉懷疑地看瞭他一眼時,拉夫改口說,“是的,好吧。”
然後兩個人迅速跑過那座裝設備的建築,建築的另一頭有一條小路,通往小山後面。“我先走,”拉夫說,“我拿著槍。”
霍莉沒有跟他爭。
兩個人小跑著上瞭斜坡,狹窄的小路蜿蜒曲折,松動的碎石在他們的腳下滑動,發出刺耳的聲音,很容易讓人滑倒。爬瞭兩三分鐘後,拉夫聽到上方傳來噼裡啪啦的巖石碰撞彈起聲,霍斯金斯真的下來找他們瞭。
拉夫和霍莉繞過一塊露出地面的巖石,拉夫緊緊握著他的格洛克手槍,霍莉跟在他右後方。接下來的一段路筆直地向前延伸大概有五十英尺,上方霍斯金斯的聲音越來越近瞭,但這裡的巖石如迷宮一般,讓人無法分辨他到底距離有多近。
“通往後門的那條該死的岔路在哪兒?”拉夫問道,“他離得越來越近瞭,這太像詹姆斯·迪恩電影裡的膽小鬼遊戲瞭。”
“是的,《無因的反叛》。我不知道,但他離得不可能太遠。”
“如果我們在跑離主道前碰上他,就會發生槍戰,而且子彈會在巖壁間發生反彈,到處亂飛。到時候你一看見他,就立刻——”
霍莉在後面用力拍瞭拍拉夫的背,“如果我們趕在他之前趕上岔路,就不會發生槍戰,而我也不必要那樣做。快走!”
拉夫飛速跑上那條筆直的路,在心裡告訴自己他已經恢復瞭精神,雖然那不是真的,但保持樂觀積極的心態是件好事。霍莉在他身後拍瞭拍他的肩膀,要麼是在催他快走,要麼是在告知他自己還緊跟在他身後。他們兩個走到小路上的下一個拐彎處,拉夫朝四周瞥瞭一圈,以為會看到霍斯金斯的槍口,但並沒有看到,反而看到瞭一塊已經褪色的、畫著亞希加酋長肖像的木牌標志。
“快來,”他對身後的霍莉說,“快!”
他們朝那塊標志跑去,此時拉夫能夠聽見正在靠近的槍手發出的喘息聲,那聲音幾乎是要哭泣瞭。突然傳來一陣亂石的噼啪聲夾雜著一聲痛苦的哀號,聽起來好像是霍斯金斯摔倒瞭。
好的,趴在那裡。
接著,在滑溜溜的碎石上拖著腳走路的腳步聲又響瞭起來,非常近瞭,近在咫尺。拉夫抓住霍莉,把她推到亞希加入口的小路上。霍莉蒼白的小臉在不斷流汗,她的雙唇緊緊閉著,雙手死死插在西裝外套的口袋裡,那兩隻口袋現在沾滿瞭巖石上的塵土和鮮血。
拉夫舉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邊,向霍莉示意,霍莉點瞭點頭,拉夫走到那塊木牌後面。得克薩斯幹燥的高溫使那塊木牌裂開瞭幾條縫,拉夫透過一條裂縫看過去,看見霍斯金斯踉踉蹌蹌地走進他的視野。進入拉夫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尤尼爾很幸運,最終打中瞭他,但那無法解釋霍斯金斯的褲子為什麼會崩裂開,而且他的右腿腫脹得異常。拉夫見到此景,在心中暗想,難怪他會跌倒。令人驚訝的是,霍斯金斯竟然拖著那條腿在陡峭的山路上走瞭那麼遠!他手裡仍舊拿著那把步槍,他就是用那把槍殺死瞭戈爾德和佩利,但現在他把它當作拐杖用,而且他的手指正遠離扳機。拉夫不知道他現在即使在很近的射程范圍內還能否擊中任何東西,不隻是因為他的雙手在劇烈地顫抖,他的雙眼也深深陷入眼窩中。他臉上沾滿巖石上的塵土,讓他看起來像是戴瞭一張面具,汗水在那張面具上留下瞭一道道痕跡,而且他的皮膚呈現出通紅的顏色,好像佈滿瞭可怕的疹子。
拉夫從木牌後面走瞭出來,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格洛克手槍。“站在那兒,傑克,放下那支步槍。”
傑克在三十英尺外滑瞭一跤,踉踉蹌蹌地停瞭下來,但他手裡仍然抓著那把步槍的槍管。傑克的表現並不好,但拉夫可以忍受,然而,如果霍斯金斯開始舉起槍,他的生命就要終結瞭。
“你不應該來這裡,”傑克說,“就像我爺爺過去常說的那樣,你天生就蠢嗎?還是後天長得蠢?”
“我沒有心思聽你廢話,你打死瞭兩個人,還打傷瞭一個人,你伏擊瞭他們。”
“他們本就不應該來這裡,”傑克說,“但他們既然來瞭,把本不該由他們操心的事情攪得一團糟,他們是罪有應得。”
“那會怎麼樣,霍斯金斯先生?”霍莉開口問道。
霍斯金斯笑瞭,他的嘴唇隨之裂開,滲出幾滴細細的血。“文身男,我想你是知道的,多管閑事的婊子。”
“好吧,既然你已經精神錯亂,明知道一切還這樣做,”拉夫說,“把步槍放下,你已經用那把槍造成瞭足夠的傷害。把它放下,如果你彎腰,你就會摔個狗吃屎。你是不是被蛇咬瞭?”
“蛇毒隻是徒增瞭一點兒毒,你得離開這裡,拉夫,你們兩個都得離開這裡,否則他會像毒死我一樣毒死你們。這是我給你們的忠告。”
霍莉向傑克走近一步,“他是怎麼讓你中毒的?”拉夫伸出一隻手握住霍莉的手臂,警告她。
“就碰瞭我一下,我的脖子後面,就那樣。”傑克疲憊不堪地搖瞭搖頭,“就在坎寧鎮的那個谷倉裡。”傑克提高嗓音,憤怒得直顫抖,“都是因為你我才去的!”
拉夫搖瞭搖頭,“一定是頭兒讓的,傑克,我對那件事一無所知。現在我不會再叫你放下槍瞭,你已經受夠瞭。”
傑克考慮瞭一下……或者看似是在考慮,然後他動作非常緩慢地舉起手裡的步槍,兩隻手順著槍管一下一下地朝扳機挪去,“我不要像我媽那樣死掉,不,先生,我不要。我要先開槍打死你那位朋友,拉夫,然後再打死你。除非你阻止我。”
“傑克,不要,這是最終警告。”
“留著你的最終警告到你的棺——”
傑克正試圖用槍指著霍莉,霍莉沒有動,拉夫一步邁到霍莉面前,開瞭三槍,槍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震耳欲聾。一槍是為瞭霍伊,一槍是為瞭亞力克,一槍是為瞭尤尼爾。距離對於步槍來說,是手槍所不可企及的,但格洛克是一把好槍,它永遠不存在射程的問題。傑克·霍斯金斯倒下瞭,在拉夫看來,他臨死前臉上的表情像是得到瞭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