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夫和珍妮都是早起的鳥兒,而德裡克則會一直睡到七點鐘被叫醒,為瞭保證能趕上校車,那是他最晚的起床時間。拉夫穿著睡衣坐在廚房的餐桌旁,珍妮打開一個罐子,拿出一盒盒麥片等德裡克下來時挑選。珍妮問拉夫昨晚睡得怎麼樣,拉夫說很好,珍妮又問尋找接替傑克·霍斯金斯工作的人選進展得如何,拉夫說已經搞定瞭。在他和貝琪·裡金斯的推薦下,蓋勒局長決定把特洛伊·拉梅奇提拔到弗林特市的三人偵探小組。
“雖然他不是表現最突出的,但他工作努力,有團隊精神。我想他能做好的。”
“很好,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珍妮往他的杯子裡倒滿咖啡,然後伸出一隻手摸瞭摸他的下巴,“先生,您的下巴很紮人,您需要刮刮胡子。”
拉夫端著咖啡上樓去,他關上臥室門,把手機從充電器上拔下來。他想撥通的那個號碼就在他的通訊錄裡,雖然現在還早——離《今日秀》的小號吹起至少還有半個小時呢——但拉夫知道那個女人已經起床瞭。很多天以來,她床頭的電話鈴聲都沒有超過第一聲就被接起瞭,這個便是其中之一。
“你好,拉夫。”
“你好,霍莉。”
“你睡得怎麼樣?”
“不太好,我夢見蟲子瞭。你呢?”
“昨晚睡得很好,我在電腦上看瞭一部電影,然後很快就睡著瞭。我看的是《當哈利遇到莎莉》,那部片子總會引得我大笑。”
“很好,那很好。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呢?”
“差不多還是老樣子,”霍莉的聲音變得歡快起來,“但我在一傢青年旅舍發現瞭一個坦帕的離傢出走的孩子,那個女孩的母親已經找瞭她六個月。我跟那個女孩談過瞭,她打算回傢瞭,她說她會再試一次,雖然她討厭她媽媽的新男友。”
“我猜你給她拿瞭路費。”
“是的。”
“你知道,她現在可能正窩在某個該死的地方抽著用那筆錢買的煙,對不對?”
“他們不總是會那樣做,拉夫,你必須——”
“我知道,我必須相信。”
“沒錯。”
電話裡沉默瞭一會兒。
“拉夫……”
拉夫等著她繼續說。
“那些……那些從他身體裡爬出來的東西……它們從來沒有碰過你我。你知道的,對吧?”
“我知道,”拉夫說,“我認為我的夢主要跟我小時候切開的一個哈密瓜有關,那個瓜裡面的東西我跟你講過,對吧?”
“是的。”
拉夫能夠從霍莉的聲音中聽出來她在笑,於是也回給她一個微笑,就好像她同他一起在房間裡似的。拉夫說,“我當然跟你講過,而且很可能講瞭不止一次,有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已經擺脫它瞭。”
“完全沒有。下一次我們通話,就會是我打給你,在我夢到他頂著佈萊迪·哈茨費爾德的臉藏在我的衣櫃裡之後。而那個時候,你就會對我說你睡得很好。”
拉夫知道這是真的,因為這事已經發生瞭。
“你現在的感覺……還有我的感覺……都是正常的。現實就是一層薄冰,但大多數人一生都在上面滑冰,直到最後一刻才會掉進冰冷的深淵。我們確實掉進去過,但我們互相幫助,成功遊回到冰面。而且我們現在依然在互相幫助。”
拉夫心想,你對我的幫助更多一些。你可能有你的問題,霍莉,但在這方面你比我更強,要強得多。
“你還好吧?”拉夫問她,“我的意思是,真的嗎?”
“是的,真的,而且你也會好起來的。”
“好的。如果你聽到腳下的薄冰裂開瞭,就給我打電話。”
“當然,”霍莉說,“你也一樣。我們就要這樣互相扶持走下去。”
樓下傳來珍妮的喊聲,“十分鐘後吃早餐,親愛的!”
“我得掛瞭,”拉夫說,“謝謝你的陪伴。”
“不客氣,”霍莉說,“照顧好自己,註意安全,保重。耐心等待噩夢結束。”
“我會的。”
“再見,拉夫。”
“再見。”
拉夫拿著電話停頓瞭一下,然後接著說:“我愛你,霍莉。”但是,這句話是在霍莉掛斷電話後說出口的。他總是這樣做,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當著霍莉的面說出這句話,她會感到尷尬,她的舌頭會打結。拉夫走進浴室去刮胡子,他現在已經人到中年瞭,胡茬上已經出現瞭第一塊花白,但那是他自己的臉,是那張他妻子和兒子都熟知、深愛的臉。那永遠都會是他自己的臉,歲月靜好。
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