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友誼的裂痕

“你們繼續吧,去跑步,去學習,去遠走高飛。”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幾個人因為這次比賽而變得形影不離,並且每天腳上除洗澡和睡覺外都綁著沙袋,這讓同學們感到很害怕,以為他們加入瞭什麼暴力組織。

同時體育老師很震驚,平日裡每次課前跑圈兒都要偷懶的三個鍋蓋頭,都像變瞭個人似的,每次都跟著馬田很努力地跑步,叫都叫不停。

所有老師漸漸註意到這幾個初、高中部的學生莫名其妙地成群結隊、拉幫結派。

然而此時期中考試即將來臨,大傢的訓練中斷瞭,因為大華哥要專心致志地復習,讓小不點抽不開身,天天沒完沒瞭地給他補課和做習題。

考試完畢,公佈成績單的那天,大華哥滿面桃花,從倒數進步到瞭第二十一名。

馬田和三個鍋蓋頭包攬年級的最後四名,為此高二(2)班的班主任被教導主任狠狠地訓斥瞭一番。

班主任是一個中年男人,戴著厚厚的眼鏡,每天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在班主任知道自己會被訓斥的那天,他很“體貼地”特意叫上瞭這四個人,讓他們站在門外一起聽著。四人聽著自己的班主任被冷嘲熱諷瞭一刻鐘,都感到尷尬和內疚。

班主任終於走出教導主任的辦公室,看著他們無奈地嘆瞭口氣,擦瞭擦額頭上的汗珠,把他們帶到自己的辦公室。

班主任喝瞭口茶,緩緩開口:“成績差其實沒關系,每個班都有這樣的學生,但你們包攬年級倒數四名,讓我怎麼交代啊?”

四人沉默不語。

然後班主任又說:“而且我打聽過瞭,聽說你們四個人和初中部另外一個人天天湊在一起,要參加什麼馬拉松比賽?”

四人搖搖頭。

班主任指瞭指他們腳上綁的沙袋,問:“那這個是什麼?”

四人不知道怎麼回答,面面相覷。

班主任低頭拉開抽屜,翻瞭翻,拿出一本該校的《學生守則》,放在桌子上:“來,你們誰翻開第三十七頁,把第九項第七條大聲讀出來?”

過瞭一會兒,阿澤看瞭看旁邊的各位都沒有動,隻能拿起《學生守則》翻開,然後一頭霧水,斷斷續續地念道:“第九項第七條:我校學生不準在身上……可見的地方用墨水文繁體‘龍’字、‘忍’字等帶有社會氣息……的……”

大傢都忍不住笑瞭,班主任立馬打斷阿澤,擺擺手,奪過《學生守則》,自己皺著眉頭翻瞭翻,然後清瞭清喉嚨:“我校學生,不準私自參加任何校外舉辦的戶外活動。”然後攤開那頁,放在他們面前。

馬田和三個鍋蓋頭互相看瞭看,感到莫名其妙。

班主任喝瞭口水接著說:“我們學校是全封閉式教育,你們父母一般都在外地,不在本市,圖的就是個安心。之所以會明令禁止,就是因為曾經出過相關的事故,你們明白瞭嗎?”

四個人沒有表態。

班主任看瞭看他們:“其實,你們成績如果搞上去一點兒,不要那麼突出,學校的領導就不會總盯著你們。剩下的話反正我已經帶到,你們決意要參加,我是沒有辦法知道和阻止的。”說完低頭看起瞭報紙。

四個人看瞭看老師,又彼此看瞭看,恍然大悟,馬上鞠躬說瞭句:“謝謝老師!”

班主任笑瞭笑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繼續看著自己的報紙。

阿傑坐在操場上,迷醉地看向遠方,然後對幾個人說:“看來我們真的要學習一下瞭,哪怕跟老師,也是要講點義氣的。”

馬田咬瞭咬嘴唇,掏出一本單詞本,翻開看瞭看,認真地說:“看來下次月考我們不能再一起墊底瞭。”

阿力聽完,慢悠悠地在操場上躺下來:“嗯,你們努力一點兒,這樣我自己墊底就沒那麼大的壓力瞭。”

說完,阿力抓起一把花壇裡的土蓋在臉上。

阿澤緩緩地咧開嘴,開心地笑瞭,馬田把剛剛掏出來的單詞本卷起來塞到阿澤半張開的嘴裡,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瞭。

從那天起,他們每天跟著小不點教練進行完各自有針對性的訓練後,又會跟著小不點老師到教室裡,讓他補課。

馬田和阿傑學得很認真,阿澤除瞭偶爾有點兒控制不住地發呆外,其餘時間都是認真的,隻有阿力,睡得昏天黑地,一動不動,哈喇子一直流到地上。

馬田和阿傑有時回到宿舍還會互相考對方題目,當然尷尬的是,兩個人都是面面相覷,彼此回答不上來。阿澤看到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阿力則變得話越來越少,自己躺在床上,很多時候實在不知道幹什麼好。

在下一次月考宣佈成績時,果然,馬田、阿傑和阿澤都脫離墊底的身份,隻剩下阿力一人在堅守。

周末,IN THE WIND全員加上教練小不點去外面吃飯,慶祝學習和跑步上的共同進步。大傢開心地吃著飯,還點瞭啤酒,喝來喝去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有阿力一直悶悶不樂,喝得比誰都多。

其間小不點開心地宣佈,他作為經紀人,找瞭一個記者朋友,會在比賽結束後采訪他們這支高中生馬拉松接力隊伍,到時候可以上報紙。大傢都覺得很厲害,開心地碰杯。

隻是當大傢的杯子都舉起來時,阿力沒有動彈。

大傢都靜靜地看著他,氣氛有點兒詭異。

阿傑終於忍不住瞭,一臉擔心地問瞭句:“你到底怎麼瞭?”

阿力一臉冷漠,沒有說話。

大華哥馬上笑著說:“沒事沒事,他隻是喝多瞭。”

這時阿力立即接瞭一句:“那倒沒有,我清醒得很。”然後表情變得更加冷漠。

阿傑悻悻地放下酒杯:“怎麼?現在就剩你一個人墊底,你不舒服瞭?”

阿力面帶怒色,卻笑瞭笑:“我哪敢不舒服,從小到大你說什麼是什麼。”

阿澤擔心地看瞭看阿傑,又拍瞭拍阿力的肩膀,表示適可而止。

阿傑卻不依不饒地繼續說道:“那我叫你看看書,你怎麼不看?現在來耍脾氣,幼稚!”

阿力聽完,猛然站起來,大傢都嚇瞭一跳。阿力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大聲地說:“根本不是因為這個!”

說完阿力伸手指瞭指馬田,說:“我們才認識他多久?說跑馬拉松,大傢就跟著跑,但你們知道嗎,他隻是想有個機會回重慶罷瞭。還搞得每天訓練,每天受苦,我根本不喜歡這些事!我們以前開開心心的,現在呢,每天又跑步,又學習,弄得你們一個個都像三好學生,說白瞭,這個學校就是個垃圾堆,你們都忘瞭吧?!”

大傢沉默,特別是馬田,臉上透出一絲不安。而聽到“垃圾堆”三個字時,小不點臉上明顯有點兒不服氣。

阿力又坐下來:“話說回來,好像大傢都在變好,也沒有什麼不對。”

大傢依然沉默。

阿力:“我隻是覺得和以前不一樣瞭,可能我是個不喜歡改變的廢物。反正這些事我都不喜歡,一點兒都不喜歡……你們看,阿澤喜歡嗎?”說完,一臉醉相地看著阿澤。

阿澤感到壓力很大,吞吞吐吐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但我喜歡和大傢在一起的感覺……”

阿力甩著手說道:“你們看,阿澤也根本不喜歡這些事。”隨之而來的是揮之不去的尷尬。

馬田張開嘴說道:“對不起……”

阿力對著馬田擺擺手,然後看著大傢:“你們繼續吧,去跑步,去學習,去遠走高飛。”說到遠走高飛時,看瞭看阿傑。

阿力:“反正別算我瞭……不奉陪你們瞭,我就想和以前一樣……”

阿傑端起桌上的酒,自己默默地一口幹掉,重重地放下酒杯。大傢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忽然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哼起一首緩慢雄壯的歌曲,大傢都皺起眉頭,默默看去,發現是大華哥。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坐在墻角,左手拿著酒瓶,右手打著節拍:

“送戰友,踏征程

默默無語兩眼淚

耳邊響起駝鈴聲……”

大傢都感到很尷尬,阿力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

那天之後,除瞭阿力,大傢繼續做著平常做的事,隻是彼此變得奇怪,不像從前瞭。大傢都有點兒心不在焉,同時也沒有人問隊伍少瞭一個人之後,這個比賽要怎麼繼續參加。

心裡最難受的,莫過於馬田,他覺得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更難受的是看見阿力每天假裝沒事,和他們一起吃飯、上課、睡覺,隻是每當他們訓練和讓小不點補課時,阿力就一個人默默走掉。

在某個晚自習,馬田出去上廁所,發現阿澤一個人坐在操場邊上,背靠一個小花壇。馬田默默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兩人沒有說話。

過瞭一會兒,馬田打破沉默。

馬田問阿澤:“你們三個,是一起長大的嗎?”

阿澤點點頭。

馬田:“我在大陸也有一起長大的朋友,但可能沒你們在一起的時間長,因為我從小總是跟著父母搬傢,所以我雖然不主動交朋友,但交到朋友都很珍惜,害怕不知道哪天就要分開。”

阿澤聽完,開心地笑起來,然後說:“阿傑跟你很像,但你們唯一不同的是,你好像很希望安定,而他很渴望看看不同的陌生的事物。阿力完全是個土著人,但很熱心腸。”

馬田聽完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不過,一開始也確實像阿力說的那樣。”

阿澤看著馬田,笑著說瞭句:“沒關系的。”

馬田抬頭看瞭看天空,接著說:“但在這段日子裡,我忽然覺得,其實回不回得去,沒關系瞭,我隻是很久沒有拼盡全力去做一件事瞭。你還記得你生活裡有什麼事能讓你很有成就感嗎?”

阿澤搖搖頭。

馬田點著頭繼續說:“有時你會忍不住問自己,我真的隻能成為這樣的人嗎?真的沒有別的可能瞭嗎?這時,你就會想做一件事,不管這件事有沒有意義,但是它對你都很重要,因為你需要用它去反駁這樣的自己。”

阿澤看著馬田沒有說話。

忽然身後響起一聲噴嚏,嚇得兩人都跳瞭起來,他們一看是阿力,他正在花壇的另一側。

阿力有點兒不知所措地看著兩人:“我……我正坐在那邊,能……怎麼辦……”

三人陷入尷尬的氣氛中。

阿力撓著腦袋,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瞭句:“先回去瞭。”

馬田和阿澤面面相覷,回瞭教室。

《瘋犬少年的天空(風犬少年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