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人一臺戲。那麼四個女人呢?尤其是四個女人擠在空間狹小的車子裡,時間跨度長達八小時。
最先都還挺老實,安迪開車,關雎爾輔助看地圖看GPS找前面的保姆車,曲筱綃看IPAD裡面的書,邱瑩瑩戴著耳機聽MP3。大傢都在小心地照顧路癡掌舵人,免得安迪手底一個打滑,把大傢都扔在不知什麼地方叫天天不應。可如此的寧靜很快被曲筱綃的手機打碎。曲筱綃一看是媽媽的來電,就舉著手機道:“安迪,我傢有客人,我不想見,我媽來催瞭。你幫我接一下,就說跟你在一起,別說樊大姐的事。”
“行,拿來。”安迪挺爽氣,拿來曲筱綃接通並按瞭免提的手機,道:“阿姨,我是小曲的鄰居安迪。我們在一個車上。”
曲母一聽就樂道:“啊,我們筱綃跟你在一起啊,那我放心瞭。你們去哪兒玩呢,要不要我替你們聯系目的地的接待。”
“我趁周末去看一傢公司,目前的行業領頭羊,老板父子姓包,小曲也想去看看。那邊會安排接待,阿姨不用擔心。”
旁邊關雎爾輕輕插一句嘴,“下午到瞭會讓小曲打電話報平安。”安迪趕緊對著手機補充這一句。聽得曲筱綃在後面翻瞭一個白眼,這豈是她的風格。她連忙伸手取消免提,免得媽媽後面說出來的話讓她丟臉。
果然,曲母後來說瞭不少肉麻話,諸如她贊成曲筱綃跟著安迪學做事,她請安迪提攜她的女兒,曲母還提出,想請安迪小關小邱等鄰居吃飯迎新年,她和曲父都很想與女兒的朋友認識親近。曲筱綃在後面等得直跺腳,知道媽媽又在囉唆。安迪卻耐耐心心地聽曲母嘮叨,直等曲母說盡興瞭才結束通話。
“我們統一一個時間,爭取在元旦前與小曲的爸媽吃頓飯。關鍵是小關的時間,小關看看哪天不加班。”
曲筱綃不得不尖叫一聲,“你們別理她,她就想幹涉我的生活。你們什麼時候想吃飯,我請客。今晚就行。跟他們有什麼可吃的,一頓飯都聽他們瞎扯,累不累。”
“你爸媽多關心你,有什麼不好。”安迪羨慕曲筱綃有父母追著關懷。
不用曲筱綃反對,邱瑩瑩道:“我們自己聚會就得瞭,千萬別跟老人傢扯一起,一頓飯能讓你耳朵起繭子。”
“隻吃一頓飯,而且小曲媽媽點名要你們都去。小關呢?”
“唔,我也最好別,跟上一輩的人吃飯,別扭。”
安迪暈瞭,“你們為什麼都逆反?我經常很想不通你們為什麼都拒絕父母的關愛,想想,除瞭父母誰肯無償關愛你們呢?”
曲筱綃更想不通,“你可以生個女兒玩玩嘛,看她要不要你沒日沒夜地跟著。我懷疑你做媽媽更變態,孩子都逃不脫你的算計。我還算能跳出如來佛掌心的,感謝我媽那時候忙得沒時間管我。”
“我當然要生個孩子,給ta很多很多愛,和最好的物質生活。”
邱瑩瑩做瞭個鬼臉,“說這話之前,你最好春節長假回傢與父母待上七天,一天都別出門,嘗嘗是什麼滋味,你一定比小曲還尖叫得響亮。你是常出遠門出得都忘記父母貼身跟蹤有多煩瞭。當然,我是最愛他們的。”
在眾女的附和聲中,安迪猶豫瞭會兒,坦承:“我是孤兒。不懂這種滋味。”
三女全炸瞭,一時都盯著安迪失聲。還是曲筱綃最先反應過來,伶牙俐齒地道:“這就有解釋瞭,你就是個跟孫悟空一樣從石頭縫裡爆出來的。好瞭,以後誰說我沒孫悟空的本事,我拿誰當白癡。以後你任何時候想跟我爸媽吃飯,他們都有空,我保證。”
邱瑩瑩則道:“安迪春節去我傢吧,我們小地方的春節可熱鬧瞭,你能吃到你這輩子想都沒想過的東西。真的,我爸媽肯定最歡迎你。”
關雎爾在最後道:“其實我們22樓就跟一個大傢庭一樣,我以前大學宿舍同學都沒這麼要好。安迪任何時候都不用跟我們見外。”
安迪心裡挺怕大傢聽到她是孤兒後,立馬同情泛濫。還好,大傢的表現都不肉麻,她尤其喜歡曲筱綃說她是石頭裡爆出來的。“謝謝你們。所以我以後一定要提供我的孩子們我沒享受過的東西,目前壯志未酬,隻好等待。呵呵。”
“我期待你生一窩兒女,多好玩。現在你可以先愛我們,我們一定忍著。嘻嘻。”曲筱綃嬉皮笑臉的,但她精靈,見安迪一議論這個話題,就表現出不自在,她岔開瞭話題,“小邱帶什麼好歌瞭?別插著耳機自己聽,照顧照顧我們的耳朵。”
“我的歌太下裡巴人,早被關批得沒臉見人瞭。關下瞭耶魯大學的網上公開課《聆聽音樂》,她帶著呢,就這悶騷沒好意思主動說,我替她說。安迪這兒有接口的,你們都英語好,聽吧,提高修養。我看中文翻譯的。”
曲筱綃發現她又陷入被動瞭,她目前是有名的需要提高修養,可是,大傢不知道的是,她的英語實在是拿不出手。她一時有點兒進退兩難。唯有懂得曲筱綃底細的安迪微微一笑。曲筱綃看著關雎爾與邱瑩瑩忙著播放,她心下一橫,實在不行就裝作若無其事地跟邱瑩瑩一起看中文唄。
這一路,曲筱綃好生痛苦,腦力嚴重透支。到高速服務站吃飯,她聽到嘈雜的人聲與背景音樂都覺得煩,一個人悄悄溜瞭出去。她見到樊勝美在保姆車裡面晃來晃去,就走瞭過去。透過窗戶,隻見樊勝美用針筒似的東西喂她爸吃東西。曲筱綃看看針筒裡面目模糊的流質食物,再看看面無表情甚至都不懂吞咽的樊父,不禁胃部一陣抽搐。她趕緊避開開瞭一條縫的車窗,免得被裡面飄出來的氣味襲擊。
而樊勝美也在裡面看到曲筱綃,她主動招呼瞭一聲,“吃完瞭?”
“嗯。你拿的這東西是什麼味道?”
“按醫院囑咐做的,不知什麼味道。以後我爸就靠這種東西維生瞭。”
曲筱綃不由得想到“填鴨”,北京烤鴨生前的痛苦生活。“我趕緊在遺囑中寫一條,如果我成瞭那樣子,趕緊把我安樂死。這樣子得活幾年?”
“聽說有人活瞭八年多。醫生說我爸其他身體狀況都好。唉。”
“別唉瞭,想想以後日子怎麼過吧,你錢夠嗎?要真拖上八年,你這輩子賺的都給他算瞭。當初要醫生救命的時候沒想到這碴兒吧。苦日子在後頭。”
“那種時候換你也會求醫生救命的。現在看我爸活得那麼辛苦,可又能怎麼辦,能殺瞭他?幸好這幾年房子漲價,我們小城市的房子也能賣幾個錢,算算還能維持一兩年吧。”
曲筱綃想不到樊勝美能推心置腹跟她說實話,如此低調,而不是過去的裝腔作勢。她便也不好意思太尖銳瞭。“看你們傢那攤子,我跟你實話實說,不管講不講理,你得把賣房子的錢抓在自己手裡,定期給你媽匯款,提前告訴她,要是把匯款拿去送你哥什麼的人,你當月不會再給,就三個字:都餓著。餓死你也當不知道。換瞭手機號,以後單向聯系。就那樣,想多活幾年就得狠下心腸。再添一條,你爸媽現在住的房子,那房產證你也得收著,要不然哪天給賣瞭,一傢人又哭哭啼啼來投靠你,都有可能。啞瞭吧,別這麼看著我,我最煩你們這些沒產權意識的人。告訴你,是你的,你死死抓手裡才真是你的。別跟我說什麼腔調什麼姿態,就你們這種講姿態的人才一輩子混小文員,進棺材還要刷粉,死要面子,最終一事無成說的就是這種人。最後大傢都活下去都有飯吃,才是真腔調。”
樊勝美在曲筱綃的火力下一忍再忍,就是因為聽曲筱綃說的都是大實話,一字一句都點醒瞭她,才什麼都不反駁。“換手機號不大可行,傢裡老是老小是小,不能不管。即使換瞭手機號,三天兩頭也得打電話回傢問問,要不然不放心。如果一天兩天打個電話,與不換手機號有什麼區別呢。”
曲筱綃滴溜溜轉著眼珠想瞭會兒,道:“買通一個鄰居唄。多簡單的事。一個月給鄰居手機充值一百塊,讓鄰居有緊要事情打你一個電話。你們住的是那種對門對戶的房子吧,有個動靜鄰居最清楚。幹嗎,你不舍得?沒救瞭。”曲筱綃懶得挽救,甩甩手走瞭,再待下去她會嘔吐,車子裡傳出來的味道太難聞瞭。她不高興跟拎不清的人糾纏不清,不像安迪多拎得清,失戀就失戀,大傢一說,安迪還給總結,完瞭就得出最好行動方案,這才叫頭腦清楚。
樊勝美卻是在曲筱綃走後沉思,是的,她得為一傢人未來的生活作最長遠的考慮,可能還真得無毒不丈夫。而今錢是她掌握著,房產證還在媽媽的行李袋裡,還真有可能,哪天哥哥失魂落魄地回傢要錢,她媽就把房子賣瞭,來海市投靠她。最後,爸媽和哥哥一傢全部又靠在她的身上。她思來想去,毅然放下針筒,趁左右無人,打開媽媽的行李包,將傢裡房地產證和爸爸的身份證拿到手,藏在貼身衣服裡,用皮帶系緊瞭。
過好久,樊母吃完中飯,又肉搏似的將雷雷喂飽,來車上替換樊勝美。樊勝美披上羽絨服,行跡不露地出去,與大傢會合。她見王柏川面前的兩葷兩素套餐還剩不少,反而不如她的鄰居們吃得多。她不禁歉意地道:“車裡味道不好受,害你飯也吃不下。”
邱瑩瑩當即揭發:“哪裡,他吃第二份。他說沒吃早餐,我們一熱情,就給他買瞭兩份,結果他又耍賴吃不下瞭。我們不許他耍滑頭,盯著他必須吃完。”
“逼人吃第二份一定是小曲的鬼點子,盯著人非吃不可,隻有小邱才做得出來。我猜對沒有?”
王柏川笑道:“你還真猜得一絲不差。你也趕緊吃,這地方越吃越冷,冷飯吃下去不舒服。”
安迪看著笑道:“小樊慢慢吃,我們找小曲去。”邱、關兩個也是笑著退場,將場子留給樊勝美與王柏川。
但樊勝美丟下飯碗趕緊拉住三個人,掏出房地產證等東西放到桌上,“安迪,你幫我收著這些,還有我的存折。我一是怕我哥哥偷偷潛回傢,我媽又是個沒主見的,弄不好就把傢裡房子賣瞭給我哥置辦什麼。二是怕我被我媽眼淚打動,又守不住底線,他們要多少錢就給多少,跟過去一樣。你們三個都在,如果有這種事,你們一起罵我。”
安迪摸出本子,將樊勝美給的各色文件都登記下來,寫成一式兩份,22樓四個人都簽瞭名,才算辦成移交。王柏川隻是在邊上悶聲不響看著,一句話都不插嘴。等辦成,樊勝美才微笑道:“你們可能都想不到,這是小曲給我出的主意。”
除瞭王柏川,所有人都愣住,但想想,也就曲筱綃想得出這些歪門邪道無毒不丈夫的主意。隻是小曲怎麼主動跑出去給樊勝美出主意去瞭?真有點令人意想不到。邱瑩瑩道:“等會兒見瞭小曲,我擁抱她一個,她立功瞭。”
下午四點多,一行才到瞭樊勝美傢裡。那是老式的居民樓,樓距不大,一片區域都是四層樓,當然也沒什麼綠化,但地面倒是幹凈,整個小區也是非常安靜。保姆車裡的樊母和雷雷都睡著瞭。後面一輛車裡,曲筱綃與邱瑩瑩也靠在一起熟睡,睡得像兩隻暖貓,到瞭樊傢,安迪才咬牙切齒將兩人從後座揪出來,這兩人的均勻呼吸聲差點害她也睡著,要不是關雎爾在旁邊跟她說話解悶,她真不知會將車開到哪兒去。
王柏川再一次成為絕對的主力,一個人將樊父背上樓去。邱瑩瑩看著問:“樊姐,以後你媽一個人怎麼管你爸?背不動,扛不動,一直讓床上躺著?”
“這事我們商量瞭,準備請個人,白天來兩個小時。其餘時間……唉,隻能湊合瞭。”
王柏川將人安置好,又問要不要幫買菜扛煤氣什麼的,樊勝美道:“你也回傢吧,累瞭一天,明天還得開回程呢。”
王柏川猶豫瞭一下,“現金帶得夠不夠?”
“夠瞭。不過還得煩請你領她們四位去住宿。都麻煩你瞭。”
安迪道:“我們在市裡定瞭房間,再等等去市裡。小王你先回吧,你開那車挺累的。我們找不到路再呼你。”
王柏川隻得走瞭。但樊勝美親自送他到樓下,這是前所未有的待遇。到瞭樓下,王柏川道:“如果今晚來不及安排,可以考慮明天再做。我們晚一天回也行。你別太累著自己。這傢,以後都需要你呢。”
樊勝美低頭強笑,“有你這話,我心裡有底瞭。”
“跟我客氣什麼。”
樊勝美又是笑笑,道瞭再見,轉身上瞭樓梯。
四女眼看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問瞭菜場的位置,去替樊母買菜。曲筱綃懶得跟去菜場,一個人躲進安迪的車子裡看小說。邱瑩瑩如今會做菜,進瞭菜場不再是新手一枚,她在菜場指揮若定。
但樊勝美才剛協助她媽給她爸做瞭清潔工作,一個電話就打到傢裡的座機上。是債主看到他們回傢瞭。
樊勝美當即跑到樓下,敲窗告訴曲筱綃:“小曲,債主又要上門。你好好坐車裡,有事沒事都別上來,連累。”
曲筱綃點點頭,看樊勝美跑回樓上去。咦,難道樊大姐特意下樓保護她?可她曲筱綃是最愛看打架吵鬧的,怎麼可能坐車裡不去現場。她趕緊一個電話打給正買菜的姐們兒,然後靜悄悄地貓在車裡,守株待兔。
很快,便有三個男人沖樓道而來。曲筱綃在微暗的天光中打量,這三個人個個年輕力壯,隻是穿得一身土鱉,毫無疑問,當然是不可能有樊勝美與王柏川的見識。曲筱綃躡手躡腳地跟上去。但顯然,前面三個男人走得不快,其中一個站轉彎處的,一眼就看到後面跟上來的曲筱綃。那人往地上習慣性地吐一口痰,大聲問:“你,樊勝美?”
曲筱綃被震得嚇瞭一跳,但隨即嬌滴滴地道:“樊勝美有我美嗎?她買得起我這身衣服嗎?切。”邊說,邊趾高氣揚耀目空一切地擦著三個男人而過,再扭幾步樓梯,進瞭樊傢的門。“樊大姐,人來瞭,就門口呢。”
樊勝美一愣,輕道:“你怎麼上來,趕緊下去。”曲筱綃一聽,就轉身回到門口,探出一個腦袋,“喂,樊大姐說瞭,你們怎麼上來瞭?趕緊進門喝茶說話。”
別說是樊勝美,連外面三個男人都被曲筱綃搞得一頭霧水。但三個男人還是進瞭樊傢的門。樊母一看,就臉色煞白,抱著啼哭的雷雷躲進臥室。曲筱綃既然說瞭進門喝茶說話,樊勝美隻得給三個男人端茶倒水。曲筱綃卻一屁股坐在三個男人對面,拿好奇的目光看著三個人,扯扯自己的狐毛大衣,嬌滴滴地問:“咦,你們不冷嗎?都才穿一件毛衣呢。”
坐當中的終於猛咳一聲,決定不落曲筱綃的美人圈套。“你們說,醫藥費的事情怎麼辦。”
曲筱綃搶著道:“還能怎麼辦,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找正主兒唄。逼人傢老的少的有什麼用,老的都一個給逼中風瞭,你說該怎麼辦。要不要看看,躺床上呢,大把醫藥費花身上,沒錢給你。有錢也不能給你,你們找正主兒要。”
“小曲……”樊勝美連忙叫住曲筱綃,給債主賠個笑臉,“三位大哥,傢裡真沒錢瞭,賣瞭我哥房子的錢都給我爸動手術,你們來看看,人躺床上呢。都這樣瞭,三位大哥見好就收吧。我再替我哥賠個不是,請你們大人大量。要不真隻有要命一條瞭。”
這時,安迪與關雎爾、邱瑩瑩一行也悄悄進屋,與曲筱綃一起,一扇兒排開,列在三位男子面前。但三個男子見來的都是女孩,全不當回事,其中一個大搖大擺進去臥室,查看樊父病情。事實是明擺著的,那男子一招手,其他兩個也皺眉過去看。但看瞭回來,三個人竊竊私語幾句,當中一個幹咳一聲,道:“這事鬧成這樣,我們也不願意,對吧。但我哥還躺病床上,你們也知道看病要錢……”
安迪端椅子坐到三個人面前,“拿醫藥費單據來,我給你們實報實銷。”
樊勝美忙道:“安迪,你別……”
安迪揮手阻止,和顏悅色地對三男道:“誰進醫院都不好受。既然事已至此,我們妥善解決吧。我看看明細,算一下要多少錢。如果太多,還得勞煩你們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銀行拿。”
當中男的猶豫地道:“你能代樊傢說話?”
安迪笑道:“我不行,錢可以。”
當中男的說聲“實話”,將口袋裡的單子摸出來,交給安迪。這是醫院的日結單明細,安迪一張一張地看,翻來覆去地看,樊勝美等都不知安迪賣的什麼關子,隻好念在安迪是高管的分上,無條件相信她。
安迪卻忽然啪一下將單子拍在桌上,“羅紅黴素一天打八瓶,騙你妹啊,八瓶得兌十六瓶吊針,往死裡打啊!華法林每天五瓶,當咳嗽藥水喝呢,你們不怕全身潰爛七竅流血啊。小曲,報警,告這兒有人詐騙。順便查醫院是誰開的單子,媽的一鍋端瞭,騙樊傢沒醫生好欺負。”
三個男的幾乎整齊劃一地撲上來搶單子,安迪手一松不吃眼前虧,但嘴裡噼裡啪啦背誦單子上的內容。曲筱綃在一邊趕緊旁白,“你們以為可以毀屍滅跡?人傢是醫生,每天看這種東西,背你們幾張紙是小兒科。”
但是安迪將單據的序列號也背瞭出來。完瞭,看著那三個人道:“你們等著,我們會去醫院查原始憑證。都是電腦打出來的單子,有底。今晚不把你們勒索去的一半錢交回來,我們衛生局見。”
邱瑩瑩勇敢地叉腰守在門口,但小腿猛彈琵琶。隻好一聲不吭,免得露餡。關雎爾一看不妙,但她不敢就這麼赤手空拳守門,轉身守到廚房刀架邊,持刀備用。
雙方對峙,氣氛一點就爆。但就在關鍵時刻,隻聽撲通一聲,大傢看去,卻是樊母坐倒在地上,嚇得直哆嗦。曲筱綃當然知道今晚不可能如安迪所願,便靈機一動,道:“喲,已經倒下一個樊大爺,可別再倒下一個樊大媽。我們去外面談。”
樊勝美道:“姐妹們,算瞭,算瞭,大傢都是我哥的受害者,我們別為我哥那破事爭吵瞭。這三位大哥,請喝茶。你們的假單據我們心領,但這賬就不能跟你們算瞭,醫生已經看出假來。以前的賬嘛,我感謝你們替我趕走麻煩精我大哥,算瞭,不問你們要清單。你們回吧,大傢都是我哥的受害者,我再道個歉。”
曲筱綃急道:“怎麼能說回就回,有底可查的假單據呢,醫院查起來就是大案。”
“算瞭,算瞭,我哥先有不是。”
“那也不行,錢都是你在出。起碼留下字條,發誓永不再踏樊傢一步才放人。”
“算瞭,算瞭……”
“什麼算瞭算瞭,不能算,一定要打官司查細賬。我明天就負責幫你去法院立案,朋友價,不問你要律師費,我就是看不慣,拔刀相助。反瞭這事。”
“不要啦,是我哥先對不起人傢……”
樊勝美一邊說,一邊做手勢讓三個男人走。那三個男人拿的假單子被識破,又有曲筱綃等大張聲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悄悄退走。等他們一走,曲筱綃立馬停止辯論,做手勢問門邊的邱瑩瑩人走沒有,邱瑩瑩點頭,曲筱綃才放心,一屁股坐椅子上。“嚇死我瞭,我一直捏著口袋裡的防狼噴霧呢。”
安迪也大口呼吸,大口喝水。順手將口袋裡的尖刀拍桌上。她更是有備而來。邱瑩瑩將門關上,跌跌撞撞坐進沙發,“安迪,你怎麼看病的事兒也懂。”
“不懂,全靠瞎蒙,我就猜他們肯定有做手腳,王柏川提醒過我。”安迪喝光一杯,再來一杯。
廚房那邊,哐啷一聲,關雎爾手中的刀子落地上,人也靠在料理臺上不能動彈。誰都嚇壞瞭。
一室寂靜,連雷雷都停止瞭哭鬧,也沒人有力氣扶樊母一把。好久,邱瑩瑩才愣頭愣腦打破寂靜,“安迪,一天打16瓶吊針,以後可以說這是做註水牛肉。”
安迪喝一口水,“謹受教。”
曲筱綃忍不住先笑出聲來。她摸出手機,往微博發瞭一條現場播報:現場,五個女人臉色死人一樣,我拿瓶仿狼噴霧,安迪拿把尖刀,小關腳下有一把菜刀。但事情還沒完。
而安迪則是說出同樣的想法,“事情還沒完。我們把三個人趕走,純屬僥幸,因為那三個人看上去隻是貪小的小市民,面對謊言被瞬間揭穿,他們不懂應對。但我相信他們不會就此輕易罷休,回去商量後很快便會找回來。那時候我們還有什麼應對措施?小曲應該最有江湖智慧,你說說看在國內這種事要怎麼解決。”
“等等,讓我看完微博更新,啊……”
眾人被曲筱綃尖叫得心中一凜,樊勝美扶著樊母起身更是差點兒脫手,邱瑩瑩道:“小曲,先做正經事。”
“現在又沒火燒眉毛,讓我娛樂一下都不行嗎?安迪,你騙人,魏大哥在微博上說,給你送去一盒馬卡龍,這不是公開眉目傳情嗎?”
安迪扔下茶杯就看自己手機,果然。“分手也可以是朋友吧。我以前提起過馬卡龍好吃。小曲別賣關子,快說。”但說的時候,她忍不住一直盯著手機,將奇點的其他微博也瀏覽一遍。奇點不是話癆,在微博上一樣少言寡語,但這兩天更新很多,都是照片,都是這兩天吃的好菜。
曲筱綃一樣盯著手機,但嘴裡總算開始說正經事,“還能有什麼辦法,找個地頭蛇做中間人,雙方見面講和。樊大姐肯定找不到地頭蛇,要找得到就不會拖到今天瞭。我這就打電話找人,安迪你也想想有誰可以幫忙。”
安迪立刻想到一個人,“你不用找瞭,我認識一個這裡的地頭蛇,替他掙瞭不少錢,他老提出要猛烈回報我呢。正好。”安迪立刻翻找包奕凡的電話,“晚上的吃飯住宿也有人管瞭。”
曲筱綃道:“你先打,人要不在,我找公安系統的朋友。”一邊說一邊翻閱通訊錄。
這時候關雎爾終於能動瞭,她慢慢走過來,挨著邱瑩瑩坐下,“小曲,以前總納悶你怎麼做生意,這會兒相信瞭。”
曲筱綃猛地豎起頭,睜大眼睛詫異地看著關雎爾,“你問安迪,你問安迪,她旁聽過我談生意。你太小看我瞭。”
關雎爾微笑,“不是小看你,是以前總覺得你貪玩,除瞭玩,真想不出你還能跟人正兒八經談生意。”
“我還錢多,我還大方,我還……”曲筱綃大言不慚地一仰頭,“美麗!”一言既出,曲邱關三個人笑成一團。經過剛才一件事,大傢變得異常親密。
安迪跟包奕凡打電話說明情況,包奕凡一口答應,說立刻請一位大哥一起過來處理。安迪便將電話交給樊勝美,讓樊勝美具體跟包奕凡說說具體事項。她坐在三個女孩子對面,當然不會與她們扭成一團,而是笑著輕道:“等會兒有個很帥的包總過來,這個人是國內名校本科畢業,國外名校MBA,目前是實業界著名的少帥。你們可以盡情欣賞。”
“比趙醫生帥嗎?”這是曲筱綃與邱瑩瑩共同的問題。
“各有千秋。”
曲筱綃更是激進,“甩掉魏大哥,安迪,別回頭,咱就這位瞭。他不是提出要猛烈回報嗎,要他以身相許,咱用十年時間用殘一個帥哥,不枉青春一場。”
樊勝美驚愕地轉達一句包奕凡的話,“包總說,好主意。”
安迪隻能白眼相對,免得再說,又都傳到手機話筒裡。
樊勝美說完電話,終於放下心中最大的一顆石頭。“安迪找的包總肯定行,他找來的人就是這兒縣城的公安局原刑偵隊長,現在雖然去瞭市裡,回來還是能一言九鼎的。”
曲筱綃道:“這毫無疑問,從安迪提出我就沒有懷疑。什麼層次的人跟什麼層次的人交往,安迪交往的人除瞭我們這幾個鄰居,全是精英。就像我交往的人全是……好吧,紈絝子弟。”
眾人都哭笑不得。可這時,樊傢的電話又響瞭。樊勝美看看在廚房裡忙碌的媽媽,嘆瞭一聲氣,“這個時候的電話沒一個是好電話。媽,你接還是我接?”
“你接,你接。”樊母哪還敢接電話,萬一是債主卷土重來呢。
樊勝美接起電話,便臉色變瞭,“你怎麼知道我們回來瞭?你怎麼知道的,你說,你不說清楚別想問我別的。”
是樊勝美的哥哥來電,開口就是質問樊勝美為什麼賣瞭他的房子。樊勝美當然不肯委屈,反壓一頭,氣勢洶洶。“你混賬王八蛋,你不用威脅我,我今晚就睡傢裡,你有種回來找。我帶著錢,又怎麼瞭,對,就是賣你房子的錢,一分錢都不會給你。那幫人剛來過,我打發瞭,告訴他們找你別找我。你要敢來,我立馬打電話請那幫人回來,花錢請他們打斷你的腿。你信不信。”
樊母聽到這兒,趕緊沖過來搶瞭電話,知道這是她的兒子來電話瞭。樊母一邊聽電話,一邊拿眼睛白女兒。安迪見此跟樊勝美比畫比畫手勢,領其他三女一起下樓去車上等。樊勝美見四個人一出門,就搶過去按下免提,那邊,哥哥正在淒淒楚楚地哭訴生活艱難,每天凍得睡不著,被子又薄又硬像紙板箱,兩夫妻一起感冒好幾天沒錢醫治。樊母一邊聽一邊流淚,樊勝美在旁邊大吼,“你身強力壯為什麼不去做小工呢,你老婆做鐘點工,這年頭不是民工荒嗎,你去打工賺錢啊,到處都是賺錢機會,你哭什麼哭。你活該,誰都不會給你錢,錢都在我手裡,一分都不給你,也一分都不給媽,你哭死都沒用。”說完就摁掉電話。
樊母急瞭,伸手揍向樊勝美。“你沒見你哥連傢都沒得回嗎?你這狼心狗肺的,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你眼睛裡除瞭錢還有什麼啊。你這孽種。”
樊勝美怒道:“你再打,再打啊。你再打,我揍不瞭你,我揍你孫子。”
樊勝美一把揪住雷雷胸口。樊母一看慌瞭,連忙搶走雷雷,抱在懷裡寶貝不迭,等緩過勁兒來,才道:“明天去銀行拿5000給我,我要用。”
樊勝美冷笑道:“從今天開始,我每星期給你寄錢,除爸的醫藥費和護理費,再給你一個月五百生活費,加上爸爸的工資,夠你們活。你隨便怎麼花這筆錢,要是給瞭你兒子,你就和你孫子一起餓著,餓一禮拜死不瞭,我絕不心疼。我現在出去擺平你兒子的事,但我會跟他們說得清清楚楚,他們盡管找你兒子的碴兒,打死我也不管,我隻管你住的這地方沒人敲門。”
“你……你這忤逆的,隻要我還活著,傢裡哪輪得到你說話瞭。存折拿來,我自己保管。”
“存折和房地產證都在海市。給你等於給你兒子。你兒子好吃懶做,那就是個無底洞,拿十個我都不夠填。讓他去死,這麼大的人,到今天還養不活自己,活著糟蹋米糧。我從今以後不會管他一分錢。”
“什麼?你還我房產證,你真是……”樊母氣急,將雷雷拖到身後,操起地上的笤帚又追著打樊勝美。樊勝美舉起椅子抵擋,氣得眼淚直流,“媽,我是你親生的嗎,你為啥總搶我的錢填你兒子?”
“我養的白眼狼,連我的錢和房子都搶,你哥能這麼沒良心嗎?打死你這沒良心的,算我沒生過你這女兒。”
“你生瞭我,你養過我嗎?這幾年你除瞭問我要錢,還跟我打電話說過別的嗎?要說我也連本帶利還清你生我的債瞭,可你兒子呢,你兒子還問你要錢,你怎麼看不清楚究竟誰孝敬你呢?”
“你有錢不想做我女兒瞭?沒門。你爸剛躺下你就跟我反,我還幸好有兒子,要不你還不殺瞭你娘。你這孽種,我打死你,打死你。還我錢和房產證。”
樊勝美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擋開媽媽的笤帚,抓瞭衣服和拎包就走。但走得不夠快,身上還是中瞭兩笤帚。她沖出門去,將門重重合上。抬頭,卻見對門鄰居的門剛剛合上。她氣得揉揉剛才被打的地方,抹著眼淚跑下樓去。
曲筱綃這回占瞭副駕駛座,斜著眼睛跳出車來,讓樊勝美鉆進後座去。她不清楚樊勝美哭什麼,毫無疑問,母女倆為錢打起來瞭,但這有什麼可以哭的?真沒用。她傢隻有她媽才會被她氣哭,她才不哭。錦囊妙計已經在路上傳授給樊勝美瞭,人不自救,神仙都沒辦法,曲筱綃不再吭聲。
好在其他三個不這麼想,尤其是邱瑩瑩問樊勝美是不是她哥又闖禍瞭。樊勝美隻會嘆氣,“我要是能消失,我一分鐘都不願多留在這個傢。唉。剛才都還好好的,傢像個傢,母女像母女,我哥一個電話來要錢,我又變成錢袋子瞭。”
安迪道:“估計你的態度也很差。這幾天很累,火氣大,可以理解。大傢都累,彼此理解理解吧。”
“可是……為什麼從不拿我當女兒,我真是他們親生的嗎?”
曲筱綃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問,問來問去隻有自己尷尬,有什麼可問的。你們一傢全都黏黏糊糊拎不清,煩死瞭。跟那種賴皮兄弟有什麼好氣的,真憋不住直接拍錢給打手揍他,要不就不理,跟他廢話幹嗎。”
關雎爾道:“清官難斷傢務事,傢裡不是講理的地方。樊姐你已經做得夠好瞭,就像安迪說的,這幾天大傢都累,都火氣大,你忍忍,你到底年輕。隻要原則咬定不放松就好。我外婆也偏心呢,但這把年紀瞭,你還能指望他們改嗎。別生氣啦,跟我們說說消消氣吧。”
“總是要我忍,都是我擔著我扛著,我他媽是女人啊……”
車上誰也料不到,樊勝美也會尖叫,而且聲勢一點兒不亞於熟手曲筱綃。曲筱綃回眸註視後面的青出於藍,見邱瑩瑩與關雎爾都抱住樊勝美安撫,她不知該做些什麼。看看安迪面向前方若無其事得很,再一想,人傢孤兒,從小遭遇的隻有更多。曲筱綃收回脖子,不再回顧。而安迪索性將車開瞭出去,等到路口去,省得包奕凡找不到地方。
為瞭避免再回頭吼拎不清的樊勝美,曲筱綃隻能摸出手機看微博。看到趙醫生的微博這麼多天都沒更新,她忍不住嘿嘿一笑,人,就得行動,憋著悶著幹什麼,隻有憋死自己。唯有行動,才能真正打擊對手。她隨即又翻到魏大哥那兒,看到魏大哥才短短不到半小時時間就連著發瞭好幾個菜,她忍不住笑,看來安迪也是個行動派,現在人傢魏大哥拼命搖尾巴示好呢。她清清喉嚨,逐個點評,“涮綿羊尾巴:一包肥油,有什麼好吃的。烤乳豬:傢常,沒什麼可炫耀的。扒駝峰:幹嗎幹嗎,吃那麼多肥的,怎麼一直胖不起來。紅菜薹:越說越不靠譜,菜薹有什麼可拍的。油炸臭豆腐炒河蝦仁:這個有意思,想嘗嘗。酸辣湯:魏大哥點菜沒章法,亂彈琴。”
“拜托,別念瞭。都餓著肚子呢,你給我們上刑還是怎的。”
曲筱綃鬼祟地笑:“定向上刑,隻有你聽著。”
安迪趴車,也掏出手機,查看趙醫生微博,但一看就氣餒,趙醫生居然沒脾氣。她唯有無中生有,在自己微博上寫曲筱綃壞話,“小曲與美男子少帥包總今晚歷史性會晤,值得期待。”上傳,便得意揚揚地示之於曲筱綃。
曲筱綃當然趕緊在後面跟一句,“明明是你的朋友,人傢恨不得以身相許。當然讓給我糟蹋幾天也可。隻要是真帥哥。”但曲筱綃發完就連呼上當,“你故意挑逗魏大哥的醋意,你好陰險哦,安迪。哈哈,魏大哥現在準拿乳豬皮蘸醋吃瞭。”
“沒有,我怎麼會做這種事。”但安迪心裡卻慌亂地想,似乎她潛意識中真有學曲筱綃的意思,恨不得也大鬧奇點的微博,最好氣得奇點有所行動。她很想確切瞭解奇點心中究竟怎麼想,她代入奇點的角度,想得腦袋都快炸瞭。
後面關雎爾偷偷用手阻止曲筱綃太鬧,不起作用,唯有偷偷拍拍安迪的肩膀。安迪隻得閉嘴,也伸手捂住曲筱綃的嘴。對於曲筱綃,最直接的辦法也是最有效的辦法,隻要不讓曲筱綃的嘴巴玩出花樣,她立馬啞瞭。
終於,包奕凡開著一輛路虎,轟隆轟隆地來瞭。
安迪走出去,與包奕凡見面,與包奕凡請來的大哥握手寒暄。曲筱綃也出去,她看到包奕凡不禁直瞭會兒眼睛,等包奕凡跟她握手,她立馬贊嘆,“真的不比趙醫生差欸。”但曲筱綃隨即埋下一顆地雷,“難怪安迪念念不忘,我耳朵都聽出老繭來瞭。”
安迪無語,隻能仗著身高優勢,伸手抓亂曲筱綃的頭發。“我車裡還有三位鄰居,我們同住22樓,最壞的就是這個。我的雙門車後座進出不方便,我們還是直接去哪兒吧,到瞭再給你們介紹其他三位鄰居。”
兩輛車一前一後,很快到瞭小城最好的飯店。債主人等已經等在門口,看見大哥點頭哈腰。上瞭飯桌,大哥講話,也就三言兩語,差不多就是你到此為止,你也到此為止,再有問題,先找他大哥說話。當然誰都不敢說不。唯有坐在包奕凡旁邊的安迪輕問包奕凡:“可不可以定向爆破?比如不找樊傢,但是盡管放手找樊勝美哥哥的碴兒。”
包奕凡一笑,轉頭與大哥耳語。大哥也禁不住一笑,隻有女孩子才想得出這麼麻煩的主意。於是大哥再度開腔發指示。曲筱綃趕緊抓拍安迪與包奕凡說話的鏡頭,上傳到微博。雖然手機拍照有點兒模糊,不,當然是模糊更好,更容易制造出兩人相視而笑的密切氣氛。安迪看見曲筱綃抓著手機忙個不停,隻能幹瞪眼。
大哥發佈完畢,便大手一揮,將債主一傢全趕出包廂。樊勝美雖然心中不痛快,人也很累,可還是跳起身給債主傢開門,微微鞠躬致歉,送債主們出門。大哥看著大為贊賞,遞一張名片給樊勝美,讓以後回傢有事可以直接找他。包奕凡這才叫來服務員,大傢一起點菜。菜單輪到安迪手中,安迪當然原封不動傳給包奕凡。這一回包奕凡笑瞭,“哈哈,我幫你點,回國這麼多日子,還沒學會?”
誰都看著覺得曖昧,唯獨安迪自己若無其事。
曲筱綃坐在安迪旁邊,見包奕凡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抓住安迪大談公事,而且還真有說不完的事兒要談,談得熱火朝天。可惡的是,挑撥魏大哥的微博發上去後,她一再查看,都沒看到魏大哥的回復。而樊勝美當然是坐在大哥旁邊曲意逢迎,那媚笑令曲筱綃很不痛快,可人傢大哥高興啊。大哥一高興就講過去破案的事兒,真刀真槍的故事將關雎爾與邱瑩瑩都吸引瞭過去,三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大哥,大哥心裡快活。可曲筱綃感覺麻麻,她那幫哥們兒說的故事隻有更驚險更隱秘甚至保密級的。於是曲筱綃百無聊賴瞭,隻好被迫聽安迪與包奕凡的高端對話。可偏偏安迪說到不平常概念的時候就中文卡殼,用英語表述,好在曲筱綃有著大無畏的精神,她的斤兩反正安迪知道,因此聽不懂就打斷兩人的對話,要求翻譯。就這麼半蒙半混的,曲筱綃有點兒聽懂瞭。隻要一聽懂,而且知道是跟賺錢有關,曲筱綃頓時拐入最佳精神狀態,旁聽得目不轉睛不說,甚至開始插嘴。
包奕凡也順帶說到自傢公司管理的事兒,以附和安迪的言論。安迪是做金融的,對工廠瞭解不多,聽到包奕凡說車間某個加工區域舊設備噪音嚴重,影響工人理性思維,他以技術改造取代人工操作後產品合格率倍增,安迪不禁想到汽車在加速到一定程度時的巨大噪音,由此推測工廠的設備得有多高轉速,而且得有多大體積,心中分外向往。但安迪才問出非常外行的問題,諸如可不可以裝隔音屏,包奕凡就熱情邀請安迪明天去參觀他的幾個工廠。
安迪一口答應,她對號稱有冷兵器感覺的工廠很是好奇,而令安迪想不到的是,身後曲筱綃也一口答應,“我也要去。明天我一定早起。”但曲筱綃看看包奕凡的臉色,嬉皮笑臉地道:“包總,我是安迪的保鏢兼閨蜜,你絕對不可以拒絕。”
包奕凡微笑道:“當然歡迎。不過有些安全方面的小要求,不能穿高跟鞋,不能有鞋釘,長發梳成辮子盤起來,衣服要簡潔幹練。否則進車間有危險。”
“甭提瞭,你就是定向設卡,故意隻對安迪一個人開放。”但是對於曲筱綃的指責,包奕凡隻寬容地一笑,並不回答。曲筱綃隻得扭頭問其他鄰居,“你們誰的鞋子是36號?我們交換半天。”
關雎爾悶瞭會兒,才輕道:“我。但不借,穿不瞭你的無敵高跟鞋。”
“借,一定要借。晚上回賓館我跟你談條件,我可以跟你談一晚上。”
關雎爾笑道:“我奉陪。反正我明天一整天都沒事。”
可安迪插瞭一句話,“小關的鞋子也是高跟,也不行。小曲你借鞋子之前怎麼可以不調查清楚。”
曲筱綃卻放過安迪,沖包奕凡一個白眼,“你一定早把我們的鞋跟都看清楚瞭,這下你高興啦,可以單獨霸占安迪啦。”
包奕凡也不示弱,笑道:“被你識破瞭。”
“哼,你們都欺負我,我都發微博上,示眾。如果有一天我得絕癥,我一定把我知道的許多秘密都發到網上,讓你們做不瞭人。所以,你們舉杯祝我長命百歲吧。”
大傢都哭笑不得,紛紛舉杯祝福曲筱綃活成老妖精。一頓飯頓時吃得熱熱鬧鬧。曲筱綃不屑地看著樊勝美,對安迪耳語,“你看,做生意就得請吃飯,請吃飯就得搞活飯桌氣氛,搞活飯桌氣氛瞭才能你好我好有未來。可再怎麼搞氣氛,女人最忌諱的是賣弄女性特征,等勾起對方的虛火,怎麼死都不知道。”
安迪雖然對於耳語挺不適,可她認同曲筱綃的話。正好那邊樊勝美在勸最後一杯酒,說著流利的酒令,“萬水千山總是情,最後一杯行不行。”大哥也呵呵笑道,“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兩個人一飲而盡。除瞭曲筱綃,安迪和邱瑩瑩、關雎爾都看得驚訝不已。而樊勝美與大哥卻是相視一笑,樊勝美給大哥盛瞭一碗面條,自己也盛瞭一碗,吃完結束晚餐。
一行將樊勝美送回傢,又跟著包奕凡去瞭市區最豪華的酒店。在安迪的堅持下,才隻開瞭兩個標間。包奕凡回去瞭,四個女孩上去房間。邱瑩瑩隻顧著東張西望,連腳下的地毯也要多踩幾下,她發覺這地毯真柔軟真厚實。到瞭房門口,還是關雎爾將她拖進去。掩上門,邱瑩瑩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在床上又蹦又跳,往窗外看看景色,鉆進衛生間玩一會兒復雜之極的水龍頭,直淋得一頭濕才開心地出來。
安迪走進來道:“小曲還想去酒吧玩,你們去不去?她正在化妝,她說她非去不可。”
邱瑩瑩一口拒絕,大笑道:“不去,我今晚哪兒都不去,明天早上你去參觀包總的公司,我也不去,我就待這屋裡,享受個夠本。”
安迪聽著笑。關雎爾也笑,“我陪邱,等會兒陪邱各樓層走走。”
“那我隻能陪小曲瞭,不放心她一個人去陌生酒吧。出去帶上門卡,你們如果有消費,記賬上,我明天會去結。尤其是樓下的咖啡,小邱一定得去見識一下。”
邱瑩瑩道:“不用,不用,我隻要用大浴缸洗澡,洗完睡覺,哪兒都不去。”
安迪不禁想到自己剛出道,初次接觸豪華設施時候的心情,看著滿臉喜悅的邱瑩瑩,忍不住想抱抱這娃,可她終究是做不出這舉動。她索性悄悄打電話叫瞭房間服務,有香檳有咖啡還有各種甜點雪糕,讓邱瑩瑩領略奢華。
安迪做這舉動的時候,曲筱綃一直旁邊聽得清楚,等安迪打完電話,曲筱綃就道:“安迪,你會讓小邱想入非非的。很多小美女就是被公子哥兒這麼泡上手的。”
“小邱可能不會。我倒是最擔心小邱跑到樓下咖啡廳拉她的咖啡生意。你有完沒完,化個妝已經用去多少時間瞭?”
“急嘛?這麼早去酒吧不好玩。我就奇怪瞭,我發瞭那麼多微博,魏大哥怎麼還沒反應。”
“跟你說分手瞭,你還不信。”可是安迪不由自主地退到沙發坐下,查看眾人的微博。慢慢地,才想到一個不願意承認的現實,奇點太瞭解她,奇點完全不會相信曲筱綃的挑撥,看死她不可能放開懷抱接近別的男人。這個認知,令安迪心中異常不快。她呆呆看著曲筱綃貼假睫毛,順手拍張照片,上傳到她的微博,“今晚,泡酒吧。明早,參觀公司。明晚,回傢。”但打完這幾個字,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刺激,隻好請教曲筱綃:“我們去混酒吧,怎麼說才刺激一點。”
曲筱綃百忙中抽空看看安迪手中的裝備,便心下瞭然,哈哈大笑,“方便,就說跟我去酒吧學怎麼拋媚眼。你今晚隻能學這點兒基礎課,多瞭不消化,人傢也不信。當然你得化個妝,上傳到微博上,人傢才能跳腳。”
安迪隻得將曲筱綃的形象先上傳瞭。她則是乖乖地讓曲筱綃化上眼妝,但死活不肯用大紅口紅,她有心理障礙。一切完畢,她上傳一張自以為煙視媚行的臉,可惜曲筱綃認為這張照片還是假正經。
曲筱綃又鉆到梳妝臺前精益求精,安迪的手機終於叫響。“魏大哥?”
“是。接不接?”
“當然不接。”
“為什麼?”說話時候,安迪將手機扔到床上,完全聽從曲筱綃。
“你去酒吧happy呢,哪有時間管他死活。做戲做全套。”
安迪心裡很想接電話,可想到床頭櫃上奇點留下的無言紙條,心中著實憤憤,決定聽曲筱綃的到底。她清楚曲筱綃是個愛胡鬧的,她今天就想胡鬧,想不到胡鬧真來勁,她要胡鬧到底。
電話斷瞭後,又響。如此再三。曲筱綃終於化妝完畢,起身對依然叫響的手機狠狠做個鬼臉。“讓你悶騷,讓你悶騷。”
安迪覺得此話異常解氣,對,讓你悶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