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頓足,“以暴制暴隻會惡性循環。你別以為今天你占優勢,你不會永遠占優勢。”
曲筱綃拿棍指向謝濱,“安迪你不知道那小人吃飯前怎麼威脅我,等我回傢說給你聽,你再評理。你別攔我,我不會讓那小人猖狂。謝濱,你有種走出一步,別樹蔭下躲著。”
關睢爾原本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安迪身上,聽到這兒,全身抖得糠篩似的,不斷地念:“樊姐,樊姐,想想辦法啊。”
曹律師在後面有意無意地道:“沖進內場應該不會有人攔,比說話勸和更直接有效。”
卻是邱瑩瑩聽在心裡,叫一聲“啊,我去”,便試圖沖進去攔在曲筱綃與謝濱中間,好在她醉得腳步蹣跚,被樊勝美一把抓回來。樊勝美急迫之下,隻得打足中氣,沖曲筱綃喊話,“小曲,我們22樓的事,都放到22樓解決好不好?我們回傢說,隻有我們22樓的女孩和傢屬,我們大傢替你評理。如果小謝對不起你,我們扔掉高跟鞋幫你抓住小謝讓你揍。好不好?”
邱瑩瑩使不上勁,隻能嘴巴出力,“對,曲曲,如果你委屈,我大熊抱等著你。”
“跟你們無關。謝濱,你走出來,有種走出一步,別做縮頭烏龜。”
樊勝美見曲筱綃沒太反抗,忙又緊張地強打笑臉,盡量柔和地道:“曲曲,我們都會用你幫我們時使的菜刀,我們還學會在屁股上雕烏龜。隻要你有委屈,我們22樓全壓上替你拼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是的,曲曲,我們是好朋友。”邱瑩瑩使勁捧眼。
“曲曲,傢裡事傢裡解決,我們回22樓說話吧。曲曲,曲曲……”樊勝美動之以情,邱瑩瑩使勁配以“曲曲”,弄得樊勝美後來也覺得直接喊曲曲比說什麼話都親切方便。
“嗷,叫魂啊,煩死瞭,嗷……”曲筱綃最煩膩死人的以情感人,煩得都不理會謝濱還沒走出一步,就雙手舉棍,尖叫著劈過去。
可謝濱是個會得實戰的人,他背靠大樹以免偷襲,頭頂樹蔭遮蔽燈光,曲筱綃這一棍子下去,先嘩嘩打在樹葉樹枝上,雖是響動瞭得,卻也消解瞭一大半力氣,及至劈上謝濱肩頭,已是強弩之末。而那一棍又順著肩膀擦著手臂下去,更是很難傷到毫毛。謝濱試圖躲避後還手,可樹枝樹葉將棍子的來路硬是扭轉瞭一個大角度,他沒躲過,肩上生生挨上一棍。但一挨之下卻是驚訝瞭,並不怎麼疼。他一時沒留意到是樹葉樹枝替他擋瞭沖擊,以為曲筱綃手下留情,隻是虛張聲勢掙個場面好看。見曲筱綃一棍下來人也往前踉蹌,便下意識伸手抓住球棍穩住曲筱綃。曲筱綃的朋友們本來長聲喝彩,一見形勢逆轉,紛紛圍瞭上來,瞬時圍得鐵桶似的。
曲筱綃心裡則是清楚,可她試圖抽回球棍,卻被謝濱牢牢握住。她的力氣哪是謝濱的對手。她正試圖棄棍重來,卻分明聽見耳邊謝濱道歉,“對不起,我誤傷你傢。”
“誤傷?說得輕巧……”曲筱綃還沒說完,趙醫生就過來,將曲筱綃拖開幾步。
謝濱趁機道:“具體安迪會跟你解釋,我們剛才已經談瞭很多。我為過去的暴躁道歉。”
趙醫生聽見瞭一愣,立刻大聲道:“既然你有這個態度,小曲,我們見好就收。曲傢嚴重損失已經造成,可即使要瞭你的命也無法彌補損失,我們是理性的人,我們憤怒,所求的無非是你一個態度,你現在認錯就行。行瞭,大傢都看到瞭,請一起做個證。我們散瞭吧。小曲,我們請朋友們吃夜宵。22樓的朋友,我們未來有時間。”
曲筱綃根本就不想息事寧人,但她被趙醫生抱住,無法動彈,隻得對謝濱怒目而視。見此,包奕凡也拉安迪過去,包奕凡抱住謝濱,將人拉出包圍圈。一邊伸手擋開曲筱綃的朋友。“小曲,你請你朋友們別傷到安迪,孕婦,傷不起。小曲。”
曲筱綃鬱悶得肝疼,可礙於安迪那大肚子,隻能狂躁地尖叫一聲:“算瞭,今晚放過他。你們去找個地方吃夜宵,我立刻趕去。誰都別結賬,我來。”說完,她就猛踢趙醫生腳跟出氣,趙醫生痛倒是不痛,但是被曲筱綃踢得抱不住人又站立不穩,索性將曲筱綃掄來掄去地玩兒,曲筱綃哭笑不得,一口咬在趙醫生脖子上。趙醫生笑道:“咬淺一點是靜脈,咬斷有救。咬深瞭是動脈,立刻玩完。曲女俠嘴下留情。”曲筱綃狠狠咬瞭會兒,“哼,就給你留個牙印,讓你明天見不得人。誰讓你放走他,你放開我,別看我朋友都走瞭,我還在。”這一回,趙醫生放開瞭她。
而曲筱綃的朋友們離去前,還是過來對謝濱推推搡搡瞭幾下。包奕凡護著謝濱,但也擒住謝濱的手腳,總算沒再加劇沖突。可他們站的地方正是樊勝美他們一窩人面前,一窩人的眼睛都看著謝濱,謝濱無地自容。如此窩囊,令他仿佛回到小時候,那時候是人小無能為力,而現在……他仿佛已經看到眾女眼中的憐憫,尤其是關睢爾的。
可樊勝美斷然一聲爆喝:“小謝真好漢!”
包奕凡立刻醒悟,改抱為摟,親熱地道:“兄弟真功夫,好涵養。佩服,佩服。就是嘛,當著大夥兒面讓女孩子一馬,遞個面子,還不是為瞭女朋友。兄弟以後一定也是跟我一樣,對老婆二十四孝。”
謝濱憋著一肚子話沒法說,身後又有安迪開心地道:“小謝,真為你開心,不容易欸。我熬到回國才慢慢學會退一步開闊天空,肯吃一點虧。這滋味不好受,回傢千萬找個娛樂散散心。我剛才真怕你們鬥起來。”
謝濱無奈,隻得違心地道:“是小曲沒用力,她那一棍子打下來跟癢癢撓似的輕。”
安迪笑道:“小曲這小壞蛋大原則倒是從不會錯,道理還是講的,隻是經常歪理太多,讓人頭痛。”
曲筱綃聞言趕過來暴跳,“我是讓樹枝擋瞭,讓樹枝擋瞭,讓樹枝擋瞭,啊啊……”
趙醫生趕來摟住曲筱綃道:“我早知道你肯定這麼說,可不得不揭穿你一下……”
“對,像你這種從小混江湖,往人屁股雕烏龜手起刀落的,出招講的是快狠準,我們知道你拿捏得好分寸啦。”包奕凡笑嘻嘻地補充,可他還沒說完,腳面就挨瞭曲筱綃一腳,隻得鬼哭狼嚎地跳開揉腳,可始終不離謝濱太遠,與謝濱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樊勝美一肚子的笑話,可就是不敢對曲筱綃說,怕遭反噬。還是安迪笑道:“瞧,這一腳就是標準的快狠準。”
於是樊勝美扭頭對謝濱道:“你們兩個搭檔得珠聯璧合,反應神速,要不是你們解釋,我們都還不知道你們私下做瞭手腳,暗度瞭陳倉。真讓人欣慰。”
謝濱此時才弄清楚,曲筱綃那一棍不是對他手下留情,而應該真是被樹葉擋住。然而事情就那麼陰差陽錯瞭。而周圍諸人又何嘗不知,但大傢充滿好意,有些是為瞭他,有些是為瞭曲筱綃,都拼瞭命地將錯就錯,一錯再錯,反而死死坐實瞭他們兩個互諒互讓,大有天朝外交風范。謝濱忍下一個又一個的聲明,可忍不住看向曲筱綃,曲筱綃也怒容滿面地看他,兩人在昏暗的路燈光裡對視得火花四射。然而曲筱綃也知道現下再無法撲騰起來,她一怒之下,轉身對趙醫生老拳伺候,此人正是始作俑者,枕邊人最壞事。當然,她打到趙醫生身上雨點般的拳頭,才是真正做瞭手腳的花拳。邱瑩瑩笑得大呼小叫,覺得他們2203自己人打自己人,她看得特痛快。
安迪由衷地笑著,對樊勝美道:“都挺好的。”
樊勝美偷偷沖關睢爾努嘴。安迪才發現一聲不吭的關睢爾。安迪忙向包奕凡比畫,包奕凡領悟過來,一瘸一拐地跳到謝濱身邊,笑道:“兄弟,男人是不是主動點兒?女朋友真不要瞭?”
謝濱卻正看向安迪,見安迪臉上掛著坦蕩真純的笑容,在捏喝醉的邱瑩瑩的鼻子,他也不禁微微一咧嘴,似乎是笑。他對包奕凡道:“呵呵,沒臉見人。”
“無論如何,得有個交代。對瞭,我找時間會跟你原單位打個招呼。以前誤會,多有得罪。”
“呵呵,不用瞭。請幫我謝謝安迪開解。她現在的快樂心情對我是最大的說服力,希望我有一天也能。”
“她今天非常高興,你也開解瞭她。你也別妄自菲薄,你已經走出最關鍵一步,就沖你今天有實力拼個你死我活的境況下肯吐血忍讓,你已經學會放下。你會有那一天的。但有句心裡話,說出來供你一哂:機關或者大機構的工作環境無法張揚人性,未必對你有利。”
謝濱一愣,看著如此真誠的富二代滑頭商人包奕凡久久無語。
關睢爾等打架結束,便一言不發,掛在樊勝美身邊低頭看鞋子。但她怎能不關註周圍的一舉一動,耳朵裡聽到的聲音,地上穿插的合影,都在擾亂她的心神。可那條她熟悉的影子,始終沒往她這邊挪動。
反而曲筱綃揍完瞭趙醫生,跳過來嚴肅地問安迪:“謝濱說他已經跟你解釋瞭?他到底怎麼解釋,他有沒有說怎麼威脅我?”
安迪不願撒謊,隻得道:“你自己去問他。”
“擦,早知他騙我,騙我解散弟兄們。有數瞭。大奸雄,能屈能伸哈,劉備。臭安迪你別揪我頭發。”可安迪揪她一小撮頭發的效果很好,直接就阻止瞭曲筱綃一怒之下再襲謝濱的沖動,她狠狠看瞭謝濱一眼,但一鼓作氣,再鼓而衰,現在已經不再是痛扁謝濱的好時機瞭。她一張怒臉刷地印到傻笑的邱瑩瑩面前,本想嚇邱瑩瑩,不料邱瑩瑩反而哈哈大笑,覺得好玩,曲筱綃心裡好生沒意思。
安迪道:“我們回去瞭吧?安排一下車位,我們車隻能坐兩個人。曹律師,得辛苦你瞭。”
曹律師立刻道:“正等你捉差。樊小姐和關小姐都我送吧。謝兄也一起走嗎?”
趙醫生笑道:“咱小破車,任務最重,載新娘子。”
謝濱卻道:“我不順路,自己打個車。小關,回頭見。”謝濱說完,便與在場男人們握別,撩起長腿走瞭。
謝濱才轉身,關睢爾便趴在樊勝美肩頭,泣不成聲。安迪看見,走過來伸手搭上關睢爾的肩頭,不知說什麼才好,與樊勝美一起扶起關睢爾。她另一隻手還拖著曲筱綃,但曲筱綃翻個白眼,和身掛到安迪手臂上,顯得她才是跟安迪更親密。
包奕凡招呼大傢去停車場,樊勝美和安迪辛苦地拖起三位妹妹,擠擠挨挨地先走瞭。後面,趙醫生扶起已打瞌睡的應勤,與包奕凡一起架著應勤走。包奕凡跟趙醫生道:“我本來反對安迪結婚後還住22樓,房子不夠大。”
趙醫生笑道:“我本來以為曲曲安心紮根22樓是權宜之計,騙瞭她爸媽就搬走。”
兩人越過應勤的頭頂相視一笑,包奕凡忍不住笑道:“不知道她們幾個以後怎麼發落那個嶽西。”
“連曲曲都同化瞭,個把嶽西更不在話下。”
曹律師插嘴:“做22樓的傢屬似乎也很不錯。”
趙、包都笑,“賄賂我們。”
曲筱綃走到一半,聽口袋裡手機提示短信,摸出來一看,竟是謝濱來的。她看著內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剛與大學老師通話,談成一份新工作,不久我將隨遠洋貨輪出海。我去看大海。”曲筱綃將手機翻來翻去,忽然意識到,這是朋友奪來交給她的關睢爾的手機,她連忙擊鼓傳花似的將手機傳給安迪。
安迪已經聽到曲筱綃大聲讀短信,還沒反應過來呢,手機已經到手。她將手機轉交關睢爾,看著關睢爾的眼淚灑滿手機屏。樊勝美與安迪對視嘆息。隻有曲筱絹抬頭朝夜空微笑,她無憂矣。
然而他們都沒停一下腳步,他們穿過馬路,拐過大樓,繼續向前走著。路燈像魔術師的手,將他們的影子一會兒拉長,一會兒壓扁。但再高明的魔術師都無法將五個人的身影分開,五個人的身影連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