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夫婦雙雙自殺,無疑是為瞭保幕後主使,也為瞭保自傢兒女的安危和將來。
敢招惹上韓傢和王妃娘娘的人,歐陽大人其實心中也有數。
案子都審到這份上瞭,還怎麼繼續?
隻有收尾。
歐陽大人垂下眼來,暗自神傷,他該怎麼收拾殘局,才能不太得罪宮裡頭那位,又讓眼前這位消氣呢?
歐陽大人是一個頭比兩個大,都不知道怎麼辦瞭。
“歐陽大人,繼續!”韓蕓汐咬牙啟齒,一字一字說,不高興全寫在臉上。
“是是!”
歐陽大人連連點頭,他顧不上那麼多瞭,還是先把眼前這尊大佛搞定,至於宮裡頭那位,隻能見瞭面再解釋瞭。
歐陽大人立馬改判李夫人為真兇,鑒於李夫人自殺,就沒有多追究其殺人之罪,而陳氏知情不報,判為幫兇,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入獄十年。
其實,李大夫開的藥方有誤,韓傢醫館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麼點責任的,隻是,見王妃娘娘那張堪比秦王殿下的冷臉,歐陽大人實在是不敢再追究韓傢的責任。所以,賠款的事情,改判由李傢負責陳氏婆婆的後事,並且撫養陳氏留下的孤兒。
宣讀完判決書之後,七姨娘總算是松瞭一口氣,歡喜極瞭,而歐陽大人怯怯地看瞭韓蕓汐一眼,心想,韓傢全身而退,王妃娘娘也可以消消氣瞭吧。
可誰知道,韓蕓汐卻冷冷問,“就這樣?”
歐陽大人心跳一咯,險些就反問出來,“那你還想怎樣呀?”
都明白幕後之人就是宮裡頭那位,能為韓傢洗脫罪名到這份上,已經很不容易瞭,該見好就收吧!
當然,歐陽大人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膽量說出口。
他起身來,畢恭畢敬的,“請王妃娘娘補充。”
韓蕓汐端坐在一旁,面無表情,雖不居主位,卻散發出強大女王氣場來,她冷冷說,“陳氏昨日一大早在順天府大門口喊冤,毀我城南醫館名譽,如何挽回?”
這話一出,歐陽大人的嘴角就抽搐瞭。
挽回的措施有很多,可是,他一旦判瞭,宮裡頭那位豈不得拍桌子?
要知道,這一回沒有逼死韓傢,老太太的火氣就已經不小瞭。
歐陽大人猶豫再三,思來想去,一邊是秦王妃,一邊是太後,甚至可能是皇上,後者為大,怎麼說他還是得考慮到後者的呀。
於是,歐陽大人大著膽子開瞭口,“王妃娘娘,李大夫開的藥方你也瞧見瞭,確實是失誤,李大夫的城南醫館的人,韓傢……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責任的,陳氏也不完全算是誣陷吧。”
韓蕓汐挑眉看去,若有所思地點瞭點頭,“歐陽大人說的有理,本王妃正琢磨著李大夫和李夫人到底為何要下毒害人,夫妻倆一前一後的動作還不一樣,或許,本王妃該去一趟李傢,問一問最近李大夫和李夫人見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有什麼異常!歐陽大人也別急著結案,繼續追查下去吧。”
韓蕓汐這是威脅,吃果果的威脅!
且不說她去李傢能不能查到什麼蛛絲馬跡,隻要案子一天不結,歐陽大人就得頭疼一天,再萬一真讓她找到出什麼線索來,歐陽大人必定是最先遭殃的那一個!
歐陽大人哭暈在茅廁的心都有瞭,最不想案子拖延下去的人就是他瞭。
萬般無奈之下,歐陽大人隻能做出讓步,以大理寺的名義責令順天府張榜公文告示,為城南醫館洗涮冤情,還城南醫館名譽。
誰知道,韓蕓汐竟隨即提出瞭第二個問題來,她說,“城南醫館閉館,損失不小;本王妃和韓傢七姨娘因此案費心費神費時,大理寺是否該給予賠償?”
這……
歐陽大人倒抽瞭口涼氣,他在大理寺混瞭那麼多年,從主簿熬到大理寺卿,這還是頭一回看見有人向大理寺索賠的!
這是韓傢和李傢、陳氏之間的恩怨,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費心費神費時,那也是為他們自己的事情,大理寺不過是主持審判而已,憑什麼要大理寺賠償呀!
歐陽大人實在氣不過,認真問道,“王妃娘娘,誣陷者是陳氏,殺人者是李夫人,大理寺何錯之有?”
誰知,韓蕓汐卻冷笑道,“此案在順天府那,一日的時間便可以審清楚,就這張藥方便可以看出端倪,揪出真兇。如此簡單的案子,如果大理寺沒有插手,昨日早上就可當場結案,何必拖延至今?這些損失,不找大理寺賠,要找誰?”
聽瞭這話,歐陽大人的怒火一下子就全滅瞭,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森森的恐懼。
他終於聽明白瞭,王妃娘娘看似針對大理寺,實則是要打太後娘娘的臉!更是在向太後娘娘示威呢!
要知道,這個案子提交大理寺,那是太後娘娘下的命令,順天府的人,大理寺的人可全都知道!
雖然,大傢都知道是太後下的命令,可是,如今這種形勢下,歐陽大人可不敢把太後娘娘搬出來瞭,一旦搬出來,豈不意味著公開承認這件事不是大理寺的錯,而是太後娘娘的錯?
歐陽大人細心一想,背脊都發涼瞭。
這個虧,隻能大理寺默默吃下。
“歐陽大人,本王妃說的……沒錯吧?”韓蕓汐冷冷問。
“沒錯沒錯!是該大理寺賠償!”歐陽大人隻能認瞭。
“那歐陽大人打算如何賠償呢?”韓蕓汐說著,氣定神閑把玩起精致的指甲來,輕輕吹瞭吹手指,隨口又道,“醫館救人,時間如命,本王妃時間也是很寶貴的。”
這話一出,全場包括七姨娘都不可思議地看過來……
如果這是得寸進尺,那麼韓蕓汐也承認瞭,她甚至都還覺得不夠!
這本就不是城南醫館的事情,而是一場陰謀,因為某些人的一己之私,接連害死瞭三條無辜的性命,害瞭陳氏和那年幼的孩子,毀瞭兩個傢庭,甚至險些斷送瞭韓傢一族的生路。
她跟大理寺索要賠償,她借大理寺打太後的臉,一點兒都不為過!
大理寺沒有賠償到她滿意,她並不介意把事情鬧下去,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到時候,她倒要看看誰會心虛,誰會更丟臉。
她要讓宮裡頭那位知道,她韓蕓汐做起事來不比任何人手軟!
歐陽大人低著頭,聲音都小瞭,“如何賠償,全由王妃娘娘做主便是。”
韓蕓汐毫不猶豫,還是那氣定神閑的語氣,道,“不多,一萬兩足以……當然,本王妃要的是金子。”
這話一出,歐陽大人險些被自己的口氣噎到,一萬兩金子!
大理寺一時間怎麼可能拿出那麼多公款來?
韓蕓汐當然知道大理寺拿不出那麼多金子,但是,背後不是還有位老太太嗎?她老人傢可有的是辦法弄到錢。
“歐陽大人嫌多瞭?本王妃要陪秦王殿下,這時間認真算起來,還真算不清楚。”
陪秦王!
一聽這“三個字”,在想起最近盛傳秦王妃得寵的事,歐陽大人雙腿都軟瞭,就仿佛看到瞭尊貴的秦王殿下就站在眼前。
他哪敢嫌多,硬著頭皮立馬就答應瞭。
韓蕓汐這個女人真心是得罪不瞭,歐陽大人都答應瞭,她竟又追問,“那歐陽大人打算什麼時候支付這筆賠償?”
“十萬兩金子畢竟不是小數目,還請王妃娘娘多寬容幾日。”歐陽大人連忙說。
“寬容幾日,那到底是幾日?”韓蕓汐就偏偏要問清楚。
“十日,十日……”歐陽大人都有種要奔潰的感覺瞭。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太後報告這個案子,總之,他決定裝傻什麼不知道,橫豎是太後下令提交大理寺審的,這件事大理寺上上下下都知道,大理寺沒錢,太後總得給想辦法。
敲定賠償款和支付時間之後,韓蕓汐心裡舒服瞭不少,雖然沒有找到證據,揪出幕後主兇來,好歹也狠狠反擊瞭一把。
既然太後那麼快就能滅李夫人的口,想必她是時刻關註著大理寺裡的動態,這個時候,她的臉色一定非常精彩!
思及此,韓蕓汐心情愉快瞭不少,這才帶著七姨娘瀟灑離開。
而此時,大理寺的情況早報到宮裡瞭。
“嘭!”
精致的茶杯從太後手中掉落,她怔瞭,簡直無法相信聽到的一切,慕容宛如在一旁,都不敢坐瞭,心驚肉跳,緩緩地站瞭起來。
一室寂靜,隻聽得太後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突然,她猛地一揮手掃落瞭一桌茶具。
“廢物!一群廢物!”
“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妥,哀傢養你們作甚?”
……
慕容宛如臉色煞白,後退瞭兩步,心砰砰砰的狂跳,要知道,這一計謀是她出的,收買李大夫和李夫人的也是她。
她以李傢長子的前程威脅,要李大夫陷害韓傢,當天晚上,李大夫和李夫人都去瞭陳氏傢,在窗外見陳氏婆婆喝藥之後竟沒死,李夫人心一狠就上門直接用一味葵梗毒死陳氏婆婆,並且收買瞭陳氏。
翌日東窗事發,李大夫過不瞭自己心裡那一關,選擇自殺。
慕容宛如以為陳氏婆婆中毒死瞭一切就沒問題瞭,而李夫人在丈夫死後,為瞭兒子,為瞭李傢,隻能忍著哀傷撐下去。
誰知道,偏偏藥方上的份量和實際中毒份量被韓蕓汐一眼看出來瞭呢?
並不是慕容宛如低估瞭韓蕓汐,而是她根本就沒那個腦力去想到葵梗會出這樣的問題。
要知道,就連李大夫當初選擇葵梗的時候,都不知曉葵梗份量和毒發時間的關系呀!
這一回,韓蕓汐又贏瞭,贏得無懈可擊,誰都反駁不瞭這個案子的結果,如果再深究下去,天曉得韓蕓汐會不會追查到她這裡來。
思及此,又見太後的反應,慕容宛如就忍不住顫抖。
太後娘娘口中的廢物,說的不正是她嗎?
就在慕容宛如惶恐的時候,太後突然冷靜下來,緩緩轉頭朝她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