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韓蕓汐果然是來領賞的。
隻是,這“恩賜”太重,她擔當不起呀!
這裡是皇權世界,聖旨是最高的權威。一旦抗旨,無論你是什麼身份,殺無赦!
全世界也就隻有龍非夜這傢夥抗旨隻被軟禁吧,他在天寧並不管事,可是他手上掌控著的人脈、財富、兵力,還有他一呼百應的個人魅力都是天徽皇帝所忌憚的。
如今朝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卻都隻是天徽皇帝單方面的行動而已,龍非夜似乎沒怎麼把事情放在心上,唯一一次有所行動回應天徽皇帝,便是去大理寺探監。
誰都不知道秦王殿下到底有什麼打算,但是,他一旦真正動手,那些中立的勢力必定會有傾斜的。
與其說眾人在觀望,還不如說在等待,等待龍非夜表態,然後誓死追隨。
真正的強者,其實並不在他做瞭多少,而在於他不用做的有多少。
這些韓蕓汐都懂,隻是面對聖旨,她並不敢奢望龍非夜會再一次抗旨。
尤其是見到龍非夜緊緊鎖著的眉頭,她就知道這一回他們隻能認栽瞭。
韓蕓汐並不知道其實那一次龍非夜並不需要她救的,她想當初龍非夜雖然被軟禁,但也是巧合遇到瘟疫,她才有機會威脅天徽皇帝放人呀。
否者,天曉得龍非夜會被軟禁到什麼時候。
聖旨宣讀完畢,韓蕓汐隻能領旨謝恩。
誰知她剛起身呢,天徽皇帝便又開口瞭,“蕓汐,皇後到西山修養也有一段時日瞭,太醫院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你過去瞧瞧吧。”
這前一秒封官,後一秒就下派任務,而且還是去皇後那!
皇後不是病瞭,是瘋瞭。在她被送去西山之前,顧北月看過,束手無策,而她去瞭西山後,太後和國舅府又多次請醫學院的神醫瞧過,一樣無能無力。
那是心病,無藥可醫,或許明日想開瞭就好瞭,或許一輩子都瘋。
說是過去瞧瞧,可一旦韓蕓汐真去瞭,極有可能就得在西山守著皇後,直到她的精神恢復正常。
天徽皇帝這不僅僅是想把她從龍非夜身旁支開,而且也是在為皇後和長平公主報仇吧?
這一招夠絕,夠下作!
韓蕓汐遲遲沒回答,龍非夜面色冷峻,看得出來隱隱有瞭怒意,但是,他始終沒開口。
太後又一次拉住韓蕓汐的手,語重心長道,“蕓汐,你娘救瞭哀傢的性命,你救瞭太子。把皇後交給你,哀傢才放得下心呀。”
韓蕓汐在心裡呵呵瞭,這話擺明是告訴她,事情就這麼定瞭,她沒有拒絕的餘地瞭。
“太後,皇上,臣妾會解毒,但不會醫病,恐怕愛莫能助。”韓蕓汐委婉地說。
“會醫病的全都醫不好,或許你這個不會醫病的去瞧瞭就好瞭,這件事就這麼定瞭,韓太醫,明日到太醫院那報個道,這些天和顧太醫探討探討。待太後壽誕之後就出發吧。”
韓太醫……
連稱呼都改瞭,無疑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韓蕓汐又一次用餘光朝龍非夜瞥去,隻見他的不高興全寫臉上瞭,可就是沒說話。
韓蕓汐想,這前聖旨後命令的,龍非夜也愛莫能助瞭。
除瞭先領命下來,還能怎麼辦?
“下官遵旨。”韓蕓汐說得那個不情願呀。
一旁龍天墨緊緊握著拳頭,正想開口為韓蕓汐說話,卻被始終沉默的榮親王一把按住瞭。
“天墨,小不忍則亂大謀。”榮親王低聲,
這個時候,誰對韓蕓汐好,就意味著和天徽皇帝對立。榮親王並沒有幹涉皇位之爭的心,但是,他還是比較看好龍天墨的,所以,這一路從醫城回來,他沒少提醒龍天墨離韓蕓汐遠一點,救命之恩待他登上皇位再報不遲。
皇族宮鬥,就在於一個忍字!
“她此去……必定會吃苦頭的,性命都堪憂。”龍天墨不是心急,是心疼。
西山,那是皇族的別宮,是一個死瞭人都不會有人知道的地方。
“秦王都坐得住,就你坐不住?”榮親王低聲訓斥,話外之意是,秦王都沒辦法,你又能怎麼樣?
龍天墨不甘心,可是,他最後還是悻悻地松開瞭拳頭。
一場傢宴,賞賜和封官,恩威並施。
天徽皇帝心滿意足,特意令下人拿來好酒,隻可惜,龍非夜並不給面子。
“母後和皇兄如果沒有別的要事,我們先告辭瞭。”
他每次不都這樣?來瞭說事,沒事就走,一刻都不會多留,一句都不會多說。
太後煞是認真說,“你們也剛回來,早些回去休息。非夜呀,成婚這麼久瞭,也該讓你媳婦的肚子有消息瞭,宮裡宮外閑言碎語可不少呀。”
這都要讓她去西山瞭,還提這一茬?
韓蕓汐整個人都不好瞭。
“嗯。”
龍非夜難得出聲,牽著韓蕓汐就走。
這傢夥的手心一直都是炙熱的,可此時此刻卻涼得嚇人。
走著走著,韓蕓汐終於才發現龍非夜整個人都陰沉沉的,他不是緘默,而是慍怒。
“龍非夜,西山……”
韓蕓汐正要問,龍非夜卻將她另一手拉過來,不言不語脫下那個翡翠鐲子,隨手就丟到一旁井裡。
他們都還沒出乾坤宮呢,就丟東西,不太好吧?
“龍非夜,你這……”
“你不是很喜歡太醫院的藥庫嗎?明兒起正好可以名正言順進去。”龍非夜淡淡說。
這傢夥什麼時候知道她很喜歡太醫院藥庫的呀?
韓蕓汐狐疑著,不過這並不是她此時該考慮的,她此時該考慮的是他後面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龍非夜沒再多說,牽著她繼續往前走,韓蕓汐琢磨著琢磨著,嘴角漸漸勾起瞭一抹笑意。
她想,她應該不用去西山瞭吧,因為,秦王殿下生氣瞭,後果一定很嚴重。
他生氣,她反倒樂瞭,打趣道,“殿下,那鐲子可價值連城呢!”
“改日給你一個價值連國的。”龍非夜答道。
何謂“價值連城”,秦昭王想用城池來換和氏璧,所以,和氏璧的價值連城,後人用這個詞來形容物品的名貴。
何謂“價值連國”?
難不成是值得那一個國傢來換的寶物?會不會有一天這個詞被後人所用,而典故就出秦王殿下呢?
韓蕓汐看著龍非夜那冷峻依舊的側臉,莫名得就是想笑,一時間,傢宴上的委屈和不甘全都一掃而空。
她不知道龍非夜會有什麼行動,但她知道,天寧帝都很快就要不寧瞭。
他們回到秦王府已經三更半夜瞭,薛公公還跪在大門口。
他們還沒靠近就聞到一股惡臭味,韓蕓汐這才想起來她臨走之前對薛公公下瞭瀉藥。
隻見薛公公跪坐在地上,屁股下贓瞭一地,惡心得無法形容,他狼狽地蜷縮著身體,低著頭不停抹眼淚。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呀!
一見馬車過來,薛公公都顧不上身下的臟物,連忙跪直瞭身體,“砰砰砰”一下一下磕頭。
“秦王殿下,王妃娘娘,老奴錯瞭,老奴知錯瞭!”
“秦王殿下,王妃娘娘,求你們饒瞭老奴這一回吧!”
“老奴再也不敢瞭,王妃娘娘,求你網開一面吧。”
……
龍非夜先下馬車,隨後將韓蕓汐牽下來,對於薛公公的跪拜和哀求,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韓蕓汐看瞭一眼,隻覺得惡心,正要避開,薛公公滿是贓物的手突然掏出一大堆銀子來,沖韓蕓汐伸來,“王妃娘娘,這都是孝敬你的,你大人大量,饒瞭老奴吧!老奴再也不敢瞭,不敢瞭!”
吃下去的終究要吐出來的,當然,韓蕓汐不會要,見瞭都惡心。
她正要躲,龍非夜護住她,卻一腳踹開薛公公的手,“來人,給本王看好瞭,沒跪三天三夜,不準起!”
這……
要知道薛公公跪在這裡至今,都是夜裡,看到的人並不多,別說三天三夜,就是天亮之後,見的人多瞭,事情必然會被吵得沸沸揚揚。
龍非夜是這要整個帝都的人都知曉這件事呀!
薛公公是天徽皇帝眼前最紅的太監,朝廷上文武百官都得討好她,後宮裡三千妃嬪都得捧著他。
龍非夜不是打狗不看主人,而是偏偏打狗給主人看,給天下人看。
再一次看到這個男人冷峻肅然的側臉輪廓,韓蕓汐都心生畏懼,他……真的怒瞭。
薛公公的哭叫聲戛然而止,他愣愣跌坐在原地。
在宮裡伺候瞭大半輩子,對於時局的變化他比任何人都敏感,他知道自己徹底完蛋瞭……
龍非夜牽著韓蕓汐一路回到芙蓉院,他沒多說,她也就不多問瞭,他這麼緘默的性子,她不知不覺都習慣瞭。
不知不覺又走到長廊的分岔口,左手邊通往寢宮,右手邊通往雲閑閣。
之前多少次他走在前,她跟在後頭,一起靜默地走到這裡,今夜卻不同瞭,他們並肩,他牽著她的手。
這一回,龍非夜沒有止步,然而,他走的卻是右邊,親自將韓蕓汐送到雲閑閣。
第一次有男人這樣牽著她在寂靜的夜中靜靜地走,送到傢門口。
明明是夫妻,韓蕓汐卻有種戀愛瞭的感覺。
“休息吧,明日去太醫院……自己小心。”他淡淡道。
“嗯。”韓蕓汐認真地點頭。
兩人對視,之間本就很安靜,此時更加寂靜瞭,有股曖昧的氣息在暗暗湧動。